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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伐- 第2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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侗图带子弟骑追上去,没一会儿就回来禀报。“石帅,不干咱们事。这些队伍分属蒙山、凫山、凤凰山…算是本地坞堡,据他们说,北方正有许多编户渡河南下,他们意欲在此拦截,为寨子添些人丁耕户。”

“渡河南下?”石青心头一紧,猛然想起一件事,急问道:“今天是什么日子?”

侗图掰着指头算道:“今天是六月初三。”

六月初三!这是开始,一个大灾难的开始…

石青记得,这一年,石虎死后,北方战乱持续不断。五月初,石遵夺位,与张豺交兵。五月中,镇守蓟城的沛王石冲不服石遵,起兵十万,南下攻邺;五月下,辽西慕容鲜卑选拔精兵二十万,枕戈以待,伺机南下…

幽冀混乱一片,脆弱的石赵统治彻底瘫痪,不堪忍受石赵统治的编户趁机南逃。

这只是开始。据记载,永和七月之前,只有两万多人陆续南下。

大规模的南逃,发生在七月,正值大晋北伐之时。二十多万北方民众听说大晋北伐,欢欣鼓舞,搀家带口,沿着泰山、蒙山东麓;沿着大晋北伐进兵路线,滚滚南下。可惜,在他们渡过黄河之时,大晋北伐军已经逃回淮河南岸;那时,天已深秋,二十多万民众又冷又饿,尽皆倒毙在南下道路之上。

二十多万逃难民众,二十多万汉家骨血。就这么轻易地去了。突然间,沉重的感觉压得石青喘不过气来。

第二集 历史投机者 第三十三章 大英雄前来犒军

邺城。华林苑西。赵皇石遵亲来迎接大胜班师的讨逆军。

太尉张举小心伺立在后,面带隐忧。石虎死了,朝中势力重新洗牌;无论是张豺上台,还是石闵辅国;石虎朝首屈一指的南和张氏都会首当其冲。稍有大意,张氏便会失去权柄,泯然与其他北地世族一般。

绝不能这样!

想到这儿,张举抬眼望向远处的大军,双眸寒光四射,尽是绝然之气。

远方,讨逆大军之首,两位将军并驾齐驱。

其中一人年近三十,正当青壮,丰姿魁伟,英气毕露。正是新任的辅国大将军、武兴公石闵。

另一人看起来很老。肤色黝黑,皱纹堆叠,面目慈和;一幅田间老农模样。这副形容与兜鍪盔甲,钢刀战马揉合一处。看起来十分别扭。这就是乞活军总帅、大司空李农。

此次讨伐叛逆石冲,是以石闵为帅,李农为副。

石闵戎马十年,为帅尚属首次。首次为帅,他便统率十万大军对阵十万敌军,并全歼敌军。这种大规模的会战,这种全胜战果;胜利后得到的不仅是功绩,还是资历。足以鼓舞士气、足以让将领士卒膺服顺从的资历。

遥望身后以乞活军为主,悍民军为辅的汉儿雄师,石闵充满了自信。笑谓李农道:“老大人。汉家英儿若能如你我这般携手,这天下岂容胡儿肆意驰骋!”

李农眼光一闪,旋即黯然。谓然道:“乞活军连场激战,死伤过万;春耕夏收误了大半,乞活军秋后的日子不好过了。哎…活的艰难,能活着就是万幸;其他的管他作甚。”

石闵有些不以为然:“此言差矣,老大人只知活着难,却不知为何会活着难。盖因苟且偷生之辈如过江之鲫,豪歌悲壮之士寥寥无几;无人敢厮杀拼打,无人敢抛头洒血,以至于愈活愈难。若有十万虎贲忘死之士,齐心戮力。活着岂会艰难!”

