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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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反对- 第1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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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两年的小瓷砖又被换掉,换成了六角型磁砖;2001年,六角形的瓷砖被挖掉,换成了彩色的瓷砖;再后来,这些彩色的瓷砖又换成了釉面砖……
  潜江公园建于1995年,当年在公园内挖了一个巨大的人工湖,以调节城市的气候。这个景色优美的公园,是很多市民休闲的好去处。后来,某些市领导不顾市民的反对,竟然把刚刚挖出来不到六年的的人工湖给填平了,把公园里的树全部砍掉,把公园的仿古牌楼砸掉。然后,花费1600多万元,在潜江公园的位置建了一个广场,广场上铺满了大理石,广场的中心是一个音乐喷泉。
  “如果能铺金砖在地上,他们也会干的。然后让老百姓饿死在金砖铺的人行道上。”市民很愤懑地说。
  姚立法认为,这些所谓的“民心工程”和“德政工程”,实际上都是些黑心工程、害民工程和往领导脸上的“贴金工程”。
  “花纳税人的钱,一点儿都不心疼!人民的政府怎么能这样做?”姚立法说。
  不心疼纳税人的钱,不只是潜江市政府,全国不少地方政府都是这么大手大脚的。从上个世纪八十年代以来,我国几乎每一座城市都在忍受着开膛破肚之苦。一条条开膛破肚的道路,一个个开膛破肚的公园……就像是城市里的一个个烂疮,总是流淌着脓液,痊愈无期。
  就这样,一座座“溃疡”的城市,组成了一个“向现代化迈进的”、“霓虹灯闪烁”的国家。虽然,中央三令五申强调不准搞形象工程,但是起不了多大的作用——至今各大小城市“烂疮”不断,让纳税人心如刀绞。据说,每个形象工程后面都有一系列无法言说的“故事”,关于形象工程,《南方都市报》用了一个很沉痛的词——“社会之癌”。
  2001年,潜江市的领导铁了心了,一定要把章华大道改建得更为“开阔气派”。不仅如此,市政府还有更“伟大”的宏图,将在未来的三年内投入5亿元,打造潜江市“十大形象工程”。
  所以,既便有上千个市民和上百名人大代表的坚决反对,也没能阻止“隆隆”开进章华大道的推土机。高大的雪松被连根拔起,花坛顷刻间被推掉,路灯被砸得稀巴烂。一条原本清幽美丽的大道,顿时烟尘四起。
  更有甚者,2001年底,听说中央电视台的记者来采访章华大道改建的事情,全市出动近百个警察,连夜非法搜查潜江市所有宾馆、酒店持有“北京市身份证”的人。某领导说:“就是掘地三尺,也要把那个记者给我找出来。”
  中央电视台记者走后,重庆电视台的记者又闻讯赶来,结果,市里领导派警车将记者“护送着”离开潜江,并直接把人“送”到了武汉的火车站。
  为了发泄心中的不满情绪,当年,潜江市民根据市主要领导的名字,编了个顺口溜:“潜江不搞空,我不叫某某东;潜江不搞穷,我不叫某某洪。”
  另一则顺口溜说道:“杨市长来了栽杨树,柳市长来了栽柳树,桑市长来了怎么办?栽桑树。”树砍了,花坛砸了,章华大道已然面目全非了,姚立法却仍然心有不甘,四处奔走呼号。他给当年的省领导写信,反映潜江市不得人心的形象工程问题。信中,他说:一方面老百姓连饭都吃不上,另一方面市政府仍然要大搞形象工程,只顾往自己的脸上贴金,不顾人民的死活…中央要求“三个代表”,他们只代表自己,身上连半点共产党的气味都没有了。
  但是,没有回信。
  “专职代表”的窘境
  为选民“两肋插刀”,与穷苦老百姓交朋友。再加上热心肠、爱打抱不平、性情耿直、不畏权贵和敢说敢做……作为人大代表的姚立法名气越来越大。渐渐的,人们忘了他的本名,一致称呼他为“姚代表”。
  这个“代表”做得十分不易。
  在美国,议员的年薪是10万美元,相当于近百万人民币。每一个议员有几百个助理在帮助他们做事、服务,助理人员的工资全部由美国政府承担;在中国,人大代表(议员)没有一分钱工资,没有助手,甚至连一个办公的场所都没有。
  之所以差别这么大,因为美国议员是专职的,而中国的人大代表是兼职的,他们都有一份社会工作。
  观察家们认为:专职化是中国人大代表未来的发展方向,这样可以让人大代表“职业”化。但是,仅凭“人大代表”四个字是没有办法养家糊口的。至今,专职代表还只不过是部分新锐学者的纸上谈兵。
  自从当选为人大代表,姚立法把理论家们的“纸上谈兵”付诸实际行动,逐步走上了一条专职代表之路。为此,他不仅搭上了自己全部的精力和时间,而且还搭上了自己微薄的收入和安宁的生活。由于缺乏最基本的保障,他这种不计得失、“拼命三郎”的精神,某种程度上,蒙上了悲壮的色彩。
  因为没有办公场所,姚立法只得把自己的家当成接待选民的办公室。
  据邻居说,在姚家门口,无论白天黑夜,经常都能看见拎着大包小包材料的陌生人,“咚咚咚”敲门,问“姚代表在家吗?”
