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蛊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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蛊惑- 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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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不知我这样说法对不对,因为事实上,我只看到那蜘蛛爬回他的身上去,而没
有看到那蜘蛛自他身上爬出来。
    “可是,猛哥一听我那样讲,却立时欢呼起来,我也不知他叫了一句甚么,所有的
人都呼叫了起来,欢声雷动,芭珠也在这时,被人推了出来,她显然刻意地打扮过,她
的头上,泼满了一种发出异样的香味的白色的小花,令得看来更像仙女,她被推到我的
身边,猛哥向我高叫道:‘你已被认为是我们族中的一员,爹已准了你和芭珠的婚事!

    “直到此际,我才陡地一惊,我和芭珠的婚事?我并未向芭珠求过婚,如果我这样
,那不是太儿戏了么?我想要分辩几句,可是那晚,月色是那样皎洁,芭珠是如此美丽
,族人的歌舞,又是如此狂热,我实在无法抗拒那么多的诱惑,所以,在我呆了一呆之
后并不分辩,立时抱住了芭珠。
    “一批一批的人,灌我饮一种十分甜冽的酒,那是疯狂的时刻,我在饮了酒之后,
和芭珠远远地奔了开去,在那时,根本没有想到和芭珠成婚,我只感到,这是我的一段
艳遇,芭珠固然美丽,但是娶她为妻,还未免不可想像,当她躺在我臂弯中时,我已经
在想,当我回到上海,向人讲起这段艳遇时,会引起多少人的欣羡!”
    叶家祺又停了下来,向我苦笑了一下:“如果我真的不能救了,那是报应,薄幸儿
不是总有报应的么?可是……可是我从头至尾,根本没有爱过她,我根本不爱她。”
    我想责备叶家祺几句,责备他既然根本不爱芭珠,为甚么当时不立即拒绝。
    但是我却没有出声,因为我了解叶家祺的心情,在他的叙述中,我已经完全可以明
白当时的情形了,有那一个年轻人可以抵抗半裸的苗女的诱惑呢?而且,正如叶家祺所
说,他以为那是艳遇,以为那是随时可以离开的,而且不必负责的事!
    叶家祺用力地摇著头,又道:“这样,过了七天,我想起了平纳教授,我想见他,
可是他却不知道到甚么地方去了。我想起了我的标本采集队,于是我告诉猛哥和芭珠,
我要离去。
    “但是,当我这样告诉他们之际,他们却只是用摇头来回答我,这使我十分恼怒,
我终于不告而别,从另一道石缝的急流中淌了出去。
    “我刚一出了那山缝口,重又来到河面上之际,猛哥追上了我,他要我立时回去,
我当然不肯,他最后才道:‘你要走也没有法子,但是我不妨告诉你,我们的族人,最
精于下蛊,我的父亲,我、芭殊,都是此道的高手。你绝不能离开超过一年,而且,你
和芭珠已经结了婚的,你不能再结婚!’当时,我只将他的话,当作是无聊的恫吓!
    “我当然不作理会并告诉他,我是一个文明社会的人,他们要我在他们这种未开化
的地区过日子,那是不可能的事!
    “猛哥却不顾我说甚么,只自顾自道:‘芭殊准你离开一年,一年之内,你一定要
回来,如果你不回来的话,你一定会疯狂,你的疯狂是逐步来的,在大半年之后,是每
隔十来天一次,以后就越来越密,直到完全疯狂为止。但是,如果你竟然和别人结婚的
话,那么,你必然在结婚的第二天早上惨死!’猛哥讲得十分认真,像是他的话是一定
会实现的一样。
    “当时,为了怕他们大队人追上来,强将我拦了回去,所以我只敷衍著,告诉他,
我先回家去安排一下,或者我会回来久居。
    “当夜,我回到了营地,立即逼著土人向导连夜起程,不几天,我们已远离了那个
苗区,人家问我那几天在甚么地方,我也只说是迷了路,我没有对任何人提起过那一段
经过,我自己也将之淡忘了,可是,可是……”
    叶家祺讲到这里,便难以讲下去。
    可是他不必讲下去,我也可以想到他所要讲的是甚么了,他在离开的时候,根本没
有将猛哥的话放在心上,可是到了如今,猛哥的话,已然渐渐成为事实了!
    我听了他的叙述之后,心中的骇然,难以形容,因为他所讲的一切,实在太不可思
议了。
    天下真的有“蛊术”么?真的有一些人,精于“蛊术”,可以使人在不顺他们的意
思之际,令得中了“蛊”的人疯狂或死亡么?
    如果真的有,那么“蛊术”究竟是甚么?是一种甚么力量?
    从眼前叶家祺的情形来看,他已中了蛊,渐渐地变为疯狂,但是真的是如此么?
