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林强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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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林强人- 第10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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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政娘子道:“可是你却不肯跟他谈谈条件。”
  谈谈条件当然没有什么不可以,就算谈不拢,亦没有什么损失,主持谈判的人又不会因此而少了一块肉。
  因此连崔怜花也用同情眼光瞧瞧李政娘子,又用不同意的面色对着刘双痕,说道:“李大嫂说得对,谈一谈有什么关系呢?”
  但刘双痕忽然露出的啼笑皆非表情,使任何人都明白他一定另有苦衷,这一点连李政娘子也明白了。
  因此她们都极力挤出含有歉疚意思的苦笑。
  这时她们听见刘双痕向陶正直说道:“陶正直,你赢了。”
  陶正直迅即恢复平常神态,不再是那种可怜兮兮、无路可走的样子,他笑道:“刘双痕,我跟你打赌,这些女人们没有一个上过菜市场,你敢不敢赌?”
  “我不敢,她们如果上过菜市场,当然懂得怎样争斤论两地讨价还价,也懂得装出并不想买的姿态,但事至如今好像已没有什么好说的了,你不妨把条件说出来,如果你有的话。”
  “你的确很聪明,我没有什么条件可说。”
  李政娘子虽然心里还塞满浓浓歉意,但仍然忍不住地问道:“刘公子,他是什么意思?
  难道他非杀死我那当家的不可?”
  “不,你放一百个心,他绝对不想杀害李政。”刘双痕说道:“因为我们完全没有谈判的资格,所以他懒得多讲,他反正胜券在握,大可以捉弄我们一下。”
  “你确实是聪明人。”陶正直又赞他一次,“本来你们还有少许谈判资格,因为你和崔家姊妹大可以不管李政死活跟我一决死战。我当然不想发生刀来剑往这类危险的事,所以我或许会软化一些,换言之,你们越不在乎李政安危生死,我就越会让步,可惜那些女人掀了你的底牌,哈哈……哈哈……”
  李政娘子、崔家姊妹被他这番话刺激得痛苦不堪,另一方面,由于直到现在还弄不清楚这两个男人究竟有何意图?为何都没有触及问题核心?为何全无具体意见提出?所以她们又为之烦恼头痛之极。
  她们过后也许不再记得现在对男性佩服之情,但此时她们却的确感到男性当真是高一等的生物,她们也强烈感到女性好像不大适宜这种充满险恶风波生涯,她们似乎更适宜于平稳、安定的生活。
  至于日后她们肯不肯让自己归于平谈?让自己回到厨房?谁也不得而知。只因人生是如此变幻无常,命运是如此离奇莫测,明天的事谁知道呢?
  陶正直又仰天长笑数声,说道:“我要走了,你有何打算,是情词恳切地挽留我?抑是企图使用武力?不过据我看法,你可能恭送我扬长而去,对不对?”
