《唐玄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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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玄宗- 第6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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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听说婉儿那日晚上拿出遗制示意三郎,并言说我知悉内情,可三郎决然不听,还是一刀将她砍了。四哥呀,你知三郎现在视我为眼中钉,许是那时就开始了。”

李旦笑道:“你就爱危言耸听。外人皆知婉儿是韦氏的人儿,那晚乱象纷飞,三郎又如何辨得真?”

太平公主摇摇头,叹道:“我不管说什么,你终归不听,只怕心里还在怪我离间你们父子之情。我今日来只说一件事儿,看看三郎到底是何种人!”

李旦微笑不语,静听下文。

“那日三郎找你首告刘幽求之事,你至今还以为三郎仁孝为怀吧?哼,我当时就觉得蹊跷,他为何早不说晚不说,偏偏待张暐醉酒吐真言后抢先来说?现在看来,他当时已知张暐泄露了他们的密谋,因抢先来说,以图保全自己!”

“你那时好像说过如此猜测,只是张暐醉卧酣睡,他又如何进入宫禁找寻三郎?”

“然张暐偏偏夜半醒来忆起此事,他又偏偏能入宫禁唤起三郎。”

“妹子如此说,不是猜测吧?”

“四哥,我若告诉你,那晚五更时分,一人到肃章门叫起值夜太监,这名值守太监又入内寻来大太监高力士,然后此人随高力士入宫见了三郎,你定会以为我还是猜测吧?”

“难道此人果真是张暐?”

“不错,他就是张暐。至于那名值守太监以及武德殿掌灯宫女的名字,我可以告诉你,你可一一勘验。”

李旦闻言,不禁惊愕万分。如此来看,三郎再谋宫变看来是真的了!

太平公主又道:“四哥,我早就说过,三郎此人靠不住。其面似忠厚,内里实在奸诈,我起初反对他当太子,实缘于此。他早就想大权独揽,威运天下了,此次未遂宫变的祸首正是他!四哥,你以为他仅仅想将我圈禁就了事了吗?错了,他此次宫变剑向所指,其实还是你呀。”

李旦没有吭声,心中此时也认可了妹妹之言。儿子现在当了皇帝,毕竟名不副实,真正大权还掌握在自己手中,看来他有些不耐烦了。李旦思量至此,长叹一声道:“妹子,我当初退位时果然退下来就好了。天无二日,民无二主,三郎当了皇帝,我这个太上皇犹总大政,毕竟有些不顺呀。我想呀,干脆把我手中之权全部交给三郎,如此就没麻烦了。”

太平公主冷笑一声,说道:“你将手中之权全部交出去,你我就成了待宰羔羊!以太宗皇帝之贤,高祖皇帝当了太上皇之后又是何等境遇呢?宫内的尚宫,不过为我李家奴婢,然其入了高祖皇帝所居宫内,顿时趾高气扬,甚至皇子也要瞧她的脸色。三郎如何能比太宗皇帝?他若大权独揽,你想过我们今后的日子吗?”

太平公主说的是贞观年间的一段掌故。玄武门之变后,李渊作为太上皇居住在大安宫,太宗皇帝每日晨夕皆派宫内的尚宫入大安宫问太上皇的起居之事,彰显太宗皇帝的孝道。李渊的第十八个儿子李元名是年十岁,其身边的保姆告诫李元名若见到尚宫时要行拜礼,理由是尚宫有品秩在身。李元名虽年幼,倒是明白自己的身份,忿然道:“她们不过为我二哥家的奴婢,我为何要拜她们?”李世民闻之,一面赞扬李元名“真吾弟也”,一面感叹世态炎凉:自己的一个侍婢,到了父亲宫中竟然如此自高身份!

