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席金座活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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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席金座活佛- 第5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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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个被人知悉的专家学者。你的名气能与吉祥右旋寺相提并论、媲美争艳吗?那更得摇头。小狗叫得再欢,也不可能与玉鬃绿狮一起被人赞美。你想想,提起吉祥右旋寺,上部阿里三围,中部卫藏四水,下部多康六岗,谁人不知不晓不翘大姆指?甚至最东面的黑龙江,最北面的布里亚特蒙古,最南面的印度、尼泊尔,都有它的子寺和派去的僧官。他的三千六百佛僧中有蒙古、青海、西藏西康、云南、川西北以及内地的不少汉僧,在西藏三大寺,提起吉祥右旋寺的高僧学者,有几个不啧啧咂舌赞叹!而参尼寺呢?一旦走出阿坝草原,有几人听闻过这个名字知晓这个寺院?    
    说到教区,吉祥右旋寺的教区分布安多各个地区,有的还伸展到西康、新疆和内蒙,分布浩大,有藏人地域,也有蒙古人的草原;有土族也有裕固族,还有汉人;有辽阔的草地,也有茂密的林区,盛产五谷粮食的山川。那些地方的几十万居民都是吉祥右旋寺的教民,那儿的无数宝藏物产,吉祥右旋寺都有权参与管理,那多如牛毛的部落都会定期不定期地供养它。而参尼寺呢?充其量也不过是附近十几、几十部落牧民的教区,供养也是微薄的,不足以支撑理想事业的发展。真是望尘难及,不可相提并论啊!    
    吉祥右旋寺背靠的后盾也很雄厚。清朝皇帝敕封过金册金印,赐过各种古玩珍品和绿呢轿子,国民政府各任总统都有封赏嘉奖,甘肃、青海、四川、云南、西康,远至新疆、内外蒙古等等地方的军阀政要都抬举它。在西藏,它更是达赖、班禅、噶厦政府的座上宾。参尼寺在他面前不过是一黄土、一杯浊水而已。    
    还有……    
    越想他头皮越发麻,越想后背越激起一道道冷颤,越想越为前半夜的想法汗颜。太唐突太冒失了!已经是快到华甲之年的老人,还脾气这样大,耳根这样硬,想事情这样任性偏执,没有理性。萨迦班智达在他的格言诗中是如何开导世人的呢?圣者先哲告诉我们:“聪明人能勇敢地改正错误/傻瓜连缺点都不敢承认/大鹏能啄死有毒的大蛇/乌鸦连小蛇也不敢得罪”。不管自己有没有错误,但坚贝央的指责有一定的理由,是自己处理不当或者有私心杂念,造成了坚贝央和佛兄的误解甚至戒备,也给大寺一部分僧人错觉,客观上有分离分裂的倾向。下一步怎么办呢?当然还是按萨迦班智达教诲的去办,即“聪明人即使受到挫折/也会更加机智顽强/当兽王饥饿的时候/能迅速撕裂大象的脑袋”。一句话,低着头躬着腰做人,更加谨慎小心,谦恭有礼,在学术专著上有所成就。    
