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434-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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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434-幸福- 第1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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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吗?他轻轻地问。让我们一起完成那一百件想和彼此做的事?    
    好,我轻轻地回答。    
    他开始解开缠绕在我中指上的红线圈,那种重复着的动作一圈圈地解开了我的疑虑、我的焦躁、我的愤怒、我的失望、我的担心、我的恐惧。然后他再一次小心翼翼地把那根线缠在我左手的无名指上。我感到自己的这一生就彻底交付给这种缠绕,我们像一根麻绳的两股,像twopeasinapod(一个豆荚里的两颗豆子),像飞舞的一对蝴蝶永远形影不离、永远唇齿相依、永远不可分割、永远水乳交融,永远手牵着手、心连着心、魂系着魂,生生世世地纠缠下去,即使万劫不复肝脑涂地也在所不惜。    
    都会好的,我相信着他的话。会有办法的,只要我们在一起。    
    没有任何人任何事能够拆散我们,对此我和老揣深信不疑。    
    二十三    
    我没想到和麦克很快还会再有交谈。    
    麦克的妓女扮相像两只强有力的大手抓住我的双肩用力把我从梦幻中摇醒,我发现自己对他的感觉完全来源于他的一个平面,他立体的真正面目是我不想也不必去了解的。    
    两天后我得知他在准备和NBC的实习面试。    
    当时我正在麦克家对门的同学家里参加一个主题为FantasyIsland的party,在这个虚拟的岛上你可以成为幻想中的任何人。我穿着再普通不过的衬衫和牛仔裤就去了,为了避免撞到对门的麦克我想呆一下就走,长期的酒精摄入让我即使喝白水也有一种微醉的感觉,我希望给自己的血管做做大扫除,相对清醒地迎接转天要到来的笨笨和雨子。    
    “扈蓬以后肯定是大明星,”一个扮成美人鱼的女生调侃着。“看她,最大的fantasy就是做一个穿成这样的普通人。”    
    我和他们一起笑,想着依然没有答复的NBC。    
    我确实很早就离开了party,但事情总是那么巧,刚走到楼道里我就碰到正在对面开门的麦克。    
    “嘿,这么早就走了?”他问。    
    我点头。“你怎么没去玩儿呢?”    
    “我明天有一个重要的实习面试,得好好准备一下,刚才去搜集资料了。”    
    这让我看到麦克严肃认真敬业成熟的一面,使我恢复了一些以前的亲切和舒服。    
    “什么公司?”我顺口问道。    
    “NBC纽约。”他回答。


《幸福》 第二部分星空下的冲动和默许(6)

