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血春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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碧血春秋- 第3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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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时,外面传来急速的跑步声音,只见二儿子庆瑞头上戴着一顶斗笠,打着赤脚,气喘喘地向屋内奔来,还未进屋,见父亲坐在堂屋抽烟,便扬起手中的一封信,对其父亲说道:“爸,哥当官了。给家里寄了一百块大洋回来。”
    听说大儿子有消息,黄青山立即从椅子站起来,从庆瑞手上接过信来看了一下。无奈,黄青山不识字,便将信又还回给二儿子庆瑞,催促道:“快念来听一下,你哥信上都说了啥。”
    喘着粗气的庆瑞回答父亲:“信都我看了。哥在信上说,他和表哥在湖南当兵。大哥现在是特务连的中尉副连长,还有大哥让收到钱后,给他回封信,寄到大嫂的学校去。”
    黄青山听罢,惊喜地问庆瑞:“你哥成家了?”
    哥哥在信上说:“大嫂是大学生,大嫂的父亲是湖南的大官,大嫂家很有钱。”庆瑞擦着身上的汗水和雨水说道。
    正在猪圈剁猪草的幺妹,闻讯从猪圈出来,一把从庆瑞手中抢过信来,看了看怀疑地问庆瑞:“是不是大哥来的信哟?你是不是拿封假信来骗老汉?”
    “你又不识字,但大哥的笔迹你应该认识嘛。这信是从保公所领回来的,邮差送信来的时候,我就在保公所。当时,有好几个人在场。不信你去问他们。你看,这信上还盖有邮印。”见幺妹怀疑说信是假的,庆瑞连忙着急地解释。
    毕竟黄庆祥有二年没有给四川的亲人联系了,黄家突然听到这样的好消息,对正在为生计发愁的黄青山来说,无疑是雪中送炭。但好事突然降临,对没有任何思想准备的黄家,不敢相信是真的,倒是在情理之中。
    但这一切确实是真的。
    黄青山相信庆瑞说的这一切是真实的,喜及而泣地对庆瑞吩咐道:“二娃子,快去你大伯哪里,把你娘找回来。顺便告诉你大伯,请你爷爷、奶奶和几个伯伯、叔叔来我们家商量明天到镇上取钱的事。”
    “要的,我马上就去。”庆瑞戴上斗笠又出去了。
    黄青山又对云英说道:“幺妹,快烧一锅开水泡点茶。等会亲戚来了好喝。你妈怎么还不回来?”黄青山焦急地盼望老婆早点回来,好将庆样的喜讯告诉她,一家人高兴点。
    不一会,庆瑞便将他爷爷、奶奶和几个伯伯、叔叔请来了。
    众人听说庆样在国军里当了官,还要娶湖南大官的女儿做老婆,简直高兴的不得了,直夸庆样有出息,为黄家争了一口气,光宗耀祖。黄青山当着父母和众兄弟的面,要庆瑞将庆样的信念一遍给大家听。庆瑞便将庆祥的来信念了一遍。众人觉得不过瘾,又让庆瑞接着念了二遍。信念完了以后,黄庆祥的大伯对众兄弟说道:“明天一早,我们兄弟几个,一起到保公所,让冯保长出个证明,到镇上去把大娃寄回来的一百块大洋取出来,要不然会被那些当官贪污的。”众兄弟点头称是,直说大哥说的在理,商议先把钱取出来,买点大米和年货回来庆贺热闹一下,这是黄家的大喜事。
    黄青山连说:“要得,明天一早,把家里生蛋的那只老母鸡给冯保长抓去,要不然这龟儿子不会开证明的。我们早点把钱取回来,请亲戚们一起过来热闹一下,过一个好年。”
    黄庆祥的爷爷一直在抽烟,见儿子们说完了以后,才对众儿子说道:“你们几兄弟明天去取钱,把本族的弟兄多喊几个,多带几根扁担,现在到处都有抢人的,路上小心些。钱取到以后,多买点粮食回来,好度饥荒。还有让庆瑞赶紧给他哥回信,让他把孙儿媳妇的照片寄二张回来,娶媳妇也应该给家里说一声才对。最好是让庆样把孙儿媳妇带回来成亲。这女大学生就是女状元,我们黄家祖上有德,终于让子孙有造化了。”
