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渣之毫厘,失之千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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渣之毫厘,失之千里- 第2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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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六。山底
连日来的天气愈加寒冷,山里的溪涧薄薄一层都结了冰,这样的天气,旷野之间更难觅见食物,赫连瑾一早就接过绿芜的竹篓,下山寻找野菜。
临行前,绿芜自是百般不肯答应,“小姐要是出了什么事,让我怎么办?”
赫连瑾就想翻个白眼,“我的好绿芜,我要是出去能出事,你出去这条命就没了。乖乖呆在这儿,等你相公我去给你找吃的。”
绿芜红着脸啐了口,“小姐就是不正经!”
赫连瑾现在想起来,嘴角都是弯弯的。谷中山壁斜峭,野菜山药都长在罅隙中,赫连瑾试着用飞石打落,却无法接住,只好踩了山岩,亲手采集。此处山石湿润,断壁上有时还有潮湿的苔藓,赫连瑾每一步都小心翼翼,前上方几寸处有一簇绿色菜梗和一些蘑菇,她定了心慢慢伸出手去,考虑着回去让斛律做个蘑菇菜汤。
忽然,右面有人笑了一声,“这山够滑的,阿瑾你要小心啊。”
赫连瑾冷不防听到他的声音,心中一抖,脚下就是一滑,身子如鸿雁般霎时从空中落下,却没半点鸿雁的优雅,眼看就要坠落,上面有人攒住了她的手腕。清寒的空气里,风声涌过来,尔朱浔的声音就从这昏暗中迸射出来,一声一声地急促,“你是想找死还是怎么,怎么就松手了?”
赫连瑾道,“如果不是九爷,奴才现在还好好的。”
尔朱浔怔了下,笑道,“这是在怪我。”
“九爷以后不要躲在旁边吓人,奴才这条小命还能活得更长久些。”不知不觉,她的声音里也多了许多怨气,赫连瑾心道,肯定是被压迫地久了,是个人都会有脾气。
尔朱浔抬头望了望四面光滑的峭壁,更用力抓紧了手中得之不易的山石,道,“看着好像不太容易上去。”
赫连瑾的左边有几块突起的山石,只是方才失足,离脚较远,她沉吟道,“也可以试一试,一会儿我数一二三,九爷就放手,依照我的功夫,这点距离没有问题。”
尔朱浔嘴上应着,可等到她喊“一二三”时,却一时心旌动荡,没有松手。赫连瑾一脚在外踏空,加上他的重量,两人手拉着手,一上一下摔下山崖去。
很长时间以后,赫连瑾依然记得这天的事情,无聊时问一下尔朱浔,“当时不是叫你放手吗,你干嘛死拉着我不放?”
“你鲜少肯让我拉着,当时脑子一愣,没想那么多。”
谷底的湿气比之山上愈加旺盛,空旷地上,杂乱铺着枯黄的草,旁边乱石成堆。眼看天际就要下雨,赫连瑾把尔朱浔拖到一旁的高处,头顶正好突出一块山岩,可以遮风挡雨。
“九爷就将就点,七爷他们发现我们不见了,过不了多久就会来找我们的。”赫连瑾只能这样说,把心中的无奈和憋屈埋下去。她看了会儿天色,道,“这天气不大好,没准一会儿就要下雨,我们最好找个干燥的地方避雨。”
“哎呀不好了。“尔朱浔忽然道。
“怎么了?”
尔朱浔道,“我受伤了。”
赫连瑾看着他们摔落的地方,一地的松土,上面铺满枯草,且这山崖看着高,离地却并不高,她身上一点伤都没有。于是慢慢把目光移到他的脸上,面无表情地道,“九爷伤哪儿了?”
他摸着腿笑道,“我的腿好像摔断了,要不阿瑾你背我吧。”
来了来了!还真好意思开口!
赫连瑾的眼角急剧地抽搐了两下,目光又移到他的腿上,沉默了一下,也笑道,“我以前学过跌打,要不我帮九爷看一二,若是骨头错位,只要移回去就好了。”
“移回去?”尔朱浔微微眨了眨眼睛,“怎么移回去?”
