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50-我与艺术家的私生活》

下载本书

添加书签

4450-我与艺术家的私生活- 第22部分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小杞不想再上班了,那种每天坐车转车耗在路上的精力和应付人际关系的心力比实际工作的时间还要多,除了月底从会计那儿领些工资之外,没有任何成就和愉悦的职业生活她实在实在是不想再过了。小杞觉得,不做白领失去的不就是工资吗?一摞厚度不等的钞票,再简单点说,不就是钱吗?从来不为钱操心的小杞在萌发做个职业画家的头一年还不会意识到这个普通的方块字也会钻入她的骨缝爬进她的心脏一笔一画地挠她咬她让她耽于平淡的乡野生活并不能获得持久的平静。我没有料到饶松青会这么诚实,当然,用诚实这个词并不准确,我想说的是,换做另一个男人,可能会承认自己所背负的生存压力,但不一定会将这种重压下的虚弱和无奈在一个女人面前和盘托出。“你看上去有些焦虑?”“我一直都很焦虑,而且,现在这种焦虑比那些单身汉还要重。”“收入不稳定?”“一直不稳定,有时候多有时候少,不稳定就决定了你不能合理地安排你的收入,少的时候超支,多的时候就把少的时候的亏空补上,来来回回都是一种勉强持平的状况。”饶松青已经在中国林业大学成教学院做了3年多的聘用教师,所谓聘用就是签短期合同,每个学期结代课费,不享有编制内教师的任何福利待遇。照现在各大学成教院普遍不景气的现状来看,也说不准哪天就取消了成教学院。其实用不着这么隆重的理由,任何一个细小的变故就可能让饶松青丢了这个饭碗。当然,再换一个学校谋一份职也不是没有可能。    
    是的,在定数和变数的相对论中没有什么是不可能的。每周大约有一两天的时间,饶松青要从北京大东边的辛店村至少倒3趟车花2个多小时到西北边的林业大学去教课。除了代课费和散活儿收入,每年还有一些卖画收入。当然,那些卖画收入是经不起投资回报率的计算的,它们远远抵不上他们为此所耗去的物力体力心力。但若顺着没有旁观参照物的纵向坐标一路看去,10年时间,饶松青和郎小杞的物质生活还是以最初精卵结合的小小胚胎发育成了一个有血有肉的生命体,尽管时而处于营养不良的贫乏状况,使得它与丰腴的富态标准尚有一长段距离。最初刚刚买下的一亩地也就两间低矮平房,寸草不生,2001年第一次去饶松青家时,朝北的一小片空地正破土建一处厢房,院内种有几十种不同种类的绿色植物。小杞说,饶松青还惦记着弄一个小小的池塘,等再有点钱,另一处空地再盖个画室,这样,小杞就不用为了和饶松青互不打扰不得已在户外画画了。4年后再去时,一亩院落早已填充满当。    
    2004年,饶松青家增购了一处具有历史意义的固定资产——为了方便女儿上学,在通州城区首付6万买下一套70平米的楼房。虽然月供1000元的固定支出让多年不为房租发愁的饶松青和郎小杞似重又回到过去的租房时代,但不可否认的是,两人以燕衔泥的耐力匀速发展的物质生活还是令许多居无定所饥一顿饱一顿的艺术青年羡慕不已。饶松青胖了,但身体不好,饭量还不及小杞。按照思虑过度伤心脾的中医理论,饶松青的病主要是心病,而他的忧心忡忡不完全是一个当家男人的经济压力。    
    一次,饶松青对小杞说:“以前那么穷,连个自己的房子都没有,更别说现在城里也有了房子,但为什么越做心里越难受呢?”小杞和饶松青保持着互不相干的工作关系,各自有各自的画室,各自买各自的画布画笔颜料,包括绷画布刷底胶等一系列体力操作,各自画各自的画,互不交流,互不干涉。小杞第一次绷一个两米的大画框,叫饶松青帮一下忙,饶松青说,绷不了那么大的框子就别画那么大的画。小杞什么也没说,转身回到自己的工作室继续绷,直到绷平整了为止。“当时生气吗?”“生气,他是急脾气,我性子慢,基本都是我让着他。”“不吵架?”“不吵,我们俩都不爱吵架,最多生闷气。”每完成一张画,小杞都爱叫饶松青去看看她的作品画得怎么样。饶松青从来不去。“我最烦她跑过来问我,唉呀,你给我出点主意吧,你既然要做独立艺术家,你怎么能让我出主意。”“其实我只是希望他作为第一个观众能说说自己的看法。”但是看了饶松青的画,小杞还是忍不住发表几句自己的意见。你这么画,画面不好看;你怎么老画这么黑糊糊的颜色,有几个人喜欢这种颜色?    
