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玄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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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玄宗- 第4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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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履温这些年强夺许多人的地亩和房宅,一些人至今无家可归,沦为流民,他的作为实在到了令人发指的地步。他现在一面在通道里躲避人们的咒骂和唾沫,一面加快脚步赶快走到楼台下方,意欲磕头求饶。事先他得知昨晚事变的讯息,明白今后彻底成了李家的天下,自己以前紧随韦太后肯定被李氏宗族不喜,那么现在及早前来表现出一副好态度,也许可以争取来几分原谅。

李隆基看到下面如捣蒜般叩头不绝的赵履温,沉声问道:“赵履温,你为虎作伥祸害百姓,知罪吗?”

赵履温抬头向上,正想开口辩解,就觉得后颈处先是一凉,继而一阵剧痛,他“啊”的一声倒在地上。李隆基定睛一看,只见一人满嘴是血,满脸狰狞之色,显是刚刚在赵履温身上咬下一口肉来,他在那里狠狠咀嚼数口,一仰头将碎肉咽入肚中,然后仰天大笑道:“今日生食此贼之肉,快哉!快哉!”

人群顿时寂静下来,阔大的空间仅闻赵履温那凄厉的哀号声。蓦地,人群发一声喊,许多人奋力向前挤冲。李隆基见状不知所以,竟然有些呆了。

原来人们受到那名食肉者的启发,其中许多人或自己或亲戚受到赵履温的祸害,此前发誓赌咒要生食其肉,现在大好的机会放在眼前,自然是争先恐后去用牙齿解恨。事儿很明白,赵履温的一身肉能有几许,多少人在等着呢,若去晚了肯定没机会。

安福门下顿时有了一幅很奇异的景观,人们竞相向赵履温委身处冲击,渐渐就压成了一个很壮观的人堆。

李隆基见状,急令下面兵士上前维持秩序,以防人员伤损。兵士们试着上前,然无论如何接近不了,也只好听之任之。

这样过了大半个时辰,人堆才渐渐消失,人们叠压在一起又互相争抢,许多人头破血流,筋骨伤折。不过今日能够生食赵履温,实在是大快人心之事,所以,他们的脸上皆洋溢着满意的笑容。

李旦得知赵履温被百姓生吃,脸现不忍之色,叹道:“自作孽不可活呀!他在得意之日,难道就没有想到过有今天吗?”李重茂毕竟年轻,当得知城楼下有这样的场景,虽未亲眼看到,心里实在不忍,竟然弯下腰来呕吐了数口。

这时,太平公主赶到了。她上来后先走到李旦的身边,说道:“四哥,你现在能在重茂的身边,小妹就放心了。三郎这一次实在立了大功,我们作为长辈,应该勉之奖之啊。”

李隆基看到姑姑前来,急忙趋前问安,并说道:“姑姑,此次事发仓促,侄儿未事先向父王和姑姑禀报,实为不孝。现在大事已定,请予责罚。”

太平公主咯咯一笑,说道:“对呀,大事已定,我们奖赏你还来不及呢,何来责罚之说呢?三郎,姑姑今早得知你事成的时候,实在是欣喜若狂。我们李家祚业眼见在摇摇欲坠,由你拯救于危难之间,实为我家的好儿郎。”

李隆基本想此次举事未事先向姑姑透个信儿,她肯定心中不满,见面后弄不好要说自己几句。孰料太平公主今日没有一句责怪的话,反而大加赞扬,使李隆基感到有些不安。

太平公主岔开话头,问道:“三郎,我听下人们说,刚才百姓竟然把赵履温生吃了?”

