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黎之梦 作者:[法]乔治·西姆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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巴黎之梦 作者:[法]乔治·西姆农- 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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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他开玩笑时——这在他是常事——他的样子就象是长着一双会笑的眼晴的金头发的大小伙子。其实他与卡尔马同岁,是卡尔马还在索尔邦大学上学时认识的。他们俩那时都常去T河岸街一家便宜的小饭馆“小铃铛”,那里白天只有一个菜,用粉笔写在一块石板上。
  老板从报上看到一些中学生为接受了一些年轻的画家顶替伙食费而来的油画而致富,便产生了同美术学校的学生打这种交道的想法。
  儒佛总是在为自己开脱?起码他的话听起来是这样。这也是可能的。在他讲的话里很难分辨出哪些是真的、哪些是玩笑……
  “你知道吗,老朋友?我应该结婚了……我想请你做证婚人……”
  “和谁?”
  “阿林,真的!我们在一块儿三个月了。她刚才告诉我她怀孕了……她父亲在I市的某个村子里当宪兵……”他戏谑地又加上一句,“结交女朋友一定要问问她们父亲的职业……是位宪兵,你听见了吗!为什么不是市政府看门的?”
  这是在冬季来临之前,已经过去几个月了。一月一日前后,卡尔马问他:“阿林怎么样了?”
  “阿林?……哪个阿林?”
  “宪兵的女儿……”
  “啊哈,我的小兄弟,你想得到吗?他不是什么宪兵,而是个养路工,是有那么一天早上,她不知跟在舞会上遇到的哪条蜻鱼溜了。”
  “那孩子呢?”
  “我猜想根本就没有孩子……反正对我来说没关系了……你还没见到过弗朗索瓦兹吧?她跟我只生活了三个星期,可这回我看是真的了。”
  他曾经嫉妒过儒佛,但是经过进一步的观察,他得出结论,认为朋友并不如自己幸福,只不过他用玩世不恭的外表掩饰了内心的苦闷。
  儒佛一直很关心他,今天尤为突出。他俩的办公室相连。活宝那间类似工作室,靠窗摆着一张大画台,墙上钉着不少草图,地板上摊着些奇形怪状的玩艺儿,都是塑料的。
  “儒佛,给我研究研究这只桶。这是一位竞争对手刚刚生产出来的。这玩艺儿不错,可咱们能做得超过它。首先可以把边搞圆……”
  弄圆了!这是他的癖好,奇特的癖好。把一切塑料制品——不管是干什么用的——都赋与更圆滑、更柔和、更舒适的外表,这或许是构成了他的财富的一部分。
  “如果一只桶、一只盆、一把牙刷的线条干巴巴的,人家就会认为是蹩脚货。”
  儒佛穿着衬衣走过来找卡尔马。
  “你大概可以从S厂的商品介绍里发现一大堆新玩艺儿了。”
  他俩从事的都是很古怪的职业。同该公司大多数人一样,他们各自都有个头衔。儒佛是工艺部经理,卡尔马一下子被任命为国外部经理。
  一家奇特的门市部。其经营方法却不乏成果。那位“技术部经理”或者叫“实验部经理”不是把大半生时间都用于验尿了吗?
  人们请顾客参观一楼的陈列室,却回避大名鼎鼎的实验室及科研室。科研室即儒佛的工作室。当然在农泰尔的厂里,特别是在B地雇有二百名男女工人的现代化的厂子里也还有科研室。它们的外表更正规些,在里面工作的工程师及人员都是技校毕业的。
  这儿,诺义,是中枢。三楼有大老板的卧室。此卧室四壁空空,同保姆住的房间没有什么区别。旁边还有一个小房间。晚上,司机米歇尔嫌晚不回家时就睡在那儿。
  实验室是指院子尽头原来的工作室,是各种成品的发源地。现在也有了变化。身材粗短的拉西奈先生就在那儿埋头搞试验。他把各种原料、颜料试着混在一起,然后加压。乍一看来,如同一个小孩在玩耍。唯一的助手是老五金铺店员卡多先生,他很能干。
  “你说,老朋友……”
  活宝站在卡尔马面前,嘴上叨着一支已经熄灭了的香烟。
  “你肯定自我感觉良好?……在那边你和多米尼克之间没发生什么事吗?”
  “能发生什么事?……我向你保证……”
  “那好!别生气……你的一样子象是不舒服,就是这些……多米尼克好吗?”
  “很好。”
  ‘她晒黑了?
