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浒外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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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浒外传- 第3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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望沙滩。见得裴宣等人一例跪着,却把头伏得低了,几要埋进沙砾当中。半晌过去,听得裴宣请罪道:“自来朝廷不曾有诏到寨,未见真实。宋江与大小头领都在金沙滩迎接,万望太尉暂息雷霆之怒,只要与国家成全好事,恕免则个。”适才那声音便道:“不成全好事,也不愁你这伙贼飞上天去了。”语气甚是张狂。吴用听了,心下暗暗不是滋味,却生怕双方一时言语不拢,砸了一桩美事。便别了宋江,取了旁边一排竹筏,自行悠荡开去,靠了岸,领了裴宣四人上船叙礼去了。高布见了,生怕吴用诡计多端,说不准消释嫌隙,成了大事。心下焦急来,便央宋江急忙靠岸上去。却说那宋江原本心如火炙,早想上前去叙话。奈何身子不争,不敢少加妄动。一霎喘息定了,便顺了高布央告,拨舟,靠岸,由花荣搀了,趑趄前行。不想脚下一个踉跄,绊在船舷上,栽下湖来。那花荣一惊,慌忙张手去扶,不料那扁舟一翻,自己也落水去了。那燕青也落了水。高布却早跃了上滩,回了身,正欲来接宋江上岸,不想见得四人掉进水里,狼狈打着滚儿。那张顺也早下水去了。高布见了,展身一纵,扑哧一声跳进水里,泅到了众人面前,打捞宋江上来。当下四人抬了宋江,上了岸,摆在地上,舒了一口气。那高布绾了裤腿,张了衫角来扇风。罢了,见那花荣解了宋江衣扣,除了上衣,把自己衣裳套在宋江身上。却说那宋江吃了水,受了凉,感觉反倒舒爽多了。不一时,坐起了身子,穿好上盖来。
  忽听得适才那熟悉声音又发了话,喝道:“兀那谁人,好生猥琐!在朝廷大员面前光身赤膊,成何体统?”手指了宋江等人。张顺见了,便应了一声,道:“你那撮鸟又是谁?恁地猖狂!”也是手指过去。宋江见了,忙低声喝道:“住口!不可无礼!”张顺听了,便把脸一拉,别过头去,再不理会宋江。却听得上面一个和悦声音道:“山上孩儿不懂规矩,李大人恕罪则个。”正是那吴用陪着笑。高布听了一醒,暗想:“京师府上有一个小厮在父帅身侧行走,唤作李通李虞候的,却素未谋面。前遭在京郊别院落宿时,也曾听得此把声音,料想是他无疑。”却听得那声音又道:“小贼既不懂规矩,想必老贼更不懂规矩了。”吴用干笑道:“大人说笑了。山野之夫,莽失在所难免。小可回去定当严加管束。”那声音挑道:“管束?我看不必了。甚么种子甚么瓜,贼性总是难改!”吴用陪笑道:“大人只是见外!。小可等人受了招安,共事朝廷,与大人便同为一家了。”听得那声音呸了一声,却不说话。另一个苍老声音却响了起来,插科道:“李虞候,不可使壮士着惊。”不知谁人言语。李通道:“太尉,今儿不来一个下马威,日后怎地管教得了?”话音刚落,听得另一个圆润声音道:“便是。”那陈宗善半晌道:“张干办,怎地你也一般见识?触犯了壮士,辱没了君命,可不是耍的。”话音落了,听得吴用唯唯道:“太尉金口玉言。小可冒死请两位大人息怒。此间区区薄礼,不成敬意,望诸位大人笑纳了。”张干办道:“大胆!拿黑金贿赂朝廷要员,该当何罪?”话音落了,便抖出数张纸币散在空中。吴用告道:“大人误会,大人误会!小可些许交子一例是捕鱼换来的。”张干办喝道:“胡说!梁山水恶,那里养得了鱼?只怕养得强盗!”吴用又告解几句。却听得四处骂声一片。那高布听了,心下却是又惊又喜。惊的是梁山势众,一旦恼怒成羞,动手起来未必讨得好。喜的是朝廷真意不在招安,自己一心毁灭梁山,尚有机会。思潮反复不已,撇了宋江一眼。见那宋江不知何时又躺落在地,双手抚着胸口,眼睛紧闭,满脸伤感。那花荣俯着身,握紧了宋江左手。再看那张顺,早直了身,正叉手来盯船舰,牙关切切紧咬,喀喀作响。却不知燕青何时离了身侧,不知所向。高布便环目四顾一周,见得身后早站了一对对密密的麻鞋。抬头看时,见是旱地忽律朱贵一拨。那鬼脸儿杜兴也在当中,与数十火家一起,拢在朱贵身后。侧角远处却站了燕青,靠着人群左厢,口里正咬了一串狗尾草。高布心下不禁一乐,暗想,这兔崽子的!也有这等癖好,没事便啃野草。有趣,有趣!
