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市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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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市浮光- 第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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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悄悄拉上蒋靖东的手,突地把剩下的半块砖头朝那些人狠狠扔去,然后一边大喊快跑,一边拉着蒋靖东猛往学校传达室跑。
那大概是他有生以来跑的最快的一次,后来参加运动会,破了学校的纪录,他也觉得比不上那次的速度。
后来他俩一直在传达室等着蒋秉坤来接人,再后来,蒋秉坤给两人安排了保镖,再没人敢惹他们。
他高中毕业的时候,蒋靖东随着他和他几个玩得好的朋友去路边的小摊喝酒,保镖们虽不敢离得太近,但还是像苍蝇似的盯着他俩。
蒋靖东觉得兴致阑珊,便提议要甩开他们。
他也烦日日被人看着的感觉,便同意了。结果两兄弟满大街小巷的蹿,跑了大半个钟头才把保镖都甩开了,最后筋疲力尽的坐在买肠粉的档口,哈哈笑了好一阵子。
他后来想,也许蒋靖东骨子里就有一种天生的叛逆因素,虽然面子上看着温顺,但真要遇到什么事,比谁都想挣脱束缚。
蒋靖允睡了一觉醒来已经是晚上十点多,他觉得有些饿了,先打电话让林管家准备晚餐,然后去冲凉。
出门下楼的时候,他回身看了一眼蒋靖东的房间,停了片刻,终于改了方向,先去到蒋靖东的房间。
房间里落地灯的的亮度调到了最低,只余下一些些光线让进屋的人不至于被绊倒。
蒋靖允走到床边,定睛看了蒋靖东一会儿,又不由自主的朝窗台望了一眼。
林管家料到蒋靖允没吃晚饭,过不了多久会让准备,所以一早就让厨房熬了鱼骨粥,配上几道景致的小菜。
蒋靖允不动声色的喝了一碗粥,添碗的空隙才随意问起:“花都搬回来了吗?”
林管家点头:“下午就搬回来了。”又补充说,“二少爷房里的玫瑰是许小姐换的,她说玫瑰颜色好,看着喜庆。”
蒋靖东没搭腔,只吩咐说:“明晚在家给三少爷践行。你问问他的意思,照办就行了。”



、漩涡(6)

按照三少爷的意思办,最后变成了全小姐说了算。
还是上午十来点钟的光景,全盛丽就到蒋家拉着许月光外出采购好东西。
许月光听全盛丽哇啦哇啦了一通,才知道蒋官要回深圳的事。她想起曾廷烨之前说过要和蒋靖允对调,可能蒋靖允从中斡旋,使得蒋秉坤改了人选。她原以为全盛丽会舍不得蒋官,没想到全盛丽高兴的说:“之前接到一家香港杂志的工作邀约,还犹豫着要不要过去,现在可好了,又能做自己喜欢的事,又不用和蒋官分开。”
许月光见她眉宇间全是浓浓的快意,仿佛天地间一切烦忧的事情都与她无任何关联,心里不禁有些动容。
全盛丽没察觉到她的心绪,还在一直说着:“厨子的菜式做来做去就那么些,再好吃我也吃腻了,今晚我们搞点创新,自助式的烧烤,你觉得怎么样?”
许月光很长时间没碰过烧烤类的食物,更别说自己动手弄,加上全盛丽说的眉飞色舞的,确实很吸引人,便问她:“你会腌那些肉类么?”
