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趟过一条永生的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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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趟过一条永生的河- 第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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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无法承受”
十三岁的时候,你自杀了。在遗言上你写道:“首次献身”,其他的人并不明白,但是你清楚地知道,我明白其中的含义,同时你也清楚的明白,当我看到你的遗言时,这句话将伤我多深。
当他们把这个消息通过内部网络转告给我时,我正在参加一个医学会议。然后我便在那阳光明媚的庭院中见到了你,红色的血液在你已瘫软的身下流淌,盛放着珍贵的大脑的
头颅碎了,流出的白色的脑浆在那阳光的照耀下闪烁着如同硬币一样的光彩。医护人员忙碌着,将你已摔得不成人形的身体放上担架。我知道,你将会被送往那冰冷的法医
室,检验的结果报告将会非常的简单:从五楼高以头部向下的姿势摔下对一个人来说是无法承受的……“无法承受”,这个词在我脑海中徘徊许久,“无法承受”,是的,他
们将会把你小小的身躯装入停尸袋,抹去你在院子中留下的所有痕迹,接着,他们将举行一场研讨会,试图找出这一次的问题又出在哪里。
我被他们叫去,在那气氛压抑的会议室,我必须装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面对大人物们,我只能把自己的想法无奈地憋在心里。他们都正襟危坐的面对着我,阳光穿过他们
背后的落地玻璃窗照射进来。透过落地玻璃窗往下俯视,就是你葬身其上的磨花大理石地,躺过你小小身影的地方如今正跳跃着白色的光,清,那是不是你……
“博士,据我们得到的资料显示,那孩子在事故发生前并无任何异常的表现,但为何一个在前几天看起来还好端端各方面均显正常的孩子会从五楼跳下自杀呢?这并不正常,
董事会希望您能对此事做出合理的解释。”我西装革履的投资者们啊,您们想让我说出什么呢?你们的钱为什么会打了水漂?好吧好吧……
“非常抱歉各位先生,我想不是每件事都会百分之百达到完美的是吗?至少这次是一次不小的成功不是吗?我想……我们的计划至少已经成功了50%,并且有了这次的经验,
我们有理由相信下一次将会更完善,各位的投资将会得到相应的回报。”这样,你们满意了吗?下次,还有无数的下次……
“那么博士,您能陈述一下这次计划中可能存在的问题吗?”白袍的医生们,问题吗?你们是否相信天意?不信的吧,那么一个科学的解释?
“经过研究显示,初步估计是可能存在尚未发现的体细胞重组方面的问题,届时我们将进一步深入研究。”这样够了吗?还是要我抛下重达十公斤的分析?
“那么博士,难道在此事故发生之前就真的没有丝毫的预兆吗?我是指,任何事情的发生都并非偶然的,任何非正常行为都是存在预兆期的,我们有理由相信那孩子是发生了
什么事情。”你们这群总是在嘴上挂着该死的荣格修正主义论调的心理学家,你们还要再提出几次关于“异常行为预兆期”的问题?!
“不,我们并没有发现……”
“没有发现?!那实验又为何失败了呢?明显是不存在偶然的!”杰拉。萨伯曼发难道。
我绕会议室慢慢走着,沉默以待。
“请不要沉默!回答我的问题!明修博士!” 杰拉。萨伯曼再次发难。
“没错,难道这次的事故就没有一个令人满意的解释吗?博士!”
“我们必须从这次失败中吸取经验,务必使下次实验成功!”……
所有人一拥而上,用无数的问题把我压倒。无法承受……我失去了理智,声嘶力竭地喊道:“无法承受!”于是所有人的表情立即变得夸张起来。我一脚踢翻身边的椅子,伏
下身,脸紧贴着蓝灰色的地毯,一只眼睛死盯着那面穿满阳光的落地玻璃窗,看着枯黄的叶打着转投向大地,清,我是否看到了你纵身跳下的身影?
不过,他们始终认为发疯的那个人是你。

02 “再见”
一路上,我努力的把注意力集中在眼前昏暗隐约的马路上,竭尽全力排空脑中的一切思绪,车窗外,黎明前淡紫色的天空下,远处的群山若隐若现的轮廓延伸着,像一条扯不断的线,我已经开着车,度过了漫长的一夜。
在门口的警卫处,负者站岗的年轻警卫接过我的通行证,看了看它,又抬起了头疑惑地看了看我,然后眯缝着眼睛端详了我几秒钟,最后还是把证件还了回来,点点头示意我可以通过。把证件塞回皮夹时我自己也不禁扫了它一眼,也难怪警卫会怀疑,证件照片上的人显然要比我本人年轻一些,是时候重新办理一张通行证了。这张照片用了多少年了?是六年吗?我想应该是八年吧,对,那孩子已经八岁了。
在进入基地后,我突然涌起了一种奇异的熟悉感,一样的灰色墙壁,一样的灰色磨花大理石地板,一样的精心修整过的草坪,这里像是一所小型一点的大学广场,但这里只有一个学生——一个特殊的学生。
莫西医生在门口招待了我,她年轻的时候可是个出名的美人,现在虽然已不再年轻,但仍是风韵犹存,她那有着苍白但修长手指的手伸向我,有力地握了握我的手。
“欢迎你,修。”她说。
“那男孩怎么样?”我问他。
“情况还不错,和我们预想的一样好。当然刚开始几天情况有点不太妙,但我们竭力使他感到舒适。要知道,适应一个新环境是有些困难的。”她一边说着一边领着我向建筑里走去。