  “你很清楚她是晒不黑的……她晒红了,曝了层皮。”
  他们彼此心照不宣。卡尔马对此尤其感到不自在。每当别人问起他是在何处与他妻子相遇时,他总是用轻松的口吻回答:“在地铁。你们可以想得出来……地铁有好处……我们俩都乘地铁,每天都乘同一车次,最后便搭讪起来了……”
  这不是真的。他是在“小铃铛”饭馆遇到多米尼克的。
  那时她正是活宝在那个时期的情人,在圣·米歇尔大街一家手套商店当售货员。他们分手了,活宝和她。朱斯坦是怎样接替了他的朋友的,这其中的细节很模糊,他从未认真梳理过。
  重要的是,她成为他的妻子已经十三年了,而且他与她生活得很幸福。
  “我向你发誓我是非常幸福的……”
  “这完全可能!完全可能!只不过外表不太象。”
  “你估计老板会来吗?”
  “这与你有何相干?”
  “夏朗还在度假?”
  “到九月一日。”
  夏朗同别人一样也有个头街,他是门市部经理。但让他挂上总经理的头衔想必是有所选择的。他服饰讲究,仪表大方,不管对什么问题都可以侃侃而谈,一谈就是几个小时,让人以为他对问题的确是见解精辟。
  以前他不过是位化学产品推销员。他的办公室设在门市部最漂亮的大厅里,前面有个候见厅,装有电话总机,还有两位秘书。
  顾客来后,夏朗领着他们到陈列厅逐件观看样品。当他在办公室同顾客洽谈生意时,大老板博德兰先生往往会大摇大摆地走进来,而大部分人都以为他是位普通职员。
  “经理先生,您不以为可以把这位先生要的信贷利润交给他吗?”
  听起来象是在开玩笑,其实约瑟夫·博德兰是世界上最不爱开玩笑的人。他的外表活象一名老资格的、忠心耿耿的管家,不管是在诺义这儿,还是在下面各个工厂,他无处不去,监视、察巡、决定一切。
  他常常爱到一些大商店和其它公司去,装成一位顾客的模样在样品上摸来摸去。
  “小姐,您能肯定这只桶能承受80℃的水温吗?”
  “从来还没有人提出责难,先生。”
  “在阳光下照射几个星期后会不会褪色?”
  “您可以自己试试看……”
  “你们一周能卖出多少只?”
  “我不知道……我不是这儿的老板。”
  他买下了,并不说明他是个老板,然后夹在胳膊下面径直奔向活宝的工作间。
  “小鬼,给我研究研究这个玩艺儿。做得并不好,可是也在卖。如果你能把它搞成圆的,拉西奈也能配出在阳光下不褪色的更悦目的颜色的话……”
  卡尔马突然体会到,他在这家公司一直是很幸运的。他对自己说,没有任何理由使他不继续干下去。
  “我能把钱藏在哪儿呢?”
  他的办公室里有一只用来放商品介绍的大柜子,带锁,可是由于从来不锁柜子,钥匙早就丢了。
  在左角,靠窗户,他还有一只放书信用的绿色金属文件箱。钥匙就在上面插着,可是晚上,他仅把它扔进抽屉里,而抽屉是不锁的。
  门市部里什么东西上锁?没有,如果有的话,也只有一只黄檀木的小柜子,里面放着夏朗为上等顾客们准备的威士忌、白兰地以及波尔多酒。
  就是在院子尽头那间实验室里,拉西奈也没把他那些公式看成多么奇特的东西而需要靠钥匙来保管。什么地方能存放卡尔马一百五十万法郎这笔巨大的财富呢?万一被人发现,怎样才能说明这是属于他的呢?
  他佯装正在研究美国的商品介绍上的图样,心里始终在琢磨这个问题。到今天上午为止,书包里的钱还是无主的,暂时不属于任何人。
  暂时!所以他在中午前后还考虑是否有可能存进银行,等待新的变化,或是租个保险柜安全存放一段时间。
  他已不知不觉地把这笔财富当成自己的来处理了。他不知道今后怎样处置它,没有任何计划,一片茫然。这钱不能就说成是他的,但是,如果事态朝某种方向发展,又有可能变成他的。
  这可不是偷窃,也并非不老实。他是出于不得已而要把钱存起来的,仅此而已。正象他今天不得不把钱先藏到什么地方一样。
  这种前景既诱惑着他,又折磨着他。此时此刻苦恼要胜于欢欣,因为一切尚不明了,而问题则接踵而来。
  首先需要了解来自威尼斯的火车上那个人的下落,他究竟是个什么人。果真是他认为有理由估计到的间谍?国际不法商人?
  在这种情况下,把钱还给谁?假设他是间谍,难道自己可以跑到某国领事馆去声明:“我希望交给你们一笔钱,是你们的一位公民存放在洛桑车站行李箱内的,他把箱子钥匙交给了我……”
  为什么要把钥匙交给他?为了让他随后把手提箱送给一个叫阿尔莱特·斯多布的人……
  “等我到她家时,她已经死了……”
  荒诞无稽!万一这涉及到一个国际上的集团呢?这笔钱又该属于谁?既然这笔钱已经名正言顺地到了他手中,就不再属于威尼斯来客。盗窃物、诈骗物或走私物在任何情况下都不能成为罪犯及其同谋的财产。
  说来说去,谁是同谋犯?是什么性质的同谋?