“是的,看来赵履温民愤极大,其场面实在残忍。”

“此为咎由自取!三郎,我刚才夸赞你,实为衷心之言。为什么呢,从赵履温的遭遇就可以看出,韦氏他们实在不得人心,你起事来诛灭他们,就是顺乎了民意。”

“谢姑姑夸赞。”

太平公主侧头瞧了李重茂一眼,向李隆基那里迈了两步,压低声音道:“三郎,这里的事儿了结之后,你我还要共同努力,赶快把你父亲推上御座。”

李隆基一时不知道如何回答,恰在这时,下面又鼓噪起来,李隆基向下一看,笑道:“姑姑快瞧,下面又有两个宝贝来了。”

下面两人一个为窦怀贞,另一个是秘书监王邕。这王邕娶了韦太后的妹妹崇国夫人为妻,也算是韦太后的至亲。他们俯伏在地叩首不已,身侧皆放着一颗血淋淋的女人脑袋。原来两人闻听事变,韦太后被诛,遂各使利刃斩下了自己的妻子之头,然后手提首级前来安福门,一面撇清自己,一面还想邀功。

此二人虽与韦太后攀了亲戚,平时终无大恶,不过为趋炎附势之徒。李隆基问道:“窦怀贞,王邕,圣上问你们,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呢?”

窦怀贞再叩首道:“临淄王,请代罪臣向圣上求情。当初韦太后将其奶妈嫁与我,我心中其实不愿,奈何慑韦太后淫威,我不得不从啊。今日杀了这老不死的,算是得偿这口恶气,罪臣唯颂圣上圣明。”

人群中顿时爆出一阵笑声,窦怀贞所言为实,其日夕伴着一位老妪为妻,又敢怒不敢言,实在是煎熬了他。

李隆基斥道:“你们杀了这两名妇人,算是顺应了大势。然她们毕竟是你们的妻子,如此决绝手刃,心中难道没有一丝情分吗?圣上说,念你们平时尚无大恶,赦免你们死罪,可先归家思过,静待朝廷的处罚。”

两人闻听保下命来,不禁加额称幸。他们再叩首一回,然后抱头越过百姓的骂声和唾沫鼠窜而去。

此后,百官陆续前来,然并未看到宗楚客的身影。作为韦太后的哼哈二将,纪处讷此时作为大使巡视河南道不在京中,宗楚客知道自己作为韦太后的嫡信之人,肯定难逃一死,于是躲避逃遁。

李隆基还是用李重茂的名义,向百官宣布了几件事。

第一件,由韦安石任中书令,负责主持政事堂,百官无大恶者,须谨守本职,依序办公。

第二件,由崔日用领兵搜诛韦氏宗族,京城之人不得藏匿;至于武氏宗族,重罪诛死,轻罪流放。

第三件,对于宗楚客、纪处讷等韦太后死党,务必擒拿格杀;至于窦怀贞、崔湜、王邕等趋炎附势之人,统统贬官赶出京城,宋之问与沈佺期也因此被牵连,重新被流放到岭南。

百官听言后逐渐散去,百姓们也在兵丁的簇拥下退下台阶,一时间,安福门前恢复了往日的平静。

李隆基转对李旦和太平公主说道:“父王,姑姑,圣上今日可以不在东宫居住,就让他入太极殿吧。这几日政事纷乱,圣上可以在太极殿就近处理。”

相王点头说好,太平公主当然没有什么异议。李隆基即对李成器道:“大哥,你与兄弟们护卫着圣上入太极殿吧。宫中大乱刚过,你们要小心在意,要随时待在圣上身侧,以策万全。”

李成器点头答应,就带领三个弟弟簇拥着李重茂走下城楼。

太平公主目视着他们下楼,心想这个三郎果然细心得很,他让自己的亲兄弟寸步不离李重茂,就是彻底地控制了这个年轻皇帝,不允许别人再来染指。她想到这里,心间又添了一层寒意。

李隆基看到姑姑在那里沉思,就招呼了一声:“姑姑,我们也走吧。”

太平公主先是微笑一下,继而说道:“三郎,不要急着下楼,我有几句话说与四哥,你也一起听了。”

李旦问道:“妹子有何话说?”

