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浒外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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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浒外传- 第6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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卢俊义道:“那厮为赚我落草,害得我家破人亡。我心痛切!恨切!”高布道:“灭门之仇焉能不报!时机到时,直要枭了吴用首级,悬于济州城门外。”卢俊义道:“卢某一心图谋复仇,积心处虑,不吃人间烟火久矣!今夕偶得闲暇,忆及亡妻,端的是肝心如割,血淋淋的痛!到动情处,潸然泪下。”
  高布道:“为弟早前到贵府造访,见得嫂嫂端庄得体,深明大义,可谓巾帼不让须眉。奈何便遭了老匹夫毒手?”卢俊义抹泪道:“只怪我一时气愤难耐,动手弑了贾氏。后来醒觉,悔之莫及了!”高布道:“怎生回事?”卢俊义道:“那狗贼装扮成方士,赚我经过梁山泊,劫持我上了山来。”高布道:“此处我自已知了。只说他怎设的反间计?”卢俊义道:“那贼老九编撰出贾氏与李固私通,惹我着恼,取了他性命。”高布道:“怎地?他俩个果然是清白的?却不如我所料!”卢俊义道:“自然是清白的。那贾氏原本身子不良,虽然三十出头,倒也并非如狼似虎之辈。”高布哦一声,听那卢俊义说将落去。卢俊义道:“再说李固,原本是一介下人,又是胆小怕事的,怎敢太岁头上动土?谅他两颗胆,九条命,也不敢正眼觑一觑我浑家。”高布道:“正是如此。”卢俊义道:“又说贾氏。原本大家闺秀,打小养尊处优,便是李固这等屑小之辈,如何得他青眼?平白捏造他俩个私通,可谓无知之极!”高布道:“却是打后李固豪夺你家财产,强逐小乙离家,可有此事?”卢俊义道:“此事更是弥天大谎。想那小乙武功,人才,脑筋,那一样不强似李固?怎地有斗不过李固之理?”高布道:“原来这般曲委。兄长不道仔细,我尚蒙在鼓里。”卢俊义道:“正为此等缘故,我费尽心机保你周全,直望早日端了贼巢。于公尽人臣之忠,于私了自身之仇。”高布道:“今遭天见怜的,教哥哥坦荡见地,表明心志。高布心同此志,愿与哥哥歃血为盟,自今恩仇共当,甘苦同享。如有违背,天诛地灭!”卢俊义大喜道:“兄弟既不嫌弃,愚兄求之不得。便此立证,永结同心!”当下两人歃血,祭酒,叩拜,不在话下。打此以后,两人结为金兰之好。
  却说两人交拜已罢,卢俊义问道:“兄弟,却才那婆婆怎地?”高布道:“正如哥哥所料,那老虔婆是个细作,前来刺探情报。”卢俊义道:“何以见得?”高布道:“为弟亡命直追,出了五六里路,直不见老虔婆踪影。”卢俊义道:“恁地说来,他身手倒也敏捷。”高布道:“我四处搜索,也不见他端倪。”卢俊义道:“甚好!那吴用果然死心不息!如此看来,他把马麟关进牢狱,只是一个幌子,紧来必有后着。”高布道:“哥哥所言极是!他以马麟为幌子,赚我等粗心大意。稍有疏忽,便中了他圈套。”卢俊义道:“兄弟脑瓜见长了。”高布道:“似此奈何?那老虔婆在暗地窃听,直把我等说话听分明了。”卢俊义道:“无碍!俗语道,傻人自有傻人福。那老太婆与你一番言语,动了真情,兀自必不加害。”高布愣道:“何以见得?”卢俊义道:“老太婆最末一句话,你可听仔细了?”高布道:“甚么说话?”卢俊义道:“老太婆道,我儿饮酒行乐,放心便了。老身回到后山,也焚香祷告,祈天护佑我儿。是也不是?”高布道:“正是。哥哥好记性!怎地我好生不觉?”卢俊义道:“兄弟作得细作,察言观色必要在行。如若不然,死无葬身之地!”高布道:“哎吔吔!好哥哥,早对我说明白了,省得我担忧许多时!”卢俊义道:“工夫不负有心人。你却自个留心,作个有心人,自然知了许多事情。”高布道:“哥哥说话,为弟紧记了!” 