    我的脑中,乱成了一片,我呆了半晌,才道:“家祺,你好好地休息一下,待我开
车,到了上海之后我们好好地找精神病专家来研究一下。”
    叶家祺苦笑了一下:“直到如今,我还是不相信猛哥的鬼话的,我一切全正常,世
上也不会有那种神秘的力量的。”
第五部:美女芭珠
    我和叶家祺换了一个位子,由我来开车,我又问道:“那么,猛哥和他的父亲,找
到你之后,又和你讲了些甚么?”
    “他们和我的交涉,我想你已全都听到,他们要我跟他回去,并且一再说,如果我
结婚的话,一定性命难保,他们也不想我死,可是那是芭珠下的蛊,他们也没有法子解
。”
    我道:“这样说来,事情越来越奇了,我根本不信有这种事,我也很高兴你不信,
家祺!”
    叶家祺欣然:“我们毕竟是好朋友!”我早已说过,我那时,很年轻很年轻,叶家
祺也一样。在我们年轻的想法中,有一个十分幼稚的概念,那便是认为人类的科学,已
可以解释一切现象!
    如果有甚么事,是科学所不能解释的,那他们就认为这件事是不科学的,是违反科
学的,是不能存在的,是虚假的。
    直到以后,经历了许多事之后,我才知道,有甚么事是科学所不能解释的时候,那
些是因为人类的知识,实在还是太贫乏了,科学还是太落后了的缘故。
    只是可惜得很,当我知道了这一点之后,已然是很久很久以后的事情,久到了我连
后悔的感觉,也迟钝了。
    在天蒙蒙亮的时候,我们到了上海。
    我将车直驶进虹桥疗养院,替叶家祺找了一个头等病房,当天中午,名医毕集,对
叶家祺进行会诊。会诊一直到傍晚时分才结束。
    在会诊结束之后,一个德国名医拍著我的肩头,笑道:“你的朋友极其健康,在今
天替他检查的所有医生全都死去之后,他一定还活著!”
    听了这样的话,我自然很高兴,可是我的心中,却仍然有著疑问。
    我道:“可是,大夫,我曾亲眼看到他发狂的,他本来是一个十分文弱的人,但是
在发狂的时候,气力却大得异乎寻常,而且,他自己对自己的行为,也到了绝不能负责
的地步。”
    那专家摊了摊手:“不可能的──照我们检查的结果来说,那是不可能的。”
    我苦笑了一下:“大夫,那么总不成是我和你在开玩笑吧?”
    专家又沉吟了一会,才道:“那么,唯一的可能,便是他在发疯之前,曾受催眠,
催眠者利用他心中对某一事情的恐惧,而造成他暂时的神经活动不受大脑中枢控制,这
是唯一的可能了。”
    专家的话,令得我的心中,陡地一亮!
    在叶家祺的叙述中,我听出他对于猛哥的话,虽说不信,但恐惧却是难免,一定是
他心中先有了恐惧,而且猛哥和他的父亲,又做了一些甚么手脚,是以叶家祺才会间歇
地神经失常。
    这使我十分愤怒,我认为这些苗人,实在是太可恶了,我走进了病房,将会诊的结
果,和那位德国专家的见解,讲给叶家祺听。
    最后,我道:“家祺,我们快赶回苏州去,将那两个家伙,好好的教训一顿。”
    叶家祺在听了我的话之后,精神也十分之轻松,他兴奋地道:“这位德国精神病专
家说得对,我虽然不信猛哥的话,可是他的话,却使我心中时时感到害怕!”
    我道:“这就是了,这两个苗人,我要他们坐几年牢,再回云南去!”
    我们有说有笑地,在当天就离开了疗养院,当天晚上,回到了苏州,直冲到那家小
旅店之中。
    可是,到了旅店中一问,今天一早,猛哥和他的父亲,已经走了,是伙计送他们上
火车南下的。
    我一算,他们走了一天,如果我们用飞机追下去的话,那是可以追到他们的,而以
叶家的财势而论,要包一架小飞机,那是轻而易举之事。
    我立时提出了我的意见,可是叶家祺却犹豫了一下:“这未免小题大做了吧?”
    我忙道:“不,只有捉到了他们两人之后,你心头的阴影才会去净!”
    叶家祺笑道:“自从听了那德国医生的分析之后,我早已没有甚么心头的阴影了,
你看,我和以前有甚么不同?何必再为那两个苗人大费手脚?”
    我双手按住了他的肩,仔细地看了他好一会,感到他实在已没有事了,是以我们一
齐大笑了起来。
    等到我们一起走进叶家大宅,我和叶家祺一起见到叶老太太时,叶老太太也感到叶
家祺和时时发病时不同,她一面向我千恩万谢,一面又派人去烧香还愿。
    而接下来的几日中,我虽然是客人,但是由于我和叶家祺非同寻常的关系,有许多
事,下人都走来问我,求我决定,我也俨然以主人的身份,忙著一切。
    这场婚礼的铺排、繁华,实在难以形容,而各种各样的琐事之多,也忙得人昏头转
向,叶家祺一直和常人无异。
    叶家的空房子住满了亲戚朋友,我和叶家祺一直住在一间房中。
    到了婚礼进行的前一晚,我们直到午夜才睡。
    睡了下来之后,我已很疲倦,几乎立时就要睡著了,可是叶家祺却突然道:“如果
芭珠真下了蛊,那么,后天早上,我就要死了!”