    走不得,万万走不得!红斑虎在山林里威风,地老鼠在地洞里安全。吉祥右旋寺是一张虎皮,再瘦弱的人披上它也威风凛凛;吉祥右旋寺是一座高山,再矮小的人站在上面也伟岸巍峨。而老虎一旦落在平川,则有被浪狗追逐撕咬的可能;地老鼠瞎老一旦钻出地面,就有被白胸雕叼走吞噬的危险。吉塘仓的首席活佛地位是在吉祥右旋寺内,披的是吉祥右旋寺这张虎皮,是站在吉祥右旋寺的高峰上,所以它有声望、有权威、有力量。脱离了吉祥右旋寺,你的首席地位自然消失得一钱不值,你的金座含金量也就大大打了折扣。金子涂在佛身上、佛殿顶,才富丽辉煌、至尊至贵,令人肃然起敬,而如果涂在石头上、木头上,又有多少人会敬仰稀罕呢?自己的名气大,但坚贝央的名气比你更大,月亮靠的是太阳的光辉,土山靠的是松柏的青翠,吉塘仓得靠坚贝央的声望。    
    明白了这个事理,他决定不走了,要留在吉祥右旋寺。只要他与吉祥右旋寺不脱离关系,他就永远是首席活佛,首席是吉塘仓转世系统的世袭地位,谁也不能取消、替代,这是传统,这是历史留下的规则,自己得保住这个位子。    
    他为自己制定了三条原则,以改变被动局面:    
    一、不离开寺院,不去教区部落讲经灌顶,不单独接见各地土司头人,不串门联络,包括金鹏镇的金牧师、清真寺马阿訇、寺内各活佛之间,要潜心闭户诵经念佛。    
    二、兢兢业业当好总法台,考察督促各学院的教学研究,让吉祥右旋寺的僧侣知识素质上个新台阶。    
    三、在三五年之中,著述刻印一部关于中观论方面的学术专著,树立学者形象。    
    当然,他也做好了最坏的打算,万一真的受排斥呆不住,也到参尼寺去静修坐禅避难一段时间,他派洛哲去参尼寺代他管理有关事务,就是为退路安排的。但在名义上,他决不脱离吉祥右旋寺,永远当吉祥右旋寺的首席金座活佛。    
    ……他后来打听到了,因为处理飞机坠落之事坚决果断,吉祥右旋寺又为抗战捐献了三十部战机,还派出佛叔俄旺为团长的前线慰问团,国民政府委任坚贝央为蒙藏委员会兼职副委员长,总统送来了“输财报国”匾额以表褒奖。佛兄泽旺呢,也授予了少将参议之衔,还赠送了电台和不少枪弹。    
    他恍然明白,寺主坚贝央已经踏上了政教两方面的坦荡大道,所以把他吉塘仓视为可有可无,说不定暗地里看作潜在的对手。    
    他的心情一直是沉重的、压抑的。


第五部分第十五章 没有不散的筵席(9)

    说归说,做归做,一个人的秉性是难以改变的,吉塘仓也如此。他是一个闲不住的人。半年之后,他又在书房里呆不住了,开始和寺里的活佛、高僧、学者,与寺外的党政要员来往交流,原先潜心闭户修持的想法已经淡忘,因而不愉快的事却影子般追着他而来。这也正是老百姓俗话所说的:事不顺心,尿尿也洒在脚背上。还有一句谚语也曾指出:再富贵的人,福不双至;再命苦的人,祸不单行。吉塘仓正好碰在了这种碴子上。    
    下午刚送走翻译贡却乎,还未坐定喝碗茶,泽旺便带着一队卫士气汹汹来到了佛邸。他拨开劝挡的侍僧,径直闯进吉塘仓的书房,惊得他差点跳起来。    
    泽旺手里提着德国造二十粒手枪,脸如冰霜、目光如炬,冲进门警惕地急速扫视屋内,粗暴地吼问:“贡却乎呢?贡却乎出来!共党分子贡却乎在哪里?”    
    吉塘仓镇静下来,明白了泽旺是来抓捕贡却乎的,他摊开两手,不无调侃讥笑说:“早走了!马跑了灰尘也散开了。”但他心里还是沉沉地一响,贡却乎是共产党?藏人中还有贡却乎这样的共产党人?沾上共产党可是死罪啊!    
    泽旺狞笑,挥挥手枪:“走?他往哪里走?坚贝央八十卫士早把住了寺院各个路口,除非他长了翅膀。”他回过头冲身后如狼似虎的保安队员吼道:“搜!所有的旮旯都不准放过!”    
