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上血字-谢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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门上血字-谢飞- 第3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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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和小川顿时盯住他看,还用余光看了看对方,感觉十分别扭。
  “该不会是巧合吧……你们还记不记得了,网上小蓓的那张照片,就是在出租车里的那张,照片里有崔哥,有小蓓,还有你……”老于用手一指我。
  “怎么了?”我有些紧张。
  “那张照片是什么时候发到网上的,你们还记不记得了?我记得是那天晚上咱们刚回寝室不久的时候,第二天我还拿出租车的发票核对过时间。是不是?”老于盯着我俩看。
  “嗯,好像是……怎么了?可当时咱们都在一起啊,谁也没上网。”我说,生怕自己被怀疑了。
  “是,我的意思是……当时咱们三个还有崔哥,都在咱们寝室,只有小蓓一个人在崔哥寝室,恰巧这个时候,那个帖子出现了……”
  “你的意思是……是小蓓用‘水草河土’上网发的帖?”我打断老于说。
  “你是说小蓓被控制了?!”小川突然抢过话,“有道理啊……那么被控制的应该不光她一个人了。你们还记不记得李晓冉死的时候那张照片了?她的身边就是我写的那张纸。说明什么?说明她肯定也被精神控制了,所以她才会把纸揭下来!”
  “哦——”
  我和老于同时倒吸口凉气,长长地点了点头,许久以来的一个谜团好似终于打开了——看来所有与这件事有关的人,包括那些得病的人,也包括我们四个,都被一些若隐若现的精神力量控制着。而可悲的是,我们四个人好像是一直在凭着自己的想法在寻求真相,但现在我不再相信这一说法,相反,我觉得,我们每个人,都被一种好像潜意识的东西在冥冥中牵引着向同一个方向走去,如果没有这种潜意识的左右,我们根本不能走到现在这一步。
  我们可能一直被一种意念操纵着自己的想法——想到这里我突然十分沮丧,同时更加担惊受怕起来,不知道这些所谓的意念还能让我们做出些什么,不知道我们的终点将停在哪里。
  而且,一个最大的问题始终没有浮出水面——水香到底要我们做什么呢?
  时间真的不多了,除了小蓓,只剩下两个人了。
  老于和小川的脸色也显得难看起来。三个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眼神里都是惶恐无措。
  不知不觉中,我突然发现自己身上有些冷,于是赶紧朝四周看了一眼,屋子里的四面墙壁空荡荡的,被当年烧出来的黑烟熏得黑一片白一片,屋子当中杵着的四具木头人显得格外显眼,其中两具稍高,两具稍矮,其中最矮的那具木头人正对着我们三个,它嘴上的钉子好像隐藏着什么秘密。
  为什么是四具木头人?!还有高有低?!一个惊悸的念头突然划过我的脑子,难道是——水香,还有她的父母和弟弟?!
  “水香全家?!”我盯着四具木头人脱口大喊,把自己都吓了一跳,边说边靠向后面的窗口,准备随时跳出去。
  “什么?”他俩刚一问我,也立刻明白了过来。
  他们两个顿时也慌了,一边死死盯着那四具木头人,一边互相拉着也退到窗边。
  那个嘴上钉了钉子的是不是水香?是谁干的?为什么要这样做?水香的父母和她弟弟现在在哪?为什么现在只留下四具烧焦的木头人?如果他们还活着,水香是不是要我们去找到他们三个人?可又上哪去找?
  一下午的时间居然那么快就过去了,阳光已经不大充足,透过窗外院子里的那棵老树,星星点点地闪在我们几个身上,像一只只半睁半闭的眼睛。
  小川这时候颤着声音说了一句:“咱们回……回去吧。”
  老于突然不说话了,满脸涨得通红,两眼眯缝着直视前方,额头上的血管都鼓了起来,样子十分可怕。过了几秒,他突然闭上眼睛,低下头,嘴唇开始有一阵没一阵地嚅动着,但没发出声音,好像在默默念叨些什么东西,嘴角还时不时一抽一抽的,眉头也渐渐紧锁起来。我和小川看得紧张,不知他要干什么,也没敢去打扰他。
