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波江南系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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烟波江南系列- 第4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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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贾秀姑走了两步,摇摇晃晃地,黑子过去扶她,被她推开了。贾秀姑向秦海青招招手,“秦姑娘,麻烦你来陪我行不行?”她抱着歉意含糊地问,看来还有几分清醒。

  秦海青没喝醉,她心里有事,赶紧上前扶着她往家走。

  黑子没有坚持,坐回去接着喝酒。贾秀姑是女人,秦海青也是女人,女人喝醉的时候,让女人扶是最适合的。

  因为马家院子小,酒席是在村中的空地上摆的,离家还有一段距离。秦海青扶着贾秀姑走在路上,总觉得有眼睛跟在后面。

  “贾姑?”她试探着问。

  贾秀姑笑道:“我很高兴!”她似乎醉得很厉害。

  “叭嗒!”搭在她肩上系着铜碗的细绳溜了下来。秦海青赶紧伸手从地上拾了起来,“秀姑,东西掉了。”她递过去。

  “你帮我拿着吧。”贾秀姑靠在她的肩上,含糊不清地回答。

  秦海青觉得秀姑抓着她胳膊的手紧了一紧。

  回到了马家,秦海青把秀姑扶到床上睡下,然后把秀姑弄脏的衣服拿到灶间去洗,把也弄得很脏的铜碗也带过去洗。

  有人的目光跟随着她到了灶间,但是没有坚持下去,因为看一个人洗衣服是很无聊的事。

  秦海青拿起了铜碗,碗真的很沉。

  秦海青用左手端住了铜碗外部,右手的指头撑开,撑在碗的内壁上,然后,指尖贯力,转了一转。

  碗的内壁被吃力而无声地和外壁分离了开来,果然,这是一只夹层碗,秦海青将柔软的手指在夹壁上轻轻滑过,可以感觉到壁上有浅浅的刻印。

  两只铜碗的夹壁上共拓下了四片图,那便组成了一张完整的海图。秦海青把铜碗复了原,洗干擦亮后放回到贾秀姑身边,晒好洗净的衣服后,她离开了。

  海图上有一个地方标着一把刀,秦海青想,那大概就是他们在找的地方罢? 

482007年10月28日 星期日 2:01:27 PM《香蝶作品集》 2007。8烟波江南系列·第十六章





香蝶作品全集·烟波江南系列烟波江南之水流星第十七章



  应该说,贾秀姑是很干脆地拒绝了与官军的合作,当第二日,贾秀姑以首领的身份正式与官家的秦小姐交谈后,明确表明了她的立场——官家与川上的争斗与这个海岛无关,秀姑的人对任一方既不参予也不阻碍,因为大家都是靠海吃饭,不能为此而坏了彼此之间互不侵扰的协定。

  秦小姐对此表现出一种有节制的失望,因为贾姑毕竟是朋友的长辈,而且贾姑所讲的是海上规矩,没有可让人反驳之处,虽然有些遗憾,那也是没有办法的事。看看求助无望,又不想多耽搁时间,秦小姐只好准备与她的同伴一起离岛回陆上去。

  “到这儿就是我的客。”贾姑如是说,她把黑子唤过来,让他带两个贴心的手下送秦海青和池玉亭回去。“这海上的人并非个个都买官家的帐,在大事上我虽不方便帮你们,但保你们平安回去却是我的责任。”她用那双似能说话的眼睛静静地望着秦海青,秦海青默默地点了点头。

  不能不告而别,而新人尚未梳洗起身,秦海青便与池玉亭在马老太家等候,贾姑令黑子他们备船去,因自己也有事情要处理,便留他二人在房里。池玉亭见秦海青站在窗口发楞,欲开口安慰:“大小姐……”却见秦海青忽地回头对他微微一笑,指放唇边做了个悄声的手势。秦海青走过来,“我去外面走走。”一边从他身边走过。池玉亭忽觉手中多了一样东西,等她走出门后,低下头去看,却见是四块小小的绢布。

  绢布上有炭痕,池玉亭只看了一眼,便知道那是什么东西。绢布是从衣裳的衬里撕下的小片,而炭头也不是难找的东西,能用这两种东西做拓片的人很少,但大小姐会,那是他两年前教她的。池玉亭无语,将绢布细细看了两眼便卷起来放入了怀中。大小姐总是把重要的东西扔到他这里,而他也习惯了如此。

  秦海青走出小屋,天气不是那么晴朗,海岛的上空笼着阴暗的云,秀姑说今日不会有风雨,但海上的天气变化快,谁又能预知未来的事呢?