  神志游离之间,猛听得船上又是一声巨喝。那苍老声音道:“不可对吴先生无礼!”正是那陈宗善说话。不见回话。便过了片刻,太尉又问道:“敢问先生,为何宋公明壮士不来迎接?”语气转为轻柔。吴用道:“宋公明哥哥近日染了风寒,起身不迭。此时拖了残躯在渡口恭候大人光临。”语气委婉。原来,那吴用早见得宋江落水,一身湿漉漉的,怎地出来厮见?当下不得不打了一句诳语,暗着宋江等人回山口守候。当下听得陈太尉道:“甚好。吾众这便启程过去。”吴用道:“既如此,劳大人安坐。风向正顺,片刻便到。”便唤阮小七起浆,不在话下。
  却说宋江等人见战舰缓缓滑了出去,便也唤了众人慌忙上船,渡过对岸去了。那渔舟轻快,一霎着了对岸,却早那船舰一截。五个人着得陆来,与卢俊义一拨聚了首。听得当中李逵道:“那鸟船怎地迟迟不开,老爷等得不耐烦!”又骂了几声娘。宋江听了,便瞪了他一眼,喝道:“混人!闭嘴!”众人听了,便再不打话,只引长脖子来候。 



第42章:梁山接旨 

  上回说到宋江等人放舟涉水,轻槁快橹渡过黑风滩,与卢俊义一拨合了。当下引目来望吴用等人。便见得那鸥舰乘风破浪,在烟波中出没,望东岸而来。宋江看得入神,早忘记浑身湿漉。却听得耳边一把清悠声音道:“哥哥衣纱湿透,快快更衣则个。”看时正是乐和说话,手里头捧了一个包裹上来。宋江便道:“兄弟所言不差。只如今上山去来,却怕赶趁不及。耽误了大事,如何是好!”乐和道:“为弟适才去南山酒店取了一套衣服出来。哥哥快换了。”宋江便道好。那高布听了,方省得适才打救宋江之时,看不见乐和踪影,原来为此。心下暗暗赞了一声,道:“小杂毛溜须拍马工夫端的了得!”脑里打转着,却见得宋江折身入了松林深处,少时换了一身丹红衮袍出来。乌纱幞头黑丝履,好不隆重。端了六尺之躯,急急脚迈入人群中来,引项看那江里光景。
  举目望去,却见得那鸥舰泊在江湖中央,停下来了。宋江心下疑惑,便来问那卢俊义,道:“员外,那船怎地一回事?”卢俊义摇了摇头,道:“不知是何缘故,却才好端端的。”心下也是一般疑惑。宋江急了,便招乐和时迁前来,差两人上去打探明白。两人得令去了。那高布见了,也央了同去。当下三人便上了适才那艘渔船。由张顺带头操了浆,四人一起撑去。一闪到鸥舰旁近,停了,少顷上得船来。见得那船舱一分为二,分为前后两舱,中间垂了两片芦帘隔开。后舱干爽,前舱却积满了水。里面正传来舀水声响。那高布见了,便问道:“军师,这却何故?”那吴用正与陈宗善等人打话陪笑,见问答道:“却不知甚么缘故,舱门平白无端开了裂缝,渗进好些水来。”高布哦道:“原来如此。恁地我也入去趁趁手。”说完,看陈宗善剪拂毕了,进前舱去了。那乐和时迁也跟了进来。当下见得阮小五等人手里抓瓢,弓腰来泼。三人便也打隔旁取了一个葫芦瓢,合力舀水出去。一晌见泄水尽了,便撕开数条布巾,拧成细条,看裂缝堵塞。不想摸索半天,楞是寻不见那泄水漏口。那高布感觉出奇,便敲了敲阮小五手背,挠头问道:“缝却在哪里?”便见阮小五急忙嘘了一声,伸手捂紧高布口唇。