  刘双痕立刻道:“对,因为我们认为赶快施救李政,比找你麻烦重要。”
  陶正直笑容未敛,施施然向厅门行去,他只走出三步,李政娘子已如一缕轻烟飞过去落在墙角李政身前。
  陶正直冷声音恰好“钻“她”入她耳朵,由于他的话声坚凝强劲,有如锥子一般,所以别人就算不想听亦办不到。
  那股钻入众人耳中的声音说:“李政可以不死,假如你们小心一点的话。”
  李政娘子登时有如泥雕木塑,动也不敢动。
  刘双痕大声道:“外面大牧场的朋友们,别拦阻陶正直。”
  五把拉满劲弦搭着硬箭的强弓有四把立刻垂下,但其中之一已经出手。
  弦声一响,前后两支长箭挟着劲烈破空声,已射到陶正直咽喉和小腹两处要害。弓弦其实一共两响,只因发前者连珠手法,已臻精妙之境,快得间不容发,所以听起来好像只有一响。
  陶正直右手按剑没有任何动作,只用左手挥拂一下,表情和手势都显示出漫不在意的味道,就像我们随手赶开讨厌的苍蝇一样。
  但如果我们用赶苍蝇的手势对付两支急劲长箭,后果自是不问可知,所以那两支劲疾长箭忽然变成树枝一样掉落地上之时,大牧场其余的铁骑们(也是箭道高手)登时明白何以刘双痕不让他们出手之故了。
  发箭的那个铁骑姓杭名吉,此人性情暴烈,武功高强,现在也只有他不管刘双痕的暗示,兀自发难扑截。
  这杭吉肩宽膀阔,甚是高大,他宛如巨鹰般由屋顶冲泻落地,强壮的身形带出劲急风声。
  陶正直感到好像被一堵石墙挡住去路,所以没有法子不停住脚步,面上微露讶色,大概是奇怪何以还有人胆敢拦阻。
  不过他第一眼瞧的不是杭吉的面孔,而是杭吉握刀的手,第二眼才看他的人。
  杭吉嗔目厉声喝道:“老子姓杭名吉,小兔崽子好好记住,可别忘了。”
  陶正直讶道:“你是什么意思?我为何要记住你?你以为你自己是谁?”
  “我是你老子。”杭吉跟着还骂了一句三字经,接着道:“老子是怕你见到阎王爷,竟说不出斩下你狗头的人是谁。”
  “啊,原来如此,谢谢你的好意。”陶正直话声表情连一丝火气都没有。
  刘双痕声音传出厅外:“杭大哥,别拦住陶兄去路,咱们还有要紧事商量。”
  但杭吉仿如不闻,明晃晃大刀斜斜竖起,他这姿势的意图是如此明显,就算不懂得武功,叫不出招式名称的人,也敢担保杭吉已经决心要出刀砍劈陶正直。
  刹那间,四下忽然静寂得连绣花针掉落地上也听得见,这是因为杭吉既已决意拼命,便绝对不可再跟他说话,也不可以再劝他,以免他心神分散,反而惨死。
  杭吉拼命之心显然谁也不能挽回,因为他更不搭话,手起刀落,那把寒光耀眼的大刀劲斩陶正直颈子,看来他的确一心一意想斩下陶正直的脑袋。
  大牧场余下四铁骑本来都居高临下,这时,个个迅即弯弓搭箭准备帮助杭吉。他们人人身经百战,自是深知虽然单凭几把强弓奈何不了陶正直,但用来扰乱牵制他却极有效的道理。
  杭吉第一刀没有斩下陶正直脑袋,但并不气馁失望,假如陶正直的头是这么容易斩下来的,他老早就活不到现在了。
  杭吉自是明白此理,所以他毫不停滞紧接着连发三招,登时但见刀光盘绕漫天匝地。
  只瞧得刘双痕等人个个心驰神醉目瞪口呆,原来杭吉这三招有刚有柔,有慢有快,每一招都是六刀,三招一共十八刀杀将过去,刀光杀气森厉严密,大有一代名家气势。
  这就是令刘双痕为之目瞪口呆之故,谁想得到此大牧场铁骑中竟然潜隐着有这等特殊刀法大家呢?
