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岸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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彼岸花- 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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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伸出手,指着半空中,那水晶所记载的景象。 
“入魔的就会。” 
老七抬起头来,一看之下,吓得脸色发白,差点把方才吃下的桃子全都给吐了出来。 
只见醒世阁的空中,一轮明月当空。 
明月下,石台上,如兽般的妖魔争先恐后的嘶咬着石台上,被绑缚住的祭品。 
那仰天哭喊,被咬得血肉横飞的祭品不是别人,正是方才在醒世镜中,放黑狼的凶狠女子。 
他伸手将水晶收回,影像倏然消失无踪,但老七依然脸色死白的瞪着半空,好半晌,才回过头来。 
“那是什么?” 
“魔人的祭典。”他将水晶放回原位。“记得之前被押入无间的阿塔萨古·龚齐吗?” 
“那个从头到尾,不断咆哮,还打倒好几个夜叉鬼将的那位?”他当然记得那家伙。 
世上恶人多,可像他这么狂妄大胆,死后见阎王还如此嚣张的,可真是没几个,那家伙把森罗大殿搞得鸡飞狗跳,后来还是二哥亲自出马,才将他制服的。 
“她是他妹妹。” 
“那个救人无数,死后成仙的天女妹妹?” 
“不是,她是另一个。” 
“另一个?”老七又愣住了,“我怎么记得他只有一个妹妹。” 
“阿塔萨古王族的人流有仙人的血源,虽然经过数代的传承,血源变淡了,但他们仍有特殊的能力,为了维护王朝,王族的人之中,最有天分的,就会成为祭司或巫女。” 
“她是龚齐那一代的巫女?” 
“对。” 
“那怎么会变成……那样?”想到刚刚那个恐怖的画面,还是让他觉得有些反胃想吐。 
“龚齐将她送给魔人,交换了非人的力量,以求战争的胜利。” 
“他把妹妹当活祭品?”老七这下大怒了起来,“混账东西!” 
“他不知道巫女是他妹妹,他们从出生就分开了。”他看着震怒的七弟道:“这件事没那么简单,巫女澪为仙人之后,在出事之前,她尽责守分,活人无数,甚至能祈福通天。她本应在百岁之后修成正果,不该遭此劫难。” 
百岁?但龚齐被抓来已好一阵子了,人间早已过了数百年,她应该早死了才对,可他刚刚才在醒世镜里看见她,醒世镜只映照凡间事,那不就表示—— 
“她还活着?”老七愣了一愣。“不会吧?生死簿上没她的名字吗?” 
“有生无死。” 
“有生无死?”老七正色道:“不可能!生死簿是二哥管的,他绝不会让这事发生。” 
“我去查过了,老二也确认了,这中间恐怕出了些问题。”他若有所思的看着七弟,“天宫,你说你才帮了娘娘的忙,你常上去吗?” 
“上面吗?是还满常的啦。” 
“你有空帮我跑一趟吗?” 
“当然。”老大的忙帮了准有好处。“要做什么?” 
“去查水月镜的看守人,是否换过。” 
水月镜?那不是能照出过去、现在、未来的天镜? 
哎呀,他想到了,那面镜子的看守人,还是负责听取凡音的,照说那个天女!巫女若无罪,她出了事,应会求天祈福,那个守镜人该从镜中看到才是,怎还会让她出事?又怎会让她惹出后来那么大的事? 
“你怀疑那个守镜的疏子职守?”他挑眉看向兄长。 
“是不是失职还不晓得,但出了问题是一定的。”他交代七弟道:“这事你别张扬,我得先知道因果,才能决定。” 
“决定?决定什么?” 
“等你查回来了再说。”他走出醒世阁,临到门口,又想起一件事,便停了下来,跟在他身后的老七差点一头撞了上来。 
“哇,大哥,又怎么了?” 
“你说你那里还有蟠桃?” 
“对啊。” 
“可以给我一颗吗?” 
“当然。”难得大哥会和他拿东西,虽然好奇他为什么改变了主意,老七还是立刻从怀里掏出一颗硕大的蟠桃,边笑着道:“我去去就来,你是要留在玄冥宫,还是会先回去?” 
