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元璋(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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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元璋(下)- 第5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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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马二说这他就不明白了,况且那时候我早已在流浪的路上了。    
    拧着眉头想了一会儿,蓝玉来到门外,看着漫天大雪,禁不住思绪驰骋,这还用问吗?掩人耳目而已,是的,皇上不愿家丑外扬,也就是说,我暂是安全的,朱元璋也许是有意放我一马,也许是引而不发,将来再算总账?这样看来,也许只有永远在边关率兵打仗才最安全啊……但是,我手握兵权,他会放心吗?    
    李善长到了垂暮之年,皇上却又把他请回来,给了个超越左右丞相权限的职务,令胡惟庸极不舒服,无形中把他和皇帝之间又夹了一层上司,尽管听起来李善长的职务很虚,也相当讨厌,胡惟庸不得不疑心皇上对他已防着一手。这么一想,他在后宫里有达兰这么个援手看来并不多余,今后还应当好好利用,至少是个灵通的耳目。    
    心里怎么想是另一回事,表面文章总得做。朱元璋在百官面前下了起用李善长的上谕当天,散了朝不久,胡惟庸就约了陈宁去李府拜望,他不能给李善长半点错觉,让他感到胡惟庸到什么时候都自视为李善长的门人,无贰心才行,这才有安全感。    
    他们的名片一递进去,李善长立刻从客厅里迎出来,满面笑容。    
    胡惟庸拱手说,老丞相回来就好了,他和汪广洋、陈宁都可以松一口气了,他不在的日子,真是焦头烂额呀。    
    明知他言不由衷,也明显是矫情,李善长还是很自慰,毕竟他还把李善长当回事,没想越过这道门槛。    
    李善长说他早听说了,胡丞相办事干练,有张有弛,不手软;他说自己已老朽了,这次出山,不过是帮帮忙而已,丞相还是他,大主意还是他拿。    
    陈宁说:“我们后生有山靠山,无山才独立,有了靠山岂有不靠之理?”    
    这话说得李善长笑得合不拢嘴了。    
    这时管家进来,说胡、陈二位大人送了厚礼来,已挑到了后进院子,问李善长过不过目。    
    李善长说:“这你们就不对了。咱们的交往,彼此推心置腹,还需这种世俗的礼节吗?”    
    胡惟庸说,他知道送金山、银山他也不稀罕,不过是一点心意罢了。陈宁也说千万别打他脸给退回去,那他能急出一场病来。    
    于是李善长顺水推舟地说他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他们寒暄了很长时间,从朱元璋的“德政、武功”谈到大明帝国的兴盛,话题很广,彼此客客气气,李善长还管了饭,显得亲密随和。    
    直到黄昏时分他们才告别出来。李善长送到二门时,胡惟庸站住,双手拦阻,不让他再送。    
    李善长坚持亲自送胡惟庸、陈宁二人到大门外。    
    胡惟庸和陈宁在李善长府前没法交流,李善长目送他们上轿后才回府。    
    两顶大轿不约而同地抬到了莫愁湖畔。胡惟庸和陈宁相继下轿,来到水边。    
    陈宁说:“不知皇上是个什么意思?是不是对你不信任了,又抬出李善长制约你,捆住你的手脚?”    
    “有这层意思。”胡惟庸说有几件事,叫皇上抓住了,本来有意要招小犬为驸马,却又变卦了。今后要小心,事无巨细,都不能越过他,皇上耳目极多,什么都知道。    
    “最不该的是给云奇送礼。”陈宁说。    
    “是呀。”胡惟庸说,“虽然皇上只轻轻点了他一句,说他千万别宠着内官,会惯坏了他们,这证明云奇卖了我。这是皇上最忌讳的,他会疑心我在清君侧。”    
    陈宁说:“你想怎么办?这李善长不成了钉子了吗?”    
    胡惟庸说:“我想,皇上再度起用他,也有笼络之意,罢他官时太狠了点,这不是他儿子又成为驸马了吗?”    
    “越是这样越麻烦了。”陈宁不禁忧心忡忡。    
    “让他听咱们的就是了。”胡惟庸说。    
    “这可能吗?”陈宁没有底气。    
    “事在人为。”胡惟庸说,不管怎么说,李善长还是他的伯乐,和他有私交,他这人是既爱才也爱财的,怕的就是他无所爱,无所好。    
    陈宁笑了起来。    
    胡惟庸很自信,如果李善长上了他的船,还怕他不用力划船吗?别忘了他胡惟庸才是舵把子。    
    “这当然最好。”陈宁说,他听说太子正在张罗着也让刘基复出。    
    “这事绝不能让他成。”胡惟庸心里明白,刘基可不同于李善长,此公刀枪不入,不近人情,好歹把他打发了,怎能让他再回来?    
    “皇上要办,咱也挡不住啊。”陈宁说。    
    “抢在前面,你不是说,刘基想在家乡谈洋买坟地吗?这可不可以做点文章?”胡惟庸问。    
    “没想过。”陈宁说。    
    “你走一趟浙江。”胡惟庸授意他此行最好弄出个什么风波来,这风波最好是让皇上最忌讳的,刘伯温就该倒霉了。    
    “最忌讳的除非往和尚上做文章。”陈宁说,“李醒芳不是栽在这上头差点丢了命吗?”    