全盛丽拍着胸脯说:“我可是走南闯北的人,吃过的东西何止千种,腌肉是小case。”
全盛丽这话说的倒不假。从市场挑了新鲜的食材回去,她先把酱料挑好,然后淋在洗干净的各种肉类上,最后放到冰箱里。别说许月光,就连厨子也只用睁着两只眼睛看,压根不用帮忙。
许月光虽然对全盛丽的厨艺是完全放心了,但还是觉得吃惯了大宴席的蒋靖允会不喜欢,便让林管家再准备些菜。
全盛丽却拦下来,说:“你怎么就知道他不喜欢烧烤呢?以前蒋官也说他不爱甜食,可上次你生日,我见他就吃了很多蛋糕。其实你们啊,并不知道他究竟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就凭着自己的想象把他归了类,这样对他很不公平耶。”
许月光从未想过这个问题。她一直觉得蒋靖允都没有什么特别的喜好,也没有什么特别厌恶的,所以这个家的一切都按着常理出牌,虽没有创新,但也不会出错。
全盛丽想起蒋婉司来,又改口说:“我差点忘了还有个孕妇在,还是准备些菜好了。”
蒋官在公司交接业务,所以整个下午都只有许月光和全盛丽在家。
全盛丽不愿意一个人在蒋官屋子里午休,要和许月光一起睡。可她一张小嘴唧唧喳喳个没完,许月光基本没能成功合上眼。她也不肯早早的起来,就爱躺在床上小闹。
直到林管家上楼来敲门,说四小姐和四姑爷来了,她才依依不舍的放了许月光白白滑滑的胳膊,说:“月光姐,如果我们能整天在一起就好了。”
许月光笑着点了点她的鼻子:“你要是天天和我在一起,肯定会嫌我闷的。”
全盛丽摇头笑:“我俩
一动一静,根本就是绝配嘛。”又重新拉着她的手腕,“不过我听小官说了,大哥迟早是要回深圳的,到时候我们又可以经常在一起了。”
许月光胡乱点了点头,说:“我们快下去吧,别让他们等太久。”
蒋婉司的肚子已经隆起很高很高了,全盛丽一见到她就迫不及待的伸手摸了一阵,对着肚子笑嘻嘻说:“小娃儿,我们今晚要吃好吃的,你可别嘴馋,迫不及待的从你妈妈肚子里蹦出来啦。”
蒋婉司问:“听说三小嫂子今天亲自操刀了?”
许月光点头说:“我们一个都没帮忙,全是她弄得,有板有眼的很。”
蒋婉司仿佛十分宽慰:“看来以后不用担心我三哥的温饱了。”
全盛丽一脸的愤恨:“他完全没有这方面的细胞,煮个面差点把厨房烧了,反正在这点上我是不指望他了。”
蒋婉司笑着说:“他从小到大被人照顾惯了。不像大哥,独自在国外生活了几年,虽然家里顾了好些人干活儿,可实际上他离了谁都照样能过得好。”
全盛丽答应着是,又让林管家几人把两个烧烤架子搬到屋外的大草坪上,一脸幸福的指着西边落了大半的太阳:“连老天爷都特别给面子,今晚肯定有很多星星,真是美死了。”
烧烤架和餐桌刚摆好在草坪上,蒋靖允和蒋官就回来了。
蒋官一手拎了一个大袋子,高高兴兴说:“我买了凉茶。”
林管家和春归帮忙接过他手里的塑胶袋,全盛丽故意朝他瞪眼:“我们早买啦。”又见他满头大汗的,便催他:“你这汗流的,像是淋了雨,先去冲个凉,一会儿下来就能吃了。”
蒋官猛点头,跟着蒋靖允一道上楼。
蒋婉司故意望向全盛丽:“你看你,还是舍不得三哥,让我们在这儿烤,他只用下来吃就成了。”
全盛丽嘤咛一声:“哎呀,你不是有裴俊嘛。再说了,这烧烤类的东西,你也不能多吃。”
蒋婉司点头,帮着把面包片放到烤架上,笑着说:“那劳烦全大厨给三哥烤东西的时候顺道给月光也烤一份。”
许月光配合着摆手,说:“爱心烧烤,我可不敢随随便便吃了去。”
