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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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剑- 第36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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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时自己太小,这杆枪端都端不平,别人提议给自己先换小枪来练,燕老不许。

    他说:“英雄不改初衷。”

    终极的目标是什么,就只照这个目标努力,而不要想通过某种曲线,逐步到达。那样的话,往往人在岔路上,就回不来了。

    炖粥声渐渐清晰,化作蹄音。

    姬野平忽然想:“我是英雄!我的良心,不该丧于此地。”

    他一翻身爬起来,就看见了道上那匹马——大红踢胸挂金铃,勒具泛蓝边,这是官马!

    “天不绝我!”

    他跳上沙道,双手一换把,大枪顺着马的来势,斜刺里往下一探,正面直插入两条快奔如捣的马腿之间,喝了声:“走!”腰间给力往上一挑——那马唏溜溜一声暴叫,四蹄腾空,被挑飞在天,越过姬野平的头顶直出三丈,库秋一声,翻折在地。

    姬野平赶忙奔过来搜捡干粮,马上这官差已经摔昏过去,腰间有个大口袋鼓鼓囊囊,他一把扯下来,拉绳头往地上一倒,骨碌碌滚出一颗人头。

    姬野平愣了一下,蹲下提着头发把人头拎起,转过来看,目光和这人头脸面一对,登时“啊”了一声,墩坐在地。

    这人头不是别人,正是到古田求救兵的虎耀亭!

    “虎爷!”

    姬野平抱紧人头大哭。

    刚哭两声,忽然反过味来,将那官差揪起,连扇二十几个嘴巴,把他扇醒过来,喝问道:“这人头是哪来的!”

    官差懵了一会儿,仿佛意识还停留在有人闯在马前的那一刻,好容易回过神来,大骂道:“你找死吗你!”

    姬野平二话不说,把他小胳膊抓在手里,往膝盖上一磕,卡吧一响,折成两截,官差疼得嗷了一声,不是人动静。姬野平也不管,又把他另一条胳膊抓过来,卡吧撅折,伸出大脚卡卡两下,把他两条小腿踩断。看看没啥可搞,又拉过他那左手来,卡吧卡吧折手指头,折了四根听不见他喊疼,一看面目,官差两只白眼翻得像鱼肚皮,人早已昏厥过去。

    姬野平骂了一句,抓着这官差左小臂,拧巴拧巴,撕扯下来,叼在嘴里一头啃着,一头继续扇他嘴巴,过了好一会儿,这官差终于又缓醒过来,瞧见对面蹲个大汉,嘴边酱哧呼啦,卡哧卡哧不知啃啥这个香,忽然瞧明白了:他啃的是一只手!吓得“库察扑哧”,把屎拉了一裤兜子。

    姬野平有了半条胳膊垫底,肚里稍稍平稳些,继续问道:“还不说?不说吃那条了。”

    这官差已经疼木了,尚未明白什么叫“吃那条”,顺他眼神,下意识地一抬右胳膊,只见这胳膊从肘窝中间裂开,手和小臂滴拉当啷地悠荡着,中间只连着一块皮,几根筋头半包着白骨棒,支棱在断口处的红肉茬儿里,冒着鲜蒸的血气,闻来颇有早晨那顿生鱼切片的清香。他呆了一下,赶忙扭头,这才发现左小臂已经“上完菜”了,登时“妈呀”一声,抽作一团。

    姬野平一骨棒抽在他脸上,道:“别叫了!说!这人头怎么来的?”

    “我说,我说,”官差忙道:“前些时,有一天大清早上,我们县城门一开,发现门口绑跪着两个人,这俩人被打成重伤,其中一个脖子上就挂着这颗人头。经过审问,俩人说他们是聚豪阁的,那颗人头是聚豪匪首之一的虎耀亭,是韦银豹把他们送来的。我们县令大喜,打听着郭督公亲统大军在庐山,特命我将这人头送往东厂驻地。”

    姬野平:“岂有此理!韦银豹怎会这么做!你撒谎!”

