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0年的新窑子》

下载本书

添加书签

100年的新窑子- 第8部分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婆娃娃逃荒来新窑 子。”  高怀玉最大的愿望是这两年能修几孔新石窑,尽快给在村里当会计的小儿子娶个媳妇。           1998年


新窑子户主们高志忠 1

  高志忠,1958年出生,初中毕业,共产党员。1975年冬季征兵去了兰州军区服役,在部队开了八年车。1983年复员回家并和延安四中毕业的贺梅结婚,他们婚后隔一年生一个,一共生了四个孩子。  高志忠说:“听我爸爸说我是大炼钢铁那年出生的,把我生下我爸就去炼钢去了,我跟我妈一起过。我爸说那时候新窑子没有收到炼钢的材料,就组织去邻村的柳林公社去炼钢,好像是柳林也没有收到多少废铁可炼。听说刚开始是把废铁倒在做饭的锅里炼,有好几个做饭用的风箱四面扇风,结果化不成铁水没有炼成。铁化不成水他们又找了些圆疙瘩石头炼,还是没有炼成。听我爸说他们受了公社的批评就回来了,他回来后我的身体不好,我妈再没有让他出门,从此我们就一直在一起生活。


新窑子户主们高志忠 2

  “我父母一共生了七个子女,我是老大。家里人多条件不好,早年把我送去当兵,我没有文化没留下,所以,我当兵没找到出路,亏了父母一片好心,这是我一辈子最失败的一件事情。”  贺梅对准高志忠说:“你最失败的是欠的账越来越多。你也不说出去到城里找一份开车的活儿挣点钱还账,老是在家就种那几亩不出苗的山地。你看人家都去揽工,你为什么不去。要是去了,说不定咱们的账早还清了,省得我晚上睡不着。”   我问她家欠外人多少钱,她说:“还有3000块,最少还要还五年。”高志忠赶忙说:“我争取三年还清。”这时他老婆笑了。  贺梅最后委屈地说道:“前两年村里来了一个搞社教的干部,那人是市交警队的,叫高增亮,人家把他和村里三桶子的军队执照都给想办法恢复成了延安的执照,说让他们去城里打工开车,他们当时都怕死不敢去。现在又快放过期了,还不去揽工开车,只在家里等着往死饿!”                                    1998年


新窑子户主们高志明 1

  高志明,1960年出生,初中毕业。1982年和对面沟里的初中毕业生常延梅结婚。他们1983年与父母分家时分给他俩300元外债。1986年他们借钱买树苗并在自己家的耕地里栽了100棵果树,前年挂果,去年收入近5000元。  他们这几年除了把外债还清,还修了三孔石窑,买了彩电、缝纫机和自行车。常延梅说:“我们现在存了5000块,明年我想用这些钱继续扩大果园面积,最少新栽500棵果树。”  常延梅初中毕业,聪明能干,既是村里的妇女主任,又是村委会计划生育主任。她说:“新窑子计划生育很难搞,因为村里人太熟,给他们发药他们不吃,给他们发套套的话他们更不用。所以,超生的只好强行结扎,两口子有病不能结扎的只好把她们拉到乡镇府去上环。现在全村共有育龄妇女49人,结扎的41,上环的6人,还有两个小媳妇没怀上。


新窑子户主们高志明 2

  “刚开始村里的婆姨们看见我眼黑,现在她们知道不是我要计划她们,所以也都对我很好。农村人想多生主要是怕将来没有人种地,再一个就是生了好几个还没有生出来儿子的。当然那几年也有环掉了的和没有结扎好生出来的。现在抓得严了,不管婆姨男人采取的是什么办法,乡上经常要求婆姨们去检查怀上了没有,要是谁怀上了就得给谁打掉。”  我问她是否有偷偷摸摸卸掉环偷生的,她说:“原来有串乡卸环的,听说是把啤酒瓶子的底子锯掉,用一根自行车的辐条头头伸进去把环往出勾,勾出一个80块钱,也不知是真是假,反正这二年再没听说有串乡卸环的。”                           1998年


新窑子户主们高志平 1

  高志平,1967年出生,小学毕业便回家放羊六年之久。1989年他和邻村的王延霞结婚,生有两个女孩。  1998年我去新窑子了解到,高志平26岁那年因为超生二胎被做了绝育手术,事后他的腰腿经常酸痛,不能干重活儿,他怀疑是手术没有做好。  高志平说:“我的命不好,生了两个都是女孩儿,而且还赶上了计划生育突击月运动。自从做了手术以后,体力一直不好,稍微干点活儿就满身冒汗。要想改变穷日子,对我来说可不是儿一件容易的事情。”  我问他为什么不让老婆去做绝育手术,他说:“那时我们抱着一种侥幸心里,总希望碰个水平低的医生,不要把我的 手术做死。”  我看他要儿心切,便对他说北京可以做人工授精,他赶忙问:“什么人给授?”等我告诉他什么是人工授精的时 候,他说:“那肯定授一次很贵,去北京还要买火车票,住旅馆,我们授不起。再说让人家知道了名声也不好,人家 又不晓得我老婆去北京是怎么授的精。”