“当然是硬掰回去了。”赫连瑾道,“九爷不要担心,我的手法好得很,以前和我那帮子兄弟在一起时,骨头错了位都是我动的手,保证安全归位,没有任何偏差。”说着就要来按他的腿。
尔朱浔忙道,“不用费心了,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伤,我忍一忍就好。”
“那怎么行?小伤拖久了就是大伤,尤其是骨头上的事情,谁说的准。现在不治,以后没准就瘸了。”她尖刻地笑了,“九爷可不要因为一时的怕痛,而耽误了伤势。”
“你说我怕痛?真是天大的笑话。”他轻蔑地眯起眼睛,一摆手,“那你就来吧。”
“九爷可要想清楚了,这骨头上的伤势动起来,虽然移位地快,却也是痛得紧。”
尔朱浔听她语气,还在他怕痛上面纠缠,一梗脖子道,“你只管动手就是,不管这么样,我不怪你。”
“那奴才就可以放手去做了。”赫连瑾笑眯眯扣住他的膝盖,“喀嚓”一声,关节分明移了位,尔朱浔额上冷汗不由冒了出来,却也硬气,没有哼上一声。
赫连瑾有些讶然,柔声道,“九爷若是痛,大可以喊出来,我慢一点就是了。”
“不用特殊化,你只管快些动手就是。”
赫连瑾见整治地差不多了,动手又是一“喀嚓”,把他的骨头移回来,起身拍拍手,“九爷试着动动脚,看看我的手艺,保证没有任何后遗症。”
尔朱浔有苦难言,在她的微笑与关怀中,试着动动脚,不由咦声,“真的不痛?”
“自然不会痛。”赫连瑾笑道,“只要九爷以后安分守己,别老是没事找事,恐怕就更加没事了。”
被她看穿,本就在意料之中,尔朱浔也不见尴尬,只是有些失落,转而一想,伸出手搭住她的肩膀,“虽然不痛了,但到底伤的是骨头,不介意让我扶一下吧。”
赫连瑾实在拿他没办法,咬着牙道,“随九爷的便。”
两人一前以后走了许久,方在谷中东面找到一处方寸大小的小山洞,只等勉强遮着三四个人,当于他们两人,却是绰绰有余。
不过须臾,天际阴云密布,雨丝飘飘。霡霂汇成细长的水线,织成不大却细细密密的网。这样轻柔的雨,仿佛不带一点杀伤力,却像一只无形的手,慢慢攫住她的心扉。每当雨季来临,赫连瑾总是喜欢望着天际发呆。记忆如潮水般涌来又去,正如这连绵的细雨,霏霏敲打在心间,纵是恁般冷硬的心,也会有缝隙可循。何况人心本是柔软的,赫连瑾沉默着叹着气,抱着膝盖在山洞前仰望头顶阴霾密布的天空。
“你怎么不说话了?”尔朱浔也学着她的样子抱着膝盖坐在旁边,趁她不备,偷偷靠过来一点。见她没有发现,心中又是欣喜莫名。
赫连瑾难得没有冷言冷语,只是淡淡道,“九爷喜欢在下雨天说很多话吗?”
“那倒也不是。”他望着她静谧侧脸柔和地笑一笑,心中也是莫名的平静,“小时候娘也很讨厌下雨天,每当下雨天都要抱着我,渐渐地也就不大喜欢下雨天了。”
“九爷的娘亲应该很漂亮吧?”
“嗯。”他秀丽的眼中泛起幸福的微笑,满满地几乎要溢出来,“她是南朝齐人,是兰陵萧氏出身,因为萧氏宗族内乱,南齐与南梁换朝,被流放到北地。她温柔大方,善解人意,又善骑射,几乎什么都会,可惜去的早。”
“那不就是神女?”
