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槐花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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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月槐花香- 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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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佟奉全心想,他这才叫得便宜卖乖呢,吃人不吐核!看是问候,话里是嘲弄。便说:“算让你说着了,做了笔法国庄的买卖,打包收账,开单子。我这铺子不行,没个能干的伙计,什么事都自己上手,一个字,累。来喝茶。”沈松山说:“喝着呢!”    
      “什么好东西?”佟奉全看着包袱问。    
      沈松山说:“万历五彩,想给您看看,看好了,咱伙着收了,伙着卖,买家都有了,有钱大家赚吧。”    
      佟奉全心里话,好!心真好,是便宜能到我手里,小子还想玩我啊!于是大声说:“我还真想看看,”见沈松山要解开,忙说,“别解了,别解了。沈掌柜,最近手里压了不少货,都等着出呢……钱一时转不开了,东西我不看了,您自己卖吧!”    
      “我听齐大头说那尊还您了……没出什么事吧!”沈松山说。    
      佟奉山心里话:这是探我呢,我不跟你来点真的……你信不过我。又大声地说:“您不问我正想说呢!沈掌柜你说的那个张督军是个要人命的主啊……买东西不使钱,使枪。”    
      “怎么着,抢了……”    
      “可不是抢吗……二奎,二奎,出来见见沈掌柜。”    
      二奎依旧缠着绷带,出来打着招呼:“沈掌柜您来了。”    
      沈松山很惊讶:“哟!怎么还真伤着了,我就那么一说,你还真去了……哎,东西怎么样……”    
      “东西没事,枪子擦着头皮过去了,二奎解开崩带让沈掌柜看看。”沈松山忙说:“不看,不看了。我怕见血,这事怨我了……二奎今儿个我没带着钱,回头让福全给你买点补的送过来!”    
      “用不着,家里什么都有,这事也怨我想赚钱想急了。”    
      “我也就那么一说……东西没伤着就好……”    
      “沈掌柜……东西要再伤着了,这会儿你见不着我了,不用他拿枪,我自己拿枪就把我崩了!世道乱了,买卖不好做……”    
      “可不是,有好东西赚点出手就得了,别压着,压不住!”    
      佟奉全心想,他这是真话了,他还是冲着尊来的,我得吊他:“不压了,有人看了。”    
      “给定钱了?”    
      “没有……”    
      “打算出多少钱啊?”    
      “比原来的数多两千……”    
      “是吗……给我留着吧!”    
      “那不合适,得罪客人。”    
      “我再多出一千……你帮着打点了……”    
      “沈掌柜,这东西,我劝您不要也就罢了,真要压手里不合适……”    
      “我有买主……旁的你不用管,……别想了,我拿钱去。”说完起身就要走。    
      “哎!东西拎着啊!明儿吧,明儿白天您来东西看仔细了……”    
      “今晚我来……一分少不了你的。”沈松山回身拿起包袱,便急急忙忙地走了。    
      佟奉全朝外面喊道:“贵山叫车。”    
      冯妈在前面引着赵大夫低头往外走。刚到大奶奶门口,大奶奶的门突然开了,大奶奶正站在门口,问道:“赵大夫,瞧病了?怎么样,老二家的还晕吗?”    
      “大奶奶,已经好多了。”赵大夫回道。    
      “有件事,不是我信不过您,我要得罪了,您可别怨我……家大了人心杂,要不是我拢着,这家早空了,您跟我进屋……冯妈在外边候着。”    
      赵大夫只好跟进大奶奶的屋里。    
      “赵大夫,这事我要做错了呢,就算您赶上了,回头我给您赔不是,我信不过老二家的,您把那药箱子打开了,我看看。”大奶奶说。    
      “是呵,您不说我也想让您看……”赵大夫说着便打开药箱子,把抽屉都打开了,一个一个,都是看病的东西,旁的没有。又故意问:“大奶奶,我这身上要不要看看。”    
      大奶奶有些不自在:“那可不能了,得,您收起来吧!你可别怨我,大有大难。”    
      赵大夫收了东西,走了。坐到等在街上的车里,这才一件一件地从怀里掏出各样东西,放在一个包袱里包了起来。    
      冯妈回到后院,茹二奶奶一边指着冯妈骂,一边往院子里摔东西。砰!一只箪瓶摔在院子里。    
      “怎么着!我病了,你都不信啊!怎么着非要我死给你看啊是怎么着……荣庆!荣庆!你不是我爹,你把自己女儿往火坑里推,你造孽,你不得好死!”    
      砰,又摔出了一件东西。    
    


第一篇《五月槐花香》第二章(四)

