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龙算命的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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给龙算命的日子- 第2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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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辞”字他还没说出口,却被玄龙一把拽了回来。小凤凰在推挤间被撞到了,又惨叫了一声“救命”。花珏正跌落在玄龙膝上,玄龙伸手将他揽在怀里,紧紧抱住了。
  男人低沉的嗓音从他耳边传来:“我听叶大宝说,你告诉他的名字,便是这鹦鹉所说的名字?”
  花珏:“……”
  他僵在玄龙怀中,唯一的想法便是出去了要揍花大宝一顿。那只胖头猫一如既往地卖他卖得神速,不仅卖他,还不改谄媚本性。
  玄龙将他转过来,揽着他的腰,面对面深深地看着他:“花珏?这是你卖身前的名字吗?”
  花珏紧张得快要结巴了:“卖身?我没……我是说,对。凤篁只是个艺名,便这样了。”
  他兜里的小肥鸟动了动,探出了个小脑袋,眼神似有不满。
  “你父母却不姓花。”玄龙一句话便将他的路堵死了。花珏飞快地接了句:“我小时候身体不好,原本在寺院中领名养发,随的剃度长老的姓。”
  玄龙看了他一眼,花珏立刻又道:“那座寺庙已经毁弃了,我与师父也长久没有联系,很多事情记得不清楚。”
  “哦,你还有个师父。”玄龙慢悠悠地道。
  花珏读出了他眼神的意思:我懂,但我不拆穿你。一时间几乎想要打晕这条蠢龙:他以为他不知道自己穿帮了吗?不撕破脸便要一直演戏,花珏不擅长说谎,说到最后必定圆不回来,他这几日靠一张脸皮死撑着,算得上是兢兢业业了。
  就这条龙事儿多!
  花珏也回以温和的微笑。两人现下的姿势比那天在乐坊中还要尴尬:虽然都穿了衣服,但九月天还不到裹严实的季节,两层绸缎,缎面轻薄柔软,摸上去便能察觉到对方的体温。花珏跨坐在玄龙膝上,模糊回忆起了那天在凤篁房中看见的春宫图册,龙阳十八式中的“鹤交颈”便与他们当下一模一样。
  花珏这一想便停不下来,满面通红地想要下来,刚挣动了没几下却被按住了。玄龙将他按得离自己更近了些,埋在他颈间低声道:“别乱动。不要怕,我不做些什么。就像……那天一样。”他揶揄地看了他一眼。
  花珏:“……”
  玄龙还记得那天,芙蓉帐暖,夜色渐入佳境,陡然却陷入了昏沉的迷梦中。他醒来时衣衫完好,怀里的人睡得香甜,什么都没有发生。想必这小倌给他下了药,否则他断不可能睡得人事不省。起身后,他心思惫懒,懒得去纠察这件事,整整衣服、梳洗过后便走了。回府后,他听说凤篁挨了一顿毒打,被狠狠收拾了一通,这也就当做两边扯平。
  今天好月色好风景,怀里应当抱个人才对。玄龙觉得眼前人是个不错的选择。花珏身上有他喜欢的味道。玄龙说不出那是什么,带一点药香和花香,是很干净的气息,让人想起画中的水泊云天,细细青草寂静生长,是某个人的故里。
  “吃枣么?”玄龙问道。
  花珏“啊?”了一声,没明白他的路数。玄龙在散下的包裹中寻到几个没被压坏的脆枣,拣起其中一颗喂到花珏唇边。花珏茫然地咬了过去,还未开始咀嚼,玄龙便凑上前,将他唇齿外的那另一半脆枣咬了一小半下去。这短短一刹那间,两人的嘴唇几乎要贴在一起,只隔了微毫的空隙。那空隙中藏着温暖遣倦的周折,烫得人一抖。
  花珏此刻才是真的慌乱不能自持,他顾不得玄龙不让他动的警告了,赶紧从他膝头爬了下来,跌跌撞撞地便要离开。这回玄龙没有阻拦他,只待在原地,随手再摸了个杏仁咬在口中,看这个少年惊慌失措地飞奔了出去,若有所思。
  “王爷,您看这……”等人走后,角落的阴暗处走出一个下人,诚惶诚恐地看向玄龙。
  夜色中,男人的眼神有些晦暗不清,却并非完全的阴沉:“他不是陛下派来的线人,不必查他了。”
  “那,送走吗?”
  过了一会儿,侍卫才听见自家主人的回答:“暂时不用。”
  玄龙摸了摸自己的嘴唇,回想着方才一刹那少年似有似无的体温,脆枣甜得腻人,腻得像那人眼中的星子。
  “花珏么……”他眼中带上隐约的笑意,念了那人的名字,其中有三分不自觉的温柔。


第35章 魅…书信
  花珏捂着兜里的小肥鸟; 急匆匆地跑回了自己“养病”的房间; 将凤凰放在了一个软垫上面。小凤凰跌跌撞撞地从荷包里爬出来,埋在垫子中半晌后才缓过神来,仰脖子望他。
  花珏搬了把椅子在它面前坐下; 期期艾艾地问:“你是凤篁么?”