等蒋靖允和蒋官冲了凉,换了身衣服下来,蒋婉司十分果断的制止了蒋靖允去接全盛丽递来的烤鸡翅,特别认真的说:“大哥,这是盛丽的爱心烤翅,你不能吃。”
蒋靖允很快明白情况,转手拿了几串鸡脆骨往烤箱架上一摆。心情仿佛大好,难得开玩笑说:“自己动手,丰衣足食。”
全盛丽又好气又好笑,蒋官十分识时务的把全盛丽手里的烤鸡翅全纳入怀中,笑呵呵说:“我正好饿了。”
全盛丽含笑瞥了他一眼,又跑去看许月光手里摆弄的茄子、玉米和番薯片,见
她烤的色香味俱全的,便扬着脑袋对蒋婉司说:“月光姐的手艺好得很,压根不用我操心。只怕一会儿这些出炉了,大家都抢着要吃呢。”
蒋官还以为全盛丽是担心她烤的东西没人吃,连忙说:“我就爱吃你烤的肉,大哥才喜欢吃素。”
也不知这话怎么就惊着了许月光。她原本拿了调料盒的左手一个不注意就碰到了烧烤架的边角,那温度实在太高,她几乎是本能的站起身子,却又撞到了烧烤架的支干上,里边的碳一下子掉了出来,溅了不少在她右手臂上。
蒋靖允正好坐在她对面,是唯一目睹整个过程的人。他很快冲过去,把烧烤架踢到一旁,拉过许月光因为疼痛而蜷缩起来的右手臂。
其他人也被吓了一跳,蒋婉司大着肚子没敢动,全盛丽和蒋官也很快围了上来。
全盛丽见许月光手臂局部皮肤苍白,还冒出了一些小水疱,大呼:“哎呀,得赶紧去医院。”
许月光的手被蒋靖允紧紧抓着,让她觉得更加灼热,她很浅显的挣脱了一下,又说:“没事,一会儿就好了。”
蒋靖允这才察觉到自己的失态,松开她的手,告诉林管家:“让司机把车开来。”
结果全盛丽精心策划的烧烤大餐还只刚刚拉开了序幕,就被迫收场了。没吃到好东西不要紧,要紧的是许月光受伤了,还伤在白白嫩嫩的手臂上,想想都觉得心疼。所以全盛丽非要陪着许月光一道去医院,蒋官成为第三陪同人,而蒋靖允充当起了司机的角色。
许月光全程没说过一个疼字,也不知道是真的不疼,还是怕大家担心。
到了医院,烫伤科的医生对这类的事故都已经司空见惯了,把许月光带到治疗室,三两下把肿起的水疱处理了,然后消毒,最后缠了一圈纱布,并语重心长的交代了一些注意事项。
听起来也不是什么严重的问题,可全盛丽还是愧疚的不得了,来来回回的跟许月光说抱歉。
许月光一直安慰她:“你的策划案做的很好,是我这个执行者没当好,扫了大家的兴致。”
蒋官也说:“下次还是我来烤,你们只用坐着吃。反正我皮厚,烫不伤的。”
许月光扑哧一笑。
蒋靖允却是没有什么笑意,说:“时间不早了,你们也回去休息吧。”



、漩涡(7)

蒋靖允开车出医院大门的时候,正好有救护车拉着大警铃迎面冲过来。他很迅速的把车停靠在一旁,让出道来,顿了片刻,才重新发动引擎。
他想起蒋靖东出事那个晚上,他是和几个朋友在打牌,手气出奇的差,所以电话响起来的时候,他十分不耐烦看了一眼蒋秉坤秘书的号码。他晓得蒋秉坤的脾气,每每有做的不好的地方,都先差秘书来通知,像是预先给他一个准备的时间。他猜着这回大概是因为和澳洲那边的项目没谈拢,谁知道劈头盖脸的得了那一句:“二少爷出事了,老爷和太太都在医院。”
他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赶往的医院的路上,拨了好些次蒋靖东的电话都处于无人回应的状态之后,才终于渐渐相信了秘书的话。可他明明记得,下午在办公室的时候,蒋靖东特意把晚上用来向许月光求婚的戒指拿给他看,那戒指虽不是一眼夺目,但胜在小巧精致。他还夸蒋靖东有眼光,蒋靖东那时是满面春风的回答说:“能把许月光从红尘千千万万的女子中挑选出来,就足以证明我的眼光是世上少有的好。”饶是他这样冷漠的人,也能明显感受到蒋靖东当时的快乐,立马就说要给蒋靖东和许月光一个盛大的婚礼,无论蒋秉坤同意与否。