“回去。” 
“那好,我回来就直接过去。” 
老七说完,便兴匆匆的离开了。 
看着七弟消失在回廊上,他将手上的蟠桃收了起来,这才转身离开。 
*** *** 
她跪坐在门内。 
从玄冥宫回来,他就看见她跪在那里。 
门外,有一只猫,黑色的猫。 
他认得那只猫,或者该说,那只猫原来的魂魄。 
它本是该在无间再待上千年,才能消除其罪业,却被她意外救了的灵魂。在离开无间之后,这家伙应是入了畜生道,谁知它啥事没做,在凡间修法成精之后,竟然跑回来了。 
察觉他的来到,它转身面对他,露出尖利的牙。 
他看着那只猫,良久。 
不知怎地,她出现之后,事情似乎开始脱轨。 
在她之前,从未有人能擅闯无间,至少在他接管之后,这种事从不曾发生过;在她之前,他也从未伤过无罪之人:在她之前,更从未有谁离开之后,竟然还蠢到自己跑回来。 
“你不该回来的。”他说。 
黑猫闻言,身上的毛全都竖了起来,连脚掌内的利爪都冒了出来。 
看出猫儿的愤怒,怕它攻击他,云梦忙开口喝止。 
“不可以。” 
她话一出,它的戾气立时消去大半,但仍戒慎的瞪着他。 
他挑眉。 
“请你不要责怪它。”她开口为猫儿求情,“它只是因为无法进来,所以感到恼怒而已。” 
他看着跪在门内的她,听出她言外之意。 
她看似平静,但紧抿的唇显示出,她对自己被关在屋子里,也感到相当不满。 
“你需要休息。” 
她的脸色依然十分苍白,跪坐的身子也一副随时要昏倒的模样,可她还是强撑着起身,开了口。 
“我休息得……很足够了……” 
他没有多说,只是在她因晕眩,差点一头撞上门柱时,上前再次接住了她。 
“你不该下床的。”他淡淡警告,一边将她抱回了床榻上。 
“可是……”她难掩焦急的看着他,虚弱的喘着气说:“天上一日,人间三年……我在天上修习了数月,才意外得知澪的诅咒……那时人间早已过了数百年,我好不容易来了黄泉,又在无间找了太久……这样再拖下去,浔和蝶舞要到何时才能解脱?” 
她似乎真的不知道放弃是什么。 
他应该要强制送她回去的,只要把她送回去,她就不会是他的麻烦了,上面的人,总不会连个小天女都管不了吧? 
但是,她个性如此倔强,即使她回去后受了罚,必会再找机会来,思及此,他就难以决定是否该让她回去白受那罚责。 
再者,巫女澪的诅咒的确破了生死簿的命定,阿塔萨古·澪和夜蝶舞尚在人世,这确是他们的失职。 
但这一切,显然上头的人是知情的,否则她又怎会到这儿来?他得查出是哪个环节出了差错,至少不能让这种事再发生。 
这也表示,在老七回来让事情明朗之前,她得继续留在这里。 
见他不语,云梦坐在床上再接再厉。 
“事必有因果,况且,这不只是为了他,也是为了其它受苦的人,他若无法重入轮回,澪的诅咒必不能解。” 
“龚齐若想不开,就算让他重世为人,也只会一再犯下相同的错误。”他站在她床边,捺着性子和她解释。 
“就像是它。”他伸手指着依然坐在门外,因为无法进门而显得忿忿难平的那只黑猫,“你以非常规的方式,让它重入轮回,但它罪业未完,即便你代它受罪,它也只能堕入畜生道,就算修了法,成了精,却念念不忘前尘旧事,只能再回来找你——” 
“但它这次没做坏事了,不是吗?”她仰首看着他,祈求着,“这证明了,即使是在无间的,还是有改过的可能,不是吗?” 
他沉默的看着她,好半晌才道。 
“它看得到你吗?” 
“什么?”她有些疑惑的问。 
“你第一次在无间遇见它的时候,它看得到你吗?” 
“看……得到……”她瑟缩了一下,几乎在瞬间了解了他的意思。 
回答完这句,她脸色又更白了些,他可以看见她清澈的双瞳中,再次涌上了失望,他差点停下来,但为了她好,他还是继续道:“业尽者方能重来,它的罪业几已将完,你只是提早了些许时间,但龚齐却不一样,你见过他,也试过了,该晓得之中的差别。” 
是,她是晓得,清清楚楚的晓得,再没有人比她更加清楚了,毕竟她亲身体验过…… 
不像它未转世之前,哥甚至连她都看不到。 
她垂眼看着自己的手,只觉得想哭。 
他本欲再说,但最后还是只将怀里的蟠桃拿出来,放到她手中。 
“吃吧,吃完你会好一点。” 
她捧着仙桃,一语不发,直到他转身走了出去,泪水才再次滚落。 
桃子很香、很好吃,她一边哭,一边吃,哭是因为深刻觉得自己的无用,吃则是因为知道这桃子能让她有体力撑下去。 
她晓得他一定以为她放弃了,但她不会放弃的。 
垂泪再咬一口香甜的蜜桃,她坚定的想着。 
在达到目的之前,她绝不放弃。 
  
 
   
第五章   
   
   
 清幽的乐声又再次回荡在夜空。 
这是第九首乐曲了。 
在无间,是没有日夜的。 
时间,在这儿完全没有意义,但她仍忍不住以他吹奏乐曲的次数为记。每隔一阵子,他总会在那平台上,拿出那黑管,吹奏优美的音律。 
自从他给了她蟠桃之后,他就解开了设在房间外的禁制。 
奇怪的是,他虽不肯让她代兄受罪,却也没送她回上界受罚,他甚至让那黑猫留在这里。 
她把他的仁慈当成是希望,她不知道自己在这里待了多久,但她依然在每回醒来时,到小楼那儿跪着求他;除了吹奏乐曲之外,他吃睡、做事皆在小楼。 
在那次之后,他几乎不再回应她说的话,可每回她累到睡着时,他都会将她抱回床上。 
她知道是他,她问过魅童。 
这儿,除了他和那些来去无踪的魅童,完全没有旁人,而魅童,都如十岁孩童一般。 
他们总共有三个,每一个,都有着苍白的脸,乌黑的大眼,青衣白袜黑鞋,长长的发扎成了髻,来去无踪。 
她试着和他们说话,他们的话却和主人一样少。 
“这儿还有别人吗?” 
