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腹黑仙君太放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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腹黑仙君太放肆- 第1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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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红衣女子扭过头去,对封郁伸出手,问道:“郁上仙今日既来了,必是带着赤翎吧,先让本仙一睹为快可好?”
  莲兮闻之,望了封郁一眼,见他颔首,这才从自己的芙蓉绯襟间取出赤翎,端上前去给沁洸观看。
  沁洸手上捻着赤翎羽轴,摇画扇似的将一叶圆羽翩翩转了几转。
  莲兮立在边上,看她抿住双唇,下巴绷得僵硬,也不知沁洸心中作何思量。她看着沁洸拿食指指腹,一下又一下,谨小慎微地抚着赤翎的羽页,好似只要略略加重一点气力,它就会在手间破碎。
  过了半晌,沁洸竟将赤翎交还到莲兮手中,说道:“本仙两千多年前向郁上仙许诺时就知道,世间仅存一只金翅,我虽知道它身处何地,亦有办法拿回赤翎,却不曾亲自下手去取。各路仙友皆知道我沁洸炼制忘忧,数千年未果。其实却不是本仙不能,而是不愿。”
  她顿了一下,又说:“许诺之时,我本以为郁上仙不日便会偷得一根不可入药的赤翎归来,还曾打定主意,待他奉上世间最后一叶赤翎时,便借口说那赤翎用无可用,拒不将玲珑心的残碎交还给他。地下两千载,蓬莱两千日,我竟没想到真正的赤翎最终,还是被送到了我的手上。”
  莲兮手捧赤翎,心中纳闷,问道:“沁洸神君难道不想以这一叶赤翎入药制成忘忧吗,我听胧赫分明说过……”
  听到胧赫的名字,沁洸紧紧抿住的唇角这才露出一丝笑意,说:“阿赫那小子,不过与他稍稍提及赤翎之约,他便只知胡抢硬来,既要为我取回赤翎又要替我留住玲珑。他又哪里知道,对于本仙而言,若有玲珑则无需忘忧,若忘忧则再不必有玲珑。”
  莲兮心中不明,微微侧过脸望向封郁,本想以眼神相询,不想封郁虽也旁听在侧,却是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样,这时自掩着他青白色的薄袖,可劲埋头喝茶,也不理会莲兮。
  莲兮无法,只得问道:“莲兮愚钝,并不明白神君之意。”
  沁洸借着榻侧百烛花架的光亮,又仔细看了莲兮一眼,冁然而笑:“怎么,莲公主随郁上仙在凡间一道寻找玲珑心碎片,却并不知道玲珑心的用处吗?”
  莲兮搔搔脖子,老实说道:“神君莫要笑我,我只知玲珑心对郁天仙尊意义重大,他却不曾说得详细。”
  沁洸听罢,也不忌讳,略略翻开朱红衣领,从怀中取出一枚枣核大小的晶状之物,递予莲兮看。那物件形状并不平整,却晶莹剔透,被沁洸穿上细细红绳,垂在脖间。她倒不吝啬,任莲兮将那晶体取在两指之间观看,一面说道:“本仙有幸在凡间捡到了这样一瓣玲珑心碎片,初时也不以为意,后来才发觉,将它贴身掖在前胸,即可在入梦时分与心中最思念之人相见。”
  沁洸说着此话时,嘴边虽是笑着,眼中却氤氲着一层淡淡水汽,莲兮透过指尖的玲珑碎望见沁洸眼角的胭脂痣,竟有一刻将其错看成泪水。
  梦。
  莲兮也时常听人描绘起梦境种种,知道三界生灵大抵每夜入眠都会在脑中留有种种残念,诸般残念交错即成幻梦一场,更有仙友将夜里所梦比作灵魂的一部分,是命里不可或缺的乐趣。然而莲兮对所谓梦境的了解,亦仅仅止步于他人的言语描摹。
  只因为她四千多年间,从不曾做过梦。
  虽不知梦是否真是灵魂的一部分,但当她指尖触碰到玲珑碎的一瞬间,竟恍若隔世,只觉它触手冰凉却似曾相识,仿佛原本就是她身体的一部分。
  莲兮指尖犹有不舍,却也不好总拿着他人物件不撒手。将碎片双手奉归沁洸后,她又问道:“碎片既是如此,莲兮还想向神君请教,玲珑心的完整之体又有何用处?”
