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之再许芳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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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之再许芳华- 第11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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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臣只能竭力争取,保证圣上至少五年安康,若天佑吾主,十载之内或无大礙。”
太后叹息一声,知道天子最多也就只有十载寿命,怔忡之余,不免哀痛莫名。仿佛儿子牙牙学语的模样尚在眼前,转眼之间,竟离生死之别如此接近,这时光当真如流水,无论怎么合紧掌心,也挽留不住。
只愿自己撒手在前,不受白发人送黑发人之痛。
分明眼中酸涩,太后却还是强忍住泪水,沉重地嘱托清谷:“圣上龙体,关系天下苍生,其中轻重,想必先生足以体会,哀家相信先生能竭尽全力,为圣上争取安康。”
待清谷退下,终究还是忍耐不住,太后软软地靠在榻椅上,捂着眼睛的十指间,渐渐有泪痕渗出。
又说旖景,在如姑姑的陪侍下,步伐沉重地进入了寝殿里间,当绕过那道巨大的四季绣屏,一眼瞧见青帐半挽半垂,罗纹跪于榻前,正专心致志地替世子按摩着露于衾外的手掌,偌大的殿堂内,寂静得落针可闻,有幽雅的百合香蕴绕于雕梁画柱,却无法缓解旖景心里复杂忧伤的情绪。
再近几步,便清楚地看见了仰卧于榻上的少年。
秀目紧闭,面容苍白,唇色微青,眉心急敛,分明没有知觉,却似乎仍然在忍受着剧痛。
眼泪便再也没有办法抑制,旖景愣怔了半响,方才上前。
却是一句:“让我来吧。”
不仅罗纹吃了一惊,也出乎了如姑姑的意料。
旖景却无知无觉,双膝不知怎么就跪在了足踏上,微颤的手指,轻轻拢上了他冰冷的掌心,那冰冷的触觉,让她惊慌失措,眼前迅速地一片模糊。
罗纹不知该如何是好,看向如姑姑。
如姑姑只好冲她颔首示意,当罗纹退后,拉着她避去屏外:“早先太后对五娘说了世子的经历,五娘痛惜得很,也难怪她这般,两府交情本就深厚,再说世子受了这么些苦楚,我一个旁人听说后,也为世子心疼的。”
“可是,到底是孤男寡女,若就这么处于一室……”罗纹甚是担忧。
“五娘还小……再说,咱们不是还在这里吗,算什么孤男寡女。”如姑姑笑着点了点罗纹的额头:“你这丫头,担心个什么,五娘的性情你难道还不清楚。”
罗纹不由苦笑,心道两府虽是至交,可她一贯与旖景不怎么熟悉,哪知道她是个什么性情,自然,这毕竟是在宫里,她也不好过于坚持己见,便没有多说,只与如姑姑屏息立于门内。
旖景完全不懂得要怎么纾解世子麻痹的手臂,但她的掌心,一旦覆于他的掌心,似乎,就再也没有办法分离,她甚至,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一切,都是下意识间。
