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见他的身后有人，却看不清脸。
他看见他的灵魂突然地碎裂、一分为二。
他看见他身后的那个人将他的灵魂夺了过来。
冰蓝色的光，顿时充满了整个天地，耀得人睁不开眼睛……
眨了眨眼，维克多醒了过来。他已经不知多久没有睡过觉了，没想到这次练习斗气居然会练睡着，还做了个这样的梦。
不对。这，真的是梦？真实得可怕。
将近天亮，他也不再抓紧这一点点的时间练习。以他现在的水准，就算不练习，斗气也会自动运行，一点点地积累。不过到了这个层次，实力的强弱和练习的勤奋与否已经没有什么必然的联系了。十二万分的天分，加上一点运气，外加无数实战经验，这才是最重要的。
目前而言，他的斗气被菲利普斯用不知什么方法十去其九，只剩了十分之一。还好斗气虽然不再那么强悍，但战斗经验和领悟是不会变的，甚至还在拼命逃回来的时候因为多次以少打多的实战而有所收获。所以受此打击，他仍然可以保存全盛时十分之三的实力。
不过，他知道、菲利普斯知道、主教也知道，这只是表面。他真正的损失，比这要大得多。在此之前，他会有希望达到一个从没有人能达到过的目标。只是自此，这个目标变得十分渺茫。
就像是一个决定为了歌声奉献终生的人失去了嗓音，换了任何一个年轻人，遇到这样的事，恐怕都会表现得相当暴躁、冲动，或是自暴自弃，可维克多却没有任何过激的表现，一如往常，像是从来没发生过这种事一样。
没人知道他是怎么想的，也没人会去问。
走出房间，他丢给跪在地上听后吩咐的奴隶一个银币，随后径自走出了大门。
这是他经过的第十五座城市了。其中，只有三座有一些听起来可能和白止有关的小道消息，其余的城市都没什么发现。可没有发现并不代表白止没来过，毕竟不是每个人都能成为茶馆的谈资的。
“希尔维斯特大人？”刚想去茶馆，他就听见了一个声音。一言不发，他仍旧像什么事都没有一样地向前走，随后很自然地拐进小巷，渐渐走到了人烟稀少的地方，随后戒备地运起了斗气。
一个猎户打扮的人走了过来，远远停住，很恭敬地向他鞠了一躬。“希尔维斯特大人，请出示凭信。”
维克多瞥了他一眼，取出一块只有四分之一巴掌大的牌子。同时，猎户打扮的人也取出了一块牌子，不过面积大了许多，可看起来就不如维克多的那块值钱了。
两块牌子远远地对上了，一道白色的光芒从大牌子中射出，随后进入了维克多手中的牌子里。
“希尔维斯特大人，传信带到。”
维克多点了点头，挥手示意对方可以走了。那人再鞠了一躬，拐过一条巷子消失不见。
他镇定自若地把令牌收进了空间戒指里，顺便摘下了面具。
空间戒指比较少，而且很脆弱，动静稍稍大一些就会被毁掉。不过他现在用的这个是主教亲自做的，上面还自带了空间属性的防御魔法，只要没有被术皇级别的范围性魔法覆盖，基本不会坏掉。
“出来吧。”淡淡的三个字，说完，他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拔出了佩剑，凌厉的剑势带着灰白色的斗气朝一间房子劈斩了过去。
“啊！”一个人猝不及防，从屋顶摔了下来，当场气绝。
气氛立刻紧张了起来。四处潜藏着不知名的敌人，杀气浓烈得足以使得普通人横死当场。可就是这样，却没有一个人出现。
静默的几分钟。他在准备，他知道隐藏在黑暗中的人也在准备。
“不愧是主教大人座下第一战将，即使损了实力，也还是这么敏锐。”有人开了口，随后拍着手从某处走了出来。跟在他身后的是至少宗级的二十几名杀手，其中有六个甚至还达到了尊级。而为首的这个，已经是尊级巅峰的实力。
到了尊级，实力划分就不再是一以一个级别为一段了。同样是尊级，其差距有时简直就像是一个巨人和一个孩子那样。尊级以上，每一等级都划分为初期、中期、后期和巅峰。维克多此时的实力大概是后期即将跨入巅峰的水准，对上这样的一群人，实在有些困难。
维克多没有说话。有说话的功夫，还不如专心看看敌人的实力有用一些。扫了对方一眼，他神色丝毫不变，暗暗蓄力，将目光锁定在了领头人身上。擒贼先擒王，至于其他人，则被他自动无视。
黑发、黑瞳，一个巅峰术尊，对上一个后期武尊，这绝对是一场毫无悬念的战斗。在距离够远的前提下，同级术者本就比武者要强上许多，更何况这名术者还略高一筹。外加他身后二十几名助力，看这架势，似乎是要置维克多于死地。