李农面如止水,喃喃道:“哎…说易行难啊。”

话语之间,李农亲信大将,乞活军渠帅周成飞骑上前提醒。“大将军、总帅。陛下亲自迎上来了。”

石闵、李农面容一正,抛掉遐思。石闵匆匆交代一声。“老大人,闵留有几坛陈酒,几时有暇,请老大人前去品尝一番。”

李农一笑。“恭命不如从命。老朽家中无酒;瘾来时,便四处打秋风,成天指望着有人请宴呢。”

说笑声中,两人飞马前驱,迎上石遵,行礼拜偈。

石遵下马,先扶李农,温言道:“老帅辛苦了。今晚寡人亲自陪老帅欢饮几杯。”

李农笑眯眯拱身应是。

石遵再扶石闵。“大将军不负寡人所望。灿灿然已是我大赵庭柱。”他身后的张举闻言,脸皮不受控制地连续抽搐。

石闵起身逊谢一番,随后道:“半月不见,陛下清减了;国事繁重,非一时能清理妥当;请陛下善自节制,保重身体。”

石遵欣慰点头。“过了这段时间,寡人自当爱惜。眼下却是不能;几桩大事集在一处,桩桩件件都拖延不得…先皇过世两月,必须安葬。略阳郡公蒲洪,先帝遗命都督秦、雍诸军事,今来邺城辞行,寡人须亲送一程。另外,为稳定朝臣之心,太子之位不能虚悬,寡人有意为汝,汝既坚辞,寡人意欲以石衍侄儿为太子,汝意下如何?”

“恭喜陛下,后继有人。为陛下、为太子,臣宵肝夜胆,死而后己。”

石闵躬身行礼贺罢,略一踌躇,低声进谏道:“臣为一事忧虑…蒲洪原是关中人杰,若回转故地,便如猛虎进山,秦雍之地只怕将不属于我大赵。虽有先皇遗命在前,然,今日大赵皇帝乃是,天下人应该遵循陛下之意才是。”

石遵点头,暗自欣许。

张举目光一闪,心中开始计较。

当晚,从宫中饮罢,张举唤来五名心腹子弟,一一交代,其中四人领命后,不敢迟疑立刻分头行事,唯有一个年轻胖子留在最后,待其他人远去后,方道:“父亲,石闵是我同族,蒲洪乃是氐人;同族相争,便宜外人;是否不妥。”这个胖子是张举十一子张焕。

张举闻言,脸色一沉,斥道:“汝好没见识。外族怎的?羯人、氐人,不过十万;无论谁人入主,都需我们辅助;否则,如何管制辽阔中原?名义上是外族入主,归根结底,还是我们执掌中原。若是汉人,那就不同;汉人众多,有世族,有军主,有乞活,还有各地坞堡以及寒门庶族…任选任用,选择在所多多;怎能保住张氏的权势富贵?”

张焕唯唯诺诺,出了张宅,找到蒲洪,将张举交代之言一一禀告。

当着张焕的面,蒲洪哈哈大笑,一副不以为意的样子;待张焕一走,他便暴跳如雷,连着摔了四个茶杯一个茶壶外带两张胡椅,随后唤来儿子蒲雄,命其连夜南下,出使大晋。言称氐人诚心归附大晋,请朝廷出兵北伐石赵,氐人愿意响应。

蒲雄星夜兼程,不几日便来到广陵。

驻镇广陵、全权应对大赵事务的大晋最高军事长官——征北大将军诸衰闻讯大喜,亲自接见;与蒲雄一席谈后,认为进兵北伐时机已到,收复故土自是手到擒拿。

不能全怪诸衰。褚衰其实是一个老实、慈和的书生。他不会勾心斗角,更不懂战阵冲杀;因为女儿成了执政的皇太后,这个没有野心的老人迫不得已出仕——他要为女儿捧场。几经劝谏之下,他勉强就任了征北大将军之职。