  一拨接一拨来访的选民,把一个原本安静舒适的小家庭,变成了编外“信访接待站”。
  来访者中,有人哭哭啼啼;有人大喊大叫;有人从乡下深一脚浅一脚的赶来,满脚的泥巴……每一个来访者都带着满肚子的话,要详详细细的告诉姚代表,经常一聊就是几个小时。
  有时候,来访者不是一个,而是几个,最多的时候,甚至是十多个。姚家不大,来的人多了,连个站脚的地方都没有。为了给来访者腾地方,姚妻每天吃完晚饭,只好一个人到街上溜达散步。
  每一个来访者的材料,姚立法都细心的保留起来。
  随着材料的增多,姚家的书房成了专门堆放材料的地方,书架则被改装成文件陈列架。陈列架上贴着建议案、议案、回复、待处理、已处理、加急等等纸条,对材料进行分门别类。
  姚立法成为人大代表的第二年,家里的饭桌开始被材料常年占据,吃饭的时候,饭菜只能放在灶台上。再后来,客厅的茶几、沙发,也被各种各样的材料占用。
  在学校辛苦上了一天课的姚妻,回到家后,想躺在沙发上休息一会儿。姚立法忙不迭的提醒:小心点,别把我的材料坐坏了。
  从来没和丈夫红过脸的姚妻这回急了,负气地把所有的材料全部扔进了书房里,并偷偷的大哭了一场。
  哭过之后,姚妻买了一把躺椅,与丈夫约法三章“家里任何地方都可以放材料,这张躺椅不行。”
  此后,夫妻俩握手言和,恩爱如初。我曾经和多个与姚立法相识的人聊天,他们一致认为,姚立法能把人大代表工作做得这么有声有色,多亏家有贤妻。
  忙碌的代表工作,使姚立法根本无暇顾及其他,家里所有的事情全部甩给了妻子;维持生计的液化气生意只好让八十多岁的老母亲帮忙照料;上大学的儿子,一年也难得打几个电话关心问候一下;每一次调查所产生的车费、饭费,每一份材料的打印和印刷,所有的电话费,这些费用,都得姚立法自己掏……
  “自从他当上人大代表后,卖液化气挣的钱,全部倒贴在代表这件事上了。我一个月只有几百块钱的工资,我要应付家里所有的花销,还得供儿子念大学。他当代表这么多年,是靠我那么点工资养活。”平时爱唱爱笑、性格开朗的姚妻,说到这儿,哽咽了。
  情绪稳定后,姚妻说:“他天生是个劳碌命,官司迷。嫁了个这样的人,真是一点办法都没有。可是,有时候想想,他不赌不嫖,不抽烟不喝酒,从来不会乱花一分钱,一心一意的干他自己的事业,也就认命了。”
  不抽烟、不喝酒、不玩牌、不打麻将、不唱卡拉OK……生活得像个清教徒和苦行僧,姚立法几乎没有任何普通意义上的爱好;他自己吝啬到牙刷用了几年也不舍得买把新的,却毫不犹豫地为一个个穷苦百姓、贫困教师倒贴钱鸣不平;当芸芸众生都集中精力养家糊口,并从中获得俗世快乐的时候,他的乐趣却主要来源于自己行动中获得的正义的激奋。
  在儿子姚遥眼里,姚立法是一个脾气很好的父亲,从不和母亲吵架,也从来没有打骂过他,就像一个大朋友。因为特别忙,所以,做任何事情都特别快。吃饭的时候,自己还刚刚开始吃,发现父亲已经几碗饭狼吞虎咽下肚,正擦擦嘴巴,准备出去办事了;偶尔和父亲出去散步,他必须小跑才能跟得上。
  “其实,从小到大,他一直都是我的榜样和楷模。”姚遥说。
  或许真的受父亲影响,在北京读大学期间,姚遥成为一名独立候选人,竞选人大代表。这是后话。
  2000年9月26日,姚立法成为人大代表两年后,他向潜江市教委递交了一份申请书,申请继续停薪留职。理由是希望能有足够的时间和精力,继续做一名专职代表。
  市教委、勤办:
  我于1995年11月与勤办签订协议,经勤办及市教委分管领导签字生效至今,即将到期。
  我担任市第四届人大代表是从1999年元月开始的。近两年来,我几乎是一位专职代表,作了一些本选区选民和全市选民希望和要求我做的一些事情。我虽然没有工资收入,还要向勤办交管理费一类的钱。但是我乐意当好代表,故牺牲个人利益是值得的。
  我的人大代表任期还有三年多的时间,为了实现1998年我竞选代表时发出的誓言,做一名专职代表,我特此申请再停薪留职。
  此时,姚立法在潜江市教委某些领导的眼里,已经是“麻烦”的代名词了。
  “危言耸听”地说政府欠教师们一个亿,弄得市领导不好下台;追查救灾款的去向,说他们贪污灾民的救命钱,使教育系统在老百姓中影响极差;人大会上“大放厥词”,标新立异的投反对票;大骂市里的形象工程是害民工程……多年来,姚立法的出格举动从来没有停止过。
  这些事情,无论哪一件,都不是市教委有能力左右和收拾“残局”的。可是,市里领导还是把账算在了教委的头上。
  据说,市领导曾经多次和市教委领导严肃谈话,希望他们对自己的这个员工严加管束和教育。谈话过程中,市领导曾经暴跳如雷,说潜江从古到今就没出现过一个这样的人大代表,专门找政府的碴儿,捣政府的乱。每个人大代表都这样,那还了得?