    “没有没有!绝对没有!”官差忙解释:“聚豪阁那俩人说,他们受了官军围剿,本是来古田山中找韦银豹求救,韦银豹听完盛情接待,却在饮食中暗下了毒药制住了他们,说他们搞什么五方会谈,等于拿古田义军作本钱招摇撞骗,他韦银豹反的是大明,却绝不跟瓦剌、鞑子们同流合污!虎耀亭解释,韦不听,又说他探得俞大猷的队伍在三江周边集结,显然准备包抄古田,君山被打破,怎么你们不都过来,而只派你们仨?显见的是你们投降了官府,又知我韦银豹不信任汉人,因此才派了个回族人来赚我,你姓虎的断了条胳膊也是苦肉计罢了。因此不由分说将那姓虎的斩了,把人头挂在那随从身上,趁夜送到了县城门外,意在向官府示威。”

    这官差全身剧痛,一边说一边抽搐,姬野平听完直气得把手往地上一摔,破口大骂。那官差虚虚地道:“我知道的都说了,好汉……”姬野平飞起一脚,将他脑袋踢歪。回手提起红枪便往西南赶,奔出几步,忽然想到:“韦银豹固然不对,可我若去杀他,岂不遂了官府的心愿?”

    脚步停下来,直了一直,回头看看,地上虎耀亭的头颅平放着,闭目如睡的样子意外地平和。

    他的心也忽然平静下来,鼻子一酸,暗骂自己一句“没头的苍蝇!”回来将人头捧起,下了道路,到林深处挖了个坑,将人头掩埋起来。

    磕罢了头,坐在坟前细想,原本还以为到古田能纠集义军报仇,如今根本无法取得信任,古田也去不成了。自己不去古田,又将何去何从?凭一己之力重建聚豪阁吗?没钱、没人,从何处着手?

    想了半天,有了主意。起身想走,手中红枪挂到什么,树枝发出哗啷一响。他看着这杆红枪,心想这枪太长,走到哪里都不免碍眼。直了一直,猛地想起一事,猛拍了下自己的脑袋,扔下枪赶忙回到沙土道上,看道上两头空寂,并无一人,忙捡起啃净的断手断骨,把官差尸体挂在马上,拖进林中拴定,复回到道上收土掩了血迹,看看无痕,这才放心又回到林中。

    他捡来柴枝生着火,掏出官差身上散碎银两,扒掉衣服,把尸体架在火上。然后靠树坐下,把官差的衣服扯成布条布片摞在一边,又把红枪拿过来,去了销钉,拧下枪头,这时官差尸体已经滋滋作响,不断有油脂滴下来。他拿枪头当杯子,接油不断倒在扯好的布片上,等布片被油浸透成了油布,便用这油布,一层一层把红枪的枪杆包裹起来,扎好。然后在虎耀亭的坟后挖了一条长沟,将枪杆包放在里面,推土埋好,撒上落叶。观察周围,在旁边一棵树上刻下记号,回来伸腿一踢,官差焦尸落入火中。

    回头检视马匹,这马狠摔了一下,筋骨倒没大坏,马身上还驮有小包,打开,里面是换洗的白布内衣。姬野平大喜,好在荒郊野地也没行人,就把自己的血衣脱了,换上新衣,重新围上青锋百炼降龙索,抻量抻量,袖子也短,裤腿也不够长,好歹干净就是。

    半个时辰之后,看看尸体烧得差不多,他挖些土把火填了,枪头往怀里一掖,踩镫翻身上马——那马被他大身子一压,腿虚虚地打了个弯儿,勉强撑住——扯过缰绳瞧辨方向,一磕镫,深入林中。

    次日寻着渡口,弃了马搭乘客船沿江而下,客船很慢,各地都要停泊,三日后这才来到九江地面。他找没人地方打了几个泥滚儿,抓松头发披在脸上,装成乞丐模样寻路进城,准备吃点东西找个庙坛忍一宿,明日再奔庐山。正走时,就瞧见前街有个矮矮的背影坐在石砖地上,衣衫破烂,头发披散,脏兮兮的,两手撑着身子正往前挪。