“希尔维斯特大人，冒犯了。今天，我受人所托，要去掉主教大人的左膀右臂。”这名术尊说得悠闲，就好像他们出来只是为了郊游一样。当然，他这么说也是为了影响维克多的心神，好在战时损失更少一些。毕竟维克多曾经很强大，实力不再，一些感悟心得还是有的。这样一个人的临死反击可不好躲。
维克多仍然没有说话。实话说，他对主教还真没有什么所谓的忠心，一切的听命，只是为了自己的直觉。哪一天他找到了直觉中的东西，他可以毫无留恋地转身就走。去了主教的左膀右臂会怎样，他根本就不会去关心。
术尊见维克多没有一点点的反应，也不再说废话，取出了法杖，口中开始念念有词。
“轰！”还没等他把法杖拿出来，维克多的攻击就已经到了。在他身后的二十几名术者迅速而默契地凝结出了一个彩色的光盾，堪堪在维克多的攻击到达之前的一瞬挡住、随后和攻击一起消失。
为首的术尊趁机挥动了法杖，口中小声念着什么，眼睛却始终盯着维克多。维克多的名声，别说是在斯堪蒂维纳，就是在全世界都相当大。他可算是同龄之中最天才的存在，实力之强大绝对超乎同龄人的想象。更难得的是，他没有年轻人的轻浮之气，不会轻视任何一个对手。对付这样一个新秀，着实很麻烦。
一击不中，维克多却没有任何表示，似乎这种结果已经在预料之中。甩手就是几道剑气，他的目标却是周围的二十几名术者。同时，他的精神力瞬间释放了出来，如同一把锥子一样向为首的术尊凿了过去。
精神攻击没有任何的视觉表现，除非用精神力探查，否则很难提前发觉。不过，战时很少有人敢长时间外放精神力用于探测。精神力外放的时候难以集中精力施用魔法，而且精神力的防御也会相对低一些。不用精神力，那能预防精神攻击的，只有直觉、和经验。
一名术尊的直觉和经验自然不会特别弱。对方立刻发觉了维克多的意图，一丝精神力注入了他胸前佩戴的一块护符之中，立刻便有一层薄薄的结界出现在他面前，替他挡住维克多的攻击。
这便是魔法防具。好的魔法防具只需一点点精神力就可以展现出巨大的威力，即使差的也可以帮助主人节省一定的精神力。这个术尊使用的是专门应对精神攻击的防具，可以仅凭一点点精神力挡住术尊级别的精神攻击，也已经算是不错。
不过，他今天是真的栽了。精神攻击被这层结界挡下的那一瞬间，他就知道自己栽了。
精神力这种东西，不止术者有，武者也会有。不过，术者以精神力为根本，精神力多寡就是衡量一名术者强弱的标准。而武者则不然，武者的精神力是随着他们的实力缓慢提升的，只不过是一个副产品。单纯的使用精神力、而不涉及到魔法元素的魔法——即边缘魔法（前文未提及）——武者也可以使用，譬如传音术、精神攻击等等。当然，在这方面他们远远比不过术者。
可是，这名术尊却在结界和维克多的精神攻击相触的那瞬间发现了一个可怕的事实：维克多的精神力……
“王级！！”下意识地，他只来得及喊出两个字，随后便陷入了一阵眩晕之中。
精神上的痛苦更加难以防范、也更加折磨人。突然受到这样的打击，任谁都会露出最最致命的破绽。这也是术者可以越级挑战武者的最主要原因。可是，维克多竟然把这个武者最大的劣势变成了优势。
王级的精神力！！！
庞大的精神威压轻而易举地突破了那层薄薄的结界，像最最尖锐的锥子，狠狠扎进了他的大脑。
“啊！！！”一声哀号，他软软地倒在地上，所施的魔法也在这时被强行打断。突然的变故使得他身后的二十几人同时一愣。维克多没有给他们回神的时间，直接以最快的速度将这名带头的术尊制住，然后潇洒地消失在了其余人的视线之中。
剩下的这些人，维克多有把握可以逐一杀死，但是他不想把时间浪费在这些对他来说毫无威胁的人身上。和前些日子跟踪他的人相比，这些人差得很远，没到心情不好的时候，他没兴趣杀人泄愤。
“老大被抓了！”一个术尊迅速反应了过来，第一时间追了上去，“快追！”其余人也纷纷跟了上去。不过，就术者的脚力，除非是风系或者空间系，否则又怎么能和维克多相比？
第十四话 从，或死
更新时间20111030 20：04：20 字数：3189
维克多带了一个人，扮作是一个武者和受伤的同伴，迅速转移到了人群中，最后带着面具回到了原先他走出的那个旅店，要了一间很普通的房间，摘掉了那名术尊的护符，然后把他丢了进去。
“说吧。”坐了下来，没有任何的废话，维克多一上来就直切主题。
对方挣扎着站了起来，不死心地尝试了一下，发现根本用不了魔法，这才略显绝望地看了维克多一眼。不过，绝望过后，他眼中显露出的便是视死如归的决然。
