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玄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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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玄宗- 第12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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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猛等四人被衙役扭送至京兆府衙,由京兆府法曹断理此案。按说因口角斗殴实为小事,然在大典之侧喧闹,有捣乱大典之嫌,法曹于是十分重视,其问清了事情详细,先斥王猛道:“你入京参加会试,不好好在舍中温书,却来斗殴,实在有辱斯文。”

他又斥锦衣少年三人道:“你们聚众斗殴,且以多欺单,实为主责。”

锦衣少年装出一副可怜相,辩解道:“大人呀,此人膀大腰圆,实为恃强欺人。请大人好好看看,我等三人手臂骨折,他却是毫发未损。”

法曹“哼”了一省,说道:“按照大唐之律,你们扰乱大典,实为大罪,须当囚禁。”

法曹不敢自专,转入正堂将事件禀报给了李元纮,并请示如何。

李元纮闻言道:“他们滋扰大典,按理为大罪。然他们毕竟为斗殴,也未扰了大典,若将他们囚入牢中,就违了圣上倡言的宽法慎刑之旨。罢了,就不用与大典相连了。”

“李大人之意,莫非以斗殴之事处置他们?”

“是呀,他们确实为斗殴嘛。只要他们不再争竞,就放了他们吧。”

法曹闻言,即返回前衙,对四人说道:“李大人宽宏,不再追究你们滋扰大典之罪。你们今后不许再有争竞,若答应此事,即可具结后出衙。”

那锦衣少年哭诉道:“大人,若如此来办,我等岂非白挨打了?”

法曹道:“嗯,让王猛赔你们一些钱,回家好好养伤去吧。”

如此轮到王猛不愿意了,其强项说道:“大人如此断案,有些横蛮。鄙人好好观礼,是他前来滋事,又寻来二人妄图以多胜单。若非本人有些力气,早被打得甚惨。大人,他们前来滋事,理在本人这里,他们受伤其实活该,本人不该赔钱。”

法曹听完王猛的申辩,顿时大怒,斥道:“你若骂不还口,打不还手,则理在你方,你却恃强出手,将他们打得伤筋动骨,如此逞凶,还有什么道理可言?本官大事化小,你却不领本官之情。也罢,你们不听本官调解,就入牢囚禁吧。”

王猛知道,会试之日在即,若误了会试之期,自己的损失更大。他寻思再三,只好委屈地拿出钱来赔付,然后具结了事。

李林甫数日后辗转得知此事,心中就转开了心思。

祀南郊大典顺利结束,张说作为仪礼使居功至伟,李隆基龙颜大悦,将张说夸赞了数回。

张说因为祀南郊大典办得极为成功,又见皇帝龙颜大悦,心中若有所思。

“中书门下”的五房设立之后,张说与源乾曜商议好的政令可以快速发出,这里名副其实,成为中枢之地。源乾曜下朝之后就直奔这里,其在门下省待的时候越来越少,在这里的时候越来越多。

他们这日商议好待处理的政事,张说笑问源乾曜道:“源侍中,皇帝陛下的心情实在好呀。看来这次大典恰当其时,圣上今日朝会之时又将我们夸赞了一遍。”

源乾曜答道:“张公倡言祀南郊,如今国泰民安,则张公倡言恰当其时,皇帝陛下由此龙心大悦。”源乾曜日常处事之时,时刻牢记自己的本分,即张说为主,己为辅,不敢与张说争权。

张说听到此赞语,心中惬意无比。源乾曜日常勤勉办事,议事时又以张说为主,从未有过自己的独立意见,且不固执己见,张说于是甚为满意。

张说不忘源乾曜功劳,说道:“源侍中怎能如此说话?明明是我们共同商议好的事儿,怎么就成了我一人的倡言呢?”

“事实如此,张公今后不可谦逊。”

张说慨而受之,然后说道:“嗯,此次大典过后,我又有一个新想法,不知你意下如何?”