高布作不得声,便拿双目睨去,满眼疑惑。听得阮小五嘘道:“隔墙有耳!”高布一怔,便知事有跷蹊,悄声问道:“怎地?甚么见不得光的?”阮小五道:“却是军师口谕。着我等卖傻,教狗官轻心。”高布听得懵懵懂懂,正待问个明白。却听得侧首一个捏声问道:“却是怎一回事?”却是乐和说话。那阮小五便又嘘一声,道:“军师说了,防备来人使诈,着我等预先储了一缸浑水。等到了江心,悉数洒在舱里,等来人以为船敝失水。”那乐和听得不甚了了,便压声道:“又有何用?”阮小五道:“军师说了,此着管叫引蛇出洞。狗官若起歹心,势必趁机擒拿我等,好要岸上措手不及。”乐和吐一口气,轻笑道:“原来恁地,害得我等白担忧一场。何不早说!”话音落了,旁边时迁问道:“怎地不见那缸?”阮小五嘻笑道:“早砸了投进江里喂鱼。”时迁道:“军师从来是盲人点灯瞎操心。那贼太尉胆怯,料他不敢胡来。”听得阮小五窃笑一声,道:“军师也恁地说。只怕万一。若果那狗官当真动起手来,我等便把闸门一拔,放水进来,淹死那撮鸟人。”时迁并不接话。却听得乐和念念道:“不错,不错。”阮小五见了,又嘻嘻一笑,道:“假若狗官不敢在船上动手,我等耍了他一通,勾个痛快!”时迁耸容道:“正是,正是。”高布听了三人对话,心下一般迷糊,忍不住问道:“小五,适才你说要教狗官轻心。却有屁用!不厮不杀的,浑他个鸟!便要厮杀,也犯不着恁地。”阮小五满笑道:“我也这般问军师来。军师说了,此遭招安必难成事,日后少不得还有一番恶战。今日蒙蔽了他,他日正好将计就计。”高布道:“计他甚么?”阮小五道:“计他,便教他不知彼。军法上说,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教他蒙蒙上阵,花花落败。”高布听了,心下暗想,这阮小五平素与吴用交好,眼下说起话来,活像个鹦鹉学舌,端的说的一字不漏。忽地耳畔啪的一声,原是时迁击节,道:“好计!军师果是活诸葛!”高布一阵好笑,又见乐和也轻点着头,喃喃道:“原来如此,原来如此。”神情悠远。那高布听了,也忍不住喝一声彩,道:“好久远的计谋!”再不多言。却见那阮小五噤了口,出舱外去了,随即传来一声高亢说话,道:“军师,船已修好。”吴用道:“快快开了。”话音落了,便见阮小五颠着脚,乐不可支进了舱来。口里啧啧有声,摸了鼻尖,舔着舌头,道:“好酒,好酒。”高布三人听得莫名其妙,便问:“甚么好酒?”阮小五道:“终不成你那窝囊鼻窦塞了,恁地酒香,却闻不出来?”三人便深嗅了嗅,哪里闻得酒水飘香?便不再理会他,由他自言自语去来。少顷见他起了锚,扬了帆,发船望东驰去。不移时,到了江畔。宋江一拨出来接了,护着陈宗善等人上山不提。
  话不烦絮。却说宋江一行数千人马,熙熙攘攘上山去了。一路唢呐铙钹,吹吹打打的,到了山殿,进去忠义厅坐了。当下由萧让点了香案,鸣了礼炮。众人参拜已了,便见萧让展开诏书,高声读道:
  制曰:文能安邦,武能定国。五帝凭礼乐而有疆封,三皇用杀伐而定天下。事从顺逆,人有贤愚。朕承祖宗之大业,开日月之光辉,普天率土,罔不臣伏。近为尔宋江等啸聚山林,劫掳郡邑,本欲用彰天讨,诚恐劳我生民。今差太尉陈宗善前来招安,诏书到日,即将应有钱粮、军器、马匹、船只,目下纳官,拆毁巢穴,率领赴京,原免本罪。倘或仍昧良心,违戾诏制,天兵一至,龆龀不留。故兹诏示,想宜知悉。宣和三年孟夏四月四日诏示。
  方才读罢,人人皆有怒色,那有宋江也脸沉如水。便见那黑旋风李逵从梁上跳将下来,就萧让手里夺过诏书,扯的粉碎。上前揪住陈太尉,拽拳便打。宋江见了,慌忙横身抱住,那里肯放他下手?卢俊义也过来拦了。却说那陈宗善坐在上首,由李虞候张干办二人左右两旁护立了。外侧数百御林军抄在两厢。那陈宗善生性懦弱,见得李逵毁了诏书,也不敢声张。叵耐李虞候一心滋事,那容得他睁眼闭眼?便听得李虞候喝道:“这厮是甚么人,敢如此大胆!”便要着人拿下李逵。不想那李逵正没寻人打处,见李虞候作色开骂,便嗖一声过去,揪住李虞候,劈头便打。口里喝道:“写来的诏书,是谁说的话?”旁边那张干办见了,借故上来拆开两人,却叉开手脚来绊李逵。口里说道:“这是皇帝圣旨。”李逵不知缘故,道:“你那皇帝,正不知我这里众好汉,来招安老爷们,倒要做大的!你的皇帝姓宋,我的哥哥也姓宋,你做得皇帝,偏我哥哥做不得皇帝?你莫要来恼犯着黑爹爹,好歹把你那写诏的官员,尽都杀了!”那张干办听了,怒丛两边生,便拨了佩剑,望李逵面门刺去。李逵身子一扭,剑落了空。张干办便又踏前一步,剑随人动,剑锋抵了李逵咽喉。那李逵又惊又怒,大手一挥,霍地亮出一把利斧,劈头罩将落来。刀落手起,引出一条殷红血柱,冲天喷将起来。众人一惊,有的喊声出来。便见张干办的人头离了躯干,咕隆隆翻下地来。宋江大惊,哎呀一声又靠前来抱住李逵,喝道:“畜生,住手!”那李虞候见了,通身一震,倒怵了一口气,愣了半晌,听得宋江斥喝,方苏醒过来。见得李逵血斧劈来,当下失魂喊道:“救命!救命!”声音传入御林军耳内去来。
  却说那御林军早见了收在眼内,原本一心来候那陈宗善号令。不想那陈宗善吓得魂不附体,两腿不停地簌簌发抖,那里幡悟得高俅临行嘱托?那御林军见了,便不再冀望那太尉声喏,吼了一声,如狂蜂一般疾卷过来,提了利器,望李逵背脊便搠。那李逵旧伤未愈,一时腾跳不迭,便受了数剑。当下巨喝一声,转了斧势,翻身来劈背后。不意饶了李虞候一命。却说那李虞候惊魂未定之际,脱了斧影出来,舒一口气,连喊道:“杀!杀!杀!”顷刻见得那御林军豺狼一般,拔剑搠进李逵体内,咔咔一声,搠断那数根肋骨。李逵受了痛,狂喝道:“入娘撮鸟!人多拼人少!好不要脸!”便动身厮杀。那李逵浑身是伤,一脚踏出,却那里动弹得了?便举一步,听得骨头剌剌作响,顿时伤口又撕开几寸。李逵气急,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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