  沁洸将玲珑挂坠掖回胸间,飞快瞥了一眼左手畔坐着的封郁,笑道:“那原是他家的宝贝,我又哪里知道。”
  封郁一盏茶喝尽,方才仙娥与茶水一并端上的糕饼也被他清得盘底朝天,莲兮倒不知他还有这般能吃的时候。只听他清清嗓子,说道:“既然沁洸神君知道那本是我家之物,今日郁也将赤翎取来了,不知神君还要拖沓到什么时候?”
  他早有不耐,话中自然隐隐带刺,沁洸却好声好气回道:“郁上仙不如在我青仪宫中闲住七日,七日后我便将炼制完毕的忘忧仙药交予你,你说可好?”
  莲兮乍一听竟不知是沁洸说反了,还是自己听岔了。
  封郁闻言却振袖站起,怒不可遏道:“本尊说过多次,只要玲珑无需忘忧,你这神君活了这么大岁数,时至今日还要食言,也不怕人笑话你为老不尊?”
  “你我二人都是身中情毒之人,”沁洸也不理会封郁额间青筋迸现,仍是以她中气浑厚的音色不慌不忙道:“本仙仙位虽是卑微,怎样也是郁上仙的前辈,关切后辈乃天经地义之事。我见你数千年中八荒四海奔波苦找,心中焦躁忧愁没有一时一刻放下过。如今世上可得最后一副忘忧仙药,难道你不比我,更该服下吗……”

  第二二节 往事成风 何以解忧(5)
  “本尊之事,心中自有分寸,毋须外人指点。”封郁眉间紧皱,骤然断喝。
  百烛花架光色明亮,将封郁一张脸映得清晰。他话虽说得张狂不羁,却难掩眼中惊悸不安的神色。他惯常向来气定神闲,一副对世事沉浮尽皆成竹在胸的尊容。莲兮虽不曾料想沁洸神君会变卦食言,却更是第一次在封郁面上看到如此惊慌之色,诸般变数硬是叫她这围观看客瞠目结舌。
  封郁直挺挺走上榻前来,沁洸却对他咄咄逼人的架势漠然置之,嫣然一笑道:“忘忧仙药服下后,一梦醒来就会忘却心中最痛最悔最忧之事。郁上仙多年不曾回归九重天庭,令掌世天帝忧心如焚。他老人家曾与我私底下说过,若有一日能配成忘忧仙药,还请我不要吝啬,务必将此药赠予你服食……”
  “笑话,”封郁挑了挑眉,笑得冰冷:“他这掌世天帝愈发管得宽了,我纵是一辈子不愿回天庭又与他何干?”