“张公请言。”

“我想呀,如今国泰民安,国家能有今日,实因皇帝陛下上应天命,再依贞观故事来教化天下的缘故。此次祀南郊,场面毕竟太小,我以为须行封禅大礼,方能彰扬陛下之功。”

源乾曜闻言惊道:“封禅?”

“对呀,就是封禅!上一次封禅之时为万岁登封元年,其时则天皇后登嵩山封禅,距今已过去近三十年,皇帝陛下该是封禅的时候了。”

源乾曜感到此事重大,一时沉默不语。

张说见状,追问道:“源侍中有何顾虑?”

源乾曜停顿一下,方缓缓言道:“张公,如今虽国泰民安,然国家此前迭遭乱世,如今刚刚步入正途,非为彰扬的时候。再说了,封禅事大,糜费颇多,若劳民伤财,恐非圣上之意。”

张说斥道:“你又如何知道圣上不同意呢?”恰在此时,张九龄入室,张说见之唤道,“九龄来得正好。我欲倡言圣上到泰山封禅,源侍中以为不合时宜。来,谈谈你的看法。”

张九龄平素办事持重,看到这二位宰相意见不合,暗想自己人微言轻,哪里敢说自己看法了?遂踌躇道:“下官识浅学陋,不敢妄言。”

张说道:“此非定议,不过漫谈罢了。九龄,你但说不妨。”

张九龄瞧了源乾曜一眼,见他目光甚殷,心中就将封禅的事儿想了一遍,遂说道:“二位大人,下官以为封禅事大,应予持重。遥想太宗皇帝贞观年间,群臣数次建言封禅,太宗皇帝不许。终太宗皇帝一生,从未举办封禅大典。由此看来,只要国富民强,是否举办封禅大典,其实无碍的。”

张说听得张九龄如此说话,明显赞同源乾曜之言,心中就有些恼火,斥道:“你懂什么?其后高宗皇帝举办封禅大典,实为彰扬贞观之功。嗯,你胡乱说话,强似不说。下去吧。”

张九龄讨了个没趣,只好躬身而退。

源乾曜见张说本想让张九龄前来帮腔,孰料张九龄却不顺着其恩师的意思说话,如此被赶走,心里就有些好笑。他现在又不想与张说翻脸,就坐在案前低头不语,其脸色紧绷,不现喜怒之色。

张说沉默了一会儿,继而言道:“源侍中,到底封禅不封禅?终归要看圣上的意思。这样吧,明日早朝之时,我代表百官向圣上进言,来年到泰山封禅,你以为如何?”

源乾曜颔首道:“好吧,就按张公的意思办。张公,若圣上单独问我,我该如何说呢?”

源乾曜如此说话,说明其心中还有些不愿,张说也很爽快,答道:“哦,若圣上单独问你,你大可直抒胸臆,否则就是欺君了。然明日朝堂之上,我代表百官向圣上进言,你就不可再出反对之言了。我们今日说话,岂能白说?”

“那是,那是,场面之上,我还是唯张公马首是瞻的。”

次日早朝之时,张说待百官诸事奏罢,然后再出班奏道:“皇帝陛下握符提象,出震乘图,英威迈于百王,至德加于四海。臣等幸遭昌运,谬齿周行,咸申就日之诚,愿睹封峦之庆。”他说完自袖中取出一卷绢书,双手将之擎起,说道:“此为百官联名的上表,恭请皇帝陛下东封泰山,请陛下御览。”

高力士趋步过来取过上表,将之交于李隆基手中。

张说伏地叩拜,说道:“请陛下封禅泰山,以遂百官之请。”

后面的百官见状,忽然一齐跪倒,齐声说道:“请陛下封禅泰山,以遂臣等之请。”

李隆基接过上表瞧了几眼,看见百官跪倒,遂挥手道:“罢了,都平身吧,起来说话。”