  过了几分钟,老于终于抬起了头,他脸变得惨白,张开眼的一瞬间摇晃了一下差点跌倒。我和小川刚要问话,他回过神来吐了口气,抹了把额头上的汗说:“今天不早了,咱们赶紧……收拾一下回去吧。”
  我见老于不愿多说,也就没问,但心里还是宽慰很多,因为老于也终于答应回去了——眼见着那太阳就快落下去了,这屋子里是越来越暗,我可是一刻也不想久留了。
  “咱们赶紧上去,把大字报都弄下来,带回去。”老于发话。
  于是我们三个又一起顺着客厅一旁的木质旋梯往二楼走上去,走一步回头看一步,直到看不见了楼下客厅里的木头人,我们就来到了二楼。二楼有两间卧室模样的房,里面黑黢黢的,本应是白色的四壁和天花板在黑暗中显得灰蒙蒙一片,看起来好像比一楼干净一些,没有烟熏火燎的痕迹。
  我们蹑手蹑脚地先走进一间卧室里,直奔窗户那几丝光亮走过去,到了窗边,一摸,果然上面糊的是一层大字报。老于探出手,先把大字报的下端揭下来,然后抓住窗户内侧的铁栏杆上到窗台上,又麻利地把大字报的上端揭了下来,然后往后轻轻一甩,随着哗的一声响,大字报就落在了地上。
  可同时并没有多少阳光透进来,窗户上盖着厚厚一层爬山虎的叶子,被光线一照,透出一种怪异的绿色,还一闪一闪的。玻璃上粘连着爬山虎细细的脚,一个小点连一个小点,密密麻麻的,让人觉得难受。
  老于揭了一张又一张,我和小川就在地下不停地拣起来叠好,不时抬头打量四周。终于一阵忙活之后,两间卧室的大字报全都揭下来了。
  临下楼梯前,老于又探头看了看两间屋子,确认没有其他东西了,这才走下楼去。
  “走吧?”我说。
  “等一下,把窗关上。”老于说,“别让外人进来,打搅了……这……这一家人。”
  于是我们又把客厅左右两边的窗全拉回来锁上,关窗那一刹那,外面的声音倏的一下全灭了,屋子里又重新被静寂笼罩,光线比刚才又暗了,那种熟悉的窒息感又爬上我的鼻梁。
  小川拉了几下我的衣服就往来路走,他已经等不及要跑出去了,我赶紧迈步随他走,然后顺手捞了捞老于的胳膊,却见他把头转向那堆木头人,呆立在那。
  “老于!”我叫了他一声。
  老于一怔,身子猛地一挺,然后有些不自然地转过身来,看了看我俩,又摇摇手没说话,然后随我们一起往外走,边走又边回头看了那木头人一眼,让我直纳闷。
  穿过泼了半墙血的走廊,又穿过书房,终于到了我们来时的窗台,我们三个接连从里面跳出来,然后从房子外面把窗户仔细关好。等一切都折腾完的时候,太阳已经看不见了。
  我们把大字报折叠成一大摞,没字的一面冲外,拣了根小绳绑好了,然后趁门口没人的时候就溜出了大门,打了辆车,急三火四地回到了学校。 
 
情 人 塔
水香日记(三)
 
  那个嘴上钉了钉子的木头人,肯定是水香……看了她的眼睛我就觉得不对劲……小川,你在那屋子里的时候有没有这样的感觉……就是……眼前突然变得黑茫茫一片,有一小撮白的东西在脚下跳来跳去……
  出租车一直开到寝室楼下,我们三个跳下车,拎起那捆东西就跑上二楼钻进寝室,这时候已是饥肠辘辘,一整天没吃东西了。
  我们拿出几包方便面和火腿肠,装在饭缸里用热水泡上,老于一语不发地拧开他的酒瓶子喝了一大口,然后又拧紧放回。
  小川终于忍不住问了一句:“你刚才怎么了老于?”
  老于回过头来,表情有些恍惚,他两手叠放在饭缸盖上,额头枕在手背上,低着头不说话,半天突然抬头冒出一句:“我刚才怎么了?”
  “你刚才?你刚才在那屋里自己念叨些什么呢?”小川说。
  “我念叨?我念叨什么了?”老于一脸迷糊。
  “你不记得了?你盯着木头人嘴的一直嘟囔,满脸憋得通红的,都不记得了?”我插嘴说。
  老于凝视着地面,像是在仔细回想,半天过后,他慢慢把视线转到我脸上,盯着我两眼说:“想起来了……她……她跟我说话了。”
  “谁?!说什么?!”我盯着老于,等他说下去。
  他却咽了口口水,轮流看着我和小川的眼睛,焦急若渴,好像在想着什么,话到了嘴边却突然忘了。几秒过后,他的目光一下子凝聚起来,犀利地盯着我俩,说:“水香!她说……说什么……就快了!”
  我还没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老于突然变得异常激动,咣当一声掀起饭缸盖,撩起筷子就卷着面条往嘴里填,吃了几口却又一把扔下筷子,神经质一样地侧耳听着什么。我顿时明白过来,赶紧摸出那块手表放在桌子上,那表还在嚓嚓嚓嚓走着。
  “什么‘就快了’?”我问,“时间快到了?!”