    听说某某某卖了一批画,也会一半羡慕一半嫉妒地将天上掉馅饼的真实故事转述给饶松青,偶尔也会对饶松青包括自己基本固守家门的性格表示质疑,毕竟不是酒香不怕巷子深的年代了,好酒也要靠吆喝的,不是吗?“从圆明园到现在,我坚持了这么多年,见到有人发了财,也看到更多的人仍然默默无闻,她没有这种经历,所以对一些事情的认识总要比我慢几拍,比如,她会觉得,有些人画得比你还差呢,他们都能成功,你怎么就不行?其实不是一个简单的差不差的问题,但是,当她落入画画人普通的思维俗套里面去的时候,会给你提一些很奇怪的要求。”可同样作为画家的妻子,我特别能理解小杞问饶松青我们什么时候才能买辆车这种夹杂着埋怨和期待的话,再或者你不能老待在家里这样不究根本病急乱投医的话,就算是被男人所鄙视的头发长见识短的妇人之道,作为一个跟你相依为命的亲人,只要不是无理取闹,这样的唠叨又有什么说不得?“如果只是一个普通的妻子,我能够接受,但当她作为艺术家的身份跟我说那些的时候,我是难以容忍的。其实,中国艺术圈的游戏规则一点就透,既然一点就透,你不愿意去做,那你就是真的不想去做。    
    艺术家生存的空间本身就特别狭窄,很容易被各种各样的东西所左右,我在这儿努力把一切外界带给我的不良的信息像垃圾一样往外清理,有个人却不断地给你往回卷,对创作是一种干扰。本来我要做的就是纯粹点,将一条路走到底,那么多年过来了,苦我不怕,但她必需对这种生活方式有一种认同感,两个人喜欢的东西坚持的东西都一样,这样拧成一股绳,形成一个狭窄的氛围,自得其乐,也就无所谓苦。但如果你不能认同的话,就干脆别做。我知道她骨子里是认同我这种方式的,但她又没有勇气去坚持,在现实面前,往往就逃避了。    
    这样,一方面受我的影响,一方面又受外面的影响,左右徘徊。有时候我很极端,当我发现她竟然具有我最不屑的那一类的艺术家的气质,我一下就反感了,我甚至会怀疑她艺术品质的问题。”小杞还是承认受饶松青的影响更多一些。“我也能画那种颜色特别好看的,但心理上就是不愿意去画,而且,我觉得我画的颜色挺愉悦我眼睛的,别人可能觉得不好看。”小杞原本的想法也很简单,安安静静地画画,做自己喜欢的事,还能以此维生。关键是,按照自己的喜好去画,但画卖不出去,怎么办?    
    讲到有人穷了那么多年突然咸鱼翻身一下卖掉一批画的范例,小杞说,我从来都没想过这样的大陷饼有一天会掉在我们身上,就像中彩票一样,好像这事不可能发生在自己身上。饶松青纠正说,不是没想过,也想,但我不等待那个东西,好像它一定会真切地发生在自己身上。尧尧是小杞的父母一手养大的,也就是说,饶松青和小杞不用为女儿的开销操心,小杞的父母就像生养自己的女儿一样与她们的宝贝孙女过着隔代亲的家庭生活。在很大程度上,小杞的父母为饶松青和小杞节省了照看孩子的精力,也减经了他们的经济压力。小杞当然明白父母为她竖起保护屏的强大支持背后所含的期望,尤其是母亲,她将自己没有机会实现的梦想安插在了小杞的翅膀上,她希望小杞能成为一名职业画家,并且在这条并不好走的路上一直坚持下去,在女儿的作品还不能为她带来持续稳定的收入之前,他们会尽其所能地分担她的忧虑。2004年9月,饶松青和小杞在宋庄任庄村的“画家村画廊”办了一个二人联展。    
    画廊是画家严宇的妻子刘光彩创办的,展厅就建在她家宽敞的院内。因为来的多是宋庄的艺术家,加上闲庭信步的鸭子和面目和善的狗,当天下午的展览开幕式更像是一个气氛轻松的朋友聚会。小杞不化妆,用的护肤品也都是非常便宜的,穿着既不时髦,自称具有B型血散漫性格的她也没有在衣饰上体现艺术女青年着意刻画的散漫气质,走在辛店村低矮平房间的羊肠小路上毫不扎眼。小杞几次提到低调和平淡这两个词。与其说那是小杞为自己的性格所做的四字总结,不如说是小杞理想中的生活步调,就像有人争做艺术明星,而小杞则希望她的人生略去所有风光的大场面,只要讨一份心安理得的生活就好。难就难在,小杞只拥有二分之一的理想生活,她没法放松地百分百地心安理得,她也会心虚。还是因为钱。


