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诺贝尔的囚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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诺贝尔的囚徒- 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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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部分第11节 诺贝尔奖的诱惑

    相隔50多年以后,康托如果能够赢得诺贝尔奖的话,他在学校里的地位将无可比拟。    
    “不必苦苦去追求,只需耐心地等待。”康托忘记了最初是谁这样谈论诺贝尔奖的。可我们为什么要像待嫁的少女那样羞羞答答呢?他觉得很奇怪。为什么未来的诺贝尔奖获得者必须始终表现得很天真,不肯公开承认自己是合格的人选呢?    
    康托教授心里很清楚,自己完全有资格获得诺贝尔奖。事实上,最近几个月里,这一想法始终萦绕在他的心头。时间紧迫:如果他能获得诺贝尔奖,那就应该是今后3年,至多4年里的事,趁他的研究领域仍然还炙手可热的时候。当今时代,在分子生物学的各个方面,研究发展速度之快令人目不暇接,几年前十分引人注目的研究成果现在已经被认为是很寻常的事了。基因工程只是其中一个例子。那两个最早做重组DNA实验的人,并没有因此没有获得诺贝尔奖。如今,有多少刚起步的研究生还记得他们的名字呢?这就像攀登高山,只有最近两个上去的人才在山顶插上第一面旗子,以便寻找在建的滑雪胜地。    
    尽管如此,在癌症研究领域里,一种普遍的肿瘤产生理论就相当于珠穆朗玛峰。只有超级明星才会攀登这类山峰,但即使他们也雇佣夏尔巴人 。康托就是这样一位超级明星,而斯塔福则是他的夏尔巴人。高山在那里,所以人们去攀登。在把科学研究比喻成登山时,人们几乎总是从这个意义上讲的。但这个类比还有另外一面,不过很少有人注意过:登山者经常从侧面,甚至从后面绕过一个特别险恶的障碍。康托从事癌症研究已有很多年。在这许多年里,他曾经作过许多这样的攀登。在攀登的过程中,登山者不时会发现一条出乎意料的路线,一条其他人从来不曾探索过的路线。它看上去好像可以直接通往山顶。那种发现的愉悦,尽管很短暂(毕竟,发现之后,还必须要有实际的挺进),却会令人激动不已。    
    康托在有些方面与那些拥有数十名诺贝尔获奖者的大学里的超级明星不同。康托所在的这所中西部大学只获得过一个诺贝尔奖。那还是20世纪30年代的事情。相隔50多年以后,康托如果能够赢得诺贝尔奖的话,他在学校里的地位将无可比拟。这在伯克利和哈佛大学是不可能做到的。在那些大学里,每隔几年就会有几个诺贝尔奖光顾。虽然根据一般的标准,康托研究小组的规模相当可观。可比起哈佛、麻省理工学院或是伯克利的许多研究组来说,他的研究组还是显然要小得多。那些研究组有的研究人员超过30名,其中大多数都只是被当作有手的工具而已。在那里,超级明星领导实验室,主要充当研究经费的募集人,以及其研究组在重大科学会议上的发言人。他们自己当然是不会亲自动手做实验的。康托有一个私人实验室,就在他办公室隔壁。更为重要的是,他仍然在实验室里面呆上一些时间。他偶尔会夸耀说:“只是为了使我保持诚实。”当然,康托也在全球各地旅行。他喜欢向同事和学生谈论其研究小组的最新成就。他从不担心被人抢先报道,而其他实验室有些负责人管理实验室就像中央情报局似的。因此,像斯塔福这样聪颖的研究生会拼命竞争他实验室里的那几个空位置,也就不足为奇了。与他喜欢的学生相处时,康托通常很随和,不拘礼节,对于一本正经的康托来说,这可真难为他了。    
    然而,康托开始在黑板上勾画他设想的实验时,情况有点不同寻常。斯塔福感觉到了这一点。教授写完以后,斯塔福停止在膝盖上的便笺本上潦草地涂写。康托穿着白色的实验室外衣(除了医院以外,大多数超级明星都没有这种喜好),他回到写字桌边,拿起一些回形针,把它们串在一起,形成一根链条。等他最后抬起头来时,回形针链条已经足有一条手镯那么长了。“杰里,”他开口说道,然后又停下来,他手里那条回形针串成的手镯已经长得像项链了。“我想提一个要求,你可能会觉得很吃惊。我希望你不要和任何人谈论这件事,就是在实验室里面也不要谈。杰里,你能理解我为什么要你保持沉默吗?”康托的身子往前倾,几乎像是在恳求他。那串回形针链条从他的手上挂下来,发出细微的窸窣声。“这可不是平常那种‘如果’的实验:‘如果它不行的话,我们就做这个;如果行的话,我们就做那个。’这个实验——”他指着黑板说,“必须成功。如果这个实验完成了,就大功告成了。杰里,”康托紧紧抓住书桌边,“这个实验将被载入所有的教科书里面。它是那种人一生只可能做一次的实验。看你多么幸运:你还不到28岁,而我……”    
    康托的声音越来越轻,他动情地看着眼前这个年轻的合作者,不免有些羡慕。说起实验技术,斯塔福绝对是顶尖高手,他的韧劲在康托的实验室里面也是绝无仅有的。在这个意义上说,他绝对有资格获得这个机会。这是一个什么样的机会呀!如果他在28岁的时候能够有人给他提供这样一个机会就好了。    
    他在心里寻思,他的老教授在这种情况下会不会来找他。大概不会。不过,斯塔福是个例外——即使在他的学生中间也是出类拔萃的。在过去几年里,杰里实际上已经在他想像中成了他年轻的自我。康托回过神来。他重新开口继续往下讲的时候,声音重又恢复了平常的轻快敏捷,纯粹是谈公事的口吻。“杰里,你知道这里面的问题是什么?时间不能超过3个月。就算你搁下一切,立即开始工作,时间也很紧张。你最好现在就到图书馆去。看看谁曾经使用过梅阿达(Maeda)技术。它采用一般用的密度—梯度差异离心技术,但是有一个很聪明的改变:交替采用阶梯式梯度和连续梯度。它应该有助于你确定我们的蛋白质在细胞质膜里的位置。如果我是你,我会从《科学引文索引》入手。你该为此感谢上帝。我在你这个年纪时,我们只有《医学索引》或者《化学文摘》。”    
    此话不假,《科学引文索引》简化了生活。一般目录工具的索引都是向后检索编排的,《科学引文索引》正好相反,它是往前编排的。梅阿达的论文最初发表于1983年。《科学引文索引》会列出自1983年以来所有引用过梅阿达论文的出版物,这样斯塔福很快就能够找到其他曾经使用过这种技术的人。这会节约斯塔福的时间。不过这些他全都知道,康托其实也清楚杰里知道。尽管疑心这位年轻人会生气,康托却始终无法抵御那种诱惑,想要指出在以前的年代里研究是多么艰苦。    
    “我无法想像你怎么能够做到这些的,艾西,”斯塔福说完之后,立即感到很遗憾,自己竟然真的生气了。“这个实验很重要,”他补充说,“希望我不会让你失望。”


