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蕾蒙娜 [美]海伦.亨特.杰克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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蕾蒙娜 [美]海伦.亨特.杰克逊- 第1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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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可以这么想,”蕾蒙娜说,“但你做不到。你去试一下就会明自,你做不到。我曾问过萨尔别德拉神父一次。”
  “他说什么?”亚历山德罗问道,紧张得不敢喘气。
  “也是那句话。他说我不能问;我还没到那个年龄。等时间到了,自会告诉我的,”蕾蒙娜悲伤地答道。“我不懂他们说的时间到了是什么意思。你以为他们这话是什么意思?’“除了我的乡亲们,别人的方式我一概不懂,小姐,”亚历山德罗答道。“你们做的许多事情,更别说美国人做的事情,我都觉得奇怪,我一点不懂他们的意思。也许他们不知道你的母亲是谁?”
  “我肯定他们知道,”蕾蒙娜咎道,声音很低,仿佛这话硬是被榨出来的。“不过我们还是说些别的吧,亚历山德罗;不说这些伤心的事,说些让人高兴的事吧。我们来说说关于你留下来的事。”
  “要是我留下来,真能让蕾蒙娜小姐高兴吗?”亚历山德罗说。
  “你知道我会的,”蕾蒙娜直率地回答说,但声音却有点儿抖,亚历山德罗感觉到了。“要是没有了你,我真不知道我们这些人都该怎么办。费利佩说他不让你走。”
  亚历山德罗面露红光。“这事必须由我父亲说了算,小姐,”他说。“昨天他派人送信来,我让那人带了个信给他,告诉他费利佩先生让我留下来,我问父亲我该怎么办。我父亲上岁数了,小姐,我觉得他身边不能没有我。我是他唯一的孩子,我母亲在几年前过世了。
  我们父子俩相依为命,住在我们家里,每逢我外出,他总是非常孤单。但是我知道,他是喜欢我挣钱的,我希望他能觉得我最好还是留下来。我们要为村子里做许多事情;我们村里大多数人很穷,每天都只能填饱肚子,我父亲希望在他过世前看到他们富裕起来。现在我们四周全都是美国人,他一天到晚又怕又急。他想在我们的土地四周筑一道大栅栏,这样就能看出哪里是我们的土地;但村里人没那么多时间来统栅栏;他们都把所有的时间用在工作上,养活自己和家人。现在,小姐,印第安人的日子可难过了。你到过坦墨库拉吗产“没有,”蕾蒙娜说。“那是座大城市吗?”
  亚历山德罗叹口气。“亲爱的小姐,那不是城市;那只是个小村庄,总共不过二十户人家,有些房子只是用锐簏草盖的。那里有座小教堂,一座墓地。去年我们在墓地四周砌了一堵土墙。我父亲说如果我们要在村子四周筑起那道栅栏,先得砌起这堵墙。”
  “村里有多少人?”蕾蒙娜问道。
  “大约二百人,如果全都在的话;不过大部分时间大多数人不在村里。他们必须到能找着活儿干的地方去;他们被牧场主雇用,或者挖大水沟,或者做牧羊人;有些人带着妻儿老小。我看小姐从来没有见过非常贫穷的人。”
  “哦,不,我见过,亚历山德罗,在圣巴巴拉。那儿有许多穷人,修女们每个星期都施舍给他们食物。”
  “印第安人?”亚历山德罗说。
  蕾蒙娜满脸鲜红。“是的,”她说,“有些是印第安人,不过不像你的那些人,亚历山德罗。很不相同;看上去挺可怜。他们不能识文断字,他们似乎没有什么抱负。”
  “麻烦就在这里,”亚历山德罗说,“这样的人那么多,他们也是我父亲的人。他们说,‘识文断字有什么用?’我父亲对他们绝望了,因为他们不会学好。他给了他们许多东西,可他们似乎并没有因此而富起来。我们村子里,小姐,除了我父亲和我之外,别的能识文断字的人只有一个;我父亲总是求他们到他屋里去,跟他学习。但他们说,他们没有时间;说实在的,这倒也是大实话,小姐。你青,各人自有各人的难处,小姐。”
  蕾蒙娜满脸悲愤地听着。这一切在她听来都那么新鲜。直到今天晚上,她和亚历山德罗才第一次说起个人生活上的事情。
  “噢,不过这些可是真叫难的,”她说。“我觉得我的那些难处根本算不了什么了。我希望我能为你的人做点事,亚历山德罗。如果村子就在附近,我可以教他们,对不?我可以教他们认宇。修女们常说,教那些无知的人和穷人是最高尚的工作。我希望我能教你的人。
  除了你父亲之外,你还有没有别的亲戚?村子里有没有你──爱的人,亚历山德罗?”