  他刚开始考虑时,动机似乎很单纯,但随着进一步的深思,问题就越趋于复杂。尽管他竭力不再往下思索,仍然无济于事。他希望老板此刻能闯入他的办公室,交给他一件紧急工作,一件足足需要让他昼夜不停忙上一个星期的工作。
  同谋犯……不仅仅是同谋犯的问题。也许是此时他们之中有一个人背叛了,企图杀死阿尔莱特,一个人单干。这就严重得多了。他突然冒了一身冷汗,突然产生一种欲望想把中午在和平咖啡馆自己订的那份过于丰盛、过于油腻的午餐吐出来。
  他急切地希望把事情搞清楚。
  首先是钥匙,关键因素,因为掌握钥匙的人可以成为一百五十万法郎的主人。
  这把钥匙,8月19日星期日在从威尼斯至米兰的途中,放在陌生人的口袋里。他把它交给了他,佯称自己要去日内瓦乘飞机,来不及下火车了。
  因此,从米兰到洛桑,临时掌握钥匙的是他,朱斯坦·卡尔马。
  都有谁知道呢?显然,只有托付他的那个人。但是没有任何事情可以证明再无其他人知道内情了。在那段时间里,火车不断上人下人,走廊上坐满了各种各样的旅客,他们可以看到所发生的一切。
  这个人为什么要心甘情愿地脱身呢?为什么,假定事实是这样的,要在圣普龙隧道跳出车厢自杀呢?又为什么,如果果真如此,早上的洛桑法庭报没有谈及此事呢?明天再看看。
  就算他失踪了吧。在火车上、在洛桑或在其它什么地方,一定还有一个人了解这个箱子的存在,因为年轻的斯多布是在卡尔马去访的前一刻被害的。
  杀死她的人是否知道她将收到一笔钱?这笔钱她准备存放起来,还是划归到个人名下呢?
  又为什么罪行发生得过早了呢?再过半小时、一小时、二小时,这笔财富就会被送到布尼翁大街的住所里去了。
  喔!……他真吃不消了……他现在如同冒着酷暑绕布洛尼树林跑二十圈那样精疲力尽。
  “你的脸都发青了,老朋友……要是胃不好,你该服点碳酸氢纳……” 活宝实在太狡猾了,他脸上的表情明明表示出他并不以为是消化不良。他一定发现自己的朋友被某件事,某个难以解决的问题死死纠缠住了。
  是啊,那个摆脱了阿尔莱特的人为什么不会再来摆脱朱斯坦呢?即便钱已不在他手中。如果有这种必要,他可以当晚就把钱放回已经被撬坏了的手提箱里,然后到离巴黎远远的地方选个僻静地点,连箱带钱扔进塞纳河。
  这一行动对他有什么好处呢?如果有人——这一点是极有可能的——知道钱在他这儿,这个人却不会知道,甚至不会想到卡尔马竟会突然做出决择,毅然将金钱付诸东流。
  那末会发生什么事情呢?他何时、何地会遇到危险?他该什么时候回家?说不定已经有人藏在他家里了。还没有,因为有雷奥娜尔德太太。但是五点以后房里就没人了。但凡灵巧一点的人都能毫无困难地把锁拧开。
  事情也不一定只有这一种可能性。为了讨多米尼克的欢心,他先到巴第乌里大街艾蒂安纳饭馆去吃饭。等回到家,拉开灯时,就从外面上来一个人按门铃。他能不能把那个人关在门外,故意让人以为自己不在家?可是人们从大街上就能看见屋里的灯光。
  眼前这个地方也未必安全!他刚才下楼去实验室,想看看有没有个可靠的地方藏钱,换句话说,他度假回来后也该去同两周没见面的拉西奈和卡多先生握握手!当他穿过院子时,完全有可能受到别人的袭击,也可能中一颗子弹,而且根本来不及判断子弹射自何方。
  他今天早上想到第一个问题时远远没有估计到问题的严重性:在他家,在他自己的房间里,他,一个三十五岁的已婚男子,一个一家之长,一个有职有权的人,却没有一个可存放一些秘密物件的地方。
  这难道不意味着他无权保留任何隐私吗?
  事实说明他在家里受到看管。不仅表现在他对几点钟回家都需要做出说明,花钱要向妻子做出汇报,胃疼或稍有心事就要被察觉,而且表现在他处于完全不可能为他自己存放哪怕是一片纸屑的境地!
  “说呀爸爸,这盒子里是什么?”——要不就是——“这包里有什么?”
  在他一向认为行动自由的办公室里也出现了同样的纠缠。只有在厕所里他才有可能把自己倒关在里面。于是他去了厕所,结果一看到洗手盆,他就把午饭吐出来了。
  “啊!脸色好看点了,老朋友。你今晚同我一起到‘小铃铛’去吃晚饭吧?我向你介绍弗朗索瓦兹。她可滑稽了,你看着吧。我从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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