    姬野平恍惚了一下,觉得这背影有点熟悉,眼虚了一虚,忽然瞪圆了。

 第八章 名与礼

    常思豪和秦绝响由水路入川,江上不比别处,早晚越发寒凉,不得不沿途购置冬衣。到得眉山地界,已是入冬时节,晨起薄薄地下了场雪,远看眉山失黛,一片洁白,翠眉竟成白眉了。

    来到唐门老宅,只见这门楼似乎经过一番整葺,虽然藤葛未除,旧时那种荒疏气象却已荡然,多多少少有了些人气。常思豪心知唐门不喜与官府打交道,因此让秦绝响把随行干事留在外头交谷尝新、莫如之统管,自带他上去叩门。

    老家人唐不服打开门来,认出常思豪,乐得颠了个脚,忙进内宅通禀,不大功夫,唐墨显接了出来,白布缠头,肥脸蛋、肥身子都瘦下一大圈,一见常思豪,热情地拉起手来,又看到秦绝响,身子往后仰仰,仔细打量面目,道:“咦,咦?这个,莫不是我那绝响大侄儿噻?”

    秦绝响施礼道:“正是小侄,恕我可真不敢认,您是二姑夫吧?”

    唐墨显道:“可不是我噻!哎哟!像,真像噻,唉,这不是跟你爹一个模子扣出来的么!唉,这一转眼又多少年老!唉,说不逮!说不逮!”

    秦绝响知道,当初就是自己父亲秦默送的两位姑姑过门,因此与这两位姑夫都熟,想起爹爹,心里也颇不是滋味。常思豪忙问秦自吟可来了,不料唐墨显听这话,猛地把脸一沉,道:“你这娃!也太不成话噻!”

    常思豪心提到嗓:“怎么?”

    “哼!”唐墨显气哼哼地:“六月份生的孩子,到现在快半年老,你这当爹的又不是不知道信噻,却连个面儿也不着!算啥子事体么!”

    秦绝响忙道:“我大姐在呢?”唐墨显道:“这地方乱糟糟地,能让她住么?早让到九里飞花寨去老!”秦常二人一听,这才放下心来,秦绝响使着眼色,常思豪陪着不是,哄着姑夫这才进来。进得厅堂,秦美云正在里头等着,秦绝响叫了一声:“二姑!”奔过去扑进她怀里。

    听这一声唤,秦美云这眼直了一直,泪水就扑簌簌地滚落下来,再想找这人,才发现人已经在怀里了,赶忙拢住,搂着他一面勾头团脸地抚弄,口里一面哭:“我那兄弟!”

    唐墨显道:“就知道拉娃子哭。这大老远来挺冷的,快,向火、向火。”拉着常思豪也到火盆边。叙起别情,秦绝响知道常思豪不好开这口,忙替他把京里的事说说,言道大哥事多,京中又不安稳,来得晚了,也不能全怪他。又问三姑、三姑夫,秦美云一一地告诉,原来唐太姥姥死后,办完了丧,唐门上下准备在这守孝三年,本来守个孝,也不用讲究什么吃穿用度,因此大东西都没往这搬,前时秦自吟来了,就由秦彩扬和唐根母子陪着去了九里飞花寨住着,眼看天冷了,唐墨恩这又回寨里去搬些冬用品,唐小夕、唐小男挺想秦自吟,也跟去了,还没回来。

    秦绝响听说,赶忙又整理衣冠到后园去拜祭唐太姥姥。一家人絮絮叨叨,说到天黑。问到秦自吟既安全到了,怎么没派个人通知一声,唐墨显道:“怎么没派,派到京的人还没回来呢!”俩人一听,这才知道是错过去了。

