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君弄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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严君弄郎- 第2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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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一弱质女子他无法下得手去将她伤害,只好撒腿就跑,怎料附近正巧有巡逻卫兵经过顿时涌了过来将他团团围住。日光华亮,叫他无所遁形,想在众目睽睽下逃走想是绝不容易。偏那辛臣听到侍女尖叫亦赶来一看,马上认出这个不久前才得罪过自己的小捕快。 

看他突然在内院出现,辛臣心叫不好。此人恐怕已尽窥适才偏厅之事,断不能让他离开。 

但辛臣面上仍是闲适:“喔?这不是石岩的小捕快么?” 

“……”青铮不语,侧目观察四周环境,试图寻机逃脱。 

辛臣冷冷笑道:“小捕快,你私闯漕司府,目无法纪,可是石岩私授之意?” 

“你不要诬蔑石大人!!” 

青铮心中一紧,若此时逃走难保这恶官不会趁机给石岩扣上罪名,这一犹豫,已被保卫的士兵以刀架住颈喉。 

“本官再问你一次,你偷入漕司府可是石岩之令?” 

“……”青铮冷冷看着他,眼中仅是蔑视。 

“呵呵……”辛臣轻笑着打量眼前这个倔强的小捕快,“你嘴巴倒是蛮硬的,可不知皮肉是否钢筋铁骨。来人啊!拖下去重打八十!!” 


透过那扇小小的窗户,石岩看到漆黑的天空中那轮光洁无暇的明月。 

从青铮离开牢狱之后,时间已过五天。 

此处消息闭塞,根本无法知道外面情况。 

静默的牢狱,不时传来教人心烦的哀嚎,特别是到了夜半,呻吟声更加令人毛骨悚然。 

每过一天,心就往下沉落一点,逐渐被不断满上来的不安所淹没。 

没有一刻曾经停止的担心,以至夜不能眠,倦得勉强入睡却又因一点小小声息而惊醒,身心的重压已让他不胜负荷。 

无法出牢的他,只能无助地自责着。他根本不该将那个孩子再度卷入漩涡,明明已经将他送走,明明可以冷硬地拒绝他的协助,却因为自己的私心,将青铮留下了。 

而今身陷穹牢的他,什么都做不到…… 

便是从前面对官场多少困难,亦未曾感过如此的无能为力。 

“秀容……求你庇佑那个孩子……我别无所求,只望他一切平安……” 


牢廊突然传来脚步声。 

石岩连忙站起身来,只见辛臣从容出现在牢门边,嘴角上挂了一个极为诡异的笑容。 


眉褶一紧,石岩知他来者不善。 

“呵呵……石大人,好久不见了!” 

辛臣挥了挥手,一旁狱卒连忙上前打开牢锁,恭敬开门。辛臣弯腰钻进牢内,上下打量着冰冷的牢房,一副惋惜的神情:“真是过分啊,好歹石大人也曾任提点刑狱,怎么能关在这么骯脏的牢房?” 

石岩不卑不亢,淡然说道:“辛大人费心了。深夜来访,不知有何要事?” 


眼中泛过一丝狠辣,辛臣冷道:“自然是想来问问石大人是否愿意招供画押?” 

“我早已招供。” 

“哼。你不过是承认轻率判案,至于私通乱民、煽动暴乱之罪却拒不承认。” 

“诬陷之罪,如何承认?” 

辛臣冷笑:“今晚本官就要你乖乖画押招认此罪!!” 

石岩心念一动:“莫非辛大人打算用刑逼供?” 

“呵呵……当然不会。石大人可是提点刑狱,本官又怎敢屈打成招?来人啊!!带上来!!” 

牢外侍卫将一个人抬了进来丢落地上。 

只见此人头上发髻早已散乱无法看清面容,背臀衣服沾满鲜血触目惊心。 

石岩心脏猛然收紧,竟有一瞬窒息。 

“阿铮!!” 