    黄庆祥的妈妈范素群在回家的路上碰见二儿子庆瑞,得知庆样写信回来了,直说关帝庙的香灵验。自大娃子被抓壮丁以后,范素群是天天去烧香,祈求保佑庆样在外平安。听庆瑞说,庆样在外当了官,还给家里汇了一00块大洋回来。连说阿弥陀佛,这三年的香没白烧。当下跟大嫂约定,明天去庙里烧香还愿。现见公公安排庆样的父亲和几个伯伯、叔叔去取钱,自己是庆样的妈妈反而凉在一边,心里很生气。但转念一想,公公说得对,现在抢人的多,这么多钱,还是男人去合适。想到这里,范素群突然想起庆样在信中说,万顺发给他家里也寄了钱,不知自己的二姐知道不。这万顺发是独子,刚结婚没几天就同庆样一起被抓了壮丁。这一出去就是三年,媳妇至今没有怀上。家里的农活全压在姐夫身上,遇上去年的天灾,二姐一家人累得要死,直把姐夫累病在床上起不来。前二天,二姐还来借钱给姐夫看病。赶快告诉二姐。于是,范素群便叫庆瑞点上火把,带着幺妹去二姐家报信。
    第二天一早,黄青山和自己的几个兄弟并带着庆瑞的几个叔伯兄弟挑着萝筐,拿着扁担,一行十几个人先去村保公所找冯保长开证明。冯保长还没有起床,黄青山就来敲门,敲得咚咚的。冯保长正在床上睡懒觉,突然被咚咚的敲门声音吵醒,以为是乡公所来人趁年关抓几个壮丁好交差。便急忙起床,连裤子都没有系好,提着裤子周身散发着一阵狐臭味,一边应着:“来了,来了。”出来开门一看,本村黄家一姓十几个大男人,拿着扁担,站在门口。吓得冯保长差点把裤子掉在地上,以为这一大家子人是来吃大户的。直打哆嗦地问黄青山:“清早八晨的,你们要干啥子哟。”
    黄青山见外号叫“狐臭冯”的冯保长被吓着了,连忙把带来的老母鸡给冯保长递过来,对冯保长说:“冯保长,是这样的,我家大娃在湖南当了官,给家里寄了一百块大洋回来。请你老出个证明,我们去镇上邮所取回来。这只老母鸡是带来孝敬你的。”
    冯保长一只手拎着裤子,一只手接过黄青山送过来的老母鸡,睡眼忪忪地问黄青山:“你是啷过知道的呢?”
    庆瑞担心又被人说信是假的,对冯保长说道:“冯保长,昨天邮差送信来的时候,你都在场的嘛。你看信就在这里。”说罢将信递过去给冯保长看。
    这冯保长一只手拎着裤子,一只手拎着老母鸡,哪里还能拿信来看呢,只好对黄青山说道:“等一会,我把裤子系好以后,再看。”连忙拎着哪只老母鸡到里屋去了,半晌才出来,接过庆瑞手中的信细着眼看了许久,对黄青山说道:“咦,黄老三,你家祖坟哪个地方冒气哟?这种好事更是让你娃儿占到了。好,我给你开个证明。”
    然后进屋拿来一只毛笔和一张纸,写了一个证明,盖上保公所的大印,交给黄青山。正当黄青山同众人要离开冯保长家时,这冯保长突然改变主意,对黄青山说:“黄老三,等一下,我陪你们去。要是取到钱吗,别忘了我啊。”
    黄青山见保长要跟着去取钱,知道这“狐臭冯”是想擦油占便宜。想拒绝,但这钱还没有取到,只好硬着头皮答应。
    一行人浩浩荡荡地来到镇上的邮政所,把冯保长开的证明往柜台一放,对柜台的人说:“取一百块大洋。”
    邮政所的人看了冯保长开的证明,又问黄青山:“投递单呢?”
    庆瑞赶紧将庆样写的信递过去,哪邮政所的人看了后,对黄青山说道:“凭这封信是不能取钱的。取钱要凭邮局开出的投递单才行。”
    这一下,可把黄青山给搞急了,这么一大笔钱要是取不到,可怎么办?大伯见状问庆瑞:“你哥在信上是怎么说的?”
    庆瑞拿着信对大伯说道:“我哥在信上明明白白地写着,寄了一百大洋回来,怕收不到才写信的。还说收到后,给他回信。这信都到了,钱也应该到了才对。”
    邮政所的人坚持要黄家凭投递单取钱,双方闹得不可开交时,黄庆祥的妈妈范素群带着万顺发的妈妈范素芬和万家的亲戚,也拿着万顺发的信,来到邮政所。这一下可热闹了,好几十人将邮政所围了过水泄不通。直闹得镇公所派保安队来,这保安队本来是同邮政所勾结的,想弹压黄家和万家。以为象黄青山这种小老百姓吓一吓,就可以稳吃了。没想到黄青山也不甘示弱,搬出自己未来的亲家,对保公所和邮政所的人提虚劲地说:“你们知道我儿子在湖南是干啥子的?是国军的特务连长!我亲家是国民政府的大官,说不定哪天就到四川来当省主席了。你们想欺负老子,不得行。”众人要邮政所说过明白,邮政所的人见对方人多势众,只好答应查一下。最后,黄青山请镇上赵掌柜出面同邮政所交涉,这帮人赖不过才让两家人将钱取走。
    其实,黄庆祥和万顺发寄的钱,比信还早几天就到了。那时,寄钱是实物寄,象现大洋这类钱币是用竹筒装好,由专人负责运送的,比平信要快。正如黄庆祥担心的那样,邮政所的人,见收款人是山区里普通的老百姓,可能从来都未收过钱,不知道寄钱是怎么回事。况且寄钱人是远在湖南的军人,前线天天在打仗,说不定寄钱人早就给打死了。钱到了邮政所,只要邮政所不投单,即使收款人从其他方面知道消息,也奈何不得。最后,这么一大笔钱就可以理所当然的贪污瓜分了。