李隆基乍闻百官倡言封禅,其内心感受实为惊喜。刚刚结束的祀南郊大典之上,李隆基依礼首献,其叩拜之时,就见前方香烟缭绕中,正中的为昊天大帝的牌位,侧旁有高祖皇帝的牌位配享,心中由此涌起一股志得意满之情:隆基依贞观故事治国,使国家步入正途,如今繁荣昌盛、国泰民安,如此就不枉了上天的眷顾和祖上的厚望。

现在百官倡言泰山封禅,此大典与祀南郊相比,实为至上盛典,又可夸示于天下,李隆基心中有些愿意了。

李隆基心中虽愿,并不意味着当即答应。此时群臣已然立起,李隆基眼光环视群臣一圈,缓缓说道:“卿等心意,朕甚明白。然朕承奉丕业,十有余年,德未加于百姓,化未覃于四海。现在若在泰山封禅,则上天和先祖会认为隆基乖理也。”

张说躬身奏道:“陛下有大舜之孝敬、文王之慈惠、夏禹之恭俭、帝尧之文思、成汤之深仁、轩皇之至理,如此之仁德,使人和岁稔,成就盛世。臣等仰考神心,旁采众望,则封峦展礼,时不可仰。”

张说的这番话,将李隆基的仁德和功绩吹嘘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李隆基听完,心中妥帖无比,觉得张说所言,句句中听,果然是为自己量身打造一般。

其他官员也一同躬身言道:“乞陛下上应天命,早日泰山封禅。”

李隆基坚决地摇了摇头,说道:“朕之功德,如何敢与太宗皇帝相比?昔贞观君臣戮力施治,终于成就盛世。朕观《太宗实录》,贞观五年,赵郡王孝恭等人倡言封禅,贞观十一年,众臣又请封禅,太宗皇帝先是同意继而废之,终太宗皇帝之世,未行封禅。朕欲步太宗皇帝之英烈,不敢轻言封禅。”

张说此时心中想道,大凡遇到禅让、加尊号,乃至封禅等大事,皇帝断不会爽快答应,那是需要推辞数回的。今日倡言封禅,已然恰到好处,不宜再多说话,遂缄口不言。

李隆基看到群臣不再吭声,遂继续说道:“自今日始,今后不许再提封禅之事。”

朝会于是随之而散。

李隆基令张说和源乾曜留下,令他们到西侧殿议事。

二人入了西侧殿,忽见殿中比以前单独面见皇帝时多了二人:一为御史台御史,二为史官。

李隆基看到二人有惊诧之色,遂微笑释疑道:“你们不用惊疑。朕前些日子观《太宗实录》,看到太宗皇帝每遇三品以上者奏事时,必让史官、谏官在侧。朕认为此制甚好,就令高将军依制恢复。”

张说和源乾曜也知这段前朝往事。唐太宗于贞观初年,规定中书省、门下省及三品官入朝奏事时,在侧必备有谏官和史官,以即时匡正过失,史官即时记录。然到了高宗皇帝和则天皇后主政时,许敬宗和李义府当权,他们往往在杖卫百官退朝后,把皇帝左右的人屏开,然后秘密上奏,御史、史官皆不得与闻。如此一来,唐太宗确立的这项制度渐渐废弛,为奸臣的进谗为恶大开方便之门。

张说躬身赞道:“陛下此举,看似甚微,实则宏大无比。自今以后,奸人再不敢在陛下面前进谗言为恶。唉,臣为何此前就想不起来这件往事呢?陛下,臣确实失职了。”

源乾曜也表达了敬佩之情。

李隆基笑道:“罢了。张卿,你今日的好听话儿说得不少了。恭维话说得多了,也就成了谀词。呵呵,他们立在一侧,将我们说的每一句话都记得甚为明白。”

张说道:“臣不敢苟同陛下之言。臣以为,誉美之言非是谀词,因为这些赞美之言实有所据。臣今日确实说了不少好听话儿,然句句为实呀。”

李隆基不想再与张说纠缠这个话题,转而问道:“嗯,你们二人为朕宰臣,当知无不言,使朕知晓天下之事。哼,你们今日蒙蔽圣听,知罪吗?”