他正要上前,却被侍卫阻挡。 

辛臣满意地看着失去冷静的石岩,缓缓蹲到青铮身边。 

“这个小捕快骨子还挺硬的,挨了一百棍也没叫过一声,若是寻常人早就什么都招了。可惜他毕竟是人,并非钢筋铁骨……”说着,他伸手狠狠摁在青铮受伤的背部,剧痛让陷入昏迷的人禁不住发出一声惨呼。 

“辛臣你!!” 

石岩已经不能克制胸中爆炸的怒火,一把甩开押着他的侍卫冲过去揪起辛臣:“别碰他!!” 

“怎么?心疼了?”辛臣拨开他的手,眼中尽是阴险,“不过是个小捕快,就让石大人失控至此。他还真是来对了呢!呵呵……” 

强压心中悲愤,石岩不想与他再作纠缠,一心只念快快救下青铮。 

“不必多说了,把供词拿过来吧。” 

“呵呵……本官就是喜欢跟聪明人打交道。” 

辛臣拍拍掌,便有侍卫将一份早已写好的供词放到石岩面前,并把毛笔印墨放置一旁。 

石岩垂目扫过供词,上面述的是他与茶农乱党官民勾结,煽动暴乱的供词。看罢,他没有丝毫含糊,取笔触墨就要签名认罪。 

“不、不要签……” 

衰弱的呼唤自侧旁传来,石岩听得连忙转过头去。 

“阿铮!你别动!” 

适才的剧痛已让昏迷的青铮苏醒过来,眼见因为自己的关系而被迫认罪的石岩,他挣扎着要爬起身来企图去阻止,可背上伤疼只是动弹已叫他浑身冒汗头昏目眩,又怎得爬得起来。 

“大人……不要、不要签……”他用尽全力叫唤着,“啊!!”刚刚昂起些许的身体猛被几名侍卫压了回去,眼前漆黑一片,背上锥心刺骨的痛楚硬是让他清醒过来。 

石岩凝视他片刻,而后转头看向辛臣:“辛臣,若我签下供状,你须放青铮离开。” 

“好,本官应你。” 

手中笔杆再无丝毫疑虑,在雪白供纸上写下“石岩”二字。 

“很好。”辛臣满意地看着侍卫收走供词,便带着众人转身要走。 

石岩一惊,连忙喝止他们:“慢着!!” 

“石大人还有何事?” 

“你答应我会放青铮离开。” 

趴在地上的青铮根本无法移动分毫,辛臣狡笑答道:“现在不是本官不放,是他自己无法离开而已。石大人,关心则乱,下次跟人订约,须记得说明条款!” 

“你——” 

石岩知再说无用,他有心不放,便是白纸黑字也视同废约。但青铮身受重伤,若无药医治恐怕不堪设想。 

“青铮受了伤,可否请大夫医治?” 

“哦?”辛臣看着石岩,此人自于两浙路为官便时与他作对,他恨极这个昂立天地的男人,便是此刻身陷囚牢,居然也无丝毫卑屈,仍是腰杆笔直无畏无惧地立他面前。心中不禁恨意猛增。 

瞟了一眼满身血污的青铮,辛臣冷道:“石大人,你这是在求本官吗?” 

石岩咬咬牙,答曰:“石岩恳求辛大人。” 

“呵呵……可本官看不到石大人求人的诚意何在。” 

“混、混蛋……我、我才不要……不要……你……狗官……救治……”没有人压制,青铮勉强以臂撑起半身,说话间嘴角淌下一缕鲜血,“石、石大人……不要求……不要求他……” 

辛臣耸肩一笑:“石大人,他似乎不要领情,那你到底还要不要本官救他?” 