  亚历山德罗一门心思想着他的村里人,没有注意到蕾蒙娜提这个问题时迟疑的加重语气。
  “有啊,小姐,我爱村里所有的人。我父亲的人都是我的兄弟和姐妹,”他说;“我始终为他们感到不快活。”
  在这整个谈话的过程中,蕾蒙娜始终在暗暗地想着一件心事,这心事使她不安。亚历山德罗越是提到他父亲,他的乡亲,她越是意识到他跟坦墨库拉有着牢不可破的联系,她也就越加害怕他的父亲不答应他长期在外。一想到他要走,她的心都快碎了。她突然朝他跨上一步,唐突地说,“亚历山德罗,我怕你父亲不会同意你留在这儿。”
  “我也这么想,小姐,”他郁郁地答道。
  “如果他不同意,你当然就不会留下来了,”她说。
  “我怎能留下来呢,小姐?”
  “是,”她说,“不能那么做,”但她说着这些话时,眼睛里噙满了泪水。
  亚历山德罗看见了。这世界刹那间就变了样。“小姐!蕾蒙娜小姐!”他叫道,“你眼睛里有眼泪了!哦,小姐,现在我说我爱你,你不会生气了吧!”亚历山德罗说出了这句话,又是害怕又是高兴,打起了哆嗦。紧随着而来的是急促、坚定,尽管只是小声的回答,“我知道你爱我,亚历山德罗,我很高兴!”他简直不敢相信他那颤抖的神经会告诉他,这是千真万确的。是的,这是蕾蒙娜小姐的话!他结结巴巴地说,“但你,小姐,你不──你不能──”“不,亚历山德罗,我爱──我爱你!”依然是那清晰、坚定的耳语;接着亚历山德罗搂住了蕾蒙娜,他吻了她,哽噎着说,“哦,小姐,你是说你愿意跟我走?你是我的?哦,不,亲爱的小姐,你不会是那个意思!”