  刘双痕只不过惊讶而已,但陶正直却是既讶又骇,额上冷汗如浆渗出。
  在那每一闪都能丧命之刀光卷裹中,陶正直的剑不但也已出鞘,而且也使出一路极之严密、极之悦目好看的剑法。
  他每一剑都娇柔如风中垂柳,缠绵如春蚕吐丝,再配上一路奇异步法,居然好像被刚猛雄威大刀的风力所卷起的飞絮游丝一般,飘飘后退。
  就在此时,刘双痕的心忽然一紧,同时禁不住叹口气,叹气声相当响亮,所以崔家姊妹、马玉仪、李政娘子等人都听见了。
  虽然这些美丽的女人及少女们一时还不明白刘双痕何故叹气,但转眼间,事实已经将答案告诉她们。
  原来杭吉一十八刀将陶正直杀得一身冷汗,连退七尺之后,刀势忽然微滞,虽然他接着仍然极之凶猛迅劈疾攻,但正如写字一样,败笔就是败笔,不论你怎样努力弥补都不行了。
  何况陶正直绝对不会给他时间不会给他机会补救。
  杭吉只不过尽力弥补极迅猛地劈出三刀,第四刀就砍在陶正直剑身上。他刀势虽猛虽劲,却只发出叮一声微响,并且发觉好像劈中又稠又黏的胶浆中,既不受力又抽不回大刀,那种滋味实在难受极了。
  不过他其实也没有难过很久,只因陶正直左手已经快得几乎看不见地在他胸口印了一下,而杭吉便已马上全身麻木,神智也忽然失去,变成跟枯木腐草同一类的东西。
  枯木腐草亦即是生物的尸体,总之就是失去生命断绝了生机的意思。
  陶正直提脚跨过杭吉尸体时,连望都不望尸体一眼,好像那只是一堆砖头泥土之类的东西,并不是一个活生生的,刚刚被他杀死的人。
  不过他脚步还是停下来,因为刘双痕提高声音地问话送人他耳中。
  刘双痕问道:“陶正直你何以一出手就用武当太极剑为主,以湖水剑派春蚕七缚为辅,以对抗杭大哥的“怒刀”?你好像预先知道他的刀法路数,因此能够使出最恰当剑法应付,你怎能预先知道的?”
  大牧场四铁骑居高临下的弓箭已经没有扰乱机会,所以都垂下了,他们会不会一齐扑攻陶正直现在尚未可知。但刘双痕涉及上乘隐秘武功的问话,却足以使任何练过武功,具有相当成就的人为之聆听。
  大概这就是刘双痕发问的用意吧?
  陶正直只停下脚步,却没有回头,应道:“我第一眼看杭吉的手,从他手腕以及握刀的指法就知道应该怎样应付了。不过老实说,这一门观测武功的学问就远远比不上沈神通,假如你还有疑问,将来不妨向他请教。”
  刘双痕立刻接口道:“你为何忽然提起沈神通?你不满意你自己?你刚才那一路缥缈飞逸的神奇步法是谁传授你的?”
  “你为何不问我拂箭的手法?你有没有觉得问题提得太多了一点?”
  “不,我认得拂箭手法,只认不出你的神奇步法,你是不是不想跟我讲话?”
  “恰恰相反,我很愿意跟你聊聊,但目前你仍然视我为敌,所以少讲几句对我一定没有害处,哦,对了,我可以告诉你,那一路步法,是神女官的绝技“巫山云雨”。”
  刘双痕听见自己叹气的声音,他甚至猜想假如沈神通在此也很可能会像他一样叹气。
  试想武当派正宗内家太极剑已经是多么难得多么难学的绝技,但陶正直居然还可以把湖水剑派的绝艺“春蚕七缚”夹杂于太极剑中施展。这还不说,他竟又可以同时使出神女宫“巫山云雨”步法。相传这一路步法乃是神仙传授,陶正直怎么学得会?为什么“风鬟雨鬓”南飞燕肯传他绝世秘艺?莫非嫌他害人作恶的本领还不够?