新窑子户主们高志平 2

  朴实的高志平每说一句话都极其认真,他非常希望有朝一日自己的生育能力能够恢复。同时也希望早日实现自己的奋斗目标,修两孔石窑洞,尽快把借住多年的老土窑还给房东。  2002年我再去新窑子时,高志平的老婆王延霞真的为他生出了一个胖小子,村里人都感到奇怪,高志平却喜上眉梢,不幸的是王延霞又被拉到乡镇府做了绝育手术,高志平哑口无言。  村支书郭为生说:“究竟是高志平的输精管没有割断,还是他外出接上了输精管,不管怎么说,这事已经没人去追究了,毕竟王延霞也被做了结扎手术。”  超生绝育实属正常现象,但两口子双双被绝育在新窑子还是绝无仅有的一对。          2002年


新窑子户主们高志强 1

  高志强,1966年出生,初中毕业。1987年和汪成花结婚,他们生有一儿一女,还有老人传下来15年前修的四孔石窑,家中惟一的大件就是结婚时买的一辆飞鸽牌自行车。  汪成花说:“我们头一胎生了个女子,怕上环第二年又赶紧抢得生了个小子。村里没有小子的婆姨们都说我生好了。可是我刚生完,乡上就把我拉去给结扎了,现在做完手术五年了。  “本来老人给我们留下了石窑,我们说不定还能过个好日子。去年我们老人死了,又埋了老人,一次就欠下三千多块钱。我平常爱吃炒鸡蛋,还专门喂了几个鸡,现在鸡下的蛋也不敢吃了,还得卖掉鸡蛋攒钱。


新窑子户主们高志强 2

  “我老汉人老实,种完地没有事干整天就在家里睡觉,我催他农闲的时候去城里打工,他说害怕去城里混不开不敢去,气得我没有办法经常和他吵架。因为这村里的地不好,光靠种地去还账很难,要想致富那就必须去城里打工。  “这二年农业税也长了,不管干什么都要收税,一年要交好几百,说实在话,一年挣也挣不来好几百。前几天听说自己家杀个小猪还要交一份‘割头税’,我心想那我们家的鸡下蛋将来是不是也要收下蛋税,要是收的话我就不喂了,到时候把鸡杀得吃了拉球倒。”           1999年


新窑子户主们高斌 

  高斌,1965年出生。学习不好没考上初中,很小便跟着妈妈上山劳动。1986年经人介绍,高斌同外乡女青年李春丽结婚,十年过去了,一家四口的日子过得平平常常。  高斌说:“我爸爸在延安工作,我妈在村里受苦,这些年我爸爸很少回来,我妈带着我们上山做农活儿。现在我们分家了,为了改变小日子,去年初我进城向爸爸借了5000块钱,买了一台二手的小四轮拖拉机。通过熟人介绍,去年我在延安一个建筑工地拉了将近一年土方和石头,年底就赚回了本钱。我爸我妈都很高兴,我老婆更高兴,我每次回来都给娃娃买好多吃的东西,娃娃们也高兴地说,让我天天回来才好。  “今年初,我又准备进城大干一番,没想到刚到工地上右腿就被意外骨折,100天我什么也没有干成,住院把挣的钱花完不说,还欠账2100块。不过我现在已经知道怎么去挣钱了,等我出院后一定要拼命去挣钱,好好地改变一下我们家的经济状况,让我妈和我老婆娃娃也过几天好日子。如果有可能的话,去川道上建个地方,不在新窑子住了。要是能去延安住那就更好了!”  高斌现在的第一步计划就是挣了钱先把小拖拉机卖掉,然后买一台全新的大型拖拉机。          1997年


新窑子户主们高登富 1

  高登富,1958年出生,文盲。1980年和张怀萍结婚,有两个男孩子,大儿子高小东在乡中学读初二,二儿子高小亮在村里读小学。高登富一心想让两个孩子好好读书,一改自家的门风。  高登富说:“我们没有念过书,两口子加起来也不认识几个字,现在种地也要懂科学,不识字化肥不会用,农药不会喷,所以我们的地就种得不好。去年我们在底沟里种了些菜,菜苗长得不好,我们叫懂行的下乡干部去看,人家说科技含量太低。我们不懂什么是含量,人家说是化肥上得不够,农药也不足。我们这才想起根本就没有上化肥,哪里有个含量。  “不认识字不光是地种不好,去年到城里卖菜还经常把账算错,有时候实在算不开就让买菜的人自己算,人家说多少钱就多少钱。有时候人家走了,我又算半天,看人家骗我没有。”