视线模糊了一阵,又渐渐清晰,当看见他略微痛楚的神情,轻微得几乎感觉不到的呼息,又再模糊。
将他的手掌,放在自己的面颊,她只能感觉到自己温热的眼泪,她想,这样,也许就能缓解他掌心的冰冷。
“对不起……”心里百转千回,重复的却只有愧疚而已。
“我从不知你经历过这般痛楚,对不起……是我辜负了你的信任与温情,对不起……你受了这么多苦,本应苦尽甘来,却是我害了你,对不起……你要好起来,一定要好起来,加倍地惩罚我也没有关系,求求你,一定要平安。”
这些话,却始终只在心里。

☆、第一百一十七章 注定纠缠,放手不易

他似乎身陷一个隐约的梦境,之所以觉得“隐约”,是因他甚至不能确定这究竟是梦境,抑或是真实,熟悉的是从骨骼里源源不断上涌的冷意,渐渐将他扼制包围,像带着刺的籐蔓缠紧,呼息间的痛意,是与生俱来,与他的生活从来就密不可分。
似乎是,置身一个空荡荒凉的房间,苍白的天光从白桑纸外透入,没于阴凉的金砖地面,将他的身影,拉长得寂寞孤清。
他不知道为何要停留在这里,但似乎并没有意念要突破这荒凉的禁锢。
耳畔本来是落针可闻的安宁。
隐约之间,他却听见了哭声,并不响亮,忽然之间,却清晰地盘旋在他的耳边,他感觉到胸腔里的心在渐渐收缩,一些崭新的疼痛,蔓延纠缠,让他迫不及待地想要躲避,或者是想要推开门,一观究竟。
其实是他熟悉的,哀切的哭音。
他无法不想起她,那个坚持倔强的女子,在他的身边固执地保持安静,不让他看见她的眼泪,或者笑颜,以此日复一日地昭示着,对他的排斥和疏远。
他在这个荒凉的房间里跌跌撞撞,却使终找不到通往她的那一扇门。
于是,他渐渐从这个梦境里清醒,仿佛才如释重负。
但是他很快发现,又开始沉沦于另外一个更加哀切的梦境。
那一晚,风雪初歇,红烛辉煌,更显出轩窗外的一片夜色正在浓郁,榻前精致的画屏上,是春暖花开的景致,在烛影摇红中,一片寂静里,于他在可望不可及的距离,静静对峙。
他不甘,想要离得更近一些,却懊恼地发现虚弱得没有从榻上坐起的力气。
听见门扇轻微开阖,细细的步伐声,绕屏而来,她手里提着雕花漆盒,突然就站在他的面前,神情依然是疏漠的,但似乎强迫自己在唇角弯起了笑意。
他分明知道,那笑意并不真切,却依然还是感觉到了如沐春风。
纤纤十指,从漆盒里捧出一只玉白的瓷盅,里面是漆黑的汤汁,当至面前,药的气息扑面而来,他本应感觉到苦涩的嗓眼,只因为这一双手,却漫溢开清甜的滋味。
在这个梦境里,他一直清醒着——分明知道那盅药会将他带到狰狞的境地——因为这一个梦境,与疼痛那般,早已经如影随行,关于结局,他分明十分清晰。
但就像重复了千百次那般,他依然还是安静地、平和地,接过了来自于她的判决。
他想,他是希望让她解脱的,他想,她要的幸福,他竭尽全力终究还是不能给予,可惜他醒悟得太迟,原本不该,这般执着。
可是当时的他,当时还执迷不悟的他,没有洞悉她的绝望与痛苦,可笑的是,还在一厢情愿地憧景着与她的来年,他说起流光河,说起上元佳节,说起也许来年,当他安康,便能带她去那温暖繁华地,看火树银花。
他奢望着这样也许就能让她快乐,奢望着到那一日,就能再次看见她灿烂明媚的笑脸,一如多年之前,芳林宴上,透过百媚千红的那一眼,属于她的,足以让百花失色的笑靥。