二人闻言,再观皇帝脸色严肃,不知犯了哪项天条,遂相视一眼,然后齐齐跪下,张说叩首道:“微臣愚钝,不知如何得罪?”

李隆基将那卷上表拍了一下,说道:“哼,你们联络百官,为何不先对朕言一声?你们今日殿上突然集体发难,不正是想要朕的好看吗?”

皇帝既然提到这一档子事儿,张说心中顿时释然,源乾曜却在那里有些惴惴不安。

张说拱手奏道:“此系微臣之罪,却与他人无涉。臣等联名之时,有人确实问臣是否奏知陛下,臣当时含糊答道陛下已知闻了,陛下,臣有欺君之嫌。然臣当时心想,臣等倡言封禅,此为臣等心声,万一陛下事先得知,肯定厉言禁止。”

其实张说让群臣联名之时,李隆基一开始就知道了事儿的详细。他今日之所以厉言斥责张说,无非想将在朝堂之上的戏份儿做足做够。

李隆基又斥责源乾曜道:“源卿,听说你最先署名!哼,你为门下省侍中,当有对中书省的封驳之能,如此甚好,你们倒是成为同声连气的好搭档。”

源乾曜吓得不敢吭声,只好一味叩首。

李隆基觉得火候差不多,遂叹了一口气,说道:“唉,念你们有功于国,朕不便深责。罢了,都起来说话。”

张说自被授为中书令,其时刻把握李隆基的心路。开元之初,李隆基确实励精图治,努力克制己欲效贞观故事,至开元八年,使国家渐至富庶。他近来与张说说话,无意间流露出了志得意满的神情,尤其他设集贤殿书院,亲自书写编撰《唐六典》及《大唐开礼》的体例,张说已然十分明白:皇帝此时渴望彰显自己的文治武功!

张说由于觑准了李隆基的真实心路,现在虽蒙皇帝的训斥,也就比源乾曜坦然许多,他于是转移话题,说道:“陛下,集贤书院编撰二书的进度,臣今日已在朝堂之上向陛下禀报了。臣今日想奏闻一件好事,集贤学士吴兢编史之余,广采太宗皇帝贞观一朝史事,已大致编成《贞观政要》一书,不日就可献于陛下。”

李隆基认识吴兢,说道:“吴兢还兼知卫尉少卿吧?此人沉湎于治史,可谓有成。源卿,记得你与张嘉贞为相时,此书已大致编成,为何迟迟不献上来?”

源乾曜看到张说提起吴兢所编的《贞观政要》,心中暗暗骂张说太过无耻,其为了邀宠皇帝,竟然想通过献书来彰扬己功!吴兢自则天皇后之时即入史馆修史,其在开元初年之时,鉴于皇帝欲依贞观故事治国,就萌生了编著一部贞观君臣的对话集。从那个时候,他就开始搜集太宗皇帝史料,然后自开元五年开始编撰,如今大模样已成,并为之定名为《贞观政要》。

源乾曜躬身禀道:“陛下,吴兢此书已于开元十年大致编成,其迟迟未献,缘于其深恐书中错谬贻害天下,由此精心勘误。”

李隆基颔首道:“对呀,欲少有错谬,务必精益求精。嗯,就让他慢慢修订吧,也不忙在这一时。”他转而又说道,“嗯,朕刚才提起张嘉贞,听说张嘉贞即将回京。待他面见朕之后,卿等二人可代朕宴请他一回。”

二人急忙躬身答应,张说因陷害张嘉贞,心中不免有鬼,偷眼瞧了皇帝一眼,意欲探知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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