第71章:燕青就里 

  风吹,草动。月淡泊,夜寂寥。那高布啜了一口酒,接着道:“哥哥,为弟尚有一事不甚了了,烦请哥哥指教。”卢俊义道:“甚么事?贤弟但说无妨。”高布道:“便是那箴函的事。敢问哥哥,甚么时候得的手?”卢俊义道:“不外是近日工夫,莫约在和尚回山前后。”高布道:“和尚回山前后?却是那一日?”卢俊义道:“左右便是和尚归来那天。”高布道:“哥哥忆真切了?”卢俊义道:“真切了。”高布听了,蹙眉道:“果然是和尚归来那日,也只是在白昼之间。”卢俊义缓缓点了点头,道:“兄弟所言不差。莫约是上昼时分。然则是辰是卯,是午是巳,唯有小乙分辨得了。”高布道:“那日淫雨方歇,端的是大好天气。为弟一时来了兴致,便到山下市井耍了一遭。上昼落山,直到下昼酉牌归来。不想生出这等事来。”卢俊义听了,略略一顿,道:“清明时节雨纷纷。那梅雨淅淅沥沥的,直闹了大半个月,好不容易晾了半日清闲,放出艳阳来。直把人心照得亮敞敞的,爽朗至极。为兄当日见了,也生出几分心思,寻思出门踏春去来。”高布哦道:“听哥哥言外之意,却是没有出门踏春。当中甚么缘故?”卢俊义听了,莞尔一笑。目光见些赞赏。半晌道:“兄弟好慎密的心思!见微知著。只是我虽然没有踏青,犹胜于踏青。”高布听了,哦了一声,道:“愿闻其详。”语下好生恭敬。
  卢俊义轻轻一笑,道:“那日我更衣罢了,正要四处走动走动,不想见得小乙闪进了门来。”高布笑道:“小乙也是好动的主子。他既来了,倒多了一个伴当出门,却不是好!”卢俊义点头道:“兄弟所言,原本不差。为兄出门踏青,一心寻个热闹。孤身孑影的,成何意趣?是以有心怂恿你两个同行。不想小乙自寻上了门来,你却落了山,不知去向。”高布听了,遂道:“为弟因见清明节近,忆及亡母,下了山,到市井处勾些冥钱香烛,胡乱拜祭了事。原本图个早去早回,仓卒成行,也不及告禀哥哥一二。哥哥见谅了!”言罢,稽首作礼。心下却道:“为弟祭奠亡母是假,投送信函是真。这般机密之事,自然不能与人知晓。多一人成行,便多一份危险。露了端倪,不是耍儿!”寻思定当,抬起头脸来。听得卢俊义沉吟道:“原来恁地!害得我两个一番好找。”高布佯惊道:“不知者不怪。恕罪,恕罪!”卢俊义笑道:“不打紧!原本直转了一圈,小乙喊累,遂打住找寻,转身望山北走去。一路穿腊山;取昆山,到得桃花涧处,方驻了脚。”高布听了,轻哦一声,道:“桃花涧?”眼神油然生出一份痴来。卢俊义见了,笑道:“正是。那桃花涧美妙不可方物,直是梁山首要胜处。为兄到了那里,直感觉心旷神怡,烦嚣尽涤。”语下悠然向往。高布听了,不觉微叹一声,一份闲适透上心来。沉迷半晌,方道:“那桃花涧虽然绝美,为因偏在僻壤,一直无人知晓。哥哥何以得知?”卢俊义听了,略略一怔,仿似方脱了思绪。当下道:“为兄原本丝毫无知,仗赖了小乙挈路,方到得这等琼瑶仙境。”高布道:“原来恁地!那小乙猕猴本性,最是不堪寂寞。闲来无事之际,总爱招了高布,山前山后的爬。山头谷底,无有不跋,无有不涉。只是月前一遭跋涉,误打误撞,到了桃花涧,方才一识芳踪。”卢俊义轻轻吐一口气,缓缓道:“那桃花涧满谷桃树,遇春乃发。当日去时,但见满眼粉黛,春色无边。风声徐徐,人音杳杳,却是人迹罕至之处。溪水叮咚,伴了耳畔啾啾鸟语,恍然隔世之感。那幽幽花香,沁心沁肺,满腔裹腹,教人仿似脱了胎,换了骨。迷迷蒙蒙的,如置九霄天外。”高布听了,叹了一声,道:“然也。”话语如浸春风。