第二部分第12节 特殊的晚宴(1)

    既然你已经是终身教授了,为什么不可以要一个孩子?为什么你的名字要出现在论文上?塞莉不是独自一个人完成所有的实验吗?    
    塞莱斯蒂娜把闹钟拨在早晨6点55分。昨天晚上,她等斯塔福一直等到过了午夜,却始终没有见到他的人影。7点差5分的时候,她朝着睡得正香的斯塔福侧过身去。“快醒醒!你这条小爬虫。”她爱怜地细声说,“你答应的正常性生活到哪儿去了?”    
    斯塔福纹丝不动。“喂,快醒醒!”她更加使劲地摇晃他。“你今天早晨不去实验室了吗?”    
    见他仍然没有反应,她从床上站起身来。“好吧,我去锻炼,你可以再睡一会儿。然后,你走着瞧。”    
    7点30分的时候,塞莱斯蒂娜大汗淋漓地回到床边,斯塔福仍然在酣睡。她把手在湿乎乎的身上抹了一下,然后掀开毯子,用她湿滑的双手开始推搡他。    
    “杰里,你昨天晚上干什么去了?”他们一起淋浴的时候,她问道。他似乎仍然没有完全睡醒:惺松的睡眼并没有聚焦在她身上。“我差不多一直等到1点钟。后来实在太困了,才去睡的。“    
    “我在实验室里,3点钟以后回来的。”    
    “凌晨3点钟?我的天哪,你在那里干什么?在仓库里面与人做爱?”    
    “别胡说八道,塞莉,我这些天累坏了,顾不上这事。”    
    “你说实话,”她把肥皂抹在他萎软的阴茎上。“你到底在干什么?”    
    斯塔福仍然在往山顶攀登的时候,塞莱斯蒂娜已经在准备庆祝了。她取得了第一个重大的成功:测出了在蟑螂神经激素咽侧体抑制素链里全部氨基酸的排列顺序。在发现一种控制昆虫的新方法的道路上,它是必不可少的一步。“咽侧体抑制素就像一条有64颗珠子的项链,那些珠子是由20种不同的石头制成的。”她在吃早餐的时候对莉亚解释说。“要想再制作一条这种项链,你必须弄清楚这些石头串起来时确切的排列顺序。这就是我在做的事情。”    
    “这事就这么艰难吗?”莉亚问。    
    “说起来或者写起来并不难。现在,有各种各样的技术可以测定实际的排列顺序。比方说,用一台氨基酸分析仪:这种机器几乎可以自动地一次切除一个氨基酸并且加以识别。别忘了,氨基酸是我的项链上的一颗石头。也可以用我采用的技术:局部酶分裂和高分辨率的质谱分析。”塞莱斯蒂娜拿了一支铅笔,把弄皱的餐巾纸铺平。她一笔画了一个圆圈,然后又把一系列小球添加到一个模拟的手镯上去。“酶把这64颗石头珠链变成几个小的碎片。”她用铅笔猛砍那链条,就好像酶早已把它弄碎裂了似的。“它们全都极其微小,实际上,只有几微微克重。我用质谱仪逐一分析它们。这不仅为我提供了每个氨基酸分子里不同原子的确切数目,而且可以弄清这种氨基酸的结构:弄清原子实际上是如何排列的。然后,我所要做的就是测定这些项链碎片在项链里面的排列位置。这就是我最后做的事。”她在餐巾纸上画了3个惊叹号。“也是为什么我邀请琼·阿德利星期四晚上来的理由。”    
    原定四个人的聚会最终变成了三个人的晚宴。斯塔福在最后一刻打来了电话:“塞莉,不要等我。我现在还走不开。实验做到一半。我尽量赶回来喝咖啡。”尽管他的声音听上去满是歉意,塞莱斯蒂娜还是“砰”地一声把电话听筒挂上了。    
    她先去厨房里打开了一瓶酒,啜了一口,想让自己恢复冷静。她可以品尝出其中的丹宁酸。酒店里的营业员建议她在饮用之前先把这种红葡萄酒打开,让它通气透香。现在这酒的苦味与她的情绪正好吻合。塞莱斯蒂娜把酒瓶和酒杯放在托盘里,端着盘子稳步走进客厅。她的教授注意到只有3只酒杯,就问她:    