    我瞪大眼睛吃惊地望着他。“挺巧的吧,”他显然听说了我的事。“你决定了吗?”    
    我闭起张着的嘴巴,歪了歪脑袋。那是个介乎点头和摇头之间的头部运动。“还没最后定。我会先留在这儿两个礼拜,然后去纽约。剩下的就看这份工作和我的缘分了。”    
    说到这里我忽然感到想换个话题,于是从嘴里跳出一句:“那本COSMO呢?”    
    他愣了一下,然后那个坏笑泛滥了。“‘龙腾式’?”他问。    
    麦克的公寓比很多我见过的男孩子的住处要整洁得多。他的一个室友正在客厅里看电视,我们互相报了姓名。麦克走进洗手间,“来呀!”他扭头对还站在客厅里的我说。    
    抽水马桶的水箱盖上端端正正地摆着那本杂志。他拿起来要递给我,我立刻向后缩了一下。    
    “What?”他奇怪地问,干吗呀?    
    “我不碰,厕所里的,”我皱着鼻子说。“你翻给我看吧。”    
    他呵呵坏笑着打开了杂志,那一页显然是经常被光顾的,一翻就是。    
    我看着那些简单的图示和文字,在上面女人是一堆红色的线男人是一堆蓝色的线,红色蓝色的线不同方式的交叉组合代表了做爱的各种姿势。麦克贴着我站着为我拿着杂志,我的人跳出了身体站在厕所门口看着里面的两团线段。一团红色一团蓝色立在马桶和浴盆之间,中间隔着一本书。这个图像让我觉得无比滑稽却并不可笑。    
    “谢谢。”红线对蓝线说。    
    “看完了?”蓝线显然被红线的浏览速度折服。    
    “又不用每个都看。”红线胸有成竹地说着,感到蓝线身上的一些蓝色的光线射入了她的身体,让她有一种想靠上去的愿望。在这种愿望中,红线飘进了客厅。    
    已经被忘掉名字的室友正在丢飞镖。我大叫着加入,第一镖丢中了三倍的17分(即51分),第二镖丢入了中心的25分区域,第三镖丢中了两倍的20分(即40分),三根蓝色的飞镖插在红色的靶盘上。    
    室友赞叹不已。“她挺厉害的。”他对麦克说。    
    “她一直都挺厉害的。”麦克倚在洗手间门框上看着我说。    
    “谢谢。我走了。”    
    “现在你可以彻底毕业了。”他送我到门口时说。    
    我才发现先前我什么都没看进去。对于“龙腾式”我依然一无所知。    
    红色的蓝色的细线汇成紫色的平原在我的脑海中驰骋,在我看来紫色深沉、神秘,具有极端的诱惑力。我选择了紫色的指甲油涂在脚上,在它们的陪伴下转天到机场去接笨笨和雨子。    
    笨笨的飞机先到。在旋转的行李传送带旁他一把把我拉入一个大我好几号的怀抱,在那里我感到自己的娇小与柔弱。他的身体和我的分开后做的第一件事是把T恤突然拉起来,露出赤裸的上身问我:“怎么样,我每天去健身房的结果?”    
    我对着强行映入眼帘的白花花的一片肌肤点头。    
    “你怎么都不激动哪?”他放下衬衫认真地责怪我,然后表情一变,猛地吻了我几下。    
    我稍微后退了一小步。    
    “怎么啦,让你吻一个英俊的男人这么困难吗?”笨笨不是在开玩笑,他的眉头紧紧地皱着。    
    “这么多人,而且雨子马上就要到了,别错过她。”我解释着,尽量不去注意笨笨充满虚荣的自大。    
    可他好像更加不满了。“她为什么一定要和我同一天来呀,她应该知道我们这么久没见面肯定想单独在一起,为什么不能尊重我们晚点儿来?”他抱怨着。    
    “怎么晚呀?明天就毕业典礼了,你又只买到今天的机票。再说了,我这几天总得和同学在一起,就算她不来我们恐怕也没有什么单独相处的时间了。”    
    笨笨沉默了一下,然后说道:“你应该说:亲爱的真遗憾但是没有办法,我是那么渴望和你单独在一起可我得和同学告别,不过只要有可能我会想办法抽时间留给我们的。”    
    我开始觉得透不过气来。    
    就在这时发生了两件事。一是机场宣布雨子的航班晚点两个半小时,二是笨笨发现他的行李压根没有从传送带里出来。    
    他气势汹汹地找到航空公司的服务人员,得知行李在中转的时候被错运到了休斯敦,要转天才能运回来。    
    “我的小说在里面!”他大声嚷着,然后对我说:“我专门带来给你看的,你一定特别喜欢。现在只好讲给你听了,这帮白痴!”    
    笨笨的愤怒倒是冲淡了他先前的情绪,提到小说又转移了他的愤怒。于是耗在机场等待雨子的将近三个小时竟然就在他滔滔不绝的讲述中度过了。    
    见到雨子我几乎没能认出她来。两年没见,她憔悴得一塌糊涂。不过她显然非常高兴见到我,两根瘦瘦的手臂紧紧抱住我,紧紧紧紧地。    
    然后她对笨笨伸出手。“Finally,”她说,“终于认识你了。”    
    “Finally。”笨笨握着她的手笑着说。    
    雨子的到来使我立刻感到某种平衡的恢复,我默默祈祷这种微妙的平衡能维持到他们离开这座城市。    
    二十四    
    答应老揣是想都不用想就可以做的决定。    
    为了庆祝我们订婚,我和老揣去买了一棵小树苗,一起把它栽在我家楼下的一块空地上。在树苗旁边的土地里我们埋下了一个小盒子,里面分别放进去一件我们各自认为当时对我们很有意义的东西,并且约定从这天起每一年在我们的纪念日那天都要回来中国北京的这个地方,在盒子里各自加上一件东西,这样等到我们五十周年纪念时再全部拿出来回忆。在那之前,谁都不可以告诉对方自己每次放进盒子的是什么。我们给小树苗做好记号,吻吻它嫩绿的等待幸福的叶子。


《幸福》 第三部分请他们来分享我们的幸福(1)