蒋秉坤和严碧云是最早接到警察局消息的,蒋官和蒋婉司也比他到得早。大家都在急症室门口焦虑的等待着。
他一贯觉得蒋靖东的运气总比旁人要好很多,即便是出了意外,也总有老天爷保佑着,能够逢凶化吉。谁知道抢救到大半夜,医生回答的却是那一句:“对不起,我们已经尽全力了。”
那一刻,他真的以为蒋靖东就此离开人世了,二话不说就朝主治医生抡起了拳头,下手那么重,当场就溅了一地的血。
蒋秉坤的保镖受了蒋秉坤的示意,连忙上去拉住他。
其他几名医生一下子就乱了,扶的扶主治医生,喊的喊保安,只有一个稍微大胆点的实习医生走到蒋靖允面前,说:“他喝了很多酒,又在水里泡了那么长时间,虽然成了植物人,但能捡回一条命就已经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好好的一个人,转眼之间只能躺在床上一动不动,捡回了命是万幸,可失去了任何感知,折磨的不仅仅是蒋靖东,更像是一个紧箍咒圈在每个人脑袋上,一日比一日紧,一日比一日难熬。
许月光那时除了哭,什么话也不会说,声音嘶哑了,还在抽泣,眼泪仿佛永远也流不尽。可她是最后和蒋靖东有接触的人,要弄清楚事情的经过,还非要问她话不可。
结果等第二天她哭够了,警察问了她一些问题,再把出事地点串了起来,最终得出的结论是蒋靖东因为求婚成功,很高兴,喝了好多酒,
一不留神就把车开到海里了。
蒋靖允是唯一一个对这个结案呈词没有产生怀疑的人,因为他看到许月光手指上戴的戒指,正是蒋靖东准备送给她的那枚。蒋秉坤下令让保镖强行把她拖出医院,她挣扎的太厉害,身上好多处都破皮流血了,而那枚戒指上也沾了不少血迹,让人触目惊心。
可蒋秉坤不会有一点点的动容,蒋靖东的意外,让蒋秉坤有了百分之百的理由驱逐许月光。
他都不晓得许月光怎么回找到他,但似乎除了找他之外,她也确实没有第二条路可走。他可能是可怜她,也有可能是觉得蒋靖东会愿意她在身边陪伴着,所以破天荒的就这件事情第一次和蒋秉坤意见相左,费劲办法让她光明正大的住在蒋家宅子,成为了许小姐。
偶尔早起,透过房间的玻璃窗见到她在花房里或是忙碌,或是发呆,他也会问自己,这样对她来说究竟是好,还是不好?看着像是成全了她的一片真情,可同时也锁住了她所有的青春与对生活的希冀,红颜未老心已死,再没有比这更容易惹人哀叹的了。
有时他会试想,如果当初蒋靖东就那样去了,她现在的生活应该会是另外一番光景。可能会伤心个三五月,至多两三年,然后遇到另外一个人,像蒋靖东一样爱她、宠她、呵护她,抚平她心中所有的伤痛,给她无忧无语的生活。然后她会欣然接受那个人,过着平凡而快乐的生活,也许某个午夜梦回会记起蒋靖东,但除了一声叹息,也再没有别的。毕竟她还那样年轻,只不过是在初初入世的阶段摔了跤,往后的日子还很长,总要爬起来继续往前走的。
当然,也不能排除她是个长情的人,遇上了这样悲惨的事,至此关闭自己的心房,过着一种行尸走肉的生活,然后在某个平常的早上,被房东发现,死在了浴缸里,无关他人,纯属于对人世的绝望与厌倦。而这种假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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