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玉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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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玉钗- 第16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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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寒暄数语,卢安接着就低声把李益笼统而简单地介绍了,他倒是很懂得措词,十几句话,把李益名动公卿,除奸伏贵等种种事功都说了,王慕和的神色更为庄敬,跟着卢安往前迎来,老远就拱手道:“李公子,失迎,失迎,老朽不知道公子会于深夜光临,有失远迎……”
  李益笑笑,依子侄礼向他请过了安,随即含笑道:“再晚正怕夜深打扰,诸多不便,直等到了这儿,才发现是多虑了,看此地妙舞欢歌,似乎是宴乐方兴……”
  王慕和笑道:“今天是拙荆族中的几个元老王公定期前来叩诣,才按照他们的习惯,略予款待,公子在长安也知道,胡人聚宴,都是以月为度,月出始兴,月到中天,情趣最浓,月朦而散,一闹就是一整夜……”
  笑着又对李益道:“公子如果有兴趣领略一下塞上风光,这倒是时候,盛筵正开始,来了你这位贵宾,将使他们更为高兴,只伯他们太吵闹了,公子不太习惯。”
  李益看看广场上盛筵的情状,也笑道:“再晚夜作不速之客,正为一倾塞外情调,长安时有胡宴,闹得比这更厉害呢,比起来,这还算是斯文的。”
  王慕和道:“胡人的宴会要视对象与宾主的身份而异,今天来的全是拙荆的臣属,他们不敢放肆,较为规矩一点,再过一两天,有几位部族的酋长要来,那时公子看他们闹吧,因为彼此身份平等,没有了约束,才是真正的狂欢盛宴,很可能会夜以继日,一连热闹个好几天呢……”
  一面说一面执了李益的手,把他带到广场中间,由那位牛千总用胡语大声向宾客介绍了。
  那些客人倒也干脆,找出腰刀,高举着欢呼了三声,灌下了一爵酒,作为欢迎的表示后,又坐下各管各的吃喝了。王慕和把李益请到一座小帐幕中,对坐好后,侍儿送上酒菜,都很别致。
  酒是葡萄酿的,色泛鲜红,倒在羊脂似的白玉杯中,尤为鲜艳动人。菜肴都是烧烤的肉脯,只是已经用小银刀切好了,盛在金色的漆盘中端过来。
  王慕和举杯相邀道:“公子请,这种胡式的聚宴有个好处,就是免去那些繁文褥节,宾主都能享有充分的自由,不必引揖进退,坐下就吃,醉了就睡,醒了只要席未散,可以继续再吃再喝。老朽与拙荆成婚时,一次宴会,足足连续了一个月,喝掉的酒据说可以流成一条河,各处的酋长王公都来,连营百里……”
  他的眼中闪着光,似乎还在追忆着往事,李益却轻哦了一声道:“这果真是塞上一大盛事!”
  王慕和有点讪然地道:“其实也平常,塞外各族亲王联姻,差不多都是这等场面,只是我们的习俗不同,尚为初见,才觉得新奇而已!”
  李益笑了一笑道:“宾客连营百里,饮宴连月,酒注成河,肉积如山,恐怕要石崇之富,才款待得起。”
  王慕和有点不好意思地道:“老朽是个穷措大,拙荆因为是族中的郡主,款待的事宜由她们主办,消费的情形老朽不清楚,不过据老朽事后问起来,才知道并没有赔,而且还有得润余的,来的客人吃得凶,他们送的馈仪也很丰厚,牛羊都是成群地赶了来,明珠斗计,白璧驼载……”
  李益笑道:“胡人慷慨好客之风,再晚是久已闻知了。”
  王慕和道:“这是习俗使然,他们对金珠财货的观念较为淡薄,生不带来,死不带去,随积随用,而且他们遗给子孙的只是一些名誉与地位,不计钱财,所以才轻财而尚友,胡人有句俗话,血要流敌人的,钱要花自己的,所以他们每个人都是白手成家,即使贵为王孙公主,也很少承受先人的遗产,与我邦的风俗迥然不同……”
  李益道:“这也与环境民情有关,有土斯有财,他们居无定所,始终不着根,因而也就没有财富之观念,更不会为子孙作马牛了。”
  王慕和大笑道:“公子说得对,看来公子对胡人的风俗习惯颇有研究。”
  李益笑这:“再晚先前对此毫无所知,不久之前,为了要来拜访将军,才略略地问了一下,入境问俗,以免失礼,而且再晚还有些不明之处,要向将军请教的。”
  王慕和连说了几句不敢当,然后才道:“公子有什么问题,老朽但凡所知,无不尽力为告。”
  李益沉思片刻才道:“将军方才说几天后将有几位胡人酋长来访,这是常有的事吗?”