“你还真是没猜错。”双手不由自主交叠在膝盖上,尔朱浔前倾着把头枕在上面,压得削瘦的面颊突地有些圆,赫连瑾在旁边发笑,却听他又道,“娘是世界上最完美的女人,就是阿瑾你也比不上。”
他忽然转过头,托着脸冲她微笑,“阿瑾可要努力了,你什么都好,就是有时候野蛮地紧。”
“呸!”赫连瑾恼羞成怒,面色有些不自然的晕红,忙侧过脸,“我怎么样碍着九爷了?做我自己就好了。”
“是,你也什么都好。”
赫连瑾这才发现其实他这么好说话,初见时觉得他生得太艳,眼睛又太细长,看着就不是什么好东西,以至于对他之后的为人处事,都带着一种偏见。其实细细想来,他也无非是为自己谋得一份天地,也没干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就连对尔朱昭,他也不过是当断则断,让大家日后都不那么难过罢了。
而她总是不惮以最大的恶意来揣测别人,这样的思虑中,赫连瑾封闭已久的内心终于有些动摇。她何尝不是把自己的哀怨与愤恨无形地发泄到别人身上?其实尔朱浔没有欠他,反而是她一直的利用,如此思来,心中不由有些羞愧。
赫连瑾第一次正式真心地对他笑道,“那就谢谢九爷的夸奖了。”
尔朱浔吃了一惊,心中顿时有些飘飘然,忙道,“不谢不谢。”见着机会,马上道,“没有听阿瑾提过自己的娘亲,可以说说吗?”
“我没有见过我娘。”赫连瑾吸了口冰冷的雨雾,“据说是个小南蛮,生下我和我弟弟就去世了,我和家里人的关系不好,从小就在外面流浪,所以草原上很多人都说我是‘野孩子’。”
“你还有弟弟?”
“也去了。就是晋陵城破的时候,之后我再也没见过他了。”赫连瑾坦然地看着他,“既然早知道了,我也不瞒你,我原本呆在九爷身边,的确有不可告人的秘密。”
“那现在呢?”
赫连瑾淡淡地笑一笑,“江山易改本性难移,等我什么时候真正接受九爷的时候,自然就没有杂念了。”
“这么说,就不怕我恼?”他却在笑,为她亲口的坦白而发自内心的微笑。洞外还是细雨霏霏,尔朱浔却仿佛回到了多年以前的日子,金灿灿的阳光里,娘亲抱着他唱着动听的歌谣,吹着低沉却温暖的胡笳。
思绪一下子飘得很远很远。



、四十七。临行

四十七。临行
魏庭来的援兵还在几日之后,本来商定车骑将军毕肃带兵前来,皇帝却中途变了主意,把驻守帝京的骠骑将军于绍重新调出,本来与中领军同戍帝京的职务,一下子落在中领军郁孤台一人身上。
赫连瑾跟在尔朱浔身边,一起接待了远道而来的于绍,尔朱枭本就在圈套之内,这厢只消用计把他引入谷中,就是瓮中之辈,擒获后和一帮党羽一同押到秀荣川。
于绍带的兵足有上万之数,此次却折损过半,战后的脸色一直青着。但皇帝的命令在那儿,他自然不能明着违抗,之后领了命又留在了柔玄镇。
赫连瑾听到这个消息,只差笑倒在地上,暗道这皇帝真是阴险无比,这样的损招都能想出来。
尔朱浔道,“早不调晚不调,偏偏在这个时候把他调出来,一看就是没安好心。”
赫连瑾道,“于氏本就权倾朝野,近年来愈加嚣张,于皇后在后宫之中更是横行霸道,皇帝忍了那么多年,恐怕已经受够了。”
“那是要动手了?”
“之前一点风声都不露,却在元子攸大婚之前,各地亲王进京后调离,可见居心不良,没准打的就是一锅端的主意。”赫连瑾冷冷地笑了,取过旁边茶盏啜一口,见尔朱浔把玩着手中茶盏,便道,“九爷是要进京去贺吧?”