    “慢!”吉塘仓脸上挂不住了,他用眼神严厉地叫住众卫士。泽旺有眼无珠,竟敢如此脸对脸眼瞪眼地蔑视他首席金座活佛,把他等同于最下层的老百姓,这不是他的耳光吗?心头不由怒火燃起。他也没有称呼泽旺的司令之职,直接呼其名字:“泽旺,这是佛门圣地,不是你的保安司令部,你没有权利搜查我的佛邸。”    
    泽旺也毫不示弱:“我的好一个首席金座活佛,你忘了你是在地上,在中华民国国土上的吉祥右旋寺内,而不是西方极乐世界。不管你是谁,都是公民,都得遵守民国政府的法令。”他顿了顿,充满嘲讽地挖苦说:“活佛你健忘了,眼下国民政府的第一要务就是剿共,剿共是天大的事,谁要阻拦谁就是认领杀头灭族的罪名。难道我搜捕共产党不应该?还愣着干什么,快去搜查!”    
    卫士们觑觑活佛的脸,又瞟了瞟泽旺黑铁般的面色,唯唯诺诺悄悄退出了书房。    
    吉塘仓气得嘴皮打哆嗦,他倒不在乎共产党和国民党之争。谁胜谁败,谁上谁下,似乎和佛门关系不大。改朝换代,教民们的信仰是不会改弦更张的。他在乎的是泽旺借这样的机会闯进来逞威风,箭拔弩张地公然训斥他。他得想法把他的气焰压下去。    
    他快速地转动脑子,很快有了主意:“对我来说,贡却乎不过是临时聘请的翻译而已,在此之前我根本不相识。而贡却乎他却是你泽旺一手培养起来的藏族的小学生,又是你把他推荐到中央蒙藏学校深造的,要追究责任得首先追究你!”    
    他以前确实不认识贡却乎,是通过寺中罗仓活佛认识的。那天罗仓活佛去青海讲经弘法归来,他前去慰问。在宴席上见有一位脸庞瘦长清秀、身材不高不低、穿着朴素整洁的年轻小伙陪着罗仓活佛。一双眼睛细长但有力量,看人的时候炯炯有神,仿佛要穿透你的心肺。罗仓活佛说这是他的外甥,家在金鹏镇,在泽旺司令的金鹏藏民小学毕业后推荐到南京蒙藏学校,才回来不久,想找个职业。别看他是金鹏镇长大的,说起汉话,那是山涧里的流水,山头上的狂风,连汉人都佩服他的口才。罗仓活佛诚挚地说道:“至尊金座活佛,你口碑好、交游广、有威望,能不能帮我外甥找份体面职业干干,搞翻译、当秘书都行。”吉塘仓看小伙子机灵、脑子好、懂藏汉两种语言文字,而正好自己身边也想有这样人才,好与汉、回上层名流打交道,便当场允诺下来,让他第二天来佛邸报到。有事请过来翻译,无事可自行其是在家干自己的活。翻译一次付一至三元报酬。实际情况呢?由于寺院的大权已经由坚贝央独揽,教区的大权则佛兄一手遮天,对外交际应酬一类已无他吉塘仓的份儿了,只是偶而陪着客人吃吃饭,转转圈子聊聊天。所以,贡却乎前来当翻译的机会很少。贡却乎来佛邸多是陪着聊聊天、说说闲话。他问得最多的是南京重庆等内地的情况及民情风俗,而国共两党的内幕,贡却乎只是偶而提一提,从未展开谈论过,他也只是听一听,不去细细追究。在他的意识中,自己与国共两党的斗争没有多大关联,国共两党都与自己距离很远,他只关心吉祥右旋寺的前途。他不感兴趣,贡却乎自然不好往深里说什么。但他也嗅出这小伙不同于一般藏族青年。不仅仅是有文化,而是他的眼睛后面还有一个眼睛,脑子里还装着一个脑壳,是个有来头的新青年。他的身世经历都是他自己说出来的,因此,他才知道他是从哪里走到哪里的。    
    这回轮到泽旺气得脸色发青:“你,你血口喷人,你栽赃陷害……”    
    “哼,我早看出了你们家族的狼子野心,成心寻碴陷害我。贡却乎是俗人,住在金鹏镇,他与我吉塘仓佛邸有什么关系,你不去金鹏镇他家中抓人,却偏偏要跑到我的佛邸来抓他,这不是尿泡打人——不疼也骚气难闻吗?不是拿上炉灰往我眼窝里泼吗?”    