历史的机遇落到了这样一个人手中。

如果说,石虎的死,是根导火索,勾起了大晋北伐的念头;王浃举寿春投降,便已点燃了北伐的导火索;而氐人蒲洪的归降,直接将大晋北伐给引爆了。

诸衰命令枕戈待命的王颐之兵发彭城,糜嶷兵发下邳。随后带蒲雄回转大晋都城建康,奏请朝廷举师北伐。

这个时候,正是新义军进入鲁郡之时。

北方骚乱,编户渐次南下。听到这个消息,石青回想起史料记载,不由得忧心忡忡。

祖凤看出他心中有事,温顺下来,默默随在身边,不时偷偷觑上一眼。过了一阵,终究忍不住,将一张俏脸绽成朵花,娇声道:“石帅,我们赛马吧。我想知道,到底是黑雪厉害一些,还是白夜更胜一筹。”

石青愣怔了一下,揉揉脸,刚应了声好。侗图飞马奔来,面色古怪地说道:“石帅,前面来了伙人,说是要犒军。”

“犒军?!”石青还没说话,祖凤已经高兴地叫了出来:“好啊,好啊。以前三义军行走谯郡,走到哪都有人犒赏欢迎;改成新义军后,还是第一次有人犒军呢?”

“不是三义军改成新义军。是三义军加入新义军。”石青不厌其烦地纠正祖凤的语病;随即看向侗图:“这是好事。犒军的民众是哪的人?有多少?走,大伙一起看看。”

祖凤、司扬、万牛子等人轰叫一声,兴奋地跟上。侗图跟在石青身边,有些尴尬地解释道:“对方是来犒劳大晋北伐军的,只把我们错认了…”

“呵呵…原来如此。”石青哑然失笑。原来是个大乌龙。

大晋北伐军怎么就如此受欢迎?三十多年来,北方民众没食大晋一粒粟,没穿大晋一根纱;怎么依然对大晋念念不忘呢?

当他把自己的疑惑说出来后。众人面面相觑,没人能回答出来。

许久,祖凤若有所思道:“每个人都需要有一个家,一个族也需要有一个家。北方汉人在大赵朝廷盘剥之下,不会产生家的感觉;只好把对家的期望放在大晋朝廷身上。除了大晋,哪还有汉人的家呢?”

众人沉默下来。连万牛子、司扬都不再说话。

前来犒军的大概有四五十人,赶了两头猪,挑了五担酒。还有一些山果、菜蔬。

一见来人,石青脑袋里立刻蹦出一个词——山东大汉。

这四五十人是标准的山东大汉;魁伟高大,身材比一般的高力士还要健壮三分。难得的是几十人一般,难得的齐整。

那队山东大汉也看到了新义军,上百道目光齐刷刷瞅过来,每一道目光都充满了欣喜、狂热。一个身材不逊于万牛子的成年大汉越众而出,冲石青等人一拱手,直通通地说道:“大将军请了。凫山英雄坞大英雄常苦儿率一众英雄好汉前来迎接王师,并请为王师先锋,和他娘的大赵军好生干一场。”

常苦儿一开口,石青、司扬都忍不住笑了起来。

第二集 历史投机者 第三十四章 异人

好一群英雄!

一干人粗布短褂,手提粗大木棒,横肉坟起,眼睛鼓瞪得溜圆,凶光四射,比悍匪还要凶悍三分。只不过,这帮英雄实在憨直了点,能把破破烂烂的新义军认作‘王师’,大概是把脑袋里的东西都长到肌肉上了。

“你奶奶的。你这蛮汉也算大英雄。那咱们算什么!”司扬忍不住开口笑骂。

常苦儿也不着恼。腆着肚子大声道:“俺们在草莽称雄,王师的各位将军在朝廷称雄;和俺们那是大大的不同。”

此人看似憨直,说话倒能扯出几分歪理。石青暗笑,直言道:“常大英雄,我们是从谯郡过来的新义军,不是你想象的王师。”

“不是?!”常苦儿懊恼地挠挠头。

“大英雄的眼光不怎么高明哦。我们的旗号上哪有大晋字样?”司扬取笑着。

常苦儿一梗脖子。理直气壮道:“你这厮好不晓事。俺们草莽英豪要识得字识得旗号,早去混个将军当了;还呆在山旮旯里干啥。”说罢,一摆手,吼了一嗓子:“兄弟们,走了走了。真他娘的晦气,碰上个不知啥鸟的新义军。”