就在这一刹那,二人惊讶地看着石岩双膝落地,笔挺的腰杆弯曲成躬,高洁的额头点在骯脏地面。 

“石岩恳求辛大人遣人医治青铮。” 

盯着匍匐在脚下的石岩,辛臣先是一愣,而后仰天狂笑起来:“哈哈!哈哈哈!!——石岩,你终是有对本官卑躬屈膝的一天!!哈哈哈——来人,去请大夫过来!要好好医治这个小捕快!以后本官再想要看石大人下跪可就容易多了!哈哈——” 


辛臣一行扬长而去,静寂下来的牢狱只剩下刺耳笑声的回荡。 

石岩缓缓站起身来,想伸手扶起青铮,却感觉到虚软的身体微微颤抖着。 

“阿铮?你怎样了?” 

随即呜咽之声传入耳朵,石岩更加担心,连忙抱起青铮,见他满脸泪痕,一双清澈的大眼已教泪水给浸得朦胧濡湿。 



以为他是伤口疼痛而哭泣,石岩小心地避开背部的伤位,以胸膛为枕让他侧躺在自己身上。 


“很疼吧?不要紧,大夫快来了。” 

声音是如此的温柔,反让眼泪掉得更凶。 

被泪水模糊的视线中,青铮看到石岩额上沾了地面的泥污。手,慢慢探过去,企图擦去那碍眼的侮辱。可他早已满身血渍,那片额际被他抹上了大片骯脏。 

因为他的缘故,害他最尊贵最重视的人被侮辱,只跪天地,只跪父母,只跪皇上的膝盖而今却要在那恶官面前落地…… 

心中塌陷下去的愧疚情绪宣泄而出,青铮抓着石岩的衣服,拼命地道歉:“……对不起……对、对不起……都怪我……都是我不好……” 

凝视着怀里硬撑着伤痛,却仍为自己过错而难受的男子,石岩轻轻叹了口气,用袖擦去那满脸的泪渍:“该道歉的是我。若不是我命你跟踪榷茶使,你便不会受到伤害……” 

“不是的……大人……” 

青铮还待再说,却被石岩制止:“别说了,现在最重要的是休息养伤。” 

“我……不要……受那狗官……假恩惠……” 

“不要任性。” 

可青铮还是拼命摇头:“我死……死也不要……” 

“不可以轻易说死!!”石岩突然的嘶吼把他吓了一跳。 

青铮愕然地到从来只有冷静的脸上看到蔓延的痛楚与慌乱,迷混的眸子带了惊恐神色。 

“大、大人……” 

一双手臂有力地环住他,居然有轻微的战栗。 

从刚才见到满身血迹的青铮被丢进来,到辛臣答应请医放手离去,一直死死忍抑着的惊惶终难再压。 

“你不可以死……不可以死的……” 

失控地抱着怀里的人,好似一松手便要失去了般恐慌着,嘴里只能无助地低喃,无法宣泄的恐惧教这个坚强的男人几近崩溃。 

这样脆弱的石岩,让青铮看得心疼若裂。他咬唇忍住伤口传来的阵阵痛楚,伸手环住石岩腰际。 

身体传递着炽热的温度,聆听着彼此激烈的心跳,仿佛有一刻,二个截然不同的人融到了一起。 

过了不知多久,外面传来更鼓的声音。 

更音仿佛敲醒了石岩的心智,他终于平静了下来。 

差点要失去了的人现在便在怀内,石岩已不想顾忌再多,明日以后纵有更多危险阻障,他只想在这一晚,敞开自己的心,教那人清楚明白自己所思所想。 

“阿铮……” 

“嗯。” 

“我……曾经有一个与我自幼指腹的妻子,她是个温柔娴熟的女子,无怨无悔地等待着我读书高中。可惜在我衣锦荣归之年,她却患上痨病。那时我初任提点刑狱司,只顾着执理公义,每天忙整台上案卷,完全忽略对她的照顾……以至她孤独地死在一个风雪之夜……” 

环在他腰间的手有些收紧,施予了安慰的力度:“大人,我想她不会怪你的……” 

灯火阴暗,掩了石岩脸上沧悲。 

“失去方知珍惜。人常懂言,却终未懂惜。” 

“是啊……” 

