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兄弟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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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兄弟连- 第1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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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怎么知道的?”    
    王永田笑了笑:“咱们俩隔着一堵墙,我怎么不知道。”    
    “王主任,昨天晚上战士问我,敌人坐装甲车反扑,师长你想到了吗?我对这个战士无话可说。战士问得好,确实我没有想到。团长、连长的轻敌麻痹思想根子在我这里,我应该让3团及时换防。154。3高地失守我有责任,在给纵队党委的报告上,我请求纵队党委给我处分,我不能把责任推给下面。”    
    “我们纵队没有兄弟纵队打得好,司令员批评了我们,就在这时候你们又失守了154。3高地,国民党中央社大肆宣传。在纵队党委没有追究对刘枫和8连长的处理之前,李瑞也和我谈过……”    
    魏大川:“他对刘枫的问题,有些偏激。”    
    “他对刘枫的处理很矛盾,认为刘枫失守阵地给党造成重大损失,处罚应当从重。可是,对这样一个指挥员处理过重,又有些惋惜。”    
    “我没有看出他有什么矛盾,他那是探你的口气。”    
    “看来,你对他是了解的。”    
    “我了解他有什么用?上面有人欣赏他。”魏大川紧喝了两口粥,“我的意见是给刘枫降级处分,8连长比刘枫严重,应该法办。”    
    


第四章   东北大平原上奔突的铁流东北大平原上奔突的铁流(9)

    23    
    10月10日,在对锦州守敌总攻前,1团全团在山坡上召开了大会。纵队政委尚会青讲话后,师副政委李瑞宣布判决书:8连连长张国富,因失守阵地被军事法庭判处死刑,当场枪毙。刘枫因为是在敌人进攻前下山的,不是阵前脱逃,所以免去刑事处分。由于刘枫麻痹轻敌、玩忽职守,失守阵地,给予党内留党察看两年处分,行政一撸到底,调到1营营部炊事班任炊事员。会后,干部、战士人人表态坚决拥护。代理1营营长李延明代表全营请战:“154。3高地是我们1营失守的,请纵队首长批准我们夺回来。”    
    “好。”尚会青说,“我等着你们把154。3高地夺回来。”经过3个小时激战,1团夺回了154。3高地。    
    在对锦州守敌的总攻前,把8连长张国富依军法“祭了旗”。    
            