“没有。” 
“有什么事可以让我帮忙吗?” 
“没有。” 
“这儿有计时的时刻吗?” 
“没有。” 
不管她问什么,他们都是以有或没有来回答,除了这两种答案,第三种便是“这要问爷。” 
在这儿待了一阵子之后,她很快就发现魅童们都换了人,不是之前那三位她识得的,而且在这短短时日内,这已是第三次换人了,教她不禁好奇叫住一位拿着扫把在扫院子的魅童。 
“昨儿个,呃,我是说,之前的那位呢?” 
那小小的,紧紧抓着扫把的魅童,被她的问题吓了一跳。 
他用那又黑又圆的大眼看着她,然后,才道:“他回去了。” 
“回去?”她一愣,“回哪儿?” 
“玄冥宫。” 
“为什么?” 
他乌黑的大眼露出些许惊慌的神色,本已苍白的脸,竟在瞬间变得更加白透。 
她见过这样的表情,以前在人世,初来乍到的小宫女犯了错,也会露出同样的慌张。 
知是吓着了他,云梦露出微笑,安抚他。 
“你别怕,你没做错什么。” 
他怯怯的瞧着她,眼里仍有些戒慎。 
“你叫什么名字?”云梦柔声开口。 
名字? 
从来没有人会问他名宇。 
他们只是服侍的小鬼,所有人都叫他们魅童。 
他杏眼圆睁,忐忑不安的问:“我的……名字?” 
“嗯,你的名字?” 
看着这位如春风一般微笑的天女,内心深处的恐慌不禁消了些,他张开嘴,小小声的回道:“子青。” 
“子青,你是新来的吗?”她柔声再问。 
他乖巧的点点头。 
“从玄冥宫里来的?” 
“嗯。” 
“你们都是从玄冥宫里来的?” 
“嗯。” 
“你们为什么常这样换来换去的?” 
他迟疑了一下,方回答:“无间的瘴气太戾、太重,一般的夜叉鬼差都无法承受太久,我们不可以在这里长住,所以时间一到,就要换人。” 
她一怔,这才晓得,为何这些魅童总是来来去去的。 
那她为何……啊,是因为他。 
思及那一天他给的蟠桃和定魂珠,她猛然领悟过来。 
优美的音律在夜空中回荡着,可她心底,却莫名紧缩。 
除了他吹奏的乐音,这地方平常也寂静得吓人。 
她谢过那名唤子青的魅童,往小楼走去,猫儿跟在她脚边,穿庭过院。 
如同以往一般,他面对着那无边的合黑。 
看着他的背影,听着他吹奏的乐曲,她有些迷惘。 
这人看似冷漠,实际上,却是个温柔的人。 
不温柔的人,吹不出这么温柔的音乐;不温柔的人,也不会这样纵容她的死缠烂打;不温柔的人,更不会关心她的死活。 
她知道,若换做旁人,她早被送回天界,因犯下天规而被打入天车了。 
乐音,停了。 
她看着他将那黑色的长管收到衣袖里,不禁好奇发问。 
“你吹的乐器是什么?” 
难得她一开口不是老话重提,已起身的他,微讶回首。 
她看着他,安静的等着。 
在她以为他不会回答时,他开了口。 
“笛。” 
“你吹得很好听。” 
他愣了一下,下一瞬,他的嘴角几不可见的,微微一扬。 
“谢谢。”他说。 
那几乎算是一个微笑了,那笑,让她不由自主的屏息,小脸蓦然一红。 
这男人本就俊美,只是从之前到现在,他几乎没有什么情绪起伏,脸上的表情当然也就接近波澜不兴,看起来,就像戴着面具一般,虽然好看,却冷如冰玉。 
可如今这淡淡一笑,瞬间让他的表情活了起来,教她心儿怦然。 
不知是否她的错觉,在他微笑的刹那,似乎连周遭寒冷的空气都暖了一暖。 
“怎么?”瞧她傻愣愣的看着自己,他挑眉。 
“没……”她猛然回神,小脸更红,忙开口转移话题道:“我只是想到,我在这里,是不是给你添了许多麻烦?” 
“如果我说是,你会放弃吗?” 
“不会。” 
她还真是诚实。 
他眼里再次闪过笑意,没再多说什么,只是走进小楼。 
“等等——”看出他没生气,她忙叫住他,可一等他停下,看着她,她又一下子有些结巴,“那个……” 
他等着。 
“我……”她紧握着自己的双手,不好意思的看着他说:“我一直忘了问,你的名字。” 
他沉默的瞧着她,一语不发。 
她以为自己问错了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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