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玄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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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玄宗- 第6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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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妹子定是听到奸人传言了。今日天刚微明,三郎就来告知刘幽求与张暐密谋之事,还求我将此二人贬官。你瞧,三郎处处护着你,甚至不许他的亲信之人胡说八道,又如何会要你的命呢?”

太平公主警觉起来,问道:“三郎来过说起刘幽求的密谋之事了?”

“是呀,他一早过来,说昨日刘幽求曾找过他。刘幽求已与张暐商议好,意欲圈禁你与萧至忠等人。三郎闻言,将刘幽求申斥一顿,其想了一夜,又来求我将他们贬官。”

“哼,原来是恶人先告状。四哥,昨晚张暐与侍御史邓光宾一起饮酒,其酒后吐真言,说他们已与三郎商议好,要将我等圈禁。三郎先来禀告你,大约他得知了风声,急于撇清自己。”

李旦想了一下,说道:“若你所言确实,三郎可能也如此想。然而时辰有些不对呀,张暐酒后说话是昨晚的事儿,三郎在宫中如何能得知呢?妹子,是不是向你传话之人有些杜撰呢?”

太平公主大急,说道:“四哥,都到了如此地步,你还把三郎当成一位仁义敦厚之人!现在就是把三郎撇开,那刘幽求与张暐密谋是真吧?这二人皆为三郎的贴心之人,他们有此密谋定与三郎通气。”

“对呀,他们确实找三郎通气了,然三郎不许嘛。”

太平公主叹道:“你呀,总是以宽恕之心对待别人。譬如这二人找过三郎商议,三郎也同意,不料张暐醉酒吐真言,由此泄露了他们的密谋。三郎会如何做呢?他当然会舍弃他们保全自己,你说宫内夜禁不通讯息,那张暐为宫门郎,他找三郎通此讯息,应该是不费吹灰之力之事。”

李旦依然不信,笑道:“妹子多虑了。你说过张暐醉酒,其回家后肯定倒头酣睡,又如何能半夜爬起身来入宫通讯息?你不要再生气了,我将这二人治罪,就是替你消气了。”

太平公主实在想不到竟然是这种局面,她本想从此扳倒李隆基,不料想李隆基仅折了两个爪牙而已,心里实在不甘。哥哥先入为主,瞧眼前的光景,他根本不相信李隆基为主谋,自己若再坚持,弄不好会有反效果。她于是冷笑一声,说道:“四哥,我今日先把话儿放在这里,信不信由你。三郎如此处心积虑,你以为他的矛头单指向我吗?哼,他这一次明里想圈禁我等,其内里还不是想讨要你手中残存的权力么?四哥,你不可再糊涂了。”

太平公主回府后,萧至忠、崔湜与窦怀贞等照例入府问安。太平公主得闻仅将刘幽求二人贬官而已,不禁骂道:“他如此轻描淡写,分明是糊弄皇兄嘛。刘幽求与张暐密谋犯上,就为死罪。你们皆为朝中重臣,为何不据理力争?”

崔湜躬身言道:“下官当时询问事情缘由,被圣上拦住不许多问。我们因为不知事情详细,也就无法再说话。”

萧至忠道:“是呀,圣上说太上皇知悉事儿全过程,不用向我等宣示。”

太平公主怒道:“他如此行事,正是妄图一手遮天。哼,我毕竟还没死,岂能容了这小子?你们要各自上奏章,还要让御史台的人上章弹劾,一定要把刘幽求二人的死罪坐实了。他抛出这两个替罪羊,妄想不伤皮毛,天下哪有如此轻易之事?”

众人躬身答应。

太平公主又道:“刘幽求动辄为三郎献上一计,你们呢?莫非什么事儿都需要我来亲自吩咐吗?”

众人见公主火气很大,遂默默躬身退出。

太平公主今日之所以有如此大的火气,缘于哥哥不听己言。她也感到十分窝囊,本来是一件十分把握之事,结果被李隆基占了先机,以致出现现在的局面,她心里实在不甘。

她派人唤来王师虔,吩咐道:“你速去宫内打探,查一查昨晚子时以后,是否有人入宫?”

王师虔领命而去。

太平公主的党羽们竞相上奏,他们从各个方面阐述刘幽求与张暐的大罪,认为非死罪不可。李旦看到这些奏书,遂下令先将他们二人囚在刑部大牢。

李隆基此时慌了手脚,他阅了数道奏书,感觉其背后有姑姑的影子。他知道,这帮人的目的很明确,即欲置刘幽求二人于死地,他是万万不能接受这种结果的。

其时王琚在侧,他看到李隆基那略显慌张的脸色,说道:“陛下,欲救刘幽求二人,现在维系于太上皇一身了。”

李隆基当然明白,他正准备动身前往太极殿。

王琚又道:“臣以为刘幽求终无大碍,毕竟他有大功在身,太上皇心怀宽仁,应该会答应陛下所请。只是此事过后,陛下更须百般警惕。”

李隆基问道:“此话怎讲?”

