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袜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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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袜子- 第1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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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是,我突然一下子不知道该聊什么了。”    
    又等了一会儿,电话对面传来一个长长的哈欠声,听见刘婷揉着鼻子说:“要没什么事儿,明天再说吧,啊?”    
    “行。”我顿时感到自己的无聊,准备挂电话,刘婷喊住我:“哎,这几天流行性感冒特多,要不,你明天来一趟,打支预防针吧。”    
    第二天中午,我还在床上,就接到刘婷的电话,让我去医院打针,我推脱了半天,刘婷有点不乐意,问我:“你是怕疼呢,还是跟我这儿装客气?”    
    “两者都有吧。”    
    “为什么?”    
    “其实,我是怕疼呢,我一见你们手里攥着针头就颤,再说了,我老呆在家里,也没人过来感染我。”    
    刘婷听了吃吃地笑,然后像哄小孩儿一样地吩咐我:“没事儿,我给你打,保证不疼,另外啊,我可告诉你,这段时间的流感挺厉害的,你出门就说不准能被传上,”说完告诉我:“你现在起床,半个小时之后我在我们科里等你。”    
    “那,一个小时吧。”    
    “行。”    
    接完刘婷的电话,我又在被子里窝了一会儿,看看时间差不多了,于是起来把被子叠好,跳下床,披上衣服,到卫生间简单冲了个澡,顺便在洗澡的时候把牙也刷了,带上钱包出门。一切都仿佛预示着今天是个好日子,因为我刚下楼梯,就有一辆出租车开到我面前,说是刚进小区来送了个人,我正好搭车上路,路上,司机跟我一通瞎侃,我可能连续几天没怎么见人,话也是巨多,两个人兴高采烈地聊了一路,在谈话中我得知,这位司机师傅是市里某工厂下岗的职工,两口子现在一个跑出租,一个在立达商场盘柜台,日子过得还相当不错,说到得意处大骂厂里领导废物无能,换了好几茬都不见起色,到现在他领着的下岗津贴,还不够小孩儿去幼儿园的学费,说到后来回忆那会儿在厂里上班时不死不活的样子,狠狠地抽了口烟,跟我说“要是现在还呆着,早完蛋了!”两个人乱聊了一通,临下车时他问我是干什么的,我随口说我就是你们那个厂的新任副厂长,把他唬得一愣一愣的。    
    我笑着付了钱下车,刚进大厅就遇见续峰,我看到他时他正站在走廊里,穿着白大褂一脸严肃地给一个病人家属讲解骨折手术后的注意事项,一看见我,笑着问我:“我不是让你明天才来吗?这几天割包皮的病人太多,轮不上。”我假装发怒地骂他:“我都等了三年了,今天来了先把你的给割了!”看得旁边的病人惊讶地张开嘴,半天都说不出话来。    
    和续峰贫了几句,我上了楼梯,找到刘婷,她正坐在那里看我的小说,见我进来,马上站起来,叫我进了里屋,指着一张沙发说:“坐那儿,把胳膊脱出来。”    
    “一进来就打呀?”    
    “那你说呢?”    
    “怎么着也得先聊聊,热热身啊。”    
    刘婷笑了,说:“你事儿还挺多的,行啊,聊什么?”    
    这是刘婷,要换了李小京,准保一瞪眼:“你怎么这么多事儿呀!要不然,我再给你换张粉红色的窗帘,再整张许美静的歌听着?”我要是敢点头答应,她一准儿会说:“矫情!甭废话!脱!”    
    刘婷走到一边拆注射器,背对着我问:“哎,韩东,你这几天干什么呢?”    
    “没干什么,在家呆着呢。”    
    刘婷有点惊奇地回头,说:“是吗?改邪归正了?”    
    “改什么邪呀?不过啊,我还真是听从了你的督促和教导了,这不,要不是来这儿打针,我还在家上进呢。”    
    “讽刺我?”    
    “不敢,哎,我说你那注射器少抽点儿啊,意思意思就行了。”    
    “那可不行,回头要是你感冒倒了,还不是我受罪呀。”    
    我笑笑,说:“放心,我不会起诉你的。”    
    刘婷将针筒向上,边把里面的空气排出,边说:“什么起诉呀,你们家李小京临走的时候说了,你要是病了的话,让我过去给你输液呢,”回头一看我,说:“怎么样,好点了吧,来吧,别拖着了。”    
    “我觉着不打也没什么事儿,真的。”    
    “行了,赶紧的。”    
    我一边脱袖子一边问:“哎,你说在胳膊上打针,是左边儿疼还是右边儿疼?”    
    刘婷笑着看我,说:“左边儿。”    
    “你怎么知道?”    
    “这是经验,”她拿着冰凉的酒精棉球儿给我抹擦,说:“等会儿你可别动啊,上次有一个病人,乱动,结果针头都弯在里头了。”    
    “吓唬我?”    