《我与艺术家的私生活》 Ⅲ找一个稳定的工作

    “你就在家画画,也没有其他工作,饶松青有意见吗?”“他当然希望我能找一个稳定的工作,现在这样,他压力挺大的。”“你没有试着找一份兼职?”“也想过,但我现在只会画画,不会干别的,你说怎么办?”小杞的心虚已经变成了饶松青不能轻易触碰的雷区。“她总是找借口,开始是刚生完孩子,现在是年龄大了,其实,这些都不是最主要的问题,关键是,她对于外界长期的回避已经变成了障碍,她心理老有个坎儿过不去,比如,给她介绍一份教师的工作,她会说,我没做过老师,我怎么面对那么多学生呢?其实,当你去面对的时候,事情并不如你想像得那么困难。”“你希望小杞外出工作主要是出于经济压力?”“我倒不在乎她赚多少钱,只要在外面有一份工,哪怕赚得很少,但会有自己的社交圈,有相对独立的认识和见解,不像现在,她的朋友基本都是我的朋友,这样对人际资源的积累,对整个家庭的气氛都有好处。”“夫妻两个都是职业艺术家是不是不现实?”    
    “是非常危险的一种状况,在国外也很难容忍两个人同时做艺术,尤其是又都不愿意走商业这条路,两个人当中必需有一个选择去放弃。现实就是这样,一股力量压在一个人身上,他也许能做成,如果一股力分在两个人身上,可能谁也不会成。承载能量不具备的时候,必须有所舍弃。”“但是,自私点说,谁都不愿意去放弃。”“说实话,如果小杞做艺术做得比我好,我宁愿放弃。没有这种经济能力,又都想把艺术当做自己的事业,两个人都会牺牲很多。不客气地说,这些年因为同时做艺术,已经互相消耗掉了一些机会和精力,因为两个人没有形成一种合力,其实这种状况在3年前我就预感到了。”“一定要一方放弃吗?为什么不能兼得?”“那就需要两个人共同对这种生活方式有一种认同感,不论有多苦,坚持一条路,表达自己,过得不好,是因为没被接受,而且这类艺术家过得不好是很正常的。只要两个人踏踏实实地做眼前的事情,在一个独立的价值体系去支撑的话,是不会感动孤独的。”因为坚持,当然,在另一些人看来可能是固执,饶松青的脸上有一种孤傲,那种不被关注不被认同依然独我的决绝。    
    “近几年有一些职业画家转向做图片、行为,你有没有动过心?”“行为、图片、影像,只是艺术语言的另外几种表达方式,就像我坚持架上绘画一样,没有一种语言可以完全替换掉另一种语言,一个艺术家的选择取决于他对哪种表达方式的敏感程度,是根据你的心性去决定的,而不是根据潮流去选择。当然,有的人很敏感,他可以选用任何方式,我认为一个前卫的艺术家和一个保守的艺术家没有本质的区别。从某种意义上来讲,每个艺术家的生命个体都是一个独立的流程,他以什么样的方式记录他的生命,他所记录的他的生命流程是否真实,是否贴近,作为一个艺术家,这就够了,至于这个时代流行什么方式并不重要,当然,很多人注定是要顺着时尚走的。”“你是在离开明圆园之后认定架上绘画才是最适合你的表达方式?”“其实还是近几年我才对自己有一个比较清醒的认识,自己到底是做什么的,做出来的这个东西与我有什么样的必然关系。我现在的作品,肯定都是跟我的生存方式和思维方式息息相关的,不管外界评价好与不好,起码对我个人来讲是有真实性的。有的画家是在做命题绘画,自己假定一个观念,一个关注点,然后朝那个方向去做,但那个观念跟他的生活方式,跟他内心实际的感受可能并不发生必然关系,然后,做艺术就变成了寻找一个又一个命题。现在,找一个非常平和的艺术家,那种把艺术真正跟他的生命跟他的生活发生具体关联的艺术家太少了,策略性的东西越来越多,大部分都急功近利。”    
    “那你觉得怎样才算是一个成功的艺术家?”“现在对一个成功艺术家的判断标准很简单,你的画卖了多少钱。当然,艺术家都不会回避这个问题,一个卖画卖得好的艺术家无疑是成功的,就是从商业上来讲,他也是成功的。但作为一个真正的艺术家,你的价值是以什么样的方式来认同的?这个成功是否是你所期望的最终的成功?对我来讲,我认为艺术家应该有一个最终的成功,这个成功是超越物质之外的,不管你有多少钱,你达到了什么样的社会地位,作为一个艺术家,你对生命过程的表达到了一种什么样的程度,这个程度是否让你觉得还比较满意,你的这种内心需求是否得到了满足,这个是最重要的,这是一个终极目标,可能一个人活一辈子都达不到的,你明知道这个结局,但还是不断靠近它,它会给你一个永恒的动力,让你有兴趣一直做到死。”“其实你还是渴望成功的,或者说,你并不拒绝成功所带来的名利?”“当然了,人都渴望获得承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