  “不!不!通常是不会有的,这次因为突厥人的两大主部的酋长有了磨擦,经人调解讲和了,心中仍有芥蒂,因此本来在西莫尔部境内召集的大公会议,东莫尔大公认为到那儿去有辱尊严,坚持不允,如果没有他的参加,又将引起突厥部的动荡不安,所以督帅史公命老朽前往协调的结果,改在老朽这儿开大公会议。”
  “将军在突厥人面前倒是声望极隆,一言九鼎。”
  王慕和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老朽那有这么大的面子,还不是因为拙荆之故,跟他们较为近一点,再者因为老朽身为天国上将,有我大唐天子的盛威为后盾,他们要客气一点。”
  “东西莫尔两部以那一部较强?”
  “势力较盛的是西莫尔部,有十几万人,东莫尔汗瓦达大公部十万众,略逊一筹,不过瓦达大公近与吐蕃人联姻,若得吐蕃支持,势力将胜于西莫尔,西莫尔汗的也先大公跟拙荆是远房亲谊,颇为忧急,向史帅求助,史帅命老朽前往斡旋,总算才使得瓦逢点头首肯。”
  “突厥人只要有十几万众就可以纵横境内了?”
  “整个突厥人也不过才几十万之众,分成了二三十个小部族,有的只有一两万人,也算是一个大公部,这是因为他们的领地贫瘠,地旷人稀之故,谋生不易,人口也很难增加,再加迭年的战争、天灾、瘟疫,死的人也不少,这还是十几年来增加的,前些年人口更少,就是十几万人中,去掉了妇女老弱,真正年轻力壮的壮了不过才三四万人而已,就是因为这个原故,河西之地以七万余众的军力,才可以稳稳地镇压住他们,因为不管那一部,郎使举族以起,也不是我们的敌手。”
  李益道:“若是他们一起联合起来,倒是很可怕!”
  “是的,不过很少可能,因为这些大公们都不甘屈于人后,若是有了征伐,我们一定会知道,加以援助,就不伯他们有一个人起来了,我们只要随时注意这种事,就可以一直维持着优势。”
  “东莫尔联合吐蕃,这件事颇为可虞。”
  玉慕和笑道:“那也不值得紧张,他们互相结姻,却连不起来,因为他们被河西隔开了,军力无法集结,还是等于空的,如果我们肯借道,则情形又当别论,所以我们的力量,足可左右大局。”
  李益想想道:“在开大公会议时,各部的兵力都会带来的吗?”
  王慕和道:“大公会议三年开一次,旨在选出一个共主,以解决各部的纠纷,纯为和平性质,当然不准把人都带来,可是他们以军力部众多寡来定强弱,共主之膺选,也是以此为准,多少总要带点人来,大概每部总有一两千的骑兵吧!”
  “那他们一起来了,将军这儿容得下吗?。”
  “此地乃我大唐领属国境,虽是拙荆之行宫之所在,也不能容彼等轻易行动,他们带来的卫士,至多不会超过二十人,其余的甲兵人骑,一律在五十里外扎营等候。”
  李益算是完全明白了,略一沉思后才道:“将军,假如在开会的期间,他们的族长之间因为意见不和,互起冲突,当场闹了起来,那可该怎么办?”
  王慕和道:“这是常有的事,胡人性情粗暴不文,每因细故而起口角,甚至于当场拔剑而斗者,也属司空见惯,这时候的地主国主就负责解劝折衷了!”
  “若是解劝不了呢?”
  “那就要准备战争了!”
  “如果是那一族的族长在会中受了伤亡呢?”
  王慕和脸色一变道:“这种情形从来也没有发生过,老朽也不知会如何,不过万一有那种情形,恐怕将会很糟很糟,即使是别族之间的拼斗,牵连也会很大,连我的妻族以及本朝俱将牵连进去,因为拙荆是地主,而聚会的地点又是我大唐的辖地,被杀的一方,必若认为我维护不力,有负他们的信任,要求交出行凶者作为交代。”
  “如果行凶者是另一族的王公呢?”
  “找照职责,我们必须擒下凶手,交给另一方才对,可是如此一来,被擒下的那一边又将认为我们偏袒,所以这使我们将陷入窘境,但愿不要发生这种事才好。”
  他看见李益的脸上带着神秘的笑意,心中一动,不由得问道:“公子,莫非你已有所风闻,将要发生什么变故?”
  李益笑得更为暖昧,王慕和急道:“公子,此事非同小可,如果你真的听到有什么消息,务请见告,老朽好迅速转告督帅加以制止,这实在不能开玩笑的。”
  李益轻轻地道:“会期就在后天,史帅早已公出,将军是找他不到了。”
  王慕和道:“不!咋日老朽尚且得到史公事令,说是为要维护会期的安靖,视导驻军守防的情形去了,此时必在两卫前哨,监视各族的营地。”
  “距此很远吗?”
  “约有百里之遥,快马半日可到!”