“所谓打草惊蛇,张暐是也。臣观此前太平公主行事,毕竟高调示人,没有厉害之招。那么此事过后,公主定会行隐秘之事,暗箭难防啊。”

李隆基事后相当后悔,埋怨刘幽求怎么寻到张暐这样一个口无遮拦之人谋事。然事已至此,只好亡羊补牢了。至于事过之后,姑姑如何出招,他现在尚无法顾及。

李隆基叹道:“长远之事,以后再想。现在当务之急,须将二人之命救下。这样吧,你设法联络数人,也赶快上奏述说他们的大功。我再召来郭元振,让他也在父皇面前说项。总而言之,说什么也不能让这二人将命丢了。”

李隆基现在朝中确实形单影只,手下无人可用。本来还有一个刘幽求,这一次又获罪,他在重臣中仅有郭元振还能引为己援。由于太平公主势大,像此次其党羽群攻刘幽求,那些中立之人只有选择沉默,如此更彰太平公主之势。

王琚依言出殿布置,李隆基正了正衣冠,然后坐上腰舆,前往太极殿去见父皇。

李旦此时正坐在几案前翻看奏章,看到李隆基入殿拜见,遂唤其平身,叹道:“三郎,这一次刘幽求闯的祸不算小,你姑姑坚言问斩,群臣也上奏附和,这如何是好?”

李隆基眼中流出眼泪,再伏地叩首道:“父皇,儿子前来正为此事相求,乞父皇保下他们一条命来。”

“起来说话。”

李隆基依令起身,犹泪流满面道:“父皇,刘幽求与张暐确实罪不容赦,然这二人皆有大功。儿子以为,可将他们功过相抵,由此饶了他们的死罪。”

“崔湜的奏章说过他们的功劳,然他又说功是功,过是过,不可混淆一体,须赏罚分明。”

“父皇,这二人跟随儿子日久,想是他们看到姑姑近来在朝中安插亲信,势力日益增大,心中替儿子不忿,由此想差了主意。再说了,他们将密谋告我,儿子又告诉父皇,若他们因此获罪被杀,事过后天下之人定会说儿子不义。”

“哼,我早就说过你,不似大郎那样端正居家,就爱出外结交这些鸡鸣狗盗之徒。譬如这刘幽求吧,正如你姑姑所言,没有什么为政能耐,官居左仆射错谬甚多,就在搞阴谋上有本事。现在事儿出来了,你已为皇帝,当如何收场呢?”

“父皇说得对,儿子确实交友不慎。儿子这些天一直在想,刘幽求确实想差了主意,不该以人划线强分朋党。譬如萧至忠与崔湜等人,他们确实与姑姑来往甚密,然他们皆为父皇所授,只要他们忠心为朝廷办事,儿子应当倚靠他们,实在不该歧视他们。”

“对呀,你能这样想,就不负我一番苦心。”

“然话儿又说回来,刘幽求这二人毕竟与儿子相处日久,他们不反朝廷,更不反父皇,无非对儿子有些私心而已,乞父皇饶了他们。”李隆基说完,又伏地叩拜。

其实李旦非懵懂之人,他让儿子当了皇帝,又让妹妹的人在朝中占据要位,有着深层的考虑。李旦明白自己的能耐,又想淡泊处事不愿纷扰,又做了近二年的皇帝,真正体会了权力的好处,实在不愿就此罢手。所以他决定退位的时候,太平公主劝他不可全部丢手,他也就乐得顺水推舟答应。他当时就打定主意,自己当了太上皇能够实际掌控权力的窍门,就在于让妹妹和儿子这两个强悍之人不分轩轾,他们有事自会到自己面前取得支持。

如今刘幽求获罪,从此远离政事堂,那么妹妹的势力又加深了一层,儿子更加处于劣势,所以应当呵护。至于免了刘幽求二人的死罪,实在是小事一件,以此来稳儿子心智,其实很值得。

李旦于是长叹一声,说道:“你起来吧,何必为他们如此折节?也罢,就免了他们的死罪,降为流刑吧。这样吧,我把崔湜召来,让他当着我们的面拟诰,然后立刻发出去。这件事儿若让你姑姑知道,她定会又来拦阻。”

李隆基感激涕零,又复叩拜。

朝中衙署以中书省距离太极殿最近,崔湜闻召很快来到。李旦逐字口述,让他当即拟诰。

崔湜得知刘幽求被免了死罪,心中老大不愿。然此为太上皇钦命,李隆基又虎视眈眈立在一旁,他也无法可施。

将刘幽求和张暐降为徒罪,按例应发配至蛮荒之地。是时,朝廷徒罪之人往往发配至西南之姚州地面或南方之岭南地区。李旦口述到徒罪地点时,问崔湜道:“朕不甚详徒罪地点,崔卿,你知晓地理,他们当流配何地呀?”