大小英雄骂骂咧咧,赶着猪,挑着酒转身就走,一点情面都不留。

新义军一帮人火了;平白被人耍了,空欢喜一场不说,还让人如此小瞧,传出去脸上如何下得来?司扬、孙霸、万牛子窜了出去。

司扬大喝:“站住!你奶奶的。竟敢出言不逊;要走可以,留下酒肉当作赔礼。”

常苦儿一众英雄闻声扭头,互相看了一眼,突然大笑起来。“今儿撞邪了,还有人敢向俺们英雄坞的人要酒要肉。你娘的,不是看你们人多,俺们早上去干翻你们。”

没有最嚣张,只有更嚣张。

“一群没见识的蠢猪。今儿谁要仗着人多,不是好汉,爷爷一个人就解决你们这群狗屁英雄。”司扬恼得挺刀跨步,跃跃欲试,要上去撕杀。

谁知常苦儿抱着膀子,理都懒得理他,不屑道:“你这斯文娃娃怎禁得起俺一棒打;快快退下,想较量的话,让你们最厉害的出来尝尝常大英雄的厉害。”说着他一指万牛子。“兀那黑汉,看你倒有几分厉害;来来来,俺俩大战三百合。”

他这么一说,新义军上下目瞪口呆。司扬更是尴尬的不知是上还是退了。

司扬长得确实斯文,可他是真正的斯文禽兽。杀法凶猛毒辣,新义军中,除了石青,只有韩彭、孙霸、祖凤勉强可以比肩,哪是万牛子可以相提并论的?万牛子力大凶猛,武技却平常;真的对战起来,两个万牛子也不够司扬砍;可大英雄慧眼识荆,偏偏看上万牛子,看不上司扬。

就在司扬为难之时,万牛子嗷叫一声,跑到旁边去了…奔到一棵小腿粗的榆树前,蹲身抱住,一阵嘿咻嘿咻,随即喀嚓一声,榆树被他齐根拗断。

万牛子连树冠一起抱着榆树,冲向常苦儿:“他奶奶的!牛子倒要试试,你这大英雄是否能坚持三百合。”

万牛子威势惊人,大小英雄见状,不仅不怕,反倒齐声喝彩。

石青看的津津有味。这一群大汉确实不错。胆气豪壮,心思憨直。训练得当,用于冲锋陷阵,定是一群虎贲猛士。

沉思之中,万牛子和常苦儿交上了手。两人没有花招,一个使丈长的粗大木棒,一个使连枝带叶的半截榆树;你砸我一棍,我砸你一树;硬碰硬,实打实,没有半点虚的。

两人来来往往,各砸了三四十下后,胜负渐分,常苦儿有些气喘,万牛子久经战阵,耐力悠久,精神依旧旺盛。一树一树狠狠砸下。

又硬撑了十几下,常苦儿瞅了个空子,一转身,跳出圈外,大声叫嚷:“好了好了。你这黑汉厉害,你是大英雄;俺不是对手,俺是小英雄。”

石青适时出头,沉声喝道:“你既承认牛子哥哥是大英雄,你们是小英雄;小英雄以后就跟着大英雄吧。”

常苦儿傻了眼,恼怒道:“大英雄也没说让我们跟随服侍,你算个啥。胡言乱语。”

“好胆。敢对石帅无礼。”万牛子爆喝一声,举起榆树就砸。

常苦儿对万牛子倒是服了。一边躲一边叫道:“不敢了。不敢了。以后我们跟着大英雄就是了。”

“牛子哥哥。这些小英雄就交给你管带,须得让他们知道军规军纪。”石青乐呵呵地说。经这伙英雄一打搅,他的心情好了许多。

一众英雄颇为潇洒;常苦儿说跟着万牛子,大伙乐呵呵地就跟着了;只是嚷着要回凫山搬家当。

“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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