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溯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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溯缘- 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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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班兮回忆起那小妍正值青春年华,前不久还与之共处一室的人,此时却已香消玉陨,连亡魂都无处归依。她轻轻叹息,低声道:“翁老伯又何必这样呢,人死万事空,容她在祖坟安息,也不至于变做个游魂四散飘荡呀。”
  盼儿道:“小姐,你就是心肠太软了,这样的女子哪个人家会容得下她,这般的心机算计,让她埋在祖坟里,只怕要惊扰的祖先也不得安宁呢。”
  班兮抬头看盼儿一张小脸上满是鄙薄之色,摇头道:“这世上再没有比性命更珍贵的事,便是有再大的罪过,既然以死相诋,便应该得到原谅才是。唉,若是我早几日能想到翁公子的病,早几日能帮上他,或许妍姨娘便也不会如此下场。”
  盼儿啧啧啧道:“哪有这样的事,小姐你便是早救了他,说不准那恶妇见一计不成再生一计……”班兮不等她说完便打断道:“如今她人已死,别再说了,”盼儿见她神色悲哀,连忙点头答应,整理几边茶碗要拿到厨下洗涤,正要去推门,却见门已打开,有人走了进来,正是班况。
  盼儿低头轻声唤:“老爷!”班况点点头,道:“你点好了烛火就出去吧,我和兮儿有话要说。”盼儿应了,忙放下手中的东西,回身将火烛点燃,放在一旁的烛台上,轻关房门走了出去。
  班兮见他进屋,忙起身相迎,待他在席间坐下,自己才陪在一旁,班况却只看了她几眼,并没有立时说话。
  烛光微微晃动下,只见班况眉头微皱,目光在室内环视一圈,又轻轻地叹了口气,班兮柔声道:“女儿不孝,未能为父亲大人分忧,却还要父亲为女儿的事操劳。那天在翁府中,女儿更是不尊父命,擅自做主,请父亲责罚。”班况摇了摇头,道:“我虽然心里气恼,可却并不是对你。”
  他注视班兮一会,才道:“我总是有些不甘心,为什么上天要赐你这非凡灵性,使得我好好一个女儿,却不能享受寻常女孩儿的欢喜快乐。”他伸手握住她的小手,又道:“若是你没有这般异能,定能比眼下快活的多!”
  班兮道:“女儿哪有不好?如今也欢喜的很呀!”班况道:“可是你虽然终日藏身在家里,外间你的名字却不知道已然传到了何处!唉!如今你年岁还小,等到有朝一日,为父不知要如何为你挑选夫婿。”班兮闻言,登时脸色涨红,低下头去。
  班况道:“女儿家的名声最是要紧,你虽恪守闺训,可是名扬千里,外人又怎会知道那许多?即然听信了传言,就必然会有更多不堪的猜测。为父对你事事阻挠,又将你禁足在府里,实在是因为有太多担忧,你要明白才好。”班兮轻轻点头,她从未这样与父亲对谈,听他说起心事,语调哀伤,不由得心中酸楚,眼圈都有些红了。
  却听班况长长叹气,又道:“我知道你年纪虽小,可心地善良,若是自己能帮到的却未能出力,必定会内疚不安。其实为父又何尝不是如此,可是你出面救了这家,便没有不救那家的道理。况且人生在世,谁又会一帆风顺,总会多少有些危难困境,如此反复下去,为父实在怕你日日为他人苦思苦想,到头来却拖垮累坏了自己。”
  他伸手在班兮发上轻轻抚摸,道:“兮儿,你娘辞世时,你年岁尚小,虽然上面有这许多兄长,可你年纪又小,又是女孩儿,为父知道你素来是寂寞的。这样可好呢?为父再为你去买两个小丫头来,日夜陪伴你?”
  班兮慌忙摇头道:“不用了,有盼儿就很好了,父亲千万别再为女儿担心这些。”班况道:“盼儿这丫头和你年岁虽近,可毕竟太小了,若是他日有个什么要拿主意的事,她是不行的。”班兮笑道:“女儿的事有父亲作主,又哪要盼儿她出什么主意呢!”
  班况却面色凝重,沉思许久,才道:“便是为父也不能永远在你身旁,这便是今日我要和你说的事了。”他深深吸了口气,再道:“我已传信给你六叔,不过月余光景,他便会到楼烦来接你离开了。”





    正文 第三回 秉烛夜谈(下)
    更新时间:2008…9…18 15:56:06 本章字数:2173

  班兮闻言一怔,迟疑道:“父亲……是要送走女儿么?”班况遇到她的目光,心中一痛,忙转开头去道:“不错,再在此地逗留,对你有坏无益。跟着六叔去,你六婶也一直喜欢你,必然也会好好照顾你的。等到你再年长几岁,你六叔自然会帮你寻得合适夫婿,到了那时,为父再来看你便是。”
  班兮嘴唇颤抖不止,泪水已经渐渐充满眼眶,哽咽道:“父亲在堂,女儿又怎能远行!”班况忍住不去看她,起身走到窗边道:“离开这里久了,兴许人们便会慢慢忘记你的灵性,到那时若是你还想回来,为父也还是会应允的。这里还有你七哥与六哥在,若是真的有事,你的其它兄长也会赶回来,你只管安心去就是了。”
  班兮素来知道父亲性格耿直,决定的事更是无法更改,既然口信都已经传出去了,看来此行已成定局。她看着班况的背影,慢慢站直身子走过去,在他身后缓缓跪地,轻声道:“女儿有违孝道,即不能为父亲分忧,又不能陪伴在父亲身旁尽孝……女儿离家的日子,父亲一定要好好保重自己,女儿也会以早晚一柱香乞求上天保佑父亲大人安康!”