     尊的泥壳剥下来了,佟奉全亲自动手,把尊擦得亮亮的,摆在桌子上。    
      “爷,上了白蜡就真看不出来了……”二奎说。    
      “把灯拨亮点,多拿几盏过来……让他亮亮地看……看出来是他的造化,看不出来是咱的福气……”佟奉全眼不离尊地忙着。    
         
      “爷,这东西要卖出去了,才算是一步,他要到家了再看出来……”    
      “不管了……一报还一报,打掉了的牙总得有人往肚里咽,不是他往肚里咽,就得咱往肚里咽,咱咽不下去,让他咽吧!”    
      二奎把锦盒拿过来了。    
      “这回咱反着搁。故意反着放把爪冲上,把伤先露给他,冲上的地方容易不在意……他要没看出来是天谴,就是老天爷都要罚他,他看出来了,那是老天爷罚我,我认倒霉,二奎,这在行里不算是干坏事,应当的……”佟奉全嘴里虽这么说,毕竟心里有鬼,说这么几句话汗都出来了。这时贵山在外面喊道:“爷,沈掌柜的来了,铺子里等着呢!”    
      “知道了,二奎拿东西过去,我带灯……”佟奉全说。    
      铺子里,摆了三盏灯,沈松山仔细地看着那只尊……果然先看边口,用手轻摸边沿。佟奉全站在暗影里冷冷地看着他……    
      “按理说东西我看过了,对着呢!不该再这么细了,但毕竟是一万多块钱的东西,佟掌柜,我再看看呵……”沈松山说。    
      当沈松山要仔细看那个小爪时,二奎马上举着一盏灯过来,说道:“沈掌柜您看仔细了,灯给您照照。”    
      “东西说完好无瑕也不对,您看看……里边有一小块釉薄。您递我,您递我。您看这里边这块,哎!哪儿呢,这大晚上看,还看不清了,哎这呢,按理说不算是毛病。您看看,您可瞅仔细了……”佟奉全说。    
      古玩一行,卖货是学问,一件有残有伤的玩艺不怕你看,当你每要看到那伤残处时,卖货人常以指东道西啊!或故意自报瑕疵的方式来干扰你,转移你视钱……按理说沈松山应当深谙此道,但他当夜许是得物心切,许是原本看过,想不到东西已伤了,所以偏偏就没细看那只爪,正待要看时,佟奉全忙说:“二奎,茶凉了,再给换换。”    
      二奎会意,赶紧应道:“哎!”    
      沈松山看好了,将东西放在锦盒里。此时没话,但绷着劲。沈松山从怀里往外掏银票:“一万三,佟掌柜,您收好了。东西,我拿走。”    
      佟奉全却欲擒故纵:“……真……真买啊……沈掌柜,心里话您这会儿不要我才高兴呢,你这一真要买,我……”    
      “为什么?”沈松山问道。    
      “……您该明白,您是行里人,行里人窜货……好找后账。”    
      “真有天大的事……它就是变成一堆狗屎,我也再不会来找您了,这点规矩我守得住……”沈松山说完抱着锦盒要出门。    
      佟奉全喊道:“贵山,叫车。”    
      沈松山忙说:“不用……带车来了……您别送了,您看好银票,我拿好东西咱两便了……”    
      佟奉全送到门口:“沈掌柜慢点啊……”    
      佟奉全赶紧转身回来,拿起那一万三千的银票就着灯看着。他一点也没有那种得意高兴,毕竟心里有鬼。    
      “二奎啊,事了了,我怎么就高兴不起来……算了不说了……上板,洗洗早点睡吧……”说完,佟奉全拿着银票和一盏灯往后走了。    
    


第一篇《五月槐花香》第二章(五)

      街上人过车行。一辆马车停在燕居阁门口,福全和小伙计跑着迎了出来。日本人河野从马车上下来,对着福全行礼,寒喧,而后进了燕居阁。工夫不大,河野就出来了。沈松山脸色惨白地出来送客,河野很客气地行礼,上车,走了。车刚一走,沈松山就急着回去了。    
      燕居阁街对面有个旧书摊,摊主正用鸡毛掸子掸着那些旧书。起风了,摊主赶紧捂住那些书纸。这时,二奎过来了,说是看书,其实是在看对面燕居阁的动静。    
         