  此外,由至刚极猛的“嵩阳大九手”,脱胎而成的“忘情手”,外表变成极之轻软阴柔。陶正址正是用这忘情手,当时好像拂赶苍蝇一样,毫不经意地就拂落两支劲急长箭。
  刘双痕知道得越多懂得越多,就越不能不不为之叹气,也不能不为沈神通深深担心。
  陶正直身形已消失了好一阵,但刘双痕还在发怔还在叹气。
  在并不平坦的大路上,沈神通却走得很快。他实在不大喜欢北方太干燥,也太寒冷的秋天。
  当李红儿加快脚步连奔带跑追上来之时,他边走边道:“江南天气好得多了,将来你会知道,你一定不想回到北方。”
  “我知道,我看见老帮主那种急不可待的样子就知道了。”
  老帮主就是杭州神手帮帮主司徒拙,他被放逐北方多年,最近全靠沈神通取消禁令,所以他已经可以返回江南故乡了。
  只说了两句话,李红儿便又落后了寻丈,难怪她不得不提气奔跑才赶上。
  沈神通之所以走得这么快,他的心情谁都了解也都很同情,李红儿自不例外。
  他们很快就踏人镇甸,这个镇就是候桥镇。他们不必很费时间就到达马玉仪住的地方,那是因为沈神通老早勘踏过此镇,同时这个地方本来就是他租下的。
  还散布在屋顶上的大牧场铁骑们看见沈神通赶到,他们自然绝对不会拦阻,但居然个个都不作声,不告诉屋里的人。
  所以当马玉仪看见沈神通的面孔,简直呆住了,沈神通没有呆,不过他眼光却集中在马玉仪面上,所以既没有瞧看别人一眼,亦没有跟任何人打招呼。
  事实上刘双痕已经用手势示意,所以崔家双姝一个揪住吕夫人,一个拉住李政娘子,连同随后跟入的李红儿,都避到厢房去了。
  沈神通伸出双手,坚稳地搭住爱妻双肩。
  有力的手掌以及温暖,使马玉仪从迷迷惘惘中忽然回到现实,她美眸中虽然涌出泪水,但嘴边却泛起笑意。
  现在她知道自己并不是在梦中。
  无穷尽的噩梦劫难以及种种羞耻凌辱,蓦然都消失,都不存在了。
  那是因为沈神通眼睛已告诉她——忘记命运旅途中的灾难和不幸。
  马玉仪轻轻叹息:“你一定会坚持分担我的痛苦,就算我不肯也不行,因为你是非常固执的男人,也是最可爱的丈夫。”
  “我是的。”
  “所以我决定忘记决定丢开了以往所受的痛苦。”
  “你是个很体贴丈夫的妻子,我好想念你。”
  沈神通拥抱了她一下,又道:“我们亲热的时间还多,所以我要先处理一些事情。”
  马玉仪用白皙柔滑的掌背替沈神通拭去眼边一些水份,那可能是汗水,但也可能是泪水。
  他们劫后重逢的场面,便这样并不如戏剧性地结束,而另一些场面则继续展开。
  陶正直觉得自己很像某一种动物——鼹鼠。
  这是因为他整个人连头带脚都埋在泥土里面之故,但当然不是被别人埋的。
  世上有千万种动物,每一种动物都有特长或奇特的生存方式。
  例如鸟类中的大杜鹃,永远不自营鸟巢,也不孵蛋,只把蛋生在别的鸟巢中,连娇小的雏鸟,体积比初孵出的大杜鹃雏儿还小,却还是傻呼呼的替人家喂养。
  又例如中南美洲的箭毒蛙,除四肢之外全身鲜红刺目,任何动物都很难看不见它。箭毒蛙这身装扮正是唯恐人家看不见它,因为它皮腺分泌的是世上最毒的毒液,当然那些食肉动物都知道这一点,所以箭毒蛙必须穿上十分鲜艳刺眼的衣服,才反而不会被一些糊涂家伙吞下肚子。
  鼹鼠跟箭毒蛙大大不同,它以强有力粗大前肢挖掘地洞,躲在里面,不但阴凉安全,而且还顺便可以吃几条美味的蚯蚓等等。
  陶正直可比鼹鼠还高明得多,因为鼹鼠的洞口掩蔽得远远不及他巧妙,而且他不会预先在不同地方掘许多洞,以便随时随地可以躲起来,也就是可以随时随地消失踪迹之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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