    “不能总用一种办法呀!”胡惟庸说,“况且,刘基不写出来,你也安不上啊!”    
    陈宁说:“我再想想。”


第四部分 体法乾坤,藻饰太平第83节 胡惟庸心里为之一振

    自从事情败露楚方玉被打入冷宫后,达兰心里很不好过,自己想帮她忙,却帮了倒忙。听说楚方玉宁死不从朱元璋,这倒更使达兰由衷地钦佩她的气节。她总想找个机会去看看她,但谁也不知道楚方玉究竟囚在何处,达兰问过胡惟庸,他真的不知道,云奇肯定知道,却是一问三不知。达兰没事就在宫里转悠,总算顺藤摸到了瓜。    
    这天,达兰打听到朱元璋带着工部官员去视察河防了,这是个机会,早饭过后,达兰带着一个贴身宫女来到这个被遗忘的角落,院门上着锁,门外秋风落叶,一片萧杀景象。达兰二人一到,一个看守的小太监过来说:“是真妃娘娘啊,怎么转到这里来了?”    
    达兰命他把偏厦门打开,她要去看看楚方玉。    
    小太监支吾搪塞,这里是空屋子,放杂物的,没有什么人啊。    
    达兰板起面孔来说:“你是不要命了?是皇上叫我来的,不然我怎么知道这里押着一个人。”    
    小太监半信半疑,虽不得不去开门,心里却不落底,他说:“娘娘可别坑小的呀。”    
    “没你的事,”达兰说,“我们进去送点东西就出来。”小太监见她们进去了,为防万一,又把锁头虚挂在门上。    
    在这间堆满马桶等污秽之物的黑屋子里,不知什么时候添了一桌一凳,楚方玉正伏在桌上写字,旁边还积了厚厚的一摞文稿。听见有脚步声,她急忙把写的东西藏到烂草堆里,桌上只剩了几张纸,她像练字一样,写着“天地良心”等字样。    
    达兰来到了门前,一见楚方玉这个样子,哽噎地叫了一声:“尚宫女史,想不到你落到了这步田地。”    
    楚方玉冷冷地说:“我有名字,你不要叫我女史。”    
    达兰说,她的事,是事后很久才打探出来的,她以为楚方玉早不在人世了。他能让她活着,已经是奇迹了。前不久,皇上还打死过一个妃子呢,打死了,用大筐抬到荒郊野外去埋了,她还是个有皇子的妃子呢。    
    楚方玉说,死,不过是早晚的事而已,她并不是想苟活,她办完要办的事,会自己结果自己,不用别人动手。    
    达兰称赞她是个好样的,是这皇宫里、朝野上下达兰惟一佩服的人,她才肯冒着危险来给她送点东西。她说完,叫宫女把带来的包袱从栅栏空隙里递进去。    
    楚方玉没有道谢,她问:“你为什么对我发慈悲?为什么冒这个险?”    
    达兰说:“也许是同病相怜吧,一来是我和你一样,等于被抢进宫来的;二来你是李醒芳的未婚妻,我同样敬重李醒芳的为人。你为了救他,宁可毁了自己,你是烈女呀,我都做不到。”说着,她流下了一串串热泪。    
    “谢谢你。”楚方玉说,达兰是惟一一个为她洒下同情之泪的人。她叫达兰不要再来了,别因自己而受牵连。    
    “你在写什么?”达兰问,“他怎么会容许你写东西?”    
    楚方玉抓起一张纸扬了扬:“乱涂乱画而已,我太闷,向他索要纸笔,也许因为我是个文人吧,他给了。”    
    达兰说:“他没有马上杀你,是还存有让你回心转意的念头。你手持利刃要杀皇上,若是他不存幻想,早把你碎尸万段了。”    
    楚方玉冷笑后说她惟一挂念的是李醒芳,也不知李醒芳在哪里,是不是远走高飞了。    
    “你那么相信皇上的丹书铁券吗?”达兰说,“皇上既能赐予,也能收回、作废,皇权至高无上啊。”    
    这一说,楚方玉更担心了,她说:“我已无能为力了,如果你能帮上他,千万帮他一把。我在九泉之下也感激不尽了。”    
    达兰点头:“你就放心吧。”两个女人门里门外相对流泪。    
    胡惟庸在谨身殿单独面见皇上。朱元璋背着手在写满地方官员名字的名单前走来走去,忽然问起,这些天浙江学政,还有几个都督上来的奏疏怎么迟迟不见?是不是在胡惟庸那里?    
    “让我想想。”胡惟庸故意作出思考状,随即平淡无奇地奏道,有些奏折没什么重要的,他就处理了,为皇上分点忧,这也是皇上知道的。    
    朱元璋显然很不满,可朕并没让你代签代批呀!    