  “假如有二三十位胡族王公聚会,每人携众千人,扎营一处,两三万人,连系甚广……”
  “是呀,他们在青玉湖畔扎营,以湖为幕,是个很壮观的场面,明日午后,老朽就要前去欢迎他们,公子如果有兴趣,也可以看看,对了刚才说的事……”
  李益神色一庄道:“将军,在我的预料中,一定会有变故,而且这变故之生,你必须自己作主设法了结,不能去找史帅,而且也找不到他。”
  王慕和听得一怔,觉得事情不对劲了,正要请道其故,李益道:“此处谈话不便,能否请借一步……”
  “不妨!这儿都是老朽的自己人。”
  “将军,据我所知,你没有几个自己人,大部份都是史帅的人。”
  “那有什么差别呢,王某身为大唐要员,此心耿耿。”
  “将军,若非知道你忠贞可靠,再晚就不会来了,但史帅的人,未必就是将军的心腹……”
  “这是怎样说呢,难道……”
  “将军,话很难说,可是事情关系太大,史帅的作法虽然不能算是背叛朝廷,但是却不无,故生事端而引起兵祸之嫌,你我必须在一个秘密状态下才能谈话。”
  王慕和如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但是看了李益凝重的神态,知道事情假不了,皱眉道:
  “公子,这就难了,这所城堡虽是老朽的私宅,但是由于地位特殊,也等于府卫的营区,老朽既无私人,四处都是同僚弟兄,而且他们为了职务所关,在这段时间内,对老朽的身体有保护之责,行动跟随,,老朽也不能故意避开他们,如果事情与史帅有关,则叫他们回避就更不便了。”
  李益心中一动道:“这些人是监视将军的?”
  王慕和苦笑一声道:“那当然还不至于,他们的职责确是保护,可是叫他们避开了,不是反而显得着了形迹吗?老朽问心无愧,但因为拙荆是胡人族长,督帅即使小心防范一点也是应该的。”
  李益看得出,这位将军的行动也不大自由,不由得一叹道:“将军,你竟连一点私人的自由也没有吗?”
  王慕和道:“那倒不然,若说老朽带了这么多年的兵,连一个心腹弟兄都没有,这话谁也不会相信,只是老朽为了表示心迹无他,每逢与外族有交谊之际,都把自己的弟兄遣调他处,随行护卫,都由另一队的人来担任,因为老朽没什么需要隐瞒的。”
  这是个很聪明的办法,正因为他懂得避嫌,所以才能身为异族王夫而兼上国将军而不受猜忌,李益发现这位老好人并不如入所想的那么老实,他的内心颇有城府,正是大巧若拙的最高手法之表现。
  这个发现使李益很高兴,如果王慕和真是个懦弱无能的人,纵然把自己的计划告诉他,他也没魄力担待。
  他必须要是个外拙内巧的人,才能够知所取舍,完成自己的计划,相信自己的推断。
  因此李益一笑道:“再晚应该去拜见女汗一下。”
  玉慕和道:“这……不大方便吧。”
  “应该的,再晚的预室卢小姐对王妃颇为思念,有一点薄仪托再晚前来转交的……”
  这句话他说得较响,让门口的入可以听见,王慕和却低声道:“公子,拙荆的身份略有不同,她究竟是突厥的女杆,尤其是这两天她的臣民前来觐诣之际,她的利害就要考虑到她的臣民,有些事还是不让她知道的好。”
  “不!这件事不必避讳她,而且更应该让她知道。”
  王慕和仍是有点犹豫,李益道:“将军,兹事体大,如果你不当机立断,将来事情发生,恐怕你是受累最大的一个人,不仅会影响到你们夫妇的和谐,更有甚者,恐怕还会为王妃那一族招致灭族之祸。”
  王慕和更为吃惊了,而且看见李益已站了起来,只得在口中连说不敢当,却仍然在前引路了。
  后面一所较大的帐篷是王慕和的私人居室,也是瓦刺部女汗脱欢儿的行官,置得较为华丽。
  王慕和带着李益来到帐幕前,他的随从侍卫倒是止步了,另由几名胡族的人接待进去。
  帐幕中很静,脱欢儿正跟她的小儿子也就是她族中的小王子对坐着叙家常。他们母子一年中只有这几天相聚的时间,显得特别珍贵。
  王子是个十五岁的少年,长得很魁梧,女汗是个慈祥的妇人,但是也显得相当精明。
  他们对王慕和乍带一个陌生的客人进来觉得很突然的,但是也很礼貌去款待李益,因为他们知道王慕和很慎重,绝不会随便带人前来。
  听见李益的身份后,他们更是热切了,王妃笑向李益道:“妾身托庇天朝,得令岳卢大人庇护良多,感激万分,公子远来,妾身理当前往亲迎才对……”
  李益拱拱手这:“王妃言重了,李益来得冒昧,若非事关紧急,李益也不会来打扰王妃母子的亲情欢聚。”
  王妃母子都是一怔,小王子道:“母后,既是李公子有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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