崔湜思索了一下道:“陛下,西南之地烟瘴甚多,北人甚不适应,流人至此往往丢了性命。臣以为,刘幽求与张暐虽有罪,毕竟立过大功,朝廷应该心存恤之。”

“嗯,是这个道理。”李旦说道。

“臣以为,岭南之地日益繁华,又多阳光,可将刘幽求流之岭南封州,张暐流于岭南峰州。”

李旦颔首同意,诰书很快拟成,李旦又看一遍,然后令人用宝发出。

李隆基由此求得父皇饶了刘幽求二人死罪,心中窃喜不已。崔湜又能体恤,建言将二人流之岭南,李隆基觉得他还算是一个识趣的人。

然而李隆基没有料到崔湜此举大有深意,当刘幽求和张暐两家被发配出京后,王琚匆匆来见李隆基,说道:“陛下,刘幽求与张暐两家被发配至岭南,估计今生再难回到长安。”

“此话怎讲?”

“知道封州与峰州由何都督府节制吗?”唐制规定,一些边远小州由都督府统辖,都督主持军事权,都督府长史主持政务权。

李隆基答道:“我知道,那里例由广州都督府节制。那个都督好像叫周利贞吧。”

“对呀,就是这个周利贞!陛下,知道周利贞的来历吗?”

“不知道。”

“臣当时听陛下说过,崔湜此次很是殷勤,极力向太上皇建言,要将他们二人发配到岭南,心里就犯了嘀咕,私下里去问周利贞的来历。如此一问,还真是问出了蹊跷。”

“哦?有何蹊跷?”

“周利贞系萧至忠举荐,其授任之时正是崔湜任吏部尚书之时。这个周利贞任广州都督之前,时任中书侍郎,而在任中书侍郎之前,又任门下省左散骑侍郎。臣又仔细一查,发现周利贞在门下省任职时,萧至忠为门下省侍中;其在中书省任职时,萧至忠为中书省中书令。”

“如此来说,这个周利贞为萧至忠的亲信之人了?”

“不错,其关系大非寻常。”

王琚说话至此,李隆基已然明白王琚的说话含义。周利贞为萧至忠的亲信之人,手绾广州都督府的军事大权,所有的流人例由都督辖下管理。刘幽求与张暐两家进入了其地面,其随便寻个缘由就可要了这二人之命。或者不问缘由,直接将此二人杀死,再编造个理由,那也是轻易之事。

李隆基叹道:“我当时就觉得奇怪,崔湜为何变得如此好心?看来他当时就处心积虑,欲置二人于死地!事罢之后,他肯定会到姑姑那里去邀功呢!嗯,刘幽求他们已离京两日,现在应该出了潼关了吧?”

“他们家眷随行,其行进速度应该很慢,现在至多刚出潼关。”

“其行进路线应该是出潼关到了东京之后,再折向南行,过了长江经过梧州再到岭南吧?”

“应该是这样的路线。”

李隆基沉默了片刻,然后决然道:“他们被流放已然受罪不少,若再丢了性命,我实在愧对众人。也罢,我修书一封,你让陈玄礼带此书快马跑一趟。”

桂州都督王洵起初也为万骑将领,是陈玄礼的拜把子兄弟。李隆基通过陈玄礼认识王洵,此次营救刘幽求想起此人。

李隆基以皇帝身份修书与王洵,显示出相当的交情,再让陈玄礼带着此书快马走一趟,王洵定会依计办事。计策是这样的,待刘幽求和张暐行到梧州地面时,王洵寻个理由将他们扣下,不许他们前行,如此保全了他们性命。

陈玄礼快马出京,当然比刘幽求他们快得多,很快就抢在他们前头,如此就占了先机。

刘幽求他们到了梧州,王洵将他们扣下,然后将他们安置在幽静别院安静度日,一应用具及食物皆备。周利贞在广州久候刘幽求不至,稍一打听方知他们在梧州停了下来,遂移牒梧州要求王洵速将这帮流人送至广州。

王洵置之不理,周利贞再催,终无音讯。周利贞无法,只好上奏朝廷,崔湜见此,也移文逼王洵速遣流人。如此来来往往,时辰皆耗在路途上。

第十八回 李旦疑虑持两端 公主决然建数策

王琚所言不错,如此一番明争暗斗下来,李隆基虽抢占先机保全了自己,又保住了刘幽求和张暐的性命,毕竟丢失了刘幽求和张暐这两员干将,由于他打草惊蛇,其所失更多。

然而事情过后,双方却出奇的平静。不觉日子又过去了二十多日。时辰进入了九月,初秋的风儿拂过,一些老的树叶渐渐泛黄,并飘落而下。落入水面上的黄叶儿随波而逝,渐渐从各个沟渠汇入曲江池,如此就在洄水处集成好大一片。

王师虔毕竟不辱使命,果然在宫内探知到确切消息。太平公主闻讯,即起身入宫面见李旦。

李旦对此事件不以为意,还日日在宫内从事他那些感兴趣之事。看到妹妹前来,心里也甚喜欢,说道:“你来得正好。我这几日就寻思着到骊山一游,既可赏秋叶,又可浴温泉。唉,可惜少了上官婉儿这个人儿,若她还在就能主持诗会,则又多了一层韵味。”

李旦提起上官婉儿,又勾起太平公主的心事,其愤愤地说道:“你不提婉儿便罢,我一想起婉儿,就觉得愧对她。四哥,当时韦氏专权,若不是婉儿建言我入宫一同拟制,何来你辅政之说?我听说婉儿那日晚上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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