太平公主又道:“四哥,我之所以反对三郎当太子,更不用说他当皇帝,缘于此子心机深沉,无法制约。其兄弟之中独此子异类,少了一些忠恕之心。我以为,大郎冒死不愿为储,还有其他三人嘛。换了其他任何一人,都比三郎忠厚得多。”

太平公主说的这些话无疑触动了李旦,李隆基此前不吭一声就发动宫变,结果诛灭韦氏让李旦登上了皇位,此为顺应大势之事,你不打招呼也就罢了。现在又想搞宫变,且剑向所指为自己的父亲和姑姑,这种事无疑使淡泊的李旦也憋出了愤怒。

李旦起身在殿内走动了一圈,然后返身说道:“妹子,你让我好好想想。”

聪颖的太平公主当然明白哥哥此时的心意,她明白点到为止的道理,遂不再说此话题,转而说道:“也罢,四哥就好好想想吧。对了,刘幽求被逐为流人,他空出来的位置不能一直空置吧?”

“嗯,前日三郎曾说过让郭元振继任左仆射,你认为如何?”

“郭元振长于军事,未曾署理过政务,我以为不宜动。”

“如此,你定有人荐我了?”

“对呀,我觉得窦怀贞来任左仆射最合适,另外卢藏用也颇有干才,可让其为吏部尚书兼知同中书门下三品,不知四哥以为如何?”

李旦沉吟道:“这二人确实有干才,然名声就差了些。”

“只要这些人能替四哥忠心办事,且能有政绩,名声差一些又有何碍?那个刘幽求名声如何?政事处置得一塌糊涂,不是一样列身宰辅吗?再说了,三郎如此处心积虑谋夺你权,我们要多找一些忠心之人看着他。”太平公主此时,早将自己与哥哥看成了一体。

李旦不再犹豫,决定按妹妹说的办。

如此一来,政事堂的七名宰辅人员为:萧至忠、崔湜、郭元振、魏知古、岑羲、窦怀贞和卢藏用,除了郭元振和魏知古属相王府属外,其他五人皆为太平公主所荐。时人称之曰:“宰相七人,五出其门。”

太平公主如此安置宰臣,是为其对付李隆基的第一策,至于顺势安插京官及外任之官,那也不在话下。

高力士发现了宫中的端倪,这日悄悄向李隆基禀告道:“陛下,宫内的那个掌灯宫女元氏形迹有些可疑。”

“你有何发现?”

“此人系陛下入武德殿之后从太极殿过来,小人悄悄打听了,此人系尚宫刘氏的嫡信之人。”

“你此前说过,那个尚宫刘氏自则天皇后时就与姑姑交往甚密。如此来说,这个元氏系姑姑安插在这里的眼线?”

“应该是这样。小人此前对元氏就有些警惕,前些日子宫内安排人员出宫办事,本来与元氏没有什么干系,她坚执要去,小人就留上了心。元氏出宫后,小人派人尾随跟踪,就见她入东市后闪入一茶铺之内,与茶铺中等待的一人密谈良久。”

“那人是谁?”

“跟踪之人还算灵动,待他们散开一直跟随那人行走。就见那人一径入了太平公主府,听门子唤那人为‘王典签’。”

“嗯,此人正是公主府典签王师虔。如此说来,元氏果真是姑姑安插在我身边的眼线。”李隆基沉默了一会儿,问道,“这个元氏急着出宫与王师虔相会,王师虔有什么急事儿问她呢?”

“小人不知。陛下,元氏确系公主的眼线,其留在陛下身边终归是祸胎。陛下,小人想些法儿将其调走如何?或者将其除掉,对外说她暴病而死,如此最干净。”

李隆基摇头不许,说道:“不可。将其杀掉或调走,姑姑定会派其他人再来,如此更加隐秘。把她留下吧,你要寻人监视她的一举一动,不许露出痕迹。她形迹已露,对我们有利。”

高力士躬身答应,并说道:“今后陛下与人说话时,小人尽力不许元氏近前,让她尽量少接触陛下。”