    准备着吃晚饭的时候,门外头一阵吵闹,出来一看,大车小辆,原来是唐墨恩回来了,瞧见外面有东厂干事,产生了误会。解释开了,秦绝响问候一番,又问大姐怎样,唐墨恩道:“好着呢!娃也好,又胖了。”跟着又责怪常思豪:“你娃也不着调!生个孩子也不知道给起个名噻!小吟这孩子也是宁,非要等爹来给起,闹得到如今孩子都会爬老,大伙还是‘小侄’、‘大弟’地混叫,唐根那回混蛋,逗孩子的时候说句‘小没人要的’,结果倒叫开老,这上上下下的逗孩子,都叫‘小没人要的’,一阵阵让人听着,又好笑,又可怜!啥子事么!”

    常思豪这心里酸焦焦的,说不出是堵闷还是别扭,秦绝响明白,连连打着圆场,唐氏兄弟看谷尝新这几个人在外面雪地站着也不是办法,就想让进来,秦绝响道:“不必,我还有事要安排呢。”让他们先进去,自己到了院外,唤过谷尝新来嘱咐:“谷叔,你们带人先回眉山城里住着,这边完事了我再过去。”谷尝新点头,带人要走,秦绝响忽又唤住,回头瞅瞅常思豪他们都进堂屋了,把他又拉近了些:“还有事麻烦你,到眉山县城里后,你去找个首饰铺子……”声音压低交待一番。谷尝新奇怪道:“为啥用秦字?”秦绝响拿眼一瞅他,谷尝新会意不问了。

    秦、常二人在老宅住了一宿,次日起来准备到寨里接人,唐家因知常思豪轻车熟路,也就没派人跟着。二人先到了眉山县城,带上谷尝新等人。到江边上了竹排,趁常思豪不注意的功夫,谷尝新把东西塞给秦绝响,二人相视一笑。

    常思豪这一路没有笑模样,时不时的摸摸怀里,五志迷情散的解药瓶硬梆梆的,丢是丢不了,可是,倒底该不该给吟儿服呢?

    没这病之前,她和自己不能说是有感情,而且府里出了那种事,对她的打击相当大,如果服下解药,势必这些都会想起来,痛苦必然接踵而至。这对她来说,究竟是好事还是坏事?在京之时,自己和她相处时间也不算长,但是感情融洽,彼此都有了依恋,可这些,又都是建筑在一个假象之上的。

    看得出来,秦自吟一直感觉到生活中有某种缺失,她也一直想找回缺失的部分。如果自己和绝响想要瞒她一辈子,是能瞒得住的,可是,这样对她真的好吗?对于一个受了伤害的人来说,倒底是真相重要,还是幸福重要?不知情的幸福,还算是幸福吗?

    竹排到得上游,直接撑入苦竹林,唐门仆役欢天喜地接进寨来。听说常思豪到了,李双吉头一个甩大步迎了出来,一见面哈哈大笑:“侯爷,可把你给盼来了!”秦绝响看得直皱眉,心想这个二傻子没有半点规矩,不知为什么大哥倒挺喜欢他。紧跟着唐小夕、唐小男以及唐根也都迎了出来,李双吉引谷尝新等人到厢房接待,常思豪和秦绝响进内室拜见了三姑和唐根的母亲,大家说了一会子亲密话儿,秦彩扬知道常思豪惦着夫人,特意催着他们去看孩子,俩人这才道了失礼,跟表姐表弟到秦自吟这屋来看她。

    秦自吟住在原来秦梦欢在时住的那院,小院儿不大,三间房,倒极清静的。唐小男抢步在前面,挑了外屋帘往里头笑喊:“小没人要的!瞧瞧,今儿个要你的可来了!”唐小夕忙小声嗔她:“瞧瞧你,哪有点做闺女的样儿。”

    秦自吟早听了动静,只不好巴巴地赶去姑姑屋里见丈夫,早在房里收拾好了容妆,听得小男这一声喊,倒臊得脸上一红,不好意思出来,坐回床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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