“那一晚,看到她倒卧在咳出的血泊中,我以为自己的心已经随她一起死了,以为再也没有什么可以让我感到害怕……” 

“嗯……” 

“可刚才……我却怕了。” 

“……” 


“怕你再也不会睁开眼睛怒瞪我,再也不会张开嘴巴顶撞我……” 

“……” 

“阿铮……”石岩深吸一口气,让狂跳的心稍微稳静,“你可愿意……就这样陪我一生……” 

“……” 


牢房静寂得只听到二人薄弱的呼吸声。 

石岩候了许久,却始终等不来答复,禁不住轻唤道:“阿铮?” 

“呼——呼——呼——”响应他的,居然是低沉的呼噜。许是拷问的疲倦加上伤口痛楚,青铮不知何时已陷入半昏半睡的状态,也不知刚才到底听到了多少。 

“……”石岩愕然地瞪着这个躺在他怀里舒服大睡的家伙,真是哭笑不得。 

是他的声音沉如眠曲,还是他的胸膛硬如瓷枕? 

这个男子竟然是整个人挂在他身上就睡着了。石岩有点气恼地伸手刮了刮他高挺的鼻子,换来大狗噘嘴耸脸的可爱表情。 

如此的他,叫他如何忍心推开。 

石岩叹着气,抬头看了看天上渐掩入云的月亮,在大夫来之前,就只好先保持这样了。 

只是过了今晚,不知道自己是否还有勇气与他再说一遍心中之念…… 

严君弄郎 
19 

当青铮醒来之时,日头已升至天顶。 
暗淡的牢狱让他觉得很适合睡眠,身上的伤口虽然还是很疼,但比昨夜已是好了许多。 
闭着眼睛不想张开,全因感觉到头上的睡枕很是舒服,有点韧性的硬实…… 
禁不住用脸蹭了蹭那舒服的睡枕,居然有暖暖的温度…… 
“呃——” 
竟还会闷哼?是什么枕头啊,好奇怪喔…… 
勉强撑开眼皮,四周都是昏暗潮湿的牢壁,青铮方才想起自己已被辛臣所擒关入狱内。跟他在一起关着的应该还有石大人啊! 
他转着脑袋看了四周,却不见石岩身影,不禁担心起来。难道是那个恶官乘他睡着的时候把石大人拉出去了?! 
“大人!!”青铮一个挺身想坐起来,背上伤痛哪经得如此动作,顿是让他疼得仰面跌了回去。 
有力的双手将他牢牢抱住,缓了那冲击的痛楚。 
头顶传来低沉的责喝:“别乱动。会拉裂伤口。” 
“大人!?”青铮惊喜地回过头去,果然看见石岩原就坐在他的身后,难怪刚才看不到……那么说来,自己觉得很舒服的枕头…… 
现在躺着的胸膛有着适才睡梦中枕头一样的触觉,就是说他一直、一整晚都躺在石岩的怀里!! 
青铮顿时觉得身体里的血呼地一下全冲到脸上去了,热辣得几乎快要爆出来。 
那厢石岩倒没他那份惊慌,小心地搂起他,温声问道:“阿铮,伤口还疼吗?” 
“疼?……啊!不疼……怎么不疼了?哈哈……已经上药了啊!当然不会疼了……”青铮是慌得语无伦次,被拥抱在那片宽阔的胸膛上,耳边听到沉稳的男声,播薄的呼吸若有若无地拂着头顶……现下他所有的神经都绷得老紧,心脏激烈得就要蹦出来了一般。 
石岩看他神智似有昏乱,连忙伸手探他额头,担心问道:“阿铮,你是不是发烧了?哪里不舒服?” 
这一摸更让青铮几乎整个人瞬间爆炸。 
“没有不舒服、没有不舒服……”眼睛死死瞪着地面一小坑,不敢抬头,怕对上那双似能看穿一切的亮眸。 
石岩看他模样有些奇怪,但手触之感并无异常,径又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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