  听得卢俊义道:“不想那小乙到得桃花涧,却打怀里摸出一封牛皮信封来,递与我看。”高布心下一凛,道:“牛皮信封?”卢俊义道:“正是。那信封古朴厚密,落了缄滕。封面如漆,单书了梁山高布四字,却无落款。”高布道:“却不知兀谁修的书?”卢俊义道:“那封信虽然没有落款,却盖了数道印戳,辨得是东京书信。”高布听了,默然半晌,道:“既然信函已具高布二字,明知是我信函。小乙收了,怎不交还与我?”卢俊义微微一笑,并不作答,却道:“兄弟下了山,去得果真不巧,错过那送信的脚夫。那脚夫到了山寨,捧着信,里外寻你不着,便交由小乙领了。”高布点了点头,寻思道:“父帅书函最守时律,历来是十日一递。不想黑风滩一别,消去了十四五日光阴,仍不见音讯。好生奇怪!原本以为出了甚么意外,心下担忧,遂下山投信去来。争料左脚方出山门,右脚便见函来。天意直是如此弄人!”思量已罢,遂道:“我不在时,小乙代劳无妨。怎地到我归来,一旧不还与我?”卢俊义听了,又是微微沉吟,道:“兄弟无亲无故,平素除却李师师李美人,再无甚么来函。今遭小乙见了来函,直以为李师师修的书信。到得手上,自然拆开来瞧。”高布听了,哦道:“原来恁地!”心下暗暗吃惊,寻思道:“有道是,智叟千虑,必有一失。父帅以为不具一字,瞒得过众人耳目。不想阴差阳错,撞到小乙手上。”心下又是惶恐,又是庆幸。惶恐的是书信旁落他人,庆幸的是落在燕青手里,倒无大碍。
  寻思间,听得卢俊义又道:“小乙看罢,感觉迷惑,遂交由我瞧个明白。我觑了真切,直见得满篇箴言,生生世世的,谁谁我我的,也是满腹狐疑,不知所云。”高布心下少安,道:“那函原本便是一封箴函,劝呀诫的,一目了然。哥哥尽往深处着想,自然一团狐疑。”卢俊义沉静道:“不然。那信笺宣纸宣笔宣墨,端的是非同小可。单看纸张,已是天然花草檀皮宣,多是王孙诸侯把玩之物。平常百姓人家,便是做梦,也难得见一回。兄弟自幼父母尽丧,哪里来得皇亲国戚?又哪个皇亲国戚,好心劝诫于你?” 高布听了,一时答不上来。心下一惊,不觉手脚有些冰凉。当下听得卢俊义道:“再看那函墨迹,神采飞扬,夺目生辉,骨气兼蓄,气势溢秀,更是出自达官显贵手笔。虽然笔势故作偏倚,笔法却是精妙无比。一幅箴言,满眼珠玑。”高布道:“照哥哥说来,直不知哪个龙子龙孙,闲得慌,憋得苦,吃错了药,修书与我。”卢俊义听了,把目一掠,笑道:“兄弟犹自说笑!却说那笺文笔墨,乍看不似高俅法帖。细细看来,却见他骨法凝重,一顿一抑,自成掌法,尽与高俅法帖无异。如此看来,不是高太尉,又是兀谁!”高布听了,心下一震,暗想好刁的眼力!口里强笑道:“哥哥神目,端的是明察秋毫,为弟好生折服!”卢俊义笑道:“兄弟哪里说话?你我身处贼境,少不得要心细如发,胆大如天。唯有如此,方能保个周全。”高布掩了面,稽首道:“哥哥说话甚是。为弟铭记在心了!”卢俊义点点头,正色道:“甚好。奈何那信函寥寥数语,用词也甚晦涩,为兄正看反看了,横看竖看了,直是看不明白,勘不破其中机关?那葫芦里卖的甚么药,还请兄弟见教!”高布略一犹豫,徐徐道:“哥哥既已见问,为弟自然要道个明白。奈何那信函不在,为弟不知何从说起?”卢俊义道:“不碍事!虽然正本已揣进马麟襦袍里头,由吴用收了。此间却有一份拓本,正合兄弟过目。”说罢,打怀里取出一幅折纸来,展开了,交与高布。高布见推辞不过,遂接了过来。把眼看去,念道:
  三千年前我是谁?日夜尝思佛真身!前世今生难分晓,归去菩提省几番。费思量,费思量!