“嗯,就这么办吧。那个尚宫刘氏倒是不可不防,其在宫内日久,人脉定有不少,她又久与姑姑交往甚密,则此人为姑姑宫中眼线之首。高力士,你须想个法子,将此人驱出宫禁最好。”

“本来皇后主内,若驱除此婢,皇后吩咐一声即可。然太极殿那里由太上皇居住,若动那边的宫人须皇太后发话才行。”高力士有些为难,如今李旦与李隆基父子二人皆住在宫内,宫前宫后俨然两样天地。

李隆基想了一下,然后断然道:“这些尚宫经历数朝,已然老矣,该把她们放出宫外了。你立刻向皇后禀报,就说我的意思,四十岁以上宫人须全部出宫,她们归家亦可,若无家可归安置在掖庭宫内。这件事儿须由皇后找皇太后商议,我想皇太后应该不会拦阻。”

高力士大喜道:“如此吐故纳新,小人定向皇后建言,争取选些踏实忠谨之人充任宫官。”

李隆基见高力士非常明白此举的用意,遂微笑不语。

且说唐高宗后期及则天皇后统治后期,唐朝的边关形势逐渐吃紧。吐蕃不断侵扰,唐军与之交战数场皆败;唐朝抽调北方边防之军增援西方,使漠北的东突厥降众感到压力顿失,于是叛乱复国;东北方契丹和奚族也起兵反叛。

唐中宗李显虽乏善可陈,然在边疆之事上颇有建树。他采纳了“畴承训兵,屯田积粟,谨设烽燧,精饰戈矛,来则惩而御之,去则备而守之”的防御之策,任用郭元振为安西都护以备西突厥,并抵御吐蕃兵;使张仁愿为朔方道大总管,以防东突厥。这二人皆为一代名将,到任后采取各种措施,逐渐使边疆形势稳固下来。双方势力的此消彼长,使突厥和吐蕃又想起和亲之术来,因此入京找李显请娶公主,于是,金城公主远嫁吐蕃。

近来的西部和北部的边疆形势相对稳定,然东北部的契丹族和奚族已经联手,他们盘踞在辽河地域,伺机向幽州进犯。终于有一天,契丹与奚的二万精骑窜入幽州。幽州大都督孙佺率兵与其战于冷陉,可怜唐兵全军覆没,孙佺也被生擒。

消息传入长安,郭元振紧急调兵前往幽州驰援。至于幽州都督的人选,郭元振想起宋璟的能耐,求得李旦的同意,授任宋璟为幽州大都督。

宋璟到了幽州,看到松弛的边防与缺少马军的队伍,心中大为感慨。遥想太宗皇帝时期张万岁倾力养马,终于使唐朝的马政傲视天下,所以才有了后来的李靖率领一万精骑覆灭东突厥的壮举。现在由于马政的衰落,使东突厥沉渣再起,契丹和奚这样的小部落也能狂扫辽河流域,并敢进犯幽州。宋璟明白,这些年京城上层动荡不已,毕竟侵蚀了这个庞大帝国的肌体,已经变得有些衰弱了。

宋璟判断形势,觉得以手头的兵力无法与对方的马骑对攻,遂下令整固城池,采用固守之法与敌相抗。至于他们劫掠城外的人口与财帛,也只好听之任之了。

李旦得闻幽州兵乱,他近月余的思考终于有了结果。先天元年十一月,李旦下诰曰,鉴于近期边关有事,皇帝须于明年二月前巡边。诰命中还为李隆基选择了随行巡边人员,以幽州都督宋璟为左军大总管,并州长史薛讷为中军大总管,兵部尚书郭元振为右军大总管。

李旦是时每五日一上朝,他这日在朝会上宣读这道诰命之后说道:“天下承平已久,唯边关有些微澜。相信皇帝巡边之后,边关就会安静许多。”

太平公主揭露李隆基此次恶人先告状,令李旦大为震惊。他第一次感到了威胁,原来这个不声不响的三郎竟然得陇望蜀,开始打起了老子的主意。

按说李旦常常自诩为淡泊的胸怀,既然看到李隆基前来伸手要权,就该全身而退称其心意便是。然李隆基此举触及了李旦心中的最柔弱处:老子早有三让天下的美名,再让一次又何妨?这天下终归到底还是你的,你谨慎端庄处事,我自然会顺顺当当将天下交给你,何必要动手来抢?