她不知道吧,就是那一眼,从此让他沉湎其中,并且一错再错,无可挽回。
可是一厢情愿地憧憬,终究只能导致他们的万劫不复。
最是清晰的记忆,当他将心底最是真切的愿望毫不掩示地表达之后,她的强颜欢笑就彻底僵持在了唇角,他却还是下意识地想要回避,不愿直面,他心心念念的一切,无一是她的愿望。
就在那时,他感觉到了四肢百骸突然奔涌的剧痛,视线里一片模糊的血色,那一刻,他清醒了,因为再也没有办法逃避。
他的坚持,从一开始,注定的就是彻底毁灭吧。
可是为什么,最后的时刻,他看到的却是她惊慌失措地哭泣,他感觉到她的怀抱,很温暖,很柔软,来自于她的,第一次。
他想起她从不愿让他看见她的痛苦,总是一个人,在夜里躲在离他很远的地方,蹲着身子,把脸埋在掌心里默无声息地哭泣。
当他接近,她总是冷漠坚决地将他推离。
可是当她最终作出了抉择,却又抱着他哭得那么哀切,她无措地重复着,温暖的气息拍打在他逐渐冷却的耳畔——怎么会、怎么会,明明说过,只是让人陷入昏睡的药……
原来,她也是无心的,最后一刻,他在她的怀抱里,感觉着她最初也是最后的温柔,将一切释然。
从此以后,我再不是你的困扰。
可惜的是,如此一来,你真的再也不能幸福了……旖景,你真是一个傻丫头。
他想他之所以让这个梦境不知疲倦地重复,不是因为怨恨,而是怀念,怀念着她仅有的一次,为他落泪,为他慌张。
可是,他终究是害怕地,害怕着他带给她的唯一,是绝望与痛苦。
就是这么矛盾,一边怀念着一边惧怕,一边追悔着一边安慰。
旖景你从不知道,我黯淡无光的生命里,很早的时候,就被你明媚的笑颜点亮,是你带给了希望与生活下去的勇气,可是我却将你带到了无法回头的地狱门前,始终是我,亏欠了你。
如果时光能够重来,但愿我不会再出现在你的生活,就让我站在离你遥远的距离,不接近一步。
看着你幸福,我才能真正释然,也许这才是我,应该做的。
梦境,总是在这样的忏悔里,截然而止。
榻上的少年,眉心浅跳,长睫微颤,无声地张开眼睑,幽深的黑瞳,没有泪迹,他发出微微地一声,又漫长地一声叹息,却在第一个瞬间,就感觉到了来自掌心的温暖。
当虞沨从榻上挣扎着坐起,青纱帐外,已经空无一人。
他眷念地握紧掌心……
便也就感觉到了,除了余热以外的,另一种轻微的湿意。
虞沨茫然地收回手掌,看着指节上残余的湿痕,眉心微蹙。
凶猛的毒药致使他长年受体内虚寒折磨,就算在盛夏,掌心也是一片冰冷,从不曾出汗,可是为何,这一次醒来,感觉到的却是陌生的温暖?
怪异的感觉,让他怔忡。
这个时间也许并不太长,因为罗纹很快就从门外进来,第一眼瞧见世子披散着头发,坐在榻上望着掌心,连忙上前,一边挽起青纱帐,一边关切地询问——每一次施针,对世子都是一番折磨,剧痛后的麻痹,需要长久的时间来纾缓。
“无礙。”淡淡的两个字,虞沨站起了身子,自己整理着了衣襟,披好厚重的氅衣。
当罗纹替他梳好发髻,掌心的湿意才渐渐干涸了,他却忍不住问:“刚刚谁在这里?”
罗纹似乎一怔,移开犀角梳,略微后退一步,语气里带着一丝不易觉察的怪异:“是苏氏五娘,如姑姑说,太后告诉了她世子中毒的始末。”
还是忍不住,心里的一个角落,温柔陷落。
原来,真的是她,在他的身旁又哭了吗?