    胡惟庸有点惶恐了,忙站起来:“臣不敢,有些办得慢了些,有些是先替皇上粗看一遍,总归是要呈上来的。”    
    朱元璋说他比李善长会用权,李善长没他的气魄。朱元璋问胡惟庸,是不是有些折子对他不利才扣下呀?    
    胡惟庸吓得急忙跪下,表白自己这么多年可是肝脑涂地地为皇上效劳,不敢有一丝懈怠、半点疏漏啊,皇天可鉴。    
    “你起来吧。”朱元璋的口气缓和多了,说,“朕并不疑心你,只是别人会有各种各样微词的,你须小心才是。”    
    胡惟庸揩了一下脑门的汗,说:“臣全仰仗皇上庇护了。”    
    朱元璋说:“没事下去吧!对了,秦王、晋王都成年了,朕打算让他们尽快到封地去。”他征询胡惟庸的意见。    
    按胡惟庸的个性,他不会贸然陈述自己的看法,在曲曲折折探明皇上的真实意图后,才会附和表态。今天朱元璋一提两王去封地的事,胡惟庸心里为之一振,他立刻想到达兰的交代,她不总让自己在朱元璋耳旁吹风,尽快让朱梓有自己的封地吗?朱梓时下尚未成年,虽提不到日程上来,但前有车,后有辙,只要秦王、晋王这些兄长陆续去经营自己的藩地,那就成了规矩了。    
    这么一想,胡惟庸表态极为果决、肯定。他认为大明疆土广大,西面、北面都有强悍外族虎视眈眈,不可掉以轻心,把各王派往领地,等于为大明王朝竖起最可靠的藩篱。他又特别加了一句,日后燕王、潭王等未成年王一旦弱冠,一律封有领地,江山也就无虞了。    
    这很合朱元璋的口味,不断点头。    
    胡惟庸深知朱元璋偏爱四皇子朱棣,便格外多夸了他几句,又说起朱梓也是最有才华的一个,不单夸朱梓,一点痕迹不露,朱元璋一点也不反感,反而点头称是,责成他多帮朱元璋考核各皇子的德行、操守。    
    胡惟庸更高兴了,等于有了参谋、建议权,他晚上见到达兰时,也有功可表了。    
    朱元璋又扯下一个纸条,上写“刘继祖”三个字,朱元璋说:“朕已追封刘继祖为义惠侯,你也去办一下。”    
    胡惟庸说:“臣不知这义惠侯为何人?”    
    朱元璋告诉他当初家贫,无寸土葬父兄,是这位同村的刘继祖给了一块荒地,才不使父兄暴尸于外。如今发达了,不可忘了人家的好处。    
    胡惟庸忙赞皇上真是仁义之君啊,这么多年了,还记得这样的小事。    
    “这可不是小事,”朱元璋说,“受人点滴之恩,当涌泉相报。但朕对背弃朕的人,也绝不放过。”这话似乎有所指。    
    胡惟庸连连称是。    
    胡惟庸并不完全靠炙手可热的权势笼络百官,他的“宽以待人”常常是补朱元璋的空子。譬如他对杨宪的弟弟杨希圣和他老母亲网开一面,就博得臣僚的赞佩,他私下里帮过很多人,所以胡府常常是高朋满座。这不,费聚将军刚从苏州钦差任上回来,就来拜见胡惟庸了,少不得备了些那里的土特产。    
    走出大轿的费聚正要上台阶,见又一骑好马飞驰而至。下马的是吉安侯陆仲亨,他叫了一声:“是平凉侯吗?”费聚奔过来,二人执手热烈交谈。费聚问他是什么时候从外面征战回来的?    
    “昨天刚到。”陆仲亨说。    
    “还没去见皇上吧?”费聚说,没觐见皇上就先来拜相府,传出去不好吧?    
    陆仲亨说:“你不也一样吗?”他们是一样的想法,先找丞相透透风,省得上朝时看不准风头;好在胡丞相事事关照,回来了先见见,这是私交上的事,谁也不好怪罪。    
    费聚看着他那匹打扮得十分华丽的骏马,问:“爱马的嗜好还不减当年吗?这匹马一定是好马了?”陆仲亨和冯国胜是朱元璋御前号称“马伯乐”的两员大将,这诨号与爱惜、发现人才无关,是纯粹意义上的会相马又酷爱良马的人。    
    “这是一匹真正的走马,叫千里马不为过。”陆仲亨说它可不吃不喝连续跑三天,了不得,西北驿站才有这良马。    
    二人向台阶走去。费聚警告他可小心点,冯国胜爱马吃尽了苦头,去年又因为在北边征战私藏良马,连将军印都夺了。陆仲亨不以为然,认为皇上尽小题大做。    
    他们二人自恃是朱元璋儿时朋友,又屡立战功,说话向来随便,有点小过失,朱元璋过去也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转天恰逢正旦的大朝。天刚破晓,锦衣卫已在丹墀陈列好卤簿、仪仗,殿内朱元璋御座旁设了御扇,丹陛前设了香案。费聚和陆仲亨位列公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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