李隆基触及了父亲的尊严!

李旦又往深里想,若三郎果然夺得了天下,其对自己也就罢了,然对待自己的妹妹决计不会仁慈,以其不饶上官婉儿的决断劲儿,弄不好会将妹妹一家全部斩杀亦未可知。李旦的内心是柔弱的,他目睹了自己一家陷身权力圈内迭遭身死的惨状,自己现在不过中年年龄,然父母已逝,哥哥皆亡,仅剩下这个嫡亲的妹妹,他说什么也不允许三郎加一指头在妹妹身上。

那一时刻,李旦觉得妹妹说得对,这个三郎心机深沉、手段绝狠,绝非敦厚之辈,其心间于是油然生出废黜之心!

然废了三郎皇帝之位,谁来继之呢?大郎以死明志,他是坚决不会干的,至于其他三兄弟,似乎又无为君的能耐。再说了,三郎有大功在身,天下皆知,现在无缘无由将之废黜,实在说不通。毕竟,那次未遂宫变已然尘埃落定,刘幽求和张暐已被贬为流人,拿妹妹搜出的证据来定三郎之罪,这实在说不出口。

若三郎被废,其兄弟任何一人来继其位,三郎都势必要离开京城,这也不是李旦愿意看到的结果。

怎么办呢?李旦于是犯了踌躇,且为此事绞尽脑汁想了月余。

人的性格决定其今后的命运。如李显与李旦降生在此皇室,皆阴差阳错当了皇帝,这兄弟二人皆缺乏其母那样杀伐决断的能耐,若能优哉游哉以藩王之身富贵终生,且绝足不问政事,实为其性格首选。然他们又偏偏当了皇帝,李显庸陋无能使其大权旁落,成为一个昏君的代表;而李旦有识有才无决断能耐,凡事顾虑太多,就犯了犹豫不决的毛病。

这种人有一个共同的特点,即是不愿意直面矛盾,宁愿绕着矛盾走。幽州的战事让李旦想到一个主意,古时常有御驾亲征的例子,现在边关有事,三郎可以去巡边一圈嘛。他将巡边的日期规定在来年二月,若三郎巡边开始,那么自东向西巡视一遍,至少需要一年的时间。李旦如此一来,就可以把解决此矛盾的时间推到一年之后。

若三郎出外巡边,朝中的大小事自然由自己掌控,妹妹自然会大为高兴。

然而事儿又来了,朝中自宰臣到低品官员,多为妹妹所安插。若三郎一走,眼前的平衡局面就会打破,自己又不想事必躬亲,那么朝中之事就须听妹妹的,如此一来,自己岂非又大权旁落?

正是基于这个想法,李旦宣布让李隆基巡边的诰命,如此一来,妹妹肯定不会三番五次到自己面前大说三郎的不是了。诰命又规定了来年二月前出行,如此就可押后一些日子,让自己从容再想处置之道。

李旦非常赞赏自己的这个高明之举,他微笑着向李隆基说道:“朕事先未与你沟通此事,三郎,边关之事为国家大事,你为皇帝,需要历练一番。”

每遇李旦临朝时,李隆基以臣下的身份与众大臣侍立在一起。当他听到黄门官宣读让自己巡边的诰命时,其心中顿时震惊万分,明白父皇对自己有想法了。事情很明白,自己出外巡边,那么皇帝的职责就化为乌有,自己仅有皇帝之名行巡边之事。其间父皇再有一道诰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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