      此时的燕居阁内,沈松山把盛着那只尊的锦盒盖上了。    
      沈松山说:“福全把铺子关了,有人来了就说我不在……”    
      福全说:“哎!掌柜的,昌盛票号的人在老裕泰等您呢!”    
      沈松山极力镇静着:“你去一趟就说,钱再拖两天一定还了……”    
      沈松山仔细地看着那只尊,看着那爪。用小刀轻轻一刮,白蜡皮掉下来了……沈松山清清楚楚地看着那只爪的裂纹,很明显是后粘上的。沈松山手中的刀子滑落了,那尊扔在桌上,爪子掉了……沈松山眼泪一下子涌出来,心里说:我这不是流泪啊,我该流血,我他妈的鲜血流尽,鲜血流尽。    
      小孙子跑了进来:“爷……爷……我奶奶叫您吃糕去,我奶叫您吃糕去。”    
      沈松山赶快抹泪:“哎!你吃去吧……你去吧爷坐会儿……”    
      小孙子拽着沈松山的衣襟:“爷……您抱我玩……”    
      沈松山颤声道:“宝儿,您先出去……爷坐会儿啊……”    
      小孙子看见沈松山哭了:“爷……怎么了……您哭了……”    
      沈松山抹去泪:“没事……没哭,爷眼睛疼……爷眼睛疼,一会儿就好了,宝儿乖,宝儿出去吧……”    
      小孙子下地往回跑,一边跑一边喊:“爷不吃糕,爷眼睛疼。”    
      沈松山听了这话,终于忍不住,呵呵地哭了。沈松山拿起那个残了的尊,包了包塞到锦盒里。原还想找地方放,后来终于忍不住,连锦盒一起摔在地上,呵呵哭着……    
      泛古堂里,佟奉全呆呆坐着。二奎在后边悄没声地擦着灰尘。佟奉全愣了半天才问:“河野一走就上板了?”    
      “回爷,上板了。”    
      “二奎你说……这上板怎么讲?东西卖了也可能上板吧,八成卖了……要是卖了就最好了,按理说沈掌柜都没看出来,他河野就那么能耐……能看出来了……他看不出来东西指定要了,这日本人一要,事儿就算了了,牙掉谁肚里咱就算管不着了……我也是瞎操心,东西都卖出去了,碍不着我了!”    
      “爷,您也是心好,怕伤着人……”二奎说。    
      “二奎,有大买卖去坤书馆找我啊……我出去转转!还有,这一万多块的银票,瞧机会去钱庄给兑出来吧,早攥手里早踏实!”佟奉全说着伸手从抽屉里拿银洋。    
      “爷,给您叫车。”    
      “我自个儿叫吧!”    
      二奎看着桌上的银票,有些愣神。    
    


第一篇《五月槐花香》第二章(六)

      太阳很好,燕居阁后院的海棠叶还没落光,小孙子骑着竹马说着歌谣。福全拦住来要账的昌盛票号的大伙计。    
      大伙计发着牢骚:“嘿!说好了,前儿个借,今儿个还的,这又要再过两天算什么事儿啊!福全,你别拦着我……我不跟你说,找你们掌柜的说话……”    
         
      福全忙解释:“郭爷,郭爷,您再容两天,我们掌柜的在屋里盘账呢!”    
      “他盘账,我还得盘账呢!几万块的货,不是小数,要真拖两天,利可就不是五分了,见天得涨……沈掌柜,沈掌柜。”大伙计喊着上手就推门,“怎么还插着门呢!沈掌柜,沈掌柜。”    
      福全也不拦了,像是想到了什么:“掌柜的,掌柜的……昌盛源的郭先生来了,掌柜的掌……”这一喊,老太太,小孙子、儿子,儿媳妇全从偏房跑出来了。一脸惊讶地看着……    
      老太太说:“刚还在呢,不会出事吧!”    
      大贵脸色顿变,快步冲上前:“爹!爹!开门,您开门,爹爹!开门……福全,砸门。”    
      福全举起门口的一个花盆,砰地砸过去,门还是没开……    
      老太太一下就瘫了,小孙子哭了。    
      儿媳妇尖声喊道:“大贵快,街上叫车去,快!”    
      燕居阁上了板的门一下被撞开了,大贵跑出来冲街就喊:“不好了!街坊们我爹出事了,快帮着叫大夫,叫车……”    
      说来也巧,佟奉全坐车正从这儿路过。佟奉全在车里看着,他似早有预感,撩帘子下车就往店里跑,街上人这才反应过来,纷纷都往店里冲去。    
      沈松山吊在里屋梁上,死了。    
      福全冲上去往下卸人!大贵喊着,老太太昏了,儿媳妇忙着,小孙子哭得更邪乎了。    
      佟奉全跟着众人冲进来,看着福全、小伙计把人刚托起来。沈松山像是死不瞑目,那双睁着眼像是看着他佟奉全,佟奉全扶着门框,看着看着,咕咚地就堆缩在地上了……    
      古董一行如龙谭虎穴,不可擅入,街面上总有传出谁谁捡了漏一夜暴富的喜兴事,其实那些打掉了牙往肚里咽的事,也天天都有,大多数忍了,也有想不开气死、闷死的。沈松山死了,这事也不是说完就完了的。    
    


第一篇《五月槐花香》第三章(一)

     佟奉全来到罗先生家,诉说着心里的那个疙瘩:“罗先生,东西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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