太平公主笑道:“四哥,我们要好好感谢这个三郎呢。若没有他,韦氏说不定会革了我们的命。高祖太宗打下的江山也从此变了颜色。”

“妹妹说得对,三郎的功劳很大。”

李隆基急忙躬身推却道:“晚辈不敢窃取功劳,此次事变若无父王和姑姑非凡的威望,万骑将士焉敢从命?我不过为一名无名郡王,他们说什么也不会瞧我的面儿。这一点,晚辈还是心知肚明的。”李隆基此言并非纯粹谦逊之言,他说得对,若无相王与太平公主的影响力,万骑将士不会跟随他卖命的。所以葛福顺杀了高嵩等四人后,马上打出了相王的旗号,人们于是纷纷响应。

太平公主道:“罢了,你有无功劳,我们心中有数,你就不要再谦逊了。四哥,眼前大势如此,你以为下一步如何走?”

李旦道:“除去了韦氏这个祸胎,我心中的一块石头总算落了地。我们今后再也不用担惊受怕,即为最大的幸事。妹子,你有何思呢?”

太平公主斩钉截铁地说道:“重茂那小子如何能做皇帝?四哥,要我说,这皇帝位早该是你的,这一次就不要再犹豫了。听妹子的话,你来当皇帝!”

李旦闻言连连摇手,说道:“这怎么可以?重茂做得好好的,我若夺之,天下人会怎么说?”

太平公主道:“天下人会怎么说?这个皇帝位本来就是你的,是你主动让给了三哥。三哥当时当了皇帝,欲立你为皇太帝,摆明了让你当副君,你又是力辞,如此才让韦氏那混女人钻了空子。”

李隆基看到姑姑如此力促父亲登上皇帝位,心中不禁大喜。自己提着脑袋拼杀一夜,明面上固然是避祸求存,其内心何尝不想让父亲登上大宝之位呢?因为只有父亲当了皇帝,自己将来才可能有机会。想到这里,李隆基也向父亲进言道:“父王,姑姑所言情真意切。韦氏乱政,使朝野混乱无比,还需父王出面力挽狂澜。重茂年幼无知,不堪重任,长此以往对国家极度不利。”

李旦道:“重茂年幼无知不错,然他总有长大的一天。我们此后用心辅佐,一样能够治世制乱。你们请勿再言,我说什么也不做这个皇帝。”

太平公主知道李旦说的并非虚言,实为其真实心思。多少人为了皇帝之位,争得头破血流,也只有这个四哥,却对皇帝之位无动于衷。其实太平公主力推李旦当皇帝,正是瞧准了他无为不争的特点。一个人若无为不争,则对任何事都不会上心,如此,太平公主这样权力欲望极强的人就有了机会。

太平公主不再理李旦,转问李隆基道:“我听说你昨夜发了不少诏敕,那么皇帝印玺皆在你手了?”

李隆基此时发现姑姑眼中冷峻之光一飘而过,心想姑姑果然厉害,其坐拥家中竟然知晓诸事细微,遂答道:“皇帝印玺现在太极殿,侄儿让重茂去那里,正好办事方便。”

太平公主微微一笑,说道:“这又有什么区别?三郎,我们还要姑侄联手,一定要把四哥推向皇帝之位,不用理他的那些迂腐之言。你可以重茂的名义,拟出逊位诏。按照往朝的规矩,须下诏三回,再由四哥辞让。”

李隆基道:“侄儿听姑姑的,侄儿马上让刘幽求办这件事儿。”

经历了血的洗礼,姑侄再度联手。

为了处置纪处讷,刘幽求拟诏快马送往河南道,令当地官员就地擒拿纪处讷,然后押往京中问罪处斩。

崔日用和王毛仲用一整天的工夫,任他们在城中掘地三尺,愣是没有发现宗楚客的一丝踪影。王毛仲因为此前未曾露面的缘故,立功心切,将全部心力用在找寻宗楚客的事儿上,可惜未能建功。