    那时,各县抓壮丁出去当兵的人多。在正规的中央军,为了稳定军心,保障战斗力,军官和士兵按军衔,每月都要按时发军饷。一个普通的士兵,每月有六元至八元法币的军饷和几元伙食费的结余款。有些官兵也常往农村贫穷的家里汇钱,往往就是收不到,大部分就是这样被贪污的。
    黄庆祥给家里汇的这一大笔钱,让家乡的亲人免受了饥饿的威胁,也使亲人们扬眉吐气。
    但是1940年开春以后,整个四川的灾情越来越严重,受灾的灾民到处逃荒要饭,灾民将能食的草根树皮都用来充饥,有的灾民甚至将一种叫观音土的白泥用来充饥。灾荒从农村蔓延到城市,粮荒向洪水猛兽似地扑来,粮价更是一日三涨。民众难熬春荒之苦,到处发生抢米事件,而四川各地的军警则采取武装镇压的办法,打死打伤不少市民和灾民。
    四川自古以来便誉为天府之国,沃野千里,土地肥沃。一年四季都适合农作物的生长,粮食作物更是一年三熟。以物产丰富而闻名于世,历来是有名的粮仓。何以经受不住自然灾害的打击?其根本的原因,就在于日本帝国主义发动的对中国的这场侵略战争,严重地削弱了政府和人民群众抗拒自然灾害的能力。
    为抵抗日本帝国主义的侵略,中国政府和人民不仅花费了巨额的战争军费,消耗了大量的人力、物力和自然资源。九一八事变和七七事变以后,中国的主要产粮区和富庶的东北地区、华北平原、长江三角洲及江淮平原相继沦陷,中国政府主要的财源和粮源被日军控制。再加上沿海和陆地交通被日军封锁,在这种情况下,当时的国民政府是没有多少抗灾救济能力的。而对于四川农村的老百姓来讲,是以个体经营方式来进行农业生产,抗拒自然灾害的能力本身就弱。
    日本帝国主义发动的这场侵略战争,造成大量难民,从四面八方逃难到四川。国民政府各机关、学校、各地内迁的工厂和其他人员,以及留川军队和各战区部队的军粮供给都要四川承担。除粮食供应外,抗击日本帝国主义的侵略所需的庞大军费、人力、物力相当一部分都是在四川、湖南等西南各省筹措,而所有的这些开支都要每个老百姓承担。老百姓不堪重负,遇上天灾,更是雪上加霜。老百姓就更没有能力来抗拒自然灾害,恢复生产自救。
    自然灾害和战争造成的饥饿、疾病和死亡,时刻威胁着人民的生命。在八年抗战的艰难岁月里,四川人民同全国人民一道所历经的种种苦难,以及为这场反法西斯侵略战争所作的努力、贡献和牺牲是巨大的。
    第二、枣宜之战
    春节过后没多久,孙师长从成都回到安化。刘副师长把在春节前同徐参议和杨老板达成的,三方共同经营雪峰山区林产品和农副产品的情况向孙师长作了汇报。孙师长召集师部几位长官商议,由刘副师长带领黄庆祥等人和特务连的一排兵,在沅陵开设独立师办事处。主要负责筹划独立师经费,协助徐参议和杨老板各自的商号的商品经销,以及物资在运输途中的安全押送工作。
    那时,湖南通往四川、贵州主要的水路和陆地的交通运输要道,都有军警把守,没有省政府通关批文,根本就不能通行。在某些地方即便有省政府通关批文,沿途军警或地方武装常常不让通过,还有土匪武装的作乱。因此,必须要有武装的护送,才能安全地运抵目的地。
    华茂将从雪峰山区收购的各类物资,全部集中在溆浦统一装船。从溆浦运出的第一批物资中,有特务连从彭大驴子手上购买的那批楠木,再加上货栈收购的其他品种的木材、桐油、白蜡等林产品,由货栈雇请木船运往沅陵。那时,沅江流域虽有机动轮船航行,但数量和载货量较少,大部分货运还是靠木船运输。
    第一次带队替徐家办差,对于农家子弟黄庆祥来说,有机会向徐家表现自己的能耐。不为别的,只是为了自己心爱的人,不在徐家这个讲究世袭门弟的大家庭中受到奚落,自然就非常卖力地为徐家做事了。
    徐家在溆浦的货栈雇请工人,将几千立方木材扎成木筏。桐油用专用的船只装载。黄庆祥将特务连二个班的兵,按每条船三个兵,作随船押运,并在每条船的船头上插上独立师的旗帜,自己随第一条船走前面。准备完毕后,七只木船、一条木筏组成的船队就从溆浦出发,由溆水入沅江,沿着沅江浩浩荡荡地向沅陵出发了。
    黄庆祥伫立船头,迎着初春的阳光,在船工们整齐的号子和划浆声中,整个船队在沅江两岸的山谷中穿行。
    木筏比木船要走的慢,这是因为木筏不能象木船哪样,可以用木浆助力,只能顺着江水的主流方向,在江面漂着移动。第一天,船队经过连续几个小时的航行,在接近黄昏时停靠在辰溪县城,等待木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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