    24    
    肃清外围后,10月14日,对锦州敌人发起总攻。    
    在总攻前,我跟军政治部副主任下到1师的1团2连,该师是军的主攻部队,2连是“尖刀连”。我除了参加副主任召开的座谈会,负责记录外,副主任让我多和干部、战士谈谈,了解他们有什么顾虑,有什么问题。    
    我看干部、战士很忙,除了敌前练兵外,各班都在绑炸药包、装爆破筒、捆绑芦苇木排等各种突破用具。党的大小会议太多。加上军、师、团的参谋、干事云集在“尖刀连”,确实给2连增加了负担。弄得2连手忙脚乱,使连长、指导员东撞一头西撞一头,打破了常规,给我一种“乱”的感觉。    
    农民出身的连长曹玉臣,是个矮小个子,他朴实、直爽。在吃饭时,我蹲在他身边,问他:“曹连长,你有什么顾虑吗?”    
    他看看我扒了两口饭说:“你是指连队还是指我个人?”    
    “全在里面。”    
    “小苏干事,你是在机关工作的,你对连队的人不了解。在连队的人对个人可以说没什么顾虑,连队的任务就是打仗,枪一响就有伤亡,生死我早就不想啦。怕死不怕死你都得上,不上不行吧?要说对连队有什么顾虑。”他“咳”了一声:“让我怎么说呢?每个战士的生命都攥在指挥员的手心里,好的指挥员能减少伤亡,也就是减少盲目性。有的时候对敌情没有可能了解,这就要靠指挥员的判断,判断正确与否,是考验指挥员的关键。十个判断对六七个,这个指挥员就称职,十个判断你错了七八个,这怎么行?这样的指挥员就不称职。不管有没有条件有没有时间,指挥员一定要尽量掌握敌情,了解敌人的火力。为了减少伤亡——”他看副教导员来了,中断了和我的谈话。    
    “你们怎么刚吃饭?”副教导员和我握握手,“苏干事,看连队有什么问题,多帮助啊。”他看连的干部都在,把脸一绷:“你们在战斗中谁不积极跟进,谁消极不上可不中!”他说了消极,没有说畏缩,是因为我在场,给连干部留了面子。我感到他这话是多余的,除了使连干部不满之外,起不到任何积极作用。他在说这两句话的时候,他内心一闪念的是什么?是空虚、还是自我表白? 没有别的意思,完全是给我听的。    
    “轰”的一声,外屋烧水的锅爆炸了,是通信员没有发现,烧水的柴火里有颗雷管,一起随着柴火塞进灶堂。锅炸得粉碎,灶也毁了,被开水烫伤的通信员夸张地喊叫。连长埋怨地对通信员喊着:“你烧水也不看着点,连屎带尿往里填!”    
    在把他抬走时,他除了表现疼痛外,给我的感觉还意味着另一层的意思,那就是他暂时“避”开了这场大战。    
    25    
    10月14日11时40分,对锦州守敌发起总攻,1师是我们军主攻。炮兵集中火力向预定目标猛烈轰击,顿时突破口硝烟弥漫。2连战士越出战壕,在敌人密集的炮火下,推着笨重的用芦苇捆成的木排向前运动,距离敌人外壕100米左右时,遭到敌人突破口两侧暗火力点拦击,推芦苇木排的战士们倒下了,第二批战士又上去,又倒下了,第三批、第四批、第五批,连长曹玉臣看5次架桥没有架上,他一撸衣服袖子,喊:“2连的,跟我上!”他带着战士推着芦苇排没有推出几米,他和战士们倒下了,曹玉臣挣扎起来,又被敌人子弹射中,他牺牲在芦苇排上。2连的人在架桥的途中几乎全部被打光了。团长又命令3连上,3连在架桥的途中,人也所剩无几。桥没有架上,壕沟没有越过,突破口没有按时打开。由于团长畏缩没有去勘察地形,对敌人的工事、地形根本不清楚,不了解敌人的壕沟是不是需要架桥,凭着他的想像,盲目地让战士推着笨重的芦苇排,两个连几乎被打光了。其实,直接可以越壕沟,根本不需要架设芦苇桥。正像2连长曹玉臣说的:“战士的生命攥在指挥员的手心里。”    
    我当时15岁,没见过这位团长,我在战壕里却看到了一批批战士的牺牲。团长好像没有看到,对战士一批批的倒下熟视无睹。毫无措施地让战士一批批去冲,用战士的生命探察敌人的火力,探察地形,这是犯罪。    
    由于突破口没有按时打开,当即他就被撤职了。我想,如果他能按时打开突破口,当时死多少战士也是可以理解的,也是必要的,他不但撤不了职还可能火线提升,这也许就是战争的逻辑。    
    突破口没有打开,副团长重新调整部署,调换2营担任突破,重新组织火力,炮兵前移抵近射击,4连在火力掩护下连续爆破,第二次攻击打开了突破口。突破口是用血,用肉,用生命突破的。    
    失守154。3阵地的连长张国富被枪毙了,刘枫因失守154。3阵地而去背行军锅。打锦州的这位团长他虽然没有失守阵地,因为“客观”原因没有看地形,死了一些战士,这算什么?打仗就是要死人,能说他有什么问题?最多是指挥失误。所以他不会去背行军锅,也决不会被法办。我想,他从团长的位置下来,过个百八十天还是团级干部。    
    我恨,他比那失守阵地的张国富、刘枫还要可恨。因为他们是麻痹大意、是轻敌、是骄傲,而不是因为怕死失守阵地的。    
    与此同时,助攻的3师1团1连的任务是夺取东大坡。东大坡位于锦州东北,在坡顶可俯瞰锦州市内大部分地区,是敌人主要城防的重要支撑点。守敌一个营。敌人在高地上构筑了以七组地堡群为主体的防御工事,并以堑壕、交通壕相连接,形成一体。阵地前有3米宽、2米深的外壕,前沿密布着层层铁丝网、障碍物和地雷。1团长梁光涛、政委房子达对敌人的工事了如指掌,1连和2连并肩突破。10月14日,那是个晨雾弥漫的早晨,能见度很差,炮火对敌人工事的摧毁未能达到预期效果,1连2排连续用炸药包和爆破筒炸开了3道铁丝网,连长王西尧带领战士,架设软梯,勇猛地冲过外壕,仅5分钟就占领前沿阵地。敌人起趁 1连立足未稳连续实施反冲击,被1连打退。敌人又抽调2个营,在师长的督战下发动第四次反冲击,王西尧命令3排从敌侧翼配合1、2排反击,3排在排长刘春带领下,将若干个爆破筒设置在阵地前沿,战士江发看敌人冲上来了要拉响爆破筒,被刘春制止:“等等。”他看敌人几乎快冲上阵地了,他大喊:“炸。”爆破筒在敌群中爆炸,江发在烟雾中看敌人一挺轻机枪在喷射火蛇,他从侧面爬过去,用手把机枪拽过来,他的手被烫伤。敌人被打退了,留下了成堆的尸体。王西尧看着敌人狼藉的尸体,拍着刘春的肩膀:“好,你这脑袋没白长!”    
    刘春咧着嘴一笑:“那还用说。”    
    王西尧看江发右手的皮被烫掉,他爬过战壕,一边给江发包扎手一边“熊”他:“你是老兵啦,你给老兵丢人,枪管烫手你不知道?”    
    “我一着急,就顾不上了。”    
    


第四章   东北大平原上奔突的铁流东北大平原上奔突的铁流(10)