  “羊放在外面的时间太长了,再不圈养起来,要变成孙猴子大闹天宫了。”某市领导说。
  似乎在意料之中,潜江市教委不仅不批准姚立法的停薪留职申请,而且没有任何商量的余地。之后,倔强的姚向市人大请求帮助,申请做一名专职代表。
  潜江市人大答复说:“只要全国人大、省人大同意你做一个专职代表,我们市人大也没意见。你向他们请示吧。”这个答复可谓滴水不漏,不赞成,不反对,不帮忙,任其自生自灭。
  种种迹象表明,继续停薪留职没有任何希望了。
  2000年11月,姚立法回到潜江市教委勤工俭学办公室上班。早晨八点上班,下午五点下班,如果离开办公室达到二十分钟以上,必须向办公室主任请假批准,否则视为旷工或早退。
  此后,潜江市委市政府的某些领导,对潜江市教委的日常管理工作空前重视,经常打电话询问教职员工们的考勤情况。有时候,市领导还亲自到市教委查岗。
  也就是从姚立法恢复上班的时候开始,除了教育选区选民反映的诸多事情需要去做,他开始着手调查农村问题。白天要上班,就利用晚上休息时间深入农民家了解情况,经常要到下半夜才能回到城里的家中。这,我将在后面做详细的介绍。
  白天耗人的工作,晚上辛苦的调查,几乎把姚立法的身体拖垮。有一段时间,从来不生病,身体好得像头牛的姚立法,竟然高烧不止,痔疮也发作了,疼痛难忍,彻夜难眠。
  姚妻说,姚立法每天吃完晚饭,扔下饭碗拔腿就走,然后深更半夜的回到家。那些日子,她总是做恶梦,梦见丈夫再也回不来了。
  一年后,2001年的9月12日,姚立法吃惊的接到命令。市教委又把他调到市实验小学。在那里,他必须担任两个年级七个班的课程,每个班近80名学生。
  如果带七个班的课程,姚立法每周至少要批改560份学生的作业。这份工作意味着姚立法连休息时间也不可能去做人大代表的工作了。因为白天上课,作业只好在晚上批改。
  姚立法对于这份工作的安排,坚决表示不接受。在给市人大、市政府、市教委、市实验小学的情况反映信中,姚写道:
  我19年没有教过书了,一直在机关从事行政管理工作。我师范学的专业是化学,之后进修的专业是行政管理,个人爱好是学习和宣传法律,职称是中学一级政治教师。
  若当教师,我自身的长处是教初、高中的政治;若不上讲台,学校除财务工作外,其他的我大多能胜任……
  全市教育单位,数以百计的人多年来该上班却没有上班。而干第二份职业拿第二份工资,财政工资、奖金一分都不少,这其中还有犯有严重错误的原教委负责人等。
  我认为,我不是“另类”人大代表的话,就不会有如此“待遇”。但我同时认为,人民代表为人民没有过错,理应得到支持和保护。
  眼下,专挑一分我干不好的工作要我做的情况下,我特申请停薪留职,当一名专职人大代表。
  “抗议”无效。这实验小学愿意也得去,不愿意也得去。姚立法担心误人子弟,坚决不带课,学校也没再给他安排别的工作。每天,姚立法在办公室无所事事,枯坐、聊天、喝茶、读报、晒太阳、打打盹儿……
  没事儿归没事儿,但学校纪律——考勤决不含糊。自从上班后,学校给予姚立法绝无仅有的待遇,安排三个人记他的考勤情况——本办公室的教师、学校教导处主任和校门卫。
  2001和2002年,董滩事件进行得轰轰烈烈;全市村民自治的假象被一点点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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