    泽旺的语气放软了:“活佛,误会了,我也是刚刚接到省党部的命令,听说他在佛邸里就找上门的。”    
    “不用诡辩,我明白你们的用心!你是想用与共产党有来往的借口往我头上扣屎盆,企图搞臭我,把我赶出吉祥右旋寺。想赶我走,你们有权力也有能力,但要想扣通共这个罪名吓唬我,告诉你,我是决不会垂首认领的。泽旺,要说通共,你们家不是最先通共的吗?”泽旺阴鸷地冷笑:“吉塘仓,你是不是吓糊涂了,把杜鹃啼春听成了猫头鹰嗥叫,把臭屎堆看成了黄金石?这真是深掘黑土地没有底,无中生有诬蔑难回驳。说说看,到底是你有据,还是我无证。”    
    吉塘仓情绪这阵得到控制平静下来了。他居高临下,傲慢地侃侃道:“宣侠父是不是共产党人?谁帮助你组织的抗马大联盟?谁帮助你打赢官司的?”    
    泽旺愣了。脸上红一阵白一阵,尴尬窘迫,嘴皮颤动却说不出话来。    
    “红军从阿坝草地出来,你不是偷偷派人送去四驮酥油糌粑肉干的吗?还让捎去话,告诉了马步芳在吉祥右旋河流域军力驻防部署的秘密,要红军从国军驻防薄弱的岷县一带出走。你说有没有这回事?”他用审问犯人似的严厉的口气问道。    
    泽旺一下缩了,嗫嚅好一响,才颤声说道:“那,那是为了不让战火烧到吉祥右旋寺。”    
    院子里传来一阵喧嚣声,打断了泽旺的话:“抓住了,让坚贝央大师的八十卫士抓住了。”几个保安队员跑进书房,喜形于色地报告说。    
    泽旺的脸一下换了颜色,两颊抹上了喜气洋洋的绯红,连声称:“好、好、好,除了祸害,往上峰有交代了。”他一顿,“押哪儿去了?”    
    “押到议仓监狱去了。”    
    泽旺眉头一扬,抽抽鼻梁,眼中掠过不快:“走,去看看。”走到门口,掉回头冲吉塘仓锉声吼道:“你别吓唬我,看我俩谁会笑在最后。”    
    吉塘仓点点头,爽声回话:“乌鸦与金雕比试的舞台是长空,我等着你。”


第五部分第十五章 没有不散的筵席(10)

    等泽旺他们走后,吉塘仓软软倚在卡垫上。他口渴,连着喝下去了三碗奶茶,胸口才稍稍舒展。热腾腾膨胀的脑壳这时已经冷静多了。痛快归痛快,惬意也很惬意,但痛快之后是什么,他的心头拴上了一块重石似的,沉甸甸喘不过气来。    
    后果肯定很可怕,这是明摆的。今天泽旺大摇大摆,径直闯进门不就是明目张胆地给自己下马威吗?不就是撕开面子公开向你下战书吗?也不就是急着要把他吉塘仓搞臭搞垮吗?眼下社会能致人死地的最好办法就是扣个通共匪、窝藏共匪的罪名,这样做的结果,上上下下会共讨之齐诛之,怎样都理直气壮。真是恶毒到胜过蛇蝎心肠。即使达不到搞垮的目的,也能让你臭得人前人后寺里街上都不是人,一辈子休想抬起头。他们甚至会让坚贝央下令,或国民政府出面,废黜吉塘仓首席金座活佛的地位。如果屈辱到那一地步,我吉塘仓活在吉祥右旋寺还有什么脸面活人!与其如此,还不如马上离开好。离开了甘肃政区,谁也奈何不了四川参尼寺的活佛。    
    还有,刚才把泽旺顶撞了个痛快淋漓,骂了个痛快淋漓,他能就此罢休吗?他不会变本加厉地实施报复?我揭了他的老底,他会不会恼羞成怒,杀人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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