  秦海青站在屋外,从海上吹来的风凉凉地扫过空荡荡的院子,吹起几片落叶,打在她的脸上,她伸出手去抓住面前飘舞的叶子,叶子金黄,这使她惊觉秋深了。

  马老太太不在家,她去了村头李家,李家的娃儿生了病,请她过去看。在一个这样的地方,总有这样的一些女人,她们是智慧的妇女,是能用药草或泥土治病的人,是总能处理一切需要处理事物的坚强的乡下女人,是她们为活着的人们医治、守护,为死去的人们守灵、穿衣。秦海青喜欢她们,尤如喜欢自己的阿姨或是婶婶。

  秦海青将脸转向了后院,看到后院的那个小屋。那里也有个马老太太照顾的人,他是她的儿,她照顾了他几十年,现在仍要继续照顾下去。

  小姣的话忽忽然又响在秦海青的耳边,“马爷自己那样活着,也很可怜……”

  风卷落叶,在院子里飘着。秦海青深深地吸了口气,犹豫了一下,慢慢向后屋走去。她走到门前,门掩着,轻轻一推,“吱嘎”一声响,门开了。

  屋里有一种闷气,那是有长期卧床的病人所在的闷气,虽然窗开着,但那种死气沉沉的味道郁而不散。当眼睛适应了屋里的黑暗后,秦海青看到了屋里的那张床。有那么一刻,秦海青以为床上并没有人,看上去那被子是平的,只是有一点皱褶,她走近一些,得以看清那被子下确实躺着一个人,一个槁瘦如枯木的人,瘦得如一付骨架,被子几乎不因他的存在而凸起。

  这便是几年前还叱咤于海上的马爷么?那只是一段正在腐朽的木头。从他粗大的骨架,秦海青可以猜到这个人过去的荣光,那时他是必是个高大而健壮的汉子,有着黝黑的皮肤和粗豪的性子。然而,如今的马爷所有的精血都被抽空了,他躺在那里,只剩了一付皮和骨,露在被外的那张脸,因消瘦而皮肤松弛,皱纹深深,脖子上的筋络如老松的根。

  安静的房间里,低低地响着马爷艰难而又执着的呼吸声。那似是从一个破旧的风箱里发出的声音,微弱低沉,长短不一,有几次它突然归于宁静,秦海青以为它会从此消失,但它又顽强地响了起来。

  这并不是一间令人愉快的屋子,站在马爷的床前,秦海青感到一种压抑,她似能闻到死亡的臭气,那臭气充盈着整个房间,令人窒息。秦海青下意识地去看窗外,窗外是洁净的,有风生气勃勃地在院中嬉闹着叶子。

  “马爷自己那样活着,也很可怜……”小姣如是说。她是对的,也许可怜的并不单是马爷……

  秦海青不知道自己在床前站了多久,不知道怎么了,那回荡在屋里的呼吸声渐渐地变得清晰而响亮,长一声,短一声,折磨着她的耳朵,死亡的气息从四面八方向她挤了过来,令她几乎无法呼吸。

  秦海青举起了手,是的,她可以做,轻轻的,在这个可怜人的脖子上切一掌,或者,在他的心口按一指。

  那条生命已经非常脆弱,只需要轻轻一下。秦海青看着自己的手慢慢地按向了床上那个人的心口,真是一种奇怪的感觉,整个头脑里都是空白的……

  空气里,回荡着马爷可怕的风箱似的呼吸声……

  一只手从后面伸过来,温热而有力的手,伸过来抓住了她的手。

  “大小姐,该走了。”她听到池主亭在身后说。

  秦海青惊了一惊,似乎刚从一个梦中醒来。

  “是么……”她忽然觉察到一阵风,那是从窗口吹进来的一阵风,把屋里的闷气吹开了。

  “是的。”池玉亭带她向门口走,并没有放开她的手。

  秦海青跟着他走,他们跨过了门槛,走出了门。

  “我刚才……做了什么?”秦海青迟疑地问。

  “什么也没做。”池玉亭回过头温和地笑着,“走吧,到时候了。”

  秋天的叶子仍在与秋天的风戏闹于庭院间,仅仅只是那么一步,从屋内到屋外的一步,让秦海青突然有了一种放松的感觉,她觉得她喜欢那阵风,而且,她喜欢那落下后仍似有生命的欢闹的叶子。

  “到哪里去?”她小声地问池玉亭。

  “去码头吧,”池玉亭回答,“他们在那里送行。”

  他们牵着手往外走,走出院子后,池玉亭放开了她的手。他什么都没有说,秦海青想,而且,他定然是什么也不会问的。

  新人已经先行到了船边,秀姑也在那里,三日里送行了两次,这第二趟少了许多的依依之情。“你不会明天又回来吧?”小姣望着秦海青“吃吃”地笑,“那也难说,若不是动身回京里,只怕还要回来找你。”秦海青应道,她拿眼角去看秀姑,秀姑对她微微地笑着,秦海青低下头移开了自己的眼神,不知为什么,她不敢看她。

  黑子站在船边,一声不吭地看着他们,秀姑叮嘱他送官家的人回陆上,并且,顺便去陆上带点补给回来。

  “黑子,”秀姑唤了一声,黑子听见,走过去站到她面前。“自己出去要压着点性子。”秀姑轻轻地说。“嗯。”黑子应了。秀姑又说:“行事要小心。”黑子又是嗯了一声。他望着她,问道:“你过两天是不是要回去上坟?”秀姑点头,于是黑子咧开嘴爽朗地笑:“你上完坟回来我也就回来了,不会有事,你等着吧。”秀姑嘴唇动了动,似还要说什么,犹豫片刻,却换了一张笑脸,伸手去在黑子肩上拍了一掌,“去罢!”她说。