尔朱浔回到西秀荣后命下人着手准备贺礼,已有几日,众多藩王豪强已经纷纷驻京,只有尔朱浔还呆在原地,更为差异的是,竟也魏庭着人来催。赫连瑾便道,“九爷是打算过几天出发吗?”
“我们明天一起出发。”他说得理所当然,虽然正中赫连瑾下怀,又在意料之中,一种难言的情怀还是在她胸腔里奔腾,几乎要呼之欲出。早间明媚的阳光穿过纱窗透进室内,赫连瑾不知为何,在他含笑的眼中,竟有些无所遁形之感。她深深吸着气,只觉自己的呼吸都弱了下来,“是,奴才听九爷的。”
临行前,赫连瑾去监舍看了尔朱昭。既是监舍,自然设在阴暗的府邸角落,东北是下水道的污水排处,因为特地关照过,尔朱昭被单独关在西边向阳的地方。阳光从头顶天窗透进,被黑色栅栏分割成一条条的长线,黑暗地面上染成金黄。
尔朱昭头发披散,身上虽然还穿着之前的白色狐裘,却已不见任何华贵和傲慢的神气,赫连瑾进了舍间慢慢走到她面前,她仍是低着头,似乎没有任何察觉。
“四小姐,阿瑾来看你。”靠墙一面有一张床,赫连瑾在上面坐下,沉声道,“大爷已经大势已去,四小姐以后已经为自己打算。”
“打算?”她这时才抬起头,对着赫连瑾的脸观摩很久,轻声地冷笑出来,“我早就没什么打算了。你替我告诉九叔,他想怎么处置我就怎么处置我吧。”
赫连瑾道,“九爷不是冷血无情的人,他会为四小姐安排好去处,只要四小姐别牢牢记得以前的事情就是。”
“我能怎么记得?除了爱,他就只能让我恨吗?”尔朱昭想起往事,一切的一切,只是一瞬间的浮光般从自己眼前掠过,梦醒的时候,才发现自己一直奢望,却什么也得之不到。鼻尖不由酸涩,有什么液体正从眼眶中夺出。她扭过头去,对着细微的阳光茫然失神。
“四小姐以后一定可以找到自己想要的,九爷不会束缚四小姐的自由,四小姐以后可以重新开始。” 赫连瑾在她身后,语声一如既往地平静,带着怜惜和宠溺,话却有些不大利索。那天以后,赫连瑾心中的事情一直放不下。
对于尔朱昭,她一直带着包容和感概,却不知为何,两人之间的距离月行越远。
出了秀荣川,一行人直行西南,路经几大驿站,到了建州地域,沿途官道林木渐渐茂盛,不再草原浩浩苍穹下,蔚蓝天际里使人呼吸愈加畅快。过了虎牢关,邙山在望,远远可以看见洛阳城盘踞下的山川河流,瑰丽壮美。碧色的草地在官道旁被染成金色,如同一条锦缎,慢慢消失在道路尽头。
赫连瑾退回来请示道,“过了虎牢关和函谷关,我们就到洛州了,可要休息片刻?”
这样的正视朝见,是要面见皇帝的,尔朱浔穿得尤为正视,和尔朱玥一起坐在马车里,一路上不自在。好不容易有了机会,揭了帘子喝令车队停在道旁。
几十人围着篝火烤肉,赫连瑾见他们两人不自在,不由取笑,“七爷和九爷穿这身汉服,可是相得益彰。”
“这话我就听不懂了,阿瑾是什么意思?”尔朱玥道。
尔朱浔道,“这是在骂我们人模狗样,有辱斯文。”
虽然她就是这个意思,却是决计不能承认的,赫连瑾忙道,“明明是在夸两位爷英俊潇洒风流倜傥,九爷冤枉奴才呢。”
两人都是忍俊不禁。
帝京环抱着群山,四周洛水所围,风景秀丽,却不如草原的高原空阔,胸襟意达。这些日子的颠沛流离,赫连瑾有些怀念起来。
她失神地拨了拨手中的柴火,手中忽然一痛,一个火星子打在手背上,顿时红了一块。
“平日处理事情那么精明,怎么在这种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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