  沁洸刚张嘴,一字未吐便又被封郁抢白道:“你也不必费功夫劝本尊,我此生即便一辈子找不全玲珑心,也要至死怀揣所爱之人的音容笑貌。若只因痛苦难熬而服食忘忧,抛却悲伤之后,封郁亦不再是封郁。”
  榻上的红衣女子听着封郁情之切切,如斯言语,一时也凛去唇角的笑容,默然仰望着他。
  灯烛辉映下,她螓首蛾眉竟好似忽地被万载流年侵蚀,一时形容憔悴不堪。
  过了片刻沁洸自肺腑间幽幽叹出一气,说:“当我还风华正茂青春年纪时,曾倾心于一个默默无闻的凡人男子。我背着师尊在凡间嫁作人妇,虽然明知他阳寿不过三十余年,我却只要与他朝夕共处就能心满意足。两人携手十年,他自归西,我却不能就此放手。苦追着他的轮回转世,远远看着他变作另一副模样另一种性情,娶妻生子,共享天伦,与我再无分毫干系。即便行在路间与他照面,我一笑传情,他也不过视若无睹,擦肩而过。那时我方知道,所谓轮回原来就是如此残酷。同一个魂魄,在不同的身体里也不过是全然无关的人。我心灰意冷,回到仙族同类之间,然而那短短十载的幸福却化作刻骨铭心的疼痛,令我数千年间都不曾再有笑容。尊师怜悯我相思苦长,曾将制好的一碗忘忧端至我面前,令我喝下。那时我死活不愿,将仙药碰翻在地,口中朗朗辩驳,说得是与郁上仙一模一样的话。他老人家拿我没法子,只能将忘忧的炼制之法传授给我,期盼我能早日一解心结,自行服药。”
  “我也曾以为,尽管所爱之人已逝,但若能留得一丝与他缠绵的记忆,也是好的。然而我等生命太过绵长,即便如我这般早早退位躲进蓬莱,任年华飞转,心中相思苦痛却好似坛中之酒,愈酿愈烈。每每将酒封开启,酒香越是醇美就越是令人迷醉。宁酊大醉一场醒来,却只更加空洞难过。孤身一人悠悠千万载,我不知对着自己记忆里那一坛酒垂泪多少,若非捡来玲珑碎,予我一丝慰藉,数千年前我恐怕已跳上诛仙台自寻死路去了。”沁洸话间动容,一对眼眶微微泛红,自左眼眼角贯下一滴泪来,然而她却连眼也不眨,犹自透过模糊的视线盯住封郁的双眼,说道:“我命数至今已过去大半,你却还有许多日子要走。今日你不愿服药,我自然不能逼你,只是将来若有一日,你似我这般,被早已逝去的情爱折磨得痛不欲生,世间却再无解忧之法了。”
  封郁声色略缓,但仍是坚定不移道:“神君今日肺腑直言,我心中感念十分。但纵是要数万年痛彻心扉,原也是郁有错在先,罪有应得。郁,此生于此无悔。”
  沁洸方才不过略略回首往昔,这时却像被抽尽全身气力,软软倒回榻上,半倚半躺着。然而她面上却是雨过天晴,嗤嗤笑了起来,又招手示意莲兮将赤翎递过来。
  她左手接过赤翎,右手从怀里取出玲珑残碎,猛一使劲将它从脖子上扯了下来,说:“如此青春岁月,真叫本仙艳羡,既是如此,他日天帝若问起,本仙也只得说忘忧仙药被我偷服下了。”
  莲兮见她这一遭取下玲珑吊坠时,眼中再无流连忘返之意,不由小声问:“那梦中……”
  沁洸一眼洞悉她心中所想,摇了摇头叹道:“玲珑碎伴我无数甜梦,只是午夜梦回更叫人惆怅落泪。我心中已装不下这许多苦楚,也是时候顺遂我尊师心意,令自己解脱了罢。”
  她既有所释怀又肯交出玲珑碎,莲兮竟比封郁还高兴些,伸手抢在封郁前头接过沁洸指尖递来的晶体。
  “别玩了,我还要把它补进那半个玲珑心里去……”封郁一面说着,一面想将莲兮手中残碎抢过去,不想莲兮脱兔似地突将身子半蹲,飞靠向封郁,从他怀里把那只浅黄的锦囊捞了出来,又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锦囊中的玲珑半球取出拿在手间。
  “你上回也忒小气,连摸也不让我摸一下,我倒觉得这小球球与本公主很有些投缘,”莲兮嘴上边说,脚下还左蹿右跳,叫封郁就是逮不着她。她这一番话也非胡诌,方才与玲珑残片相触,已让莲兮有种奇异的亲切感,这一时半桃大的碎片被她握在手中,更好似血肉相融一般让她心中莫名触动。
  封郁被她惊得脸上血色尽褪,连吓她骂她的说辞都忘了,只顾伸手来夺。
  向来只有封郁捉弄她的份,这回难得也换她把他耍得手忙脚乱。莲兮看着他额上冷汗涔涔,心中自鸣得意,笑得花枝乱颤,一面将左右手中玲珑心大小残片合拢,一面往掌中运气汇元,还不忘戏弄封郁道:“怕什么,我用神元帮你把它俩修补起来,又不糟践它们,看你急得跟祖宗牌位被人抢了似的……”
  封郁原本黑白分明的双眸,在慌乱之中竟有几分混沌。
  莲兮手上神元刚刚浅入玲珑残碎之中,忽地只觉天旋地转,眼前一黑。
  有一日你也会为我如此神色慌张吗?