  小肥鸟点了点头。
  花珏再问:“你记得我吗?”
  小肥鸟再点了点头。花珏长舒一口气:“总算还有你记得我; 嘲风他们全忘了。看来这回判官笔出了岔子,事不宜迟; 咱们现在先一起想想办法怎么回去; 尽量早日离开罢。”
  凤篁张张嘴; 花珏仔细听; 发现它很悲凉地又叫了一声:“花珏——”花珏赶紧哄它,给它塞了几把压碎的花生米; 凤凰悲从中来,一一啄来吃了,吃了之后又叫了一声:“花珏……”
  花珏看了它半天; 终于有点明白了:“你真的……只会说这几个字了?”
  小肥鸟发出了疑似叹息的声音; 沉重地点了点头。
  花珏:“……”
  他本以为自己捡回来一个救星,结果救星开不了口,只会吃花生米。凤篁显然在花大宝那儿受到了惨无人道的对待; 饿得急哄哄的; 将桌上的点心渣子都吃得一点不剩; 并喝掉了花珏留着助眠用的半杯淡酒。喝完后,它将脑袋埋在翅膀底下,很害羞地看了花珏一眼; 接着便整个儿一歪,舒舒服服地将自己埋在了软垫之中,呼呼大睡起来。
  花珏:“……”
  他再三确认后,终于相信了这只鸟居然睡着了,仿佛根本不知道他们正处在水深火热之中。花珏瞪了它半晌,终于还是服气了,小心翼翼地将摊着一只小肥鸟的软垫放回枕边,往上面盖了一条绢帕当做被子,自己也跟着爬上床睡下。他睁眼瞪着虚空,仿佛看见了自己虚无缥缈的未来,寂寞无助,好不悲凉。
  第二天一大早,花珏睁开眼,惊觉自己被成堆的叠纸给埋了起来。床上薄笺纷沓铺开一片,床被都淹没得看不见了,在人眼前堆成一坐小山。
  在那山巅之上,傲然站立着一只雪白的肥鸟,它尖短的鸟喙上沾了一圈儿墨,另一旁的凳子上,正放着被打翻了一多半的砚台。小凤凰跳了几步,衔着一张纸爬去花珏的胸前,精神十足地示意他看看上面的字迹。花珏睡眼惺忪,扯来一看,见凤篁用尖嘴往上写满了字:“早上好,花珏,如果你也想跟我说早上好,那么请翻到下一张‘月字第一’。”
  花珏有点惊喜:他此前忘了,凤篁如今不会说话,但至少是识字的,能够叼笔写出它想说的事情。两人沟通虽说慢了点,但也可以全无障碍。
  他揉了揉眼睛,找了半天之后找到了右下角画有月亮、标注“第一张”的纸张,见到上面写着:“我睡了一觉,现在精神很好了。你想不想知道我在这个世界里遇到了什么事?如果想,请翻到‘花字第十’。”
  花珏:“……”
  凤篁根本没有给他第二个选择。花珏一路看过去,那股子喜悦与新鲜劲慢慢减退,找得头都大了。凤篁并未体察到花珏的心情,反而叹他不解风情,又埋头刷刷给花珏写了一张:“你不懂,话不能说尽,像这样一张又一张,隐秘又吊人胃口,这才当得上风情。神秘二字,便是风月里第一大法宝。”
  花珏瞪它:“我是正经人。”
  小凤凰连连摇头,跳起来用翅尖把花珏拍了一顿,然后写道:“我不是要泡你,我是在教你怎么泡那条龙。”
  据凤凰所说,他对眼下的情景也是始料未及的。他以鹦鹉的形象降世——在这里小凤凰用了“我的臣民的形象”的说法,以“体察我羽禽一族民生疾苦”作为解释;那之后被人圈养的经历,事无巨细都告诉了花珏。花珏勉力在大堆废话中找了半天,终于找到了一些重点:凤篁说,除了身份异常之外,这个世界的运转与二十年前,并没有太大的差别。
  “没有太大的差别是什么意思?”花珏问道。
  小凤篁写:“从前有个人告诉我,运虽可改,但命数已定。你现在成了我投为人那一世的身份,只要在关键时刻不出岔子,其他一些微末的细节便可以不在意。所以你不用急着回去,我想,你这样下去,你应当还是能替我看见当年发生的事情的。”
  “真的么?”花珏有点怀疑。
  他学卦听见的说法是命虽定,运可改。前后的差别,意思却与凤凰所说的截然不同。这话他常说给失意的人听——看命,看的不是斩钉截铁的命数,而是一个人命中所能发展出的最大可能。赌鬼不到家破人亡时不会幡然悔悟,恶人不到儿死妻散时不会回头,但如果一个人心智坚定,未必不能左右自己的人生。然而按照花珏所见所闻,懒人懒到死,坏人坏到底,能给自己改命的人,百年未有一例。
  凤篁接着写:“比如你如今逃出乐坊,当年也确有其事,不过我是归家途中跑出去玩了几天,在路途中遇见了他,之后由他将我送了回去。你出逃,我出走,二十年前的这个时候我在王府中,现在你也在这里。所以你看,并没有太大的不同。”
  花珏对比了一下凤篁告诉他的往事,发觉确实如此:他挨了嬷嬷一顿打,原因是他给玄龙拍了一张昏睡符,让人提前走了。而凤篁当年同样挨过一顿打,原因是不知收敛,竟然让贵客亲自为他奉茶。
  差别在细枝末节之处,结果却是相同的。玄龙捡回出逃的花珏,紫阳王捡回乱逛的凤篁。
  花珏有点慌:“如此巧合么?”