    “真的。”    
    “哎呦!”    
    “至于吗?我给你推慢点儿。”    
    “哎,我觉得呀,刚才哪个胳膊疼那个问题,你的答案是错的。”    
    “那怎么着?”    
    “哪边儿也疼!”    
    打完针,刘婷给我倒了杯水,自己靠在门框上,笑嘻嘻地问我:“不疼吧?”    
    “不疼是假的,不过说真的,还可以。”    
    “是吗?”    
    “对,功夫不错,哎,这针得花钱吧?”    
    “嗨,又用不了多少,你别管了。”    
    “要不这样,晚上我请你吃饭吧。”    
    “那,我得八点才能下班呢。”    
    “就这么定了。”    
    晚上,我去医院门口接上她,我们打车去了华安肥牛,里面人声鼎沸,热气腾腾,包间已经满了,于是我们找了一个靠里的位子坐下,点了一堆东西开始狂吃,刘婷看着满筐的盘子问我:“能吃得了吗?”    
    “吃不了就剩下呗。”    
    “那多浪费呀,”她用筷子对着菜指指点点,象是盘算自己能消灭多少似的。    
    “那就豁出去了,撑着也得吃完!”我打开一小瓶竹叶青,示意给她倒点儿,她摇摇头,说:“我从来不喝酒,”然后好象想起什么,建议我:“冬天还是喝点黄酒好。”    
    吃了半天,我们开始聊天,那天不知道是热气熏的,还是气氛十分良好,刘婷一晚上都滔滔不绝,只要我想一个主题开头,她就能跟着接下去,完全没有了以往惜字如金的传统风范,到最后还有模有样地点评我的小说:“哎,我说,你那些小说都是怎么想出来的?”    
    “你觉得怎么样?”    
    “说真话?”    
    “当然。”    
    “有的特别棒,有的一般,有的极差。”    
    “这不是废话吗,具体说说。”    
    “就拿那本双性恋的来说吧,我觉得描写三人爱情纠葛的时候显得有点儿假,给人一看就能看出来是编的,你觉得呢?”    
    “对极了。”    
    看着她认真地为我剖析小说中的缺点和弊病,我顿时想起李小京在无数个晚上,也是如此侃侃而谈,然而,她现在却不在我的身边,在不长的时间内,我无法再听到她捏着我的鼻子问:“你写东西怎么这么不要脸呀?”,也看不到她追着问我小说里的某个主人公:“你说,真的有这么个人吗?”    
    李小京对我说过,不要单独和别的姑娘混着,不管是吃饭还是聊天,万不得已也不要去,花钱不说,还麻烦。    
    李小京说得很对,我承认,但我并不会总是听李小京的,因为她是她,我是我。    
    我不怕累,也不怕麻烦,但我非常惧怕就我一个,独自一人,也同样害怕没有地方可去。    
    对我来说,睡到半夜突然醒来这件事对我来讲,简直叫我无法忍受,因为我独自一人,因为无处可去。


第三部分第24节 看看你干吗

    吃完最后一盘菜,刘婷开心而满足地结束了今天的饭局,我叫来服务生结帐,然后与她起身离去,出门前她照例叮嘱了我许多事情,我说我打车送你但被拒绝,然后看着她自己坐了一辆公交回去,我看了看表还早,就给杨伟和陈小北他们打了几个电话,又聚在一起后混到半夜,我才头晕脑涨地回到家,刚进卫生间打开热水器,便接到李小京从北京打来的电话。    
    我穿着拖鞋跑到客厅,把电话接起来,问:“谁?”    
    “美女!”    
    “哦,怎么这么晚了打电话呀?”    
    “说,你干吗去了,这么晚才回来?”    
    “喝酒。”    
    “跟谁?”    
    “杨伟他们,老样子。”    
    “没有女的?”    
    “有啊,怎么了?”    
    “我是问你,有没有跟女孩儿单独在一块儿?”    
    “哦,晚上吃饭跟刘婷在一块儿来着。”    
    “嘿,不错呀,胆儿够大的,敢勾引窝边草了,啊?”    
    “什么啊,我下午去你们科打预防针去了,晚上请她吃了顿饭。”    
    “我早知道了,”李小京在电话那边得意地笑起来:“我就是看看你怎么说,你要是敢骗我,我就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她告诉你了?”    
    “是啊,刚才我打电话让她给我报了职称考试,我问她干吗去了,她就说,跟你一起吃饭去了。”    
    “你干吗呢,这么晚不睡觉?”    
    “不干吗,就是突击一下你小子,看看你干吗呢!”    