  班况并不回头,静了一会才道:“你好好保护自己便是,到了那里,也不要随便走动,更不能让人发现你的异样。不论再梦见什么,都不可轻举妄动,你定要紧记……”说到这里班况转身俯视女儿,一字一顿道:“若是你再自做主张,像在此地一样偷偷去劝人避难,你虽救得了他人,却恐怕难以救得为父的性命!哪日这般的事传到我耳中,我家教不严,愧对班家列祖列宗,自会了断残生向祖宗谢罪。”
  班兮惊骇看他,面颊上两行泪水缓缓流淌下来,班况木然不动与她对视良久,这才轻轻地拍了拍她的头,长叹一声,转身出屋去了。
  班兮一动不动依旧跪在窗旁,眼看一轮清亮的月牙儿慢慢升到了窗框之上,白晃晃地月光照将下来,在地上投下了一片白影子,便似一个牢笼,将她完全包围其中。她脸上的泪依旧难以抑制的缓慢落下,也不知过了多久,耳听得房门轻轻打开,盼儿走到她身旁道:“小姐,我们……我们要走了么?”
  班兮全身乏力,由得她慢慢扶起坐回席间,盼儿带着哭音,又道:“老爷说是要去六老爷那里,让我好好准备,又不许向别人说起……小姐,我,我不想离开这里。”班兮却好似没有听到她在说话,轻轻叹息一声,道:“你拿我的琴来,自去歇息吧。”
  盼儿看她神情恍惚,不敢再说什么,走到房后小室中捧出一把秦筝放在班兮面前,关门离开。
  月光轻柔地撒落在庭院之中,围墙角落里,那株梧桐的巨大树影铺展开来,如同一个屏风阻隔了光亮。硕大的院子,却只有班兮的窗口依旧在月色之下,于是,这隐隐的亮,似乎寻到了自己的方向,安然地落到了正在拨弄琴弦的一双玉葱小手上。
  宁静的夜色中,琴声悠扬响起,平缓哀怨的琴音如一尾雏凤在夜空中竭力伸展翅膀,尽全力振翅高飞,无奈身旁尽是牵袢,几经挣扎,羽翼终于渐渐无力,只留下哀鸣在院落中四下游走。
  外院一角的南面屋檐下,班况负手而立,耳听得这隐约琴声,眼睛早已湿了,忽然听得身后脚步声响起,他忙伸袖轻轻拭泪,有人已经走到身边唤道:“父亲!”正是班兮的七哥班子扬。班况“嗯”了一声,并不说话。
  班子扬道:“父亲已经和兮儿说了吗?”班况沉默不语,他又道:“兮儿自小没离开过我们身边,如今要让她孤零零的远行到千里之外,儿子……实在是放心不下,父亲,你便让她留下来吧。”
  见班况不理会自己,他又道:“若是一定要她走,便让我跟着也好,六叔那边即是私塾,来往的人更是多的,兮儿又那样面慈心软。我刚和六哥说了,两人之间必定要有一个保护妹妹才是,要不然哪日大哥回来,看到妹妹独自去了远处,可饶不了我们俩。”
  班况这才转身看他一眼,道:“你们俩哪也不许去,别再说了,回房去吧。”班子扬急的直跺脚,道:“父亲,兮儿并无过错,这样对她太不公平了。”
  班况哼了一声,道:“你是在评论为父处事不当么?”班子扬看到他的目光,不由得垂头道:“孩儿不敢,”班况抬眼看内院张望,静了一会,说道:“你自你妹妹这琴音中可听出些什么?”班子扬一愣,侧耳听了一会,摇了摇头。
  班况叹道:“兮儿她初时确有怨怼之意,因而琴声激烈,饱含愤懑。她与为父一样,不明白上天造人,又为何偏偏只对她赋以异能、又若是干脆给她一个男儿之身,或许他还能行走天下,为人避祸保人平安。可为什么要让这样一个女孩儿承受一切呢!”