  凤篁望着他,小豆眼中带着几许沉静:“所以你看,判官笔早就安排好了。既然你判的是我的命,我想,只要在这个世界中过完一生,我们就能平安回去。”
  花珏沉默了。
  小肥鸟小心翼翼地看着他,然后挥挥翅膀,飞上他肩头蹲着,用毛绒绒的脑袋蹭了蹭他的脸:“对不起,我也不知道会变成这样。”
  花珏叹了口气:“就这样吧……也怪不得你,是我根本不了解判官笔,嘲风说得对,我们还是太草率了。”
  小凤凰歪歪头,并不说话。花珏把他从肩头拿下来,放在手心里握着:“我已经答应了你替你寻找记忆,不会食言。”
  花珏将凤篁弄出的一大摊纸张悉数整理好,将它们压在衣箱底下。随后,他自己拿起笔,往纸张上写起字来,琢磨措辞的时候便随手给小肥鸟喂几颗小果子。
  其实早在几天前,他便想过这样的可能:他身处凤篁的命格中,要想回到他原本的生活中去,便要让凤篁的这一生走到终点。凤篁的想法与他不谋而合,他便默认了,也不再抱其他的希望,只想老老实实地把这段日子捱过去,快点结束。
  二十年前,凤篁出走玩耍,踏秋时崴了脚,被路过的紫阳王带了回去。两人相处半月时间,生出了些许情意。
  凤篁评价道:“这个么,半月在你这样没见识的人眼中会觉得短,实则不然。我们风月场里的人,讲究的是一击必杀,拿下一个人的时间不用几个时辰。之所以我勾引他用了那么长的时间,实在是因为他油盐不进,太难搞了。”
  小凤凰安静了一会儿,忽而喃喃:“其实我也不知道,那个时候到底勾引到他没有。他总是不说话。”
  花珏搁下笔:“勾引?”
  “是的,要让他喜欢上你,愿意为你花钱。”凤篁写,“钱才是情爱的真谛。虽然我不承认那条龙的王爷名号,但这个世界中,你不必把他当做我的郎君,只当做嘲风本人便好,我想如此你会放松一些。”
  花珏两眼放空。
  他有点心累:这么说,他难道要像二十年前凤篁所做的那样,去讨那条磨叽龙的欢心?
  那条龙会喜欢什么?捏成兔子形状的烧果子?还是洗碗?
  花珏头都大了。凤篁语重心长地告诉他:“不要害怕,论到风月里这些事情,没有人比我更懂行了,我可以教你。各人有各人的不同,那条龙又与原本的王爷不一样些,对症下药便是。”
  花珏认真地问:“那你说,他会喜欢什么?”
  “你不知道?”小凤凰眯了眯眼睛,发出了咯咯的、疑似笑声的声音:“你真不知道?照我以前看到的,那条龙只喜欢你……最喜欢你了。只要是你,我想不管做什么,都是能让他开心的。”
  白日,王府上下一改昨天宴请宾客的热闹与喧嚣。据说王爷在鹿苑中看月,看了一整晚,白天便闭门谢客,好清净下来补眠。
  玄龙披着一件单衣,坐在桌前画画,几笔勾出一张清隽温润的侧脸。画完后,他觉得不太满意,随手又将纸张揉了,丢去了一边。
  画里少了些味道,他并不清楚少的是什么。他画人,画男子也画女子,画稚童也画老人,今天这一幅的确是以那个乐坊头牌为原型的,只是怎么画也不像,他想记起那双清澈的眼眸,但迟迟难以落笔。
  镇守江陵的紫阳王,今上皇叔,是个记不清旁人长相的人。玄龙看人只看衣着,听取他们的声音,同理,他忘了那小倌的眼睛长什么样子,只记得非常亮,亮而干净,能照见他的影子。
  画不出来,玄龙便不画了。正想着何时将那小倌召来一次,对比着真人画一幅时,下人敲门进来,带给他一沓书信。
  “是凤篁公子写给您的。”
  说曹操曹操到。玄龙的心情放松了一些,他掂量了一下信的分量,有些讶异他为何能写出这么多字来。难不成真如大家所说的那样,那小倌思念成疾,日日传信等他归家,用情相当深刻。
  玄龙不动声色地让下人退下了,等人走后,他才垂眼拆了信函,从里面抽出哗啦一大叠纸。
  第一张纸上面写这几个字:“下午好,王爷,如果您也想跟我说一声下午好的话,请看第四张。”
  玄龙:“……”
  他抽出第四张纸后,发觉套路如出一辙,大意是再让他去找某个字号开头的第七张纸云云。他皱了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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