夕阳西下,暮色渐至,城东的通化门前人影渐稀。数名南衙兵士在这里盘查往来行人已然忙累一日,待会儿天黑之后,他们就可关闭城门,然后换班休息。

这时,城中街道的暮色苍茫处过来一人一驴,兵士们待其走近后细看,发现驴背上还坐着一人。一名兵士大声呼叱道:“干什么的?靠边儿走,驴背上的那人,下来。”

牵驴之人怯生生地说道:“兵爷,我们是城外十里铺之人,今日入东市卖些青菜,你们知道,城里今日似乎乱得很,青菜刚刚才脱手,所以出城有些迟了。”

一兵士说道:“你们是十里铺之人?怎么口音不像啊?”

“兵爷真是好耳力,我前几年从关东迁于十里铺,口音尚未改过来。”

“咳,你这人怎么还不下来?找打吗?”

驴背上那人一身农夫打扮,最奇怪的是头上还戴一布帽,其帽檐儿耷拉下来,竟然遮住其半张脸,如此大热天里戴着帽子,确实有些奇怪。

那人闻言只好跳下驴背,然后木呆呆地站在当地。一名兵士走过去,伸手撩开其帽檐儿,然后借着暮色细辨其面庞,那人有心躲避,终归又不敢,只好任其观看。

这名兵士观罢托地一跳,大声叫道:“弟兄们,亮家伙,把这两人围上了。”数名兵士闻言,动作还算迅疾,皆拔出利刃,将二人团团围住。

牵驴之人脸色慌张,急问道:“我们……我们犯了什么事儿?你们这样对待我们,却是为何?”

刚才验看的兵士哈哈一笑,说道:“弟兄们,我们不枉今日值守此门。天大的富贵,就落在这二人身上。”他说罢走至骑驴之人面前,挥手掀掉其帽子,说道,“宗大人,你该露出本来面目了。”

骑驴之人迷茫道:“宗大人?此话从何说起?我为十里铺小民,又如何成了宗大人?”

兵士又是哈哈一笑,说道:“宗大人,你此前耀武扬威经过这里数次,你身贵位高,当然不识得我等小兵了。然我可记得宗大人的面貌。”

这两人顿时面如死灰,他们正是宗楚客和其弟弟宗晋卿,二人化装来此,意欲混出城外逃命,孰料竟被小兵识破。

宗晋卿抖开肩上的包袱,就见其中金光灿烂,显是黄金,他将之扔到兵士的脚边,说道:“这些黄金就由大家分了吧,唯望能放我们一条生路。”

一名兵士哈哈笑道:“我们感谢二位大人赏我们一场富贵啊!对了,你们可能还不知道自己的身价,我们将你们的首级献于朝廷,又有钱物,又可升职,你这点小钱算什么?”

宗楚客急道:“我宅中还有许多积蓄,都送给你们。”

“宗大人又想拿我们开心,你的府第今日已充公,你又怎能送与我们?”

“弟兄们,不和他们废话了。宗大人,你不要怪我们心狠,如今天下之大,恐怕没有你们容身之处。既然这样,我们感谢你给我们富贵。明年今日,是二位的忌日。”

宗楚客兄弟二人的脑袋先后落下,几位兵士欢天喜地提着脑袋前去领赏。

第十三回 李旦荣登皇帝位 长兄固让太子座

李隆基彻底取得了事变胜利,其心腹之人控制着军中实权,刘幽求掌管着皇帝印玺,可以随时拟出诏敕明发天下。他们看到局势已然稳定,遂连下数道诏敕,先对自己犒劳一番。

他们宣布大赦天下,申明“逆贼魁首已诛,自余支党一无所问”,以此来安定人心。另封李隆基为平王,从而以郡王的身份一跃成为亲王之身,并兼知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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