“整件事都很困难。”
“是啊,确实是……外力往往无能为力。我带你去为你准备的房间好吗?”
“我想先看看他。”
莫西带我穿过一间又一间的屋子,走在灰色的长廊上,那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又一次袭上来,我觉得一切似曾相识……
“他知道多少?”我问。
“什么都不知道。”莫西带我在一间灰色的大门前站定,看着我的眼睛。
是啊,早在几十年前科学家们就已经面面俱到地把所有可能发生的状况罗列进了计划里,不确定事故的发生微乎其微,我们每个人都有既定的角色去扮演。
莫西打开了大门,带我进入了观察室,我踏过那似曾熟悉的蓝灰色地毯,一切如旧。我甚至不用看那男孩的脸,太熟悉了,闭上眼睛都能描画出的熟悉的脸——乌黑的短发,长睫毛,略显尖的下巴,清秀但并不算显眼的外貌,好像走在大街上总能找到类似的面孔,这时,那孩子转过来看着我,在那双眼睛里,我才真正找到了他的与众不同,琥珀色的清澈但略显忧郁的眼睛,我成年以后的大部分时间都花在注视着双眼睛上了。我知道,那是你,每个细胞都如此熟悉,清。

我对一旁的两个女监护员说:“麻烦请你们出去一下好吗?让我们两个单独呆一会。”
那两个女监护员马上露出了愠怒的表情,但最后还是夹着记录本悻悻地走了。只剩我们俩了,清。对于所有人来说,这都将是最后一次了。
我蹲下身子,膝盖里发出了吱吱嘎嘎的声响。“你在做什么呢?”我摸摸他的头。
“在研究心肌细胞产生动作电位的机制。”男孩抬起头回答。
“哦,你可真聪明。”
“这是在有效不应期中给予一次额外刺激后产生的期前兴奋和代偿性间歇。”男孩指着一张曲线图告诉我。
“你是个很特别的孩子,”我说:“你知道吗?”
“是的。”
他的诚实把我逗乐了,我大笑起来。然后我朝门口张望了一下,确信没有人在监视我们,如果这房子里安装了监视器之类的我就无能为力了。我俯下身子,把嘴凑近男孩耳边,轻声说:“我们的时间不多了,小家伙,”我说:“我就要死了。”