新窑子户主们高登富 2

  我问他还搞过什么副业,他说:“去年养了一头猪,卖了1100块,孩子上学花了600块,到年底交完农业税之后一分也没剩,反而还欠了100多块。”  高登富家是新窑子住得最低的一户,离他家100米的地方就是全村人吃水的一口老井,于是,在今年开春前夕,他把家门口附近的荒地全部平为菜地,种上了黄瓜、西红柿、辣椒和多种蔬菜,不停地挑水浇菜。连日来,高登富幻想着青菜的收入一定要超过去年那头猪的收入。                        1997年


新窑子户主们苏庭芝 1

  苏庭芝,1943年出生,文盲。在他36岁那年,父亲在延安一家建筑公司退休,他去顶替了那份全民所有制的正式工作。  苏庭芝说:“因为我没有文化,去延安接班之后只能当小工。刚去的时候,村里人都羡慕我吃上了商品粮,而且 有了固定的收入,可是他们并不知道我在城里受的苦比在村里还重。其实我刚当了正式工的时候,除了每月能够按时 拿到四五十块钱的工资以外,哪方面都不如在家里。因为我是搬砖和挖灰的小工子,一个人管着两个大工的砖和灰砂 水泥,大工是按进度拿钱,所以他们干得特别快,我是固定收入,还要跟着他们一样地干,劳动强度特别大,每个月 挣的刚够每个月吃,给家里也帮不上什么太大的忙,只是名声好听罢了。


新窑子户主们苏庭芝 2

  “干了几年后,开始改革开放,不少个体建筑队成立起来了,他们把我们国营的生意都给抢走了。因为个体的灵活,也敢请客送礼,有的是活儿干。  “到20世纪80年代末,我们的工资只发百分之六七十,工人没有事干,整天就在宿舍里打扑克。有的年轻人无事 生非,喝酒、打群架,动不动就把人给打死了。那时候延安的单位建筑公司是最乱的。  “90年代初,我们单位彻底发不开工资了,在单位待着也没有饭吃,出去找活儿人家嫌弃我年龄太大,50岁那 年,我只好背起铺盖卷重新回到新窑子开始修理地球。”              1998年


新窑子户主们苏培富 1

  苏培富,1968年出生,初中毕业。他18岁那年与和他同岁的康小院结婚,结婚12年来,他们除了种地就是生了两个孩子,一家四口一 直住在父母给他的一孔窑洞里。  苏培富憨厚老实,康小院精明能干。今年夏季,康小院做主去银行贷款8000元卖了一辆三轮农用车,让苏培富在延安周边拉客人,使得每月都有1000余元的收入,突然间他家成了新窑子的冒尖户。   同时,不甘寂寞的康小院也抓住自己最后的青春,去延安一家建筑工地很快便找到了一份开卷扬机的工作,月收入450元。随后她不断跳槽,又在延安多家饭店干过,收入不断增加。两年后为了孩子读书,她不得不放弃城市生活回到新窑子。


新窑子户主们苏培富 2

  康小院说:“在城里虽然挣得钱多,但花销也大,有时候一顿饭就要好几十甚至上百块。我爱穿新衣服,看见漂亮衣服就想买,可是毕竟年龄大了,挣点钱也不是那么容易,所以我攒了一些钱就回来了。”   康小院为人做事都很大方,平时我们什么玩笑话都说。有一次我问她在城里干过什么,她风趣地说:“端过盘 子、洗过碗、擀过面、卖过馍、挖过灰、提过泥,就是没有干过坏事。”  我开玩笑说:“你真是大个傻瓜,漂亮女人哪有去干那些活儿的,你应该去歌舞厅陪跳舞才能挣到大钱。”  她说:“你进歌舞厅愿意搂我这么老的女人吗?我都30多岁的人了,也没有青春了,那种活儿只能是年轻女娃娃 们去干,我们这些半老婆子只能靠苦力和自己的老汉挣点儿本分钱过光景。”                1999年


新窑子户主们苏培贵 

  苏培贵,1970年出生,小学毕业。22岁时便和24岁的何丽结婚,生了两个女孩子后何丽做了结扎手术,而且还被罚了1000元的超生费。  苏培贵说:“结婚欠下了3000块,罚款又欠下了1000块,一直给人家还不上。前年,我不得不把五亩山地留给老婆去种,自己进城学打工。可是我老婆种地不行,去年和今年的收成都不好。  “这二年我在城里学了不少手艺,砖工、瓦工、粉刷工,样样都行。刚开始我没活儿干,天天坐在路边等着,有时候好几天才能等一个活儿。这两年不同了,我认识的人多了,几乎天天有事。有时不光是在延安干,还去一些县城。要是忙的话一两个月不回来,钱也挣得不少。  “刚开始当学徒的时候,我一天10块钱,后来长成了20块,现在我一天最少要挣30块钱,而且苦还没有挣10块的时候重。”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