  船往海里去的时候,秦海青站在船头,看着渐渐远去的站在岸边的众人身影。

  是自己多心了么?小姣的身影是明媚的,席方南的身影是英挺的,只有那秀姑的身影看上去有些惆怅。秀姑没有象小姣那样向船这边招手,她只是默默地看着船走,秦海青觉得那眼神里饱含着忧虑与担心。

  “喂!帮你们可以,但姓肖的对我们指手划脚可不行。”忽然,她听到黑子走到身边极不情愿的小声说。然后,秦海青突然明白了秀姑眼里深深的担心,那眼神,原来只是给一个人的。

  秀姑没有让岛上的人参予争斗,但她给了他们黑子,这个最接近她的人。“我不觉得你们有多厉害,要不是秀姑.....”黑子站在秦海青身边不满地低声嘀咕道。

  众人上岸后,一并到安海县衙找肖赤雷去,当肖将军看到那四张拓着海图的绢片时,脸色阴沉得很厉害。秦海青看不懂海图,肖赤雷认得,只是看了一眼,他就认出其中三片是大的方位图,剩下的一片则是海岛的地形图。“难怪贾秀姑会不放心,”他看着海图说出一个简洁的评语来:“易守难攻。”

  看着肖将军眉头紧锁,秦海青也颇有些担心起来,偏偏她又不太明白这海图上的机巧,便向肖将军请教。肖将军叹了口气,指着有标记的那张图说道:“此岛虽说离陆地只有一天的路程,但要到那里,却要逆着海流而行,我们长途奔袭而去,定然疲惫已极,而海上四处无隐蔽之处,敌人必会早早发现我们的踪迹并做好防守准备。”他示意众人看海岛的地形图,“此岛为环状,中间是海湾,只留一小口对外,环岛的外边地势高于内边,自成天然堡垒,我们唯有从对外的小口攻进去。可是你们看,”肖将军指着那处小口解释道,“如果我对贾秀姑的标记理解不错,那么这里是筑着很厚的寨墙,即使攻破,只怕兵船上的兵资已耗去大半。”他点了点图中环岛上的几个黑点,“我不知道这是什么,但若是我防守,便一定会在这里的高处布下投石机,只等兵力大耗的战船冲进海湾,便以巨石将其击沉。”

  众人听了肖将军的一番话,都觉得煞是难办,一时间都沉默起来,忽然间,屋里回荡起黑子不屑的笑声:“这样就不行了?我还以为你们有多厉害呢!”

  肖赤雷抬起头,用带着几分戒备的眼神看黑子,而黑子的眼神中也更多的是一种不友善。这两个人实在是很难调和在一起的,黑子明显对官家抱有敌意,他似乎只愿意和秦海青与池玉亭说话,连在官衙里多呆一阵也会让他有浑身发麻的不适之感。岛上的人从来没有象今天这样光明正大地走在安海县的大街上,他们今天并不是官家要擒的贼寇,然而,这并不等于说岛上人与官家便成了朋友。

  “要是我说就算进得了海湾也不一定上得了岸你是不是干脆不去打了?”黑子问。肖赤雷听得出他话里有话,正色答道:“军人要保百姓安康,不管有什么样的危险,这一趟一定要去。”黑子哼了一声,凑到桌边拿指头在正对海岛出入口处指指,“我曾和秀姑去过,除了这里,岛内四周在涨潮的时候地面与海面有一丈的距离,所以只能从这里上岸。不过呢,”黑子话锋一转,“这边岸上有川上淳亲自教出来的武士守着,一个人能对付三个官兵。”肖将军怒道:“我的士兵不会那样容易落败。”黑子的话语中却满是讽刺:“嘴巴硬有什么用?”肖赤雷原想反驳两句,但他总还是有些涵养,脸涨得通红,鼻子里狠狠哼了一声,却也不再说什么。

  “依将军的意思,要攻打川上淳的岛很难了?”秦海青问道。“难是肯定有些难,但也并非全无办法,只是要做更多的准备,最快也要两天之后才能出发。”肖将军捋着胡茬子,眼盯海图无可奈何地回答。“那末,只有求天保佑这两日内川上淳无甚动静了。”秦海青叹道。肖将军闻言不作答,只是摇了摇头。

  战事要在两日之后才开,这等待的过程虽然难熬却也让人莫可奈何。黑子自和他的兄弟们在安海县四处游走,不说离开也不说留下来,他们是自由惯了的人,虽也算友,但官府却无论如何也没法管束他们,只要在安海县逗留时不寻衅生事,安海县令也就随他们去了。备战的准备在紧张有序地进行,海边上军船停泊之地扯起了宽大的幕帷,将军营、兵资作坊与平民的码头分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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