    我们仿佛都没有想过这片楼群可能会拆迁,小树可能会中途枯死,盒子可能会被好奇的小孩子挖走,我或他可能没有五十年的寿命。我们执着地认定,这是个最好的timecapsule,记录我们在一起经过的宝贵生命。    
    我放进盒子里的是老揣送给我的红色吉祥符。他放了一个棕色的小纸带。    
    埋好盒子,给小树苗浇了第一次水后,老揣伸出手拉起蹲在地上和小树苗讲着悄悄话的我说,好啦,现在去打电话请你爸爸和小姨来。    
    干什么?我不解。为什么要破坏这个好日子呢?    
    不是破坏,蓬蓬。请他们来分享我们的幸福,如果要走下去,我们需要他们的祝福。他看着还在犹豫的我,把我的双手握在他的手中,深深地注视着我的眼睛说,我要当面告诉你父亲,我爱他的女儿,我要娶她,我会和她一起计划并且走过我们的未来。    
    我被他的信心感染了。    
    在电话里,我只是简单地告诉父亲和小姨有些事想和他们讲,请他们来家里吃饭。我和老揣买了许多许多菜,使出浑身解数从下午一直煮到晚上。饭菜摆满一桌后我们的客人还没有到,老揣让我在客厅坐下,一个人神秘兮兮地回到厨房。    
    不许过来不许过来,他命令道。    
    干吗呀,有什么背着我的事?我抗议。    
    马上就好,他保证着,在厨房里弄出叮铃咣当的声响。    
    然后,他举着两个杯子出来了。我接过其中的一个,闻了一下,笑了。    
    幸福的可乐酒?我问。    
    Tous,mylove,老揣学着文艺片中男主角的口吻说道。    
    Cheers,我把举着杯子的手臂从他的臂弯中伸过去,喝下一大口长岛冰茶。    
    他放下杯子一下子抱起我冲到卧室,我大声叫着,干吗干吗?    
    他把我放在床上小声说,交杯酒都喝过了,是不是应该洞房花烛了?    
    我用手抚弄着他的长发。如果顺利过了这一关,我们每天都可以洞房花烛了,我说。    
    他拥我入怀。会没事的,相信我。    
    我能永远相信你吗?我问他。你会永远对我诚实、真心并且不欺骗我吗?    
    Ido,他说。Tilldeathdousapart。    
    我扑哧笑了。还没到婚礼哪,新郎倌,不用这么早练习你的weddingvows,我笑他。    
    很快就用得上了,他说。一回美国我们就结婚好吗?    
    回美国?我惊讶地问。    
    是啊,我陪你回去。然后我想到西海岸去读个传播学的硕士学位,再修一些电影方面的课程。如果你愿意可以转到西岸读书,如果不愿意我也可以考虑东岸的学校,总之我们会在一起的。    
    你愿意到美国去?这句问话仿佛是我对他的设想做出的惟一反应。    
    如果你在那里我一定去。我仔细想过你父亲关于你前途的话,他是对的。    
    可是,你可以吗?我心痛地问他。    
    我已经是大孩子了,蓬蓬。没事的,该面对的总要面对,而且你在我身边,你会保护我的对吧?    
    那你舍得北京吗?    
    我们可以回来呀,等我们都毕业后随时可以回来的。Anythingispossible,aslongasweretogether。    
    我重复着这句话,一切都是有可能的,只要我们在一起。我的泪水夺眶而出。我的身体靠向他,我的心靠向他,我的生命靠向他,我的爱情靠向他,我愿用我有生之年的全部力量浇灌我对他的爱。    
    他默默地把我的哀伤和忧虑扛在了他的肩上,交还给我的是一颗幸福生活的种子。我要把这种子播撒在我一生中目力所及的范围内,我要把它放在我的父亲面前,我要对他说,看,这是我们的爱和未来。    
    可是,事情的进行并不是我想像中的那样。    
    那天,父亲和小姨几乎是同一时间到来的。    
    啊,这么多菜呀,好香,小姨温柔地笑着。我才想起上一次她突然的离开,暗暗责怪自己还没来得及问清她原因。    
    父亲从看到老揣起就一言不发,木木地坐在餐桌旁。    
    谢谢你们今天来,老揣很郑重地措着辞。今天我和扈蓬订婚了,希望和你们分享这个喜讯。    
    父亲“噌”地站了起来。你再说一遍!他大声说。    
    这是我和蓬蓬的engagementparty,老揣换成英文。我们希望得到您的祝福,也想请您听听我们对未来的规划,给我们一些建议。    
    老揣的话说得合情合理,父亲没有马上发作,被身边的小姨拉着缓缓坐下。    
    老揣重复了他先前和我讲过的话。    
    父亲的脸色没有好看起来。你说你们什么时候要结婚?他冷冷地问老揣。    
    尽快。回美国安顿好了就结。    
    凭什么?    
    凭着我们相爱,老揣用力地回答。    
    胡闹!父亲再度咆哮着站起,伸手拂掉了他手边盛着长岛冰茶的玻璃杯。如果你还是我女儿,就仔细给我想清楚!他丢下一句,摔门离开了。    
    寂静在空气中僵持了几秒,然后小姨追了出去。    
    老揣站在原地一动不动。我只是坐在那里,看着地上碎裂的玻璃杯,那些幸福的液体在碎裂的刹那四溅,我很想把它们一滴滴拾起,装回一个容器里紧紧抱在胸前,可它们偏偏淌得哪儿都是,我什么也抓不住。


《幸福》 第三部分请他们来分享我们的幸福(2)

    在我的眼睛盯着地上的玻璃碎片盯到发痛时,老揣突然说,我们去找他说个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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