  她本也想狂妄似他,这样问他的。

  第二三节 溯洄寻之 不负相思(1)
  她推窗翻身而出,拿袖中备好的鹅黄绣帕将手上捧着的圆球裹好,紧紧抱在怀里。
  她靠在窗下,只听脚步声密密麻麻从东西两侧包抄过来,连忙将身子一蜷,侧滚到廊下,躲进花草灌木中去。
  东面一队身披银鳞铠甲的亲卫和西面一拨长衣近侍在廊上互打照面,众人与她隔着一丛花树,相距却不过咫尺。她扒在茶花掩映间偷偷窥看时,连那些个侍从脚上穿着的便履纹样都清晰了然。所幸花丛堆簇在一方广阔的湖水沿岸,那两队碰头的人马情急之中,都未想到有人正藏身于那一小块立锥之地。
  “人跑了?”
  “刚才我在转角还看见的,好像是一身黄色衣服……背影看上去是个女的。”
  “莫非是今日大宴请来的客人?”
  “天底下哪有偷主人家东西的客人,赶紧把人先抓回来,让她拿着跑了还了得!”
  “抓来了……怎么办,今日大宴,众仙都在……”
  “帝尊现在还在后殿之中,未上大殿去面见百仙,抓来就直接送去听凭帝尊处置……”
  她蹲在花丛之中,虽是胸腹间疼痛难当好似五内俱焚,却大气不敢出一口。一手抓着绣帕里的物件,一手捂着肚子,直憋着听到廊上人群各自四散去,才从唇角逸出一丝低切的呻吟。
  仿佛一只柳叶纤刀在她体内生生剐蹭,从下腹一路往上开膛破肚,将火辣辣的疼痛直提到喉间,终是化作一股黑血,从她口中涌溅出来。暗稠的血液溅落在她面前的晚山白茶之上,刹那之间,袭人花气被血中翻腾而起的古怪恶臭掩盖了去。
  她舌尖在唇瓣上微微一舔,明明在鼻中闻着腥臭无比的黑血,却在她舌上齿间化作诱人的香甜气味,就像她从前最爱吃的桂花蜜糖一般。
  她扭头将口中残留的黑血厌恶地吐在湖水之中,却意外从湖面上看见了那抹倒影。
  她苦笑,那倒影也斜斜咧着唇角,笑得狰狞。
  泪水坠入湖中,那倒影也不过傻傻地望着她。
  湖边一时寂静,久久躲藏于花丛中终究不是上策。她忍着疼痛往廊上探了探头,见四下并无人影,便纵身跃了上去,贴着墙根向西侧蹑脚而去,打算瞅着空子先从掌世天帝的后院溜出去再说。
  左肩左脸紧贴着墙面,小心翼翼行了不过数十丈,她刚转过一处拐角,忽听右耳传来尖刺破风之声,再一看,一枝黑杆青羽箭被射入墙中,尾羽还在她眼前耀武扬威似地微微震颤。
  她心中暗道一声不好,换做别处,起一式遁地大法也就脚底抹油开溜了,然而这庭院当中被封上了界限,身在其中,神冥被锢,百术禁忌,她也只能一弯腰从箭下飞穿而过,大步流星地在廊上撒腿飞奔起来。她只管着脚下狂奔,也顾不了一双裸足所经之处,在木质的廊面上“啪啪啪”发出极大的声响来。在四周搜寻贼人的近卫侍从本就提着戒心,此时听到如此巨大的动静,三三两两都往她这边聚集过来。
  她闷头飞奔,方向不辨,竟跑入九曲十八弯的长长花廊,廊中两面镂空无所遮挡,眼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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