  老于看了我一眼,又飞快地看了一眼表盘,什么话也没说,又呼隆呼隆一个劲儿吃面,嘴一直哆哆嗦嗦的,不一会儿饭缸就见底了。
  他抹了把嘴,霍然站起来,双手把表捧起来合在掌心,快速走到窗台边上,然后低下头凑近两掌,像是跪在坟前忏悔似的。
  这根本不是平时的老于了,他怎么了?我和小川对看一眼,几乎同时走了过去。
  “老于,你怎么了,清醒点!”我和小川一边摇他一边喊。
  老于满头虚汗,目瞪口呆地朝着窗外,好像自言自语地说:“可能真的是……时间……不够用了……我这是在求她……”说完这话,从没哭过的老于居然眼睛一红,唰地淌下两串眼泪来。
  “时间不够了怎么办……小蓓怎么办……崔哥怎么办……咱们会不会也都被牵连了……可本来不关咱们的事啊……”他颤着嘴唇一直喊。
  我一阵心焦,不知是为了小蓓还是自己,眼泪也突然涌了上来。老于半天转过脸来,“咯咯”地咬了几下牙,又磕磕绊绊地说:“那个嘴上钉了钉子的木头人,肯定是水香……看了她的眼睛我就觉得不对劲……小川,你在那屋子里的时候有没有这样的感觉……就是……眼前突然变得黑茫茫一片,有一小撮白的东西在脚下跳来跳去……你直不起腰来,也弯不下腰去,胸口很闷……然后……然后一直有个女声在周围有一句没一句说着什么……我只记住这一句‘就快了’……其他想不起来了!啊?有没有?你有没有?”
  只见小川边听边傻傻地点头,到后来头也不点了,只呆在那里盯着老于不说话。我不知道他们说的是什么,他们的表现让我有种就要发疯的感觉。
  正在这时候,手机嗡的一声在裤兜里振响了,我腿边一酥,感觉浑身都在抵触它。我掏出来,电话是我妈打来的,我刚一接起来,她就在电话里责备地问我这几天去哪疯了,怎么放了假还不回家。我噙着眼泪听着她的责备,觉得这声音异常亲切。我咬着牙不让自己呜咽出来——我什么都不能跟她说!我不能让我妈担心!
  我狼狈地装着笑跟她解释了几句,可眼泪却顺着手机就往下滴。我真想告诉我妈,我已经陷进了一个无底洞,很可能自己也受到牵连,后果不敢去想,也许时间真的不够了,我没完成那件事,我在表停以后也会受到惩罚,也许我也会像李晓冉一样,浑身变得浮肿,咬断自己的舌头然后一口吐出来……可我什么都不能说,她也帮不了我,我更不能拖累她。
  我妈在电话里让我今天晚上无论如何都要回家,我随口答应了一声“我晚点回”,就匆匆挂掉电话。电话一挂断,我感觉自己就像只断了线的风筝,心里空落落的,对着老于和小川就号啕大哭起来:“怎么办!怎么办!我想回家!我想我爸我妈!我不想就这么死了!”
  小川耸了耸鼻子,立马也哭了,这时老于却抹了把哭红的眼,把手里捧着的手表平放在桌子上,然后摸出裤兜里的那本日记本,一把翻开,找到刚才我们看到的那页,深深吸了一口气,又开始埋头看起来。
  不管有没有用,都要争分夺秒了。我和小川顾不上吃东西,赶紧又一人一边围过去跟老于一起看。
  这一回我们看得极快——
  文卿最近对我不冷不热的,平时总躲着我,感觉有些奇怪,不知道他藏了什么心事。我提出要跟他结婚,他却显得冷冰冰的。我这几天一直在想,他是从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反常的,现在想想,应该就是从那天我告诉他我怀了孩子以后。他是不是不想那么早结婚?实事求是讲,对于一个男同志来说,也确实是早了点。但是孩子是他的,不结婚总不是办法,只是早晚的事。我不管爸妈怎么说,反正孩子是我的,我一定要留下来。
  时间是1971年6月的一天。
  “水香怀孕了?是那个文卿的孩子?”我自语道。
  “哦……我想起来了……还记不记得她在前面说‘分心’了?还‘一颗心分成两颗心’?说的应该就是怀孕了。”小川说。
  “‘我一定要留下来’?”老于一边念着这句话,又把日记翻到前面几页,“感觉有点儿眼熟……看看,在这,‘可不管怎么样,我都要留下来’,她说的是要把孩子留下来,这回看明白了。”
  “继续继续。”我和小川催他。
  孩子三个多月了,肚子一天比一天大起来,连去打壶水都觉得累。夏天已经到了,这几天越来越热,我却不能穿得太少去学校,被同学看出来就完了。如果他们知道我未婚先孕,不知道会给我定个什么罪名。我这几天总是做噩梦,梦见自己腆着肚子被人推到学校水塔的顶上,被几个学生一脚踢下去,我在空中往下坠,眼看着地面越来越近,肚子突然刀绞似的疼,突然一个婴儿头从身下冒了出来,接着整个身子就连着脐带钻了出来,脐带突然断了,我的身体一下子轻了不少,整个人漂在空中不动了,婴儿摔在地上,随即地上出现了一小滩模糊的血肉,接着我也直坠了下去,正好落在那滩血肉上面……
  梦醒之后我才发现眼泪已经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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