    我陡地一呆,睡意去了一半,我不以为然地道:“家祺,还说这些干甚么?”
    叶家祺以手做枕地躺著,也听出我的声音十分紧张,他不禁哈哈笑了起来:“看你
,像是比我还紧张,现在我心头早已没有丝毫恐惧了!”
    我也不禁为我的紧张而感到好笑:“快睡吧,明天人家闹新房不知要闹到甚么时候
,你还不养足精神来对付么?”
    叶家祺笑了起来,他笑得十分轻松,也十分快乐,这是一个新郎应有的心情,尤其
他的新娘,是他自己一直十分喜欢的,想起以后,新婚燕尔的旖旎风光,他自然觉得轻
松快乐了。
    他躺了下去,不久便睡著了。
    第二天,更是忙得可以,各种各样的人,潮水一样地涌了进来。
    叶家的大宅,已经够大了,大到我和叶家祺这两个天不怕地不怕的小子,在夜晚也
不敢乱走,但这时,只见到处是人。
    大厅上,通道上,花园的亭子上,所有的地方,可以摆筵的,全都大摆筵席,重要
的人物,自然全被安排在大厅之上,有人来就闹席,穿著整齐号衣的佣人,穿梭也似地
在宾客中来往著。
    下午吉时,新娘的汽车一到,更是到了婚礼的最高潮,我陪著新郎走了出来,陪著
新娘下车的美人儿,一共有三个人之多,她们是新娘的甚么人,我也弄不清楚,只觉得
她们全都明艳照人。
    婚礼半新不旧,叩头一律取消,代之以鞠躬,但是一个下午下来,只是鞠躬,也够
新郎和新娘受的了。
    到了晚上,灯火通明,人声喧哗,吹打之声,不绝于耳,我几乎头都要涨裂了,终
于抽了个空,一直来到后花园,大仙祠附近的一株古树之旁,倚著树坐了下来。
    全宅都是人,只有大仙祠旁边,十分冷清,我也可以松一口气。
    那地方不但十分静,而且还很黑暗,所谓大仙祠,就是祭狐仙的,那也只不过是小
小的一间,可以容两三个人进去叩头而已,祠门锁著,看来十分神秘。
    我坐了下来不久,正想趁机打一个瞌睡,因为我知道天色一黑,当那些客人酒足饭
饱之后,就会向新娘、新郎“进攻”,而我是早已讲好,要尽力“保驾”的。
    我闭上了眼,在蒙蒙矓矓,正要睡去之际,忽然听得有脚步声传了过来,我立过时
睁大了眼睛,只见黑暗中,有一个女子,慢慢向前走来。
    我吃了一惊,可笑的是,我的第一个反应,竟认为那是狐仙显圣来了,因为狐仙多
是幻成女子显圣的。
    但是,等到那女子来到了我面前之际,我自己也觉得好笑,那是叶家敏,而她显然
也不知道我在这里,只是自顾自地向前走来。
    我心想,如果这时,我一出声,那定然会将叶家敏吓上一大跳的,是以我没有出声

    我贴著树干而坐,而且,树下枝叶掩遮,连星月微光也遮去,更是黑暗,叶家敏就
在我的身前经过,也没有看到我。
    我一见她时不出声,是怕她吃惊,但是等到她在我的身前走了过去之后,我却生出
了极大的好奇心。
    我心想:她家正逢著那么大的喜事,她不去凑热闹,却偷偷地走来这里做甚么?
    我又想到,我第一天才到的时候,叶家敏曾约我到西园去和她见面,结果她被四阿
姨追了回去,我并没有见著她。而事后,我好几次向她询问,她约我到西园去是为了甚
么,但是她却支吾其词,并没有回答我。
    少女的心思,本就是最善变的,是以我也没有放在心上。但这时,我却觉得她的态
度十分可疑。
    我随著她的去向,看她究竟来做甚么。
    只见她来到了大仙祠的外面,便停了下来,也不推门进去,却扑在门上,哭了起来

    这更令我吃惊了,今天是她哥哥的结婚日子,她何以躲到那么冷僻的角落,哭了起
来?
    她一直哭著,足足哭了十分钟,我的睡意,已全给她哭走了,才听得她渐渐止住了
哭声,却抽噎著自言自语道:“为甚么要这样?为甚么要这样?”
    我实在忍不住了,站了起来:“家敏,你在做甚么啊?”
    我突然站起,和突然出声,显然使叶家敏蒙受极大的惊吓,她的身子陡地向后一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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