  但他在吻她。他知道她正是那个意思;蕾蒙娜喃喃地说,“亚历山德罗,我正是那个意思;我愿跟你走,”她双手搂定了他,吻他,重复道,“我愿跟你走,我爱你。”接着,就在这当儿,传来了夫人的脚步声,尖锐的惊叫声,她站在那里,离他俩不过一臂之遥,那双愤怒、可怕的眼睛注视着他们。亚历山德罗蜷缩在黑暗之中,凝神注视着,这个时刻对他来说是多么难熬啊!他像森林里蹑手蹑脚的鹿,倾听着房子里的动静。那房子里似乎静得出奇。随着夜色加深,更叫人奇怪的是,房里竟没有点灯。夫人和小姐的房间里都是一团漆黑,餐室里有一线微弱的光亮,但转眼间就熄灭了──显然晚饭没有在那里开。只有费利佩的房门下面露出一丝光线;亚历山德罗悄悄凑近走廊,听见断断续续的谈话声──是夫人和费利佩的声音,蕾蒙娜不在。他怪可怜地注视着她的窗子,窗子敞开着,但窗帘拉得严严实实,没有动静,没有声响。她在哪里?他们把他亲爱的人怎么样了?要不是因为印第安人特有的难得的谨慎和无限的耐心,他真想到她窗前去。但是他不能自作主张冒险行事。他愿意等下去,哪怕等到天亮,等他心爱的人发出信号。自然,要不了多久费利佩先生就会到走廊里来,上床睡觉,到那时他就能大胆地跟他说话。但是快到午夜时费利佩的房门才打开,他和他母亲走了出来,依然小声说着话。费利佩躺在了床上;他母亲俯身吻了他,跟他道了晚安,走进了自己的房间。
  好多天前亚历山德罗已不再陪费利佩睡在走廊地上了。现在费利佩已大有好转,不用他陪夜了。但费利佩相信今晚他会来,夫人的房门关上后不过几分钟,他听见葡萄树后面传来低低的呼声,“费利佩先生?”他丝毫没有感到惊奇。
  “嘘,亚历山德罗,”费利佩轻声道。“别出声。明天早晨我会来看你,在小羊栏后面。在这儿说话不保险。”
  “小姐在哪里?”亚历山德罗喘不过气来。
  “在她房间里,”费利佩答道。
  “她好吗?”亚历山德罗说。
  “是的,”费利佩说,真希望自己不是说谎;亚历山德罗守候了一夜之后,只好拿过来安慰自己。不,压根儿不,还有一件事安慰了他──他时而听到的两只野鸽子彼此咕咕呼叫的声音;只有两个声音,一叫一答,“亲亲?”“嗳,”“亲亲?”“嗳,”──在这一叫一答之间是长长的沉寂。它们的意思犹如写在纸上一样明了。
  “我的蕾蒙娜正是那样,”他想,“温柔的野鸽子。要是她嫁给了我,我的乡亲们会叫她麦琪儿,野鸽子。”
  第十一章
  夫人踉费利佩道了晚安后,并没有上床。她关上房门,坐了下来,思考着该怎样处置蕾蒙娜。刚才她可给自己出了个难题,跟费利佩谈了一晚上的话,居然一个字也没提到她心里最想说的话题。但费利佩依然不安、急躁。她想,她不能说些不愉快的事情,影响他晚上的休息。更何况,她自己还没打定主意,怎样处置亚历山德罗。要是把蕾蒙娜送到修女院去──这是夫人目前所能想到的唯一处置蕾蒙娜的办法──可没有理由解雇亚历山德罗呀。夫人也决不准备打发走他,尽管当时在气头上她恨不得当场解雇他。她冷静思考片刻,便胸有成竹;一切都那么轻而易举地有了眉目,完全符合她的谋划和安排,她是一个专横的人,我行我素,容不得任何她所无法控制的人。
  丢脸的蕾蒙娜得送进修女学校,下半辈子就让她在那儿做佣人。