唇角品出苦涩的滋味,不浓郁,却缠绕唇舌。
无论何时,他带给她的,都不是愉悦与幸福,他想她刚才一定是痛苦的,愧疚的滋味,他十分明白。
“世子,五娘子她,似乎对您极为关切……”罗纹小心地试探着,观察世子的神情,在她的认知里,世子对任何人都似乎有一种与生俱来的疏漠,尤其女子。
虞沨没有回应,深沉的眸色,是罗纹看不分明的情绪。
却在这时,有宫人入内禀报:“江姑娘求见。”
罗纹立即就喜出望外,不待虞沨发话,自作主张:“快些有请。”
虞沨这才抬起眼睑,淡淡撇了罗纹一眼,笑意里似乎带着几分善意的奚落,但语气却冷漠无情:“慢……让她于花厅稍候。”
这一次,罗纹的怔忡便十分明显,沉默几息,方才讪讪一笑:“是奴婢僭越了。”
“你与阿薇本就要好,一时急切也难免。”虞沨似乎不以为意:“你先与她叙一叙旧。”
“可是世子……”罗纹极为踌躇,世子应当明白,阿薇迫不及待地来此,绝对不是为了与她叙旧。
可是虞沨已经转身,推开侧门去了后庭,对罗纹的“可是”置若罔闻。
外堂门前,少女听着宫人平淡无波地语气,浅栗色的眸子,迸发出清冷的倔强,往前逼迫一步:“听说世子才施了针,我要入内看一看他。”
“世子嘱咐,让姑娘于花厅稍候。”宫人没有退缩,略垂着眸,语气却甚是坚决。
“你让开。”江薇眉心微蹙,虽无盛气凌人,面上却有若冰霜。
“姑娘,我只是奉命行事。”
稍远之处,灰渡负手而立,绞着粗黑的眉头,看着江薇的背影,正犹豫着是否要上前阻止——他有些厌烦清谷先生这位不通世俗的女儿,总是这么胡搅蛮缠、不知进退,当年在翼州时如是,眼下身在宫廷,她依然还是这般恣意,难道她就不明白,世子的有心疏远?又何必固持己见,为难宫人?
也就是看在清谷先生的颜面,他才对她客气几分。
灰渡正拿不定主意,好在罗纹及时出来,也不知与江薇说了什么,两人手挽着手,去了一旁的花厅,灰渡方才轻松了眉头,依然伫立前庭。
他是世子贴身侍卫,本来没有入宫的资格,但太后有令,允世子自带随侍,尽管如此,世子也只带了他与罗纹。
想起临行之前,晴空一番纠缠,世子淡淡一句:“宫里的男子,除了侍卫便是内侍,你若坚持要随行……”话音未落,晴空拔足狂奔。
灰渡牵了牵唇角……若他归去告诉晴空,苏氏五娘也一同来了汤泉宫,并且与世子共处一室,当离去时,似乎面带泪迹……不知那小子会不会好奇?总之他眼下,是好奇不已,未知苏氏五娘为何哭泣,还有世子,知不知道五娘来看望过他?听罗纹说,世子刚才一直昏睡不醒……
但既然有宫人出面,挡了江薇的驾,说明世子眼下已经清醒了。
真想立即告诉世子,苏氏五娘来过这里。
灰渡心随意动,瞄了一眼花厅里执手言欢的两个女子,便想入寝殿,不想刚刚行至阶下,便见世子穿戴整齐,信步行出,倒怔了一怔。
虞沨冲灰渡微微颔首,却并没有给他机会“闲话”,往花厅行去。
片刻,罗纹便后退着出了花厅,似乎犹豫了一下,竟轻轻掩好房门,灰渡一蹙眉,拔脚行了过去。

☆、第一百一十八章 罗纹之意,灰渡之忠

罗纹眼见世子入了花厅,方才如释重负,立即退了出来,当至门外,犹豫一阵,还是选择了轻阖雕花门扇,这时,她全没有让“孤男寡女”共处一室甚为不妥的意识,但是当门扇合拢之际,她似乎感觉到了世子略微清冷的目光,心里一阵忐忑,才一转身,又冷不丁地险些撞上了面前伫立着的黑面神,狠吃了一惊,嗔怪地拉了一把灰渡,到花厅阶下。
“罗纹,我乃世子近卫,不能眼看着世子与人独处一室。”灰渡斩钉截铁。
罗纹死死地拉着他的手臂,轻斥道:“原本就在深宫,那个人又是阿薇,你如此着紧作甚?难道阿薇会伤害世子不成?”
“只要世子无令,任是何人,都不能放任。”灰渡铁面无私,手臂一挥,摆脱了罗纹,上前推开房门。
花厅里,尽管因着门扇合拢,使得光线微黯,可随着世子的落坐,江薇清冷的眼眸却像被瞬时点亮了一般,熠熠泛彩,只为这一个唯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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