    对我来说,失望和悲观是极易出现的一种情绪,不管是抗拒还是陷入,实际上已经被它所俘虏了,并且是出现在漫漫长夜里,无边的寂静中的绝望,都会让我无可适从,我曾无数次希望从中挣脱出来,但无济于事,这种巨大的压抑就象一张无形的网,无声无息,从天而降,在此之内,任何的挣扎与摆脱都是徒劳的,它来的那么的坚决,而且悄无声息。    
    挂了李小京的电话不久,我突然感觉到肚子很空,便跑到厨房煮了一袋速食面,还撒了点杂菜,弄好后端出来放在茶几上,又从冰箱里找到一瓶可乐打开,正吃着,听见一边的手机“嗡嗡”作响,我一看,是刘婷发来的短消息:'方便吗?'    
    我直接打了回去,电话在几秒钟后接起来:“韩东?”    
    “啊。”    
    “你干吗呢?”    
    “吃东西呢,怎么了?”    
    电话那头先是一阵沉默,后来刘婷忽然问道:“李小京有没有给你打电话?”    
    “打了。”    
    “说什么了?”    
    “没什么呀,她说让你给她报名来着。”    
    “还有呢?”    
    “怎么,她没给你打?”    
    “打了,”刘婷有些着急,追问道:“她是不是问你,晚上跟谁在一块儿了?”    
    “对呀。”    
    “你怎么说的?”    
    “跟你啊——怎么了?”    
    “她也问我了——”    
    我突然意识到了什么,问她:“你怎么说?”    
    “我说没有,我说我一个人在单位吃饭来着,”刘婷懊恼的说着,手在手机的号码键上乱抠,话筒里顿时传来“滴——滴”的巨大响声。    
    一听她这么说,我顿时就颓了,一时想不起来该说什么,点了一根烟,过了一会儿问她:“你干吗不实话实说呀?”    
    “我也不知道,可能是心虚吧,我哪儿知道呀。”刘婷后悔地说道。    
    “你心虚什么呀?不就吃顿饭吗,有什么呀?”    
    “我——”    
    “别我我我了,怎么着吧?”    
    “你说,李小京会不会怀疑咱们?”    
    “这不废话吗,两个人说的不一样,怎么着,要是换了你,你会不会啊?”    
    “那怎么办呀?”    
    我想了想,坚定地告诉她:“这么着,你死咬着别承认,回头我就说跟她开玩笑来着。”    
    “这样行吗?”    
    “行。”    
    第二天,我很早就起床,胡乱吃了点东西之后准备给李小京打电话,忽然一想不行,这么做一准会引起她的怀疑,便打开电脑开始写东西,写了没多久,我的手机响起来,我跑出去一看,是李小京的电话,她的语气听起来很不自然:“流氓!”    
    “怎么了?”    
    “没怎么,看看你起床没有。”    
    “刚起来,正准备写小说呢。”    
    “写完以后呢?”    
    “没准儿,不一定。”    
    “去不去吃饭呀?”    
    “去啊,也许懒得出去,就自己在家吃点得了。”    
    “甭废话!你就不想跟我说点儿别的?!”    
    “说什么呀?”    
    “韩东!你就给我装吧你!”    
    “我装什么了?”我故意装出一副莫名其妙的样子,质问她。    
    “少跟我来这套!想勾引女孩儿就早说,怎么,敢想不敢做呀?还是敢做不敢说呀?!”    
    “你有病啊,一大早的。”    
    “你才有病哪!说,昨天晚上跟谁去吃饭了?!”    
    “杨伟他们。”    
    “还有呢?”    
    “就是那帮人,不用我一个一个给你点吧?”    
    “刘婷呢?算不算?”    
    “我当你说谁呢,刘婷啊,没有,”没等她开口,我接着说:“昨天我跟你开玩笑来着,哎,李小京,你不会为这个一大早生这么大的气吧?”    
    “谁他妈愿意生气!一个说吃了,一个说没吃,怎么回事儿!”    
    “我跟你开玩笑啊,怎么了?”


第三部分第25节 你自找的

    “谁拿这个开玩笑,啊!还开得一本正经,还开得语气平淡,还开得最后都不说这是个玩笑?!”李小京越说越烦躁,估计在那边儿也气得不轻。    
    “不就一随口说说的玩笑吗,喝多了记错了不行啊?”    
    “鬼才信哪!你不说是吧?”    
    “我什么都没干,说什么呀。”    
    “好,韩东,你嘴硬!”    
    “你爱信不信!”    
    我刚要再说什么,李小京那边却变了声调,用一种再也无法忍耐的愤怒声脱口而出:“不就吃顿饭吗,怎么不敢承认呀!是不是心里有鬼啊?开玩笑?开玩笑怎么会互相打电话沟通?昨天晚上我给你挂了电话后又给你打,手机怎么占线啊?啊?你们俩串供来着吧?”    
    “那是我给北京的一编辑打了一个电话。”    
    “编辑?是吗?那怎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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