    “你那位斯塔福博士在哪儿?我很好奇,想见见这个把我最喜欢的合作者俘获了的人。”    
    “‘俘获’这个词用得不恰当,阿德利教授。没有人能够逮住塞莱斯蒂娜·普赖斯,”莉亚说,她今天晚上特意穿了一条宽松柔软的裙子、刚熨烫好的衬衣和一双平底休闲鞋,而没有穿她平常穿的衣服:牛仔裤和阿迪达斯运动鞋。“塞莉向来自作主张。”    
    “这还要你告诉我。”那女人笑着说,“说服霍普金斯大学未来最好的化学家从她的博士快车上跳下来的可不是我,是她自己决定加入我这条慢车道的。塞莉,这个选择还不算坏吧?顺便说一句,”她转过去对着莉亚,“叫我琼吧。只有本科生才称我为‘阿德利教授’。”    
    “好吧,那么,”莉亚回答说,“琼,我们吃饭吧。”    
    琼·阿德利是位身材矮小、但比较圆胖丰满的女人,她喜欢穿裤子,因为在实验室里面比较方便,脚上喜欢穿半高跟鞋。今天晚上,她穿着剪裁得体的休闲裤、黑色的丝绸上衣,在这身衣服的映衬下,她那淡黄棕色的头发看上去几乎是金色的。在工作时,她的头发通常梳成马尾辫,或者挽成一个结盘在头顶。在比较正式的场合,包括讲课的时候,她会让头发披下来,恰好及肩。她的蓝眼睛和时尚的发型变化,使她的脸显得特别姣好。蓝色的眼影、长长的耳环,是她仅有的装饰。她的手上没有戴戒指。    
    三个女人吃完饭以后,莉亚从厨房里面拿来一壶咖啡。“琼,”她说,“希望你不介意我提个问题。你肯定已经有30多岁了。你究竟多大岁数了?”    
    “34岁了。你问这个干吗?”    
    “对渴望在大学里执教的女人来说很平常的理由:如何把事业与母亲的身份结合在一起。你已经34岁了,看来,你很成功——至少在我看来是这样。你甚至获得了终身职位。所以,我的问题是:你打算要孩子吗?”    
    “琼,我一直不敢问你这个问题,”塞莉补充了一句。“其实,我也很想知道。莉亚提这个问题很唐突,你千万别在意。”    
    琼·阿德利看着这两位年轻的女人,她们的眼睛全都紧盯着她。“我无所谓。”她慢慢地回答,“我想这事已经有几年——甚至可能有10年的时间了。但是,我可以告诉你们:去年,我做了输卵管结扎手术。”    
    沉默良久后,莉亚开口说,“我知道这不关我们什么事——”    
    “说吧。”    
    “为什么要做绝育手术呢?为什么不——?“    
    “避孕?我吃口服避孕药已经将近18年了。你们看,我很早就来月经了。我觉得不应该再吃了,尽管我不是个吸烟者。我们可以换用其他方式,比方说用避孕套,可我最后得出了结论:只要我有专业抱负,就不可能是个尽责的母亲。”    
    “你丈夫为什么不做输精管切除术?”莉亚问。


第二部分第13节 特殊的晚宴(2)

    “为什么要他做手术?是我决定不要孩子,而不是他。世事难料。他可能还会再结婚。也可能在20年以后,那他仍然可以有孩子——”    
    “对你的专业抱负我不太理解。”莉亚插嘴说。“既然你已经是终身教授了,为什么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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