“我叫埃克森，二十七岁，斯堪蒂维纳人。你还想知道什么？”咬了咬牙，他一气说道。
这些话，换谁听着都会觉得他是在找死。不过，令他自己都觉得诧异的是，维克多的表情丝毫没有变化，仍旧冷冷地看着他。
“我是一个赏金猎人。你应该知道赏金猎人的规矩。我不会为了钱而执着卖命，但是我也不会为了求生而违背自己的原则。”
维克多一言不发，很干脆地再给了他一次精神攻击。
埃克森的表情因为痛苦而略微扭曲。刚刚勉强能站起来，他又再次倒了下去。可这一次，哪怕是疼得撕心裂肺，他都只是紧紧地握拳，死死咬住嘴唇没有吭一声。一个好的赏金猎人应该有随时身死的觉悟。他接了杀死维克多的任务，他绝不会认为维克多会善良到肯轻易放过他。
还好，精神攻击只是瞬间，不会绵延不绝，否则这种噩梦会使得他恨不得立刻死去。
其实，除去痛苦之外，埃克森还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震惊。
除非对方和自己实力相差实在太过悬殊，否则术者不会轻易使用精神攻击。对他人使用精神攻击，即使对方精神力比自己弱，为了一击打垮对方，也必须付出相当庞大的精神力才行。这样一来，显然会影响到施放魔法，甚至没弄垮别人反而先把自己累趴下了。而维克多居然在短时间内连续用了两次精神攻击！！！这证明，他和埃克森的精神力差距……不敢想象，一个武者，竟然会有这么强悍的精神力。
“我还能找到你的手下。”维克多轻描淡写地说了一句。
埃克森的脸色霎时一白。“他们不会猜到我是败在精神力上的。”情急之下，他忘记了身体的虚弱猛然站了起来，站到一半却因为脚一软又颓然半跪了下去。挣扎着撑了起来，他已经疲惫得几乎发不出声音。“有什么事冲我来，别动他们。”
维克多天才的名声传播甚远，这没错，可是那是关于武者所掌握的力量。几乎所有人都知道他的武技绝佳、对于力量的掌控十分精妙、实战经验丰富……但从来没有人发现过他拥有如此强大的精神力。
相当于术王的精神力！这需要花费多少的时间才能凝聚出来啊，可他却在承受天才之名的同时分了这么多心思在精神力上。很难想象，如果他执着于斗气，现在会变成什么样子——恐怕已经是武皇了。
很明显，这是他一直隐藏于光环下的秘密。为了保守这个秘密，埃克森必须死。说不定，那二十多人也会……
维克多似乎一点也不心急，静坐着，等待着他的回答。
埃克森把指节捏得发白，沉默着，不说话。维克多瞥了他一眼，径自站了起来往外走。
“等等！”埃克森向前挪了两步，终于还是服了软，“我可以告诉你一些线索供你自己查，但是你必须发誓放过我的手下。”
维克多轻轻哼了一声，什么都没说，甚至没有停下来，直接走出了门。
不过是轻轻一哼，埃克森的心立刻沉到了谷底。他听出了这一哼的意思：对潜在危机的不以为意、对被人威胁的厌恶，以及对自己的漠视。他的条件，根本提不起对方任何的兴趣。
“等等，我说！那个被你杀死的人就是雇主派来的，你去查他应该会有线索。”精神的疲惫使得他说出这些话之后不得不大声喘息了一会儿。就在这时，维克多稍作停顿，回头瞥了一眼。
“求求你，我愿意任你处置，只求你放过他们。”
术者在公认的身份上本就比普通人和武者高贵。一个高高在上的术者如此低声下气地求人，而且目的还不是为了自己，这的确十分少见。
维克多没做什么表示，就这样走了出去，连门都没关。
埃克森的脸色格外苍白。他想立刻就站起来追出去，可是精神的虚弱却不允许他这么做。精神虚弱的反应越来越强烈起来，他开始出现幻觉，蜷缩作一团，瑟瑟发抖。
维克多并没有离开多久。大概只是一分钟，他就又回来，身后跟着先前出门时跪着听候吩咐的奴隶。没等人吩咐，这个奴隶弓着身子把一碗热水放到了床头，随后扶起了地上的埃克森，伺候他在床上半躺了下来，把一碗热水喝了进去。
毕竟是术尊巅峰，埃克森并没有像当初白止那样精神崩溃。一碗热水下去，他立刻清醒了过来。抬头，他看着维克多，目光中有着许多疑问。
维克多并没有作出任何的表示。他就这样静静地看着奴隶服侍埃克森，用热水为他擦脸，直到对方的眼神完全恢复了清明，这才打了个手势挥退了奴隶，只剩下了他们两个。
埃克森看着维克多，那眼神满是问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