    26    
    10月14日夜,硝烟弥漫,曳光弹交织在夜空。枪声和炮弹的爆炸声,像狂风暴雨席卷大地。    
    我顺着交通壕跑到我们军的2师,这个师各级指挥员对敌人的工事、地形、火力点可以说了如指掌。他们突破后,很快进入巷战。    
    因为夜间进入巷战,我没有跟去,我到农院里的绑扎所,在驴棚的草堆上眯了一觉。农院里3间正房的炕上躺满了伤员,伤员痛苦的喊叫声和咒骂声连续不断,声音传得很远。    
    驴棚的木梁上吊着一盏马灯,刘枫在马灯下蹲在行军锅前给伤员烧开水。几个极度疲惫的勤杂人员,和我拥挤在驴棚里的草堆上酣睡,鼾声和呓语此起彼伏。    
    从前沿下来一个小通信员,站在院里高喊:“上士,上士。”他跑到正房,掀开门帘冲着满炕伤员盲目地喊了两句,又回到院里高喊。    
    刘枫在烧开水中一边沉思,他在想他从战士到团长的过程。为消灭敌人,为解放战争的胜利,他在战斗中没有怕过死,把自己和战争的胜利是系在一起的。由于自己的麻痹、大意,一时疏忽,失守154。3高地,从团长又回落到炊事员。他不由地笑了笑,是悲怆的笑。他想到小梅,想到失去了一个深爱自己的好姑娘。失落感和空虚感使他心酸,他想痛痛快快地大哭一场,可他没有哭,只是暗暗地流着泪。他从小梅又想到1945年的李瑞,当时他是班长,李瑞是连部文书,李瑞就敢说是他在敌人重重包围中,把刘枫他们带回部队的,说话时他也不心跳,也不脸红?这人哪——刘枫想到这里,他轻轻摇摇头,自语地说:“咳,想这些干啥?”      
    通信员问:“老刘,看见上士没有?”    
    “找上士干啥?”    
    “政委让他组织伙房的人去抬伤员,伤员都下不来了。”通信员的声音被躺在草堆上睡觉的上士听见了。小通信员跑到隔壁院落去喊上士,喊的声音从隔壁院传出来,驴棚里的草堆上发出极痛苦的声音:“哎呀,我的妈呀,疼死我啦。”    
    刘枫望着草堆问:“怎么啦?”    
    回答的是一声比一声痛苦的喊叫。    
    “上士,上士。”小通信员又跑回院里,刘枫问:“还没有找到?”    
    小通信员没有回答,可能有人告诉他上士在驴棚睡觉,他跑进驴棚摘下马灯,往草堆上照了照,一把将呻吟的上士揪起来:“我操你祖宗,让老子把嗓子都喊哑啦,你他妈的在这儿装死。伤员都下不来了,二号让你组织炊事班的人去抬伤员,去不去在你,我可告诉你了。”他转身欲走,被刘枫叫住了:“等等。”刘枫问上士:“你怎么啦?”    
    上士弯着腰,双手捂着肚子:“哎呀,我肚子痛哪!”    
    刘枫怀疑他是否真的肚子疼:“你忍着点,咱们去抬伤员。”    
    上士捂着肚子,一步一呻吟地跟着刘枫、小通信员和两名炊事员走去。    
    一条被摧毁的交通壕,躺在硝烟之中。刘枫他们抬着一副空担架刚进入交通壕,一发照明弹划破夜空,将交通壕照得通亮。飞机投下3颗炸弹,带着风声落在交通壕两侧。刘枫喊道:“卧倒。”    
    3颗炸弹几乎同时爆炸。小通信员晃晃头上的土,站起来愤怒地指着趴在地上的上士骂:       
    “你他妈的喊个,都是你把飞机喊来的!”    
    上士趴在地上咧着嘴说:“哎呦,我负伤了。”    
    小通信员跳着脚地骂:“你他妈的喊让飞机听见了才投的炸弹!”    
    刘枫跑到上士身边,看他胳膊被弹片炸伤,问小通信员:“有急救包吗?”    
    小通信员骂骂咧咧地拿出急救包,给上士包扎:“老刘,咱们快走,他这又喊又叫的,飞机听见还来。”    
    刘枫对上士说:“你在这儿呆着,我们先去抬重伤员,回来咱们一起走。”    
    27    
    10月15日黎明,我进入锦州时,巷战已经进入“冲刺”阶段。我从敌人的工事路过,工事旁躺着一个国民党下级军官,他的腿可能被炸断了。他举着一块手表对我说:“给你,求长官给我补一枪吧。”人都畏惧死,而他用手表换死。看来他是相当痛苦的,否则他不会让人给他补一枪。    
    我没有理他,走过去我再回头看他,他苍白的脸,痛苦地还举着那块手表,祈求地对我说:“长官,求求你,给我补一枪吧。”我终于有些同情他,他毕竟是放下武器的俘虏。我走过去说:“你的表我不要,我也不能给你补一枪。你放心,会有人来抬你的。我们优待俘虏,还会给你治伤。”他对我说的话不相信,仍然举着那块手表在祈求我,他颤抖地说:“长官,求——你了。”他哭了。    
    “你不用求我,我不会给你补枪的。你等着我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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