03 那一世
今天你十七岁了,十七岁的时候你听到了一个声音,我无从知道那是怎样的声音,你身上总是有着雾一样的谜,我知道的只是你在听到那个声音不久后自杀了。你到底听到了什么?你知道了吗……
你总是有着非凡的创造力,人们不知道你是怎么做到这一点的,只知道你在基地里采集了某种植物,把它带回自己的实验室,榨成汁,然后使用你独家的配方,过滤、浓缩、萃取这些汁液,把它制成晶莹的粉末,然后在吃饭时像盐一样的撒进自己的饭里。死亡的过程并非全无痛苦的。当他们发现了你的荒唐举动后,马上派遣了一队植物学家彻底铲除了基地里所有的可疑植物,并换上了无害的嘉希蓝草,然后这些蓝草会悄悄地向四面延伸,直到把整个基地裸露的土地都据为己有,把所有其他的草本植物乃至小灌木都给逼死。原因很简单,你绝对无法使用这些蓝草自杀的。
你是个特别的孩子,八岁的时候,你就能计算复杂的微积分公式;十一岁的时候,你就能进行阿伏加德罗常数的置换组合;到了十二岁,你就掌握了庞加莱几何学的奥妙。远不止这些,他们还会教你生物学、化学、经济学、历史学、古典文学……你将阅读所有这些学科的专著,这会使你更趋近于完美,也是为了使你保持心智健全,因为他们之前进行的数学模型研究表明,如果想要省去一些不必要的麻烦,那么最好的办法就是让你没有时间去产生什么奇怪的念头。
在十六岁时,在你还没听到那个使你走向死亡的声音之前,你把注意力转移到了萧氏定律上了,于是物理学家们与数学家们进入基地中,开始全封闭式的研究。他们将昼夜不停的工作,复查核对你写出的众多公式,他们中有一个人甚至因此而疯了。于是心理学家们也开始了研究,他们将研究你到底是如何仅用一堆数字就把一个人逼疯的。
可你看不到结果了,清。
十六岁的你,喜欢在阳光明媚的下午,交叠地抱着双臂,站在那大大的落地窗前俯视下面的灰色的磨花大理石地板,低垂着眼帘,阳光安静地撒在你长长的睫毛上,将它镀上一层淡金色,也将你整个清瘦的身体笼罩在这一层柔光中。这是很少有的两个人的闲暇时光,好像一切都回到了许久前的日子,那几乎让我忘了,你我身在何处。
那个下午,我走到你的背后,伸手环住你的肩,将你的上半身纳入怀中,单薄的肩膀,骨头硌得人发疼。我低下头亲吻着你头顶的发旋:“你该吃多点的,这样的身子如何能撑得起这个珍贵的头颅?”
“……珍贵的头颅吗?比基地里那部全世界最快的大型计算机还好用的大脑吗?”你的眼睛里浮现淡淡的嘲讽。
“你要知道……这里装着的还有一个灵魂……对我来说,那才是最重要的。”
“……我知道,”你幽幽叹了口气,放松身体靠进我的怀里:“修,那里,太单调了,”你闭起眼睛,将灰色的庭院收进眼帘后琥珀色的眼睛里,抬起手抱住我环着你肩膀的手,“有什么就好了……。”
“会的……”
然后没过多久,灰色庭院的周围就种满了开着蓝紫色花的植物,单序,花像吊钟一样的垂着在风中摆动,幽蓝单薄的身影,愈发显得楚楚可怜。
你站在那落地窗前,微笑着问:“好看吗?修。听说这是新品种的观赏植物呢,毛莨科的,蓝色的花不是很好看吗?”
是的,就像你,一样的安静神秘。“叫什么名呢?”
你转过来,身体微微前倾,琥珀色的眼睛带着笑意注视着我,嘴角向上翘起:“长序蓝乌子,或者可以称为——蓝鸟。”
挑了一下眉,蓝鸟?你想飞吗?清……
“哦~~是吗?”我微笑俯下身,拉过你的纤腰,目标——那微微向上翘起的唇。
你闭上了眼睛,保持着那样的微笑,双手环上了我的脖子……
覆上,吮吸,轻舔,滑入口中,纠缠……清,多希望这样子,我们的灵魂就能永不分离……
今天你十七岁了,只有我们两个人的生日会上,你破例喝了一杯红酒,你很不耐酒精呢,清,才浅浅的一杯而已,脸上就泛起了淡淡的红晕,连琥珀色的眼睛也蒙上了湿气,蜷缩在沙发里像一只慵懒的猫。
“为什么这样看着我?修。”你歪着头笑咪咪的问。
“呵呵,你知不知道你现在这样子叫什么?”
“嗯?”
“叫诱惑。”
你愣了一下,然后带着俏皮的笑意抬起手来向我招了招。
“你不是真的在诱惑我吧……”我叹了口气,身体仍旧不由自主地靠了过去。一如既往的温柔的吻,仿佛使灵魂深处那对彼此的饥渴也减轻了一些。我轻抚着你的背,使你能从那温柔却又深沉绵长的吻里透过气来。眼睛湿漉漉的,你将头靠在我的肩上,沉默……并不尴尬,感觉这一刻,我们的一切,正在融合……

不知过了多久,你把头轻轻地转过一点,微红的唇轻贴着我的耳朵:“修,我听到一个声音……”
“什么?”
“一个声音……一直在说,一直在说……”
“说什么?”
“……”
“清?”我别过头,怀里的你已经睡着了,长长的睫毛微微颤动着,眉头轻皱。我伸过手,抚平眉间的褶皱,然后将手横过你的腿,抱起,轻轻放在床上,盖好被子。我的手划过你的眼眉,你挺翘的鼻子,你轻抿着的唇,俯下身,落下一吻。清,你听见了什么?
然后在第二天,一个阳光明媚的下午,你被发现倒在房间里蓝灰色的地毯上,两眼翻白,四肢僵硬的蜷缩着,身下满是自己的呕吐物。那曾经清秀的脸因呼吸困难导致的缺氧而涨成了紫红色。你被抬走了,法医的检验报告指出:死者心脏收缩如桑椹状,死前中毒表现为呕吐、昏迷、肢体发麻、呼吸困难,经化验结果证实为乌头碱中毒。
我站在曾经映着清单薄身影的落地窗前,俯视着楼下开满蓝色小花的庭院,长序蓝乌子,蓝鸟,毛莨科植物,与剧毒植物乌头同属,尽管经过了多年的人工筛选培植,根茎中的乌头碱含量已非常的低,但是没有完全消失。乌头碱,只要3~5毫克就可置人于死地,所以并不需要很多是吗?清?你飞走了,最终还是像你以前的很多个版本一样,只给他们留下一堆未完成的公式。庭院中的这些小蓝花会随着你的消失而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将是嘉希蓝草。
你会喜欢这些蓝草的。

04 莫西
“莫西。海因莱因……遗传学与神经学的双博士学位吗?嗯,看来很不错。”我翻看着手中的个人档案,微笑着挑挑眉,照片中的干练女子有着一头略微卷曲的栗色长发以及碧色的深邃的眼睛,眉宇间隐隐透着让人无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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