  夫人从此再也不管她了。即使萨尔别德拉神父也不能期望她再把一个丢人现眼的人收养在自己家里。夫人姐姐的书面嘱托就是为了预防这样的意外。夫人走到像真人一样大小的圣徒凯瑟琳塑像后面,从一个嵌在墙里的暗柜里摸出一只铁盒子,把它放在床上,由于年代久远,那盘子已经破旧、生锈,好不容易才用钥匙把锁打开。夫人已有好多年没打开这盒子了。只有她一个人知道有这么个盒子。莫雷诺家史上有好多次可以靠这盒子里东西的价值来避免破产和不幸;但夫人只要一想到碰这些珍宝,就觉得它们是受着手执利剑的天使保护似的。尽管只点着一支蜡烛,烛光昏暗,这些东西在盒子里依然金光闪闪,璀璨夺目──红宝石、绿宝石、珍珠、黄钻石。夫人看着它们,嘴唇撅了起来。“这样的人,竟有这样的嫁妆,真是妙极了!”她说。“我一开始就知道不会有好结果;低贱的弃儿,低贱的出生,她只不过是表现了她这种人的天性。幸亏我的费利佩纯洁无瑕,不会成为她的猎物。”“在我的养女蕾蒙娜。奥特格纳结婚之日赠送给她,”这就是夫人姐姐的书面嘱托,“如果她嫁得体面并得到你的赞许。如果她嫁得不当──我不指望会有这事,但如果真的出现这样的不幸,那么这些珠宝,以及我留给她的一切有价值的东西,都要送给教会。”
  “如果她嫁得不当,我该拿她本人怎么办,书面嘱托里役有提到,”夫人恨恨地想;“但教会是她的归宿;只有教会才会使她避免彻底的名誉扫地。我记得我姐姐说过,安格斯起初是想把蕾蒙娜送给教会的。要真那样,或把她留给她的印第安母亲,那倒好了。”夫人站起来,来回踱步。她的亡姐手写的遗嘱掉在了她的脚下。她踱着步,长裙子来回拖着这张纸,蟋碎作响。她停下脚步,把它捡起来,又念了一遍,更觉得气不裂打一处来。想起姐姐对这孩子的爱,她丝毫没有心软,没有动恻隐之心。“不当!”对,这个词儿现在用在蕾蒙娜身上正合适。一切就这么定了,等这姑娘一旦出了家门,夫人气儿也就会顺了。她将和费利佩一块儿生活,费利佩有朝一日会结婚。有没有那么美丽、善良的女人配得上费利佩呢?但他总得结婚;有了孩子们的欢闹声,这儿就会充满快乐,蕾蒙娜就将被遗忘。
  夫人不知道这会儿已是什么时候,“今天晚上我就告诉她,我决不浪费时间,现在得让她知道她母亲是谁了!”
  大怒中的夫人产生了一种奇怪的、反常的恻隐之心,使她突然想起蕾蒙娜还没吃晚饭,于是她到厨房去拿了一杯牛奶和一些面包,送到蕾蒙娜的房间去。她轻手轻脚地转动钥匙,免得让费利佩听见,她打开房门,悄悄地进去。没有声音招呼她;她把蜡烛举得高高的;蕾蒙娜不在;床上是空的。她朝窗口青去。窗子敞开着。夫人感到一阵恐怖;怒火又升了起来。“她跟亚历山德罗私奔了,”她想。“太丢人了!”她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听见从床的那边传来一阵阵轻微的、有规律的呼吸声。她急忙走到房间那头,出现在眼前的情景足以融化像冰一样的心;但夫人的心对蕾蒙娜是块石头。只见蕾蒙娜躺在地板上,头枕着一个枕头,躺在角落里那座大圣母像的脚跟前。左手搁在脸颊下面,手臂紧紧地搂着塑像的基座。她睡得正沉,脸上布满泪水。这整个姿势意味深长。即使在绝望的沉睡中,她依然在寻求教会的庇护。当这姑娘在伤心与恐怖中感到困意袭来的时候,这个念头就深深地印在了脑子里。“在圣母的脚下她不敢伤害我,”她说,“而且窗子也开着。要是我叫唤,费利佩会听见的;亚历山德罗也会冒着。”她嘴唇上带着祈祷,进入了梦乡。
  费利佩和圣母同样近在身边,而使她避免被叫起来听到对她宣判的,是费利佩。夫人站在那儿看着她,看着敞开的富于,须臾,她起了一种很觉得丢脸的强烈的疑心,她发现自己以前从没想到,在整个守护费利佩的过程中,亚历山德罗离蕾蒙娜的窗子那么近。“不要股的东西!”她自言自语地重复道。“她居然还睡得着!她的祷告倒不错,但愿圣母能听见!”她转过身去,先将牛奶和面包放在桌子上,然后,在她的怒火中又突然生出一种更教人奇怪的恻隐之心,她又转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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