  圣颜不识朱户改,恩泽深长已成烟。将来过去无痕迹,至今方知梦一场。阿弥陀,阿弥陀!
  念诵已罢,听得卢俊义道:“兄弟,须要觑仔细了,当中是甚么机关?好歹说来一知。”高布道:“哥哥不是外人,为弟甘愿肝脑涂地,也要说上一说。”卢俊义道:“兄弟无虑!此事除却你我二人,再无第三者知晓。”高布听了,遂点了点头,道:“哥哥且看此笺,试把当中字句,单念头一个字,串在一起来读。看看如何?”卢俊义道:“恁地时,遂成三日前归费,圣恩将至阿,共是十字。念将上来,有些拗口,不知何解?”高布笑道:“哥哥最是聪辨之士,奈何蔽叶障目也!那费思量,阿弥托,原本是个障眼法,以好混淆视听。”卢俊义恍然笑道:“兄弟见说,我方省得是三日前归,圣恩将至八字。见笑了,见笑了!”高布笑道:“哥哥哪里说话?敢情你早猜通透了,单以此话来诓我。”卢俊义道:“岂敢,岂敢!其实隐约猜得些许,只是拿捏不准,方才请教兄弟。”高布道:“果然如此,哥哥早猜得些许!”卢俊义道:“此偈虽然辞藻粗糟,音韵不合,意境却是深远。为兄见了,当真以为一偈,是以一时断论不下。”高布道:“哥哥言语,自然在理。想那老匹夫,敢情也是一般见识了!”卢俊义道:“正是。此偈写得不分不明,含含糊糊,却是奥妙无穷。人拾而观之,端似花间看美人,雾里望嫦娥。虽然见不真切,兴致却好,丝毫不疑其美也!”高布道:“哥哥所言在理。”卢俊义道:“那吴用看了此笺,见他写的含蓄,自然有些当真,说不得果然疑心那马麟来。”高布笑道:“正是。那吴用原本多疑之人,宁信效颦东施,不信浣纱西施。你与他说了是,他却深以为不是。待你说了不是时,他又以为了是。有趣,有趣!”卢俊义颌了颌首,道:“话虽如此,我等却万不可托大。那厮九重心肠,哪个知他敞的那一重?便以这场热闹而言,兀谁知得他动了真格,抑或惺惺作态?若是惺惺作态,一准是计赚你我入局去来。”高布道:“哥哥所言甚是。老匹夫坏心肠最多,我等不可不防。”说罢,筛了一盅酒,与卢俊义对饮开来。
  不移时,酒饮重了,双颊微熏。高布道:“哥哥海量,千杯不醉!”卢俊义笑道:“兄弟直是说笑!目今我心律狂跳,敢情有七八分醉了。”高布抚掌道:“妙妙妙!哥哥醉了,我也好趁些酒兴,撒一撒野!”卢俊义愕道:“兄弟甚么说话?”高布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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