  他深深叹息一声,又道:“可兮儿心地善良之极,继而又想到发肤受之父母,实在不应该怨天尤人,因而她琴音渐渐缓和,虽流露出悲伤,可那已经是离情之伤,与宿命无关了。你听她的曲中此时虽有悲音,也已不似先前的激愤,平静的多了。说明此刻她心里的郁结终正在平复之中。”
  他说到这里转头看看班子扬,道:“你妹妹虽为女儿,可是秉性之间刚柔相济,却恐怕比你们几兄弟有过之而无不及。况且她的天地生来便与你我不同,为父虽不愿意提及此事,可上天赋于她这份灵性,必然是要她走一条不同的道路。命途之间,实在有许多你我这样凡人无法透视,而兮儿却可以一目了然的东西。你六叔那里即是私塾,又远离这个是非之地,在那里她能更好的学她自己想学的东西。等到再大一些,若是她的天赋未有减弱,又或是更加强大,到了那时,她有满腹才学,再加上正确的救人方法,将来要走怎样的道路,我自然也不能拦她。”





    正文 第四回 琴语笛音(上)
    更新时间:2008…9…18 15:56:06 本章字数:2510

  班子扬听到父亲这一席话,心中对他是又敬又佩,点头道:“原来父亲已经想的如此周到,是儿子冒昧了,”班况道:“为父明白你们爱护妹妹的一片心意,六叔自会好好照顾她的,你们安心便是。”班子扬点头答应,班况不再说话,仰头又听一会琴声,叹息着回房去了,班子扬也随即离开。
  院内只有微风带动着琴音缓慢游荡,寂静的夜色中,琴声未断,而各屋的烛火都渐渐熄灭了。
  夜,更深,琴音亦感疲倦,轻轻的绕了两个弯,似要停止。
  但是,便在这琴声将歇未歇地一刹那,忽然夜空之中,不知自哪个角落,传来丝丝笛声,这笛声紧随着琴音而动,似迎合更似抚慰。
  房中的班兮微微一怔,琴声顿时停了,她悬空着双手,想去细辨这笛声,可谁知与她的琴音一样,笛声也已鄹然而止,周遭回复寂静,班兮甚至觉得定然是自己听错了,哪来的笛声呢。
  她微微摇头,伸手在琴上轻轻抚摸,这是娘亲唯一留给她的东西,这么多年来一直只有它时时陪伴着自己,知道自己的心事。轻声叹息中,她的指尖轻动,随意地拨动着一根单弦,简单的一个音独自跳跃,如火烛中微蓝的心,孤独而迷茫。
  在这不成曲的音调中,班兮却又忽然停滞了片刻,因为她又听到那似有若无的笛声了,凝神细听间,只觉这笛声仿似随风而动,断断续续地如风一般若隐若现,有时嘹亮的如要直冲云宵,有时却又晦暗地一如低语。
  班兮转头看向院墙,心知这必是从那个方向传来的笛声,她索性停下手中的琴,这一次笛声未歇,只在夜空中缓缓环绕。
  许久许久,烛光之下,却见班兮的双眼渐渐湿润,这笛子所吹奏的分明便是方才她弹奏的琴曲“凤还巢”。只是这曲子由这笛声奏来,却分明多了份刚毅与倔强,同样的曲调之中,却能觉出完全不同的心境来,便似一个老友在耳边轻声安慰,细说原由。班兮沉吟不动,她的泪眼,在黑暗中如同宝石一般闪烁起奇异的光芒。
  月光下,只见这双皓肤如玉的纤手在琴弦上稍稍停顿,再度飞舞起来。
  于是,清朗的月夜中,雏凤再度展翅翱翔了,笛声也随之愈发嘹亮,动静之间,仿似有一条巨龙尾随凤翼飞舞,在夜空中游走,在云端间穿梭不休。琴声愈高,则笛声便轻,琴声低鸣时,笛声却又高亢入云了。两种乐声在夜色里进退缠绕,时而相互抚慰,时而遥相呼应,便连风都不甘寂寞起来,绞动这两股乐声,在院内不停盘旋。
  良久,曲终了。
  班兮向天上的明月注视,虽不知这是何人吹奏,也许只是一个过路的路人,听到她的曲调悲哀,助她一曲,舒缓平复了她的心绪,她只觉满心感激,在泪光之中,终于泛出一丝微笑来。
  可是,在接下来的日子里,这笛声几乎在每一个夜晚此时,都会在院外响起,班兮顿觉心中不安,不再以琴声相应,因而天天便都只听得这笛声独奏。吹奏之人却似也并不在意,只是依旧在这个时分,会吹上一曲,不论班兮回应与否,一曲终了时,院外便即回复安静。
  这吹奏之人似是对音律极其擅长,班兮细细分辨,听得此人每回吹奏的曲调之中都似有极微小的不同之处,与上回不尽相同。看来此人竟是即兴编奏,因而曲调份外动人,心情的细微变化也一一展现的淋漓尽致。
  如此十数日之后,班兮渐渐觉察出此人并无恶意,终于开始回应琴音,初时两种乐声只是共同吹奏“凤还巢”,后来班兮凭借记忆,将此人独自吹奏的那些单曲也一一弹奏出来,笛声在经历刹那的停滞之后,顿时欢快起来,便如同一个郁郁寡欢的人终于在人海茫茫之中寻到了可以对话的知己。
  班兮又何尝不是如此呢,在这乐声之中,似乎一切烦恼都可以诉说,都能分担,这是她从来没有过的感觉。虽然知道父亲一心为自己着想,她也明白他的苦心,可是身为女儿,却也从来未有与父亲诉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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