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普列姆昌德作品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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普列姆昌德作品选- 第4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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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回地奔跑,他从来没有这么使不完的力量。    
      在短短的一天里,他砌起了墙,他砌得这么快,甚至几个工人也赶不上。而墙砌得又直又光滑,连泥瓦工看到后都会感到自愧不如。爱情的力量多么巨大无边啊!又到了傍晚,鸟儿又进巢了,树叶也垂下了头,可是公子又怎肯歇下来啊!在朦胧的夜色中,一堆一堆的土堆起来了。愿望啊,你把人折磨得好苦,难道你一定要他至死方休吗?    
      小鸟在树上又唱起了清脆的歌。公子手里的水罐掉了下来,他的手脚都沾满了泥,他没来得及洗,就来到树下坐下来。这只鸟的歌声具有多大的魅力,又是多么欢快,多么嘹亮!人间的音乐在它面前都要大为逊色。人间的音乐中又哪里有这种神韵、甜蜜和生活的感受啊?愉快的歌声使人忘掉过去,而这鸟儿的歌声却使往事变得多么清晰!除歌声以外,世界上还有什么力量能使以往的过去,又一次色彩鲜明而活生生地呈现出来啊?公子的心上又浮现了金达从河中取水来浇灌树苗的情景,唉!难道这样的日子还会到来吗?蓦地,有一个行人在树下站住了。像两个萍水相逢的人,他开始询问起公子来。他问他是什么人,从哪里来,准备到哪里去。那个人说他自己以前也住在这个村子里,可是当村子败落以后,他就搬到邻近的一个村子里去住了。现在他在这里还种了点土地,晚上为了保护庄稼不被野兽糟蹋,他常到这里过夜。    
      公子问道:“你知道这里有一个名叫古威尔·辛赫的吗?”    
      农民很感兴趣地回答说:“知道,知道。兄弟,怎么会不知道?可怜的古威尔·辛赫被人打死了。你也认识他吗?”    
      公子说:“对,我认识他,那时我常到这里来,我也是为王公服务的公差。那么,他家就没有其他什么人了?”    
      农民说:“唉,兄弟,你就别提了,这是一个很悲惨的故事。古威尔·辛赫的妻子早死了,只剩下了一个女儿。啊!多么端庄而又漂亮的女孩子,看到她,人的眼睛都会发亮哩。    
      她完全像仙女。古威尔·辛赫活着的时候,拉杰那特公子逃到了这里,并且在这里住下了。他和姑娘两人产生了爱情。当仇人把公子抓走以后,金达就只剩下孤零零一个人了。村子里的人都想让她结婚。兄弟,准备和她结婚的小伙子还会少吗?有谁得到她而不认为是自己最大的福气呢?但是她不愿跟任何人结婚。你看,这棵树,那时还很小,是棵小树苗,它周围还有几垅花。她就在给小树培土、除草和浇水中度过她的日子。总之,她老是说,她的公子会回来的。”    
      公子的眼泪簌簌地往下落。那个农民换了一口气,又说:“日子一天天过去,兄弟,也许你会不相信,十年她就这样度过了,她瘦得简直令人认不出来了,但是那时她还一直抱着公子会回来的希望。有一天,人们终于发现她死在这棵树底下。兄弟,有谁能这样对待爱情啊!不知公子是死了还是活着,也不知他是不是还记得这个等待着他的人。不过金达应该怎样对待爱情,她在行动上完全做到了。”    
      公子感到他的心要炸裂了,他抑制着自己。    
      那个农民手里拿着烧着的牛粪饼,他装了烟,点了火抽了几口,然后说:“她死以后,她住的房屋也倒塌了。村子本来已经败落,这样一来就更凄凉了。过去偶尔有几个农民还在这里坐一坐,但是现在谁也不到这儿来了。她死后几个月,就听到这一只鸟在这棵树上叫。打那时起,我就一直听它在这里叫,从来没有看到它的伴侣和它在一起。看来它是一只独身的鸟,它成天待在那倒塌的房子里,晚上就飞到这棵树上来。但是,现在这个时候它唱得已经不同了,要不,听到以后会使人伤心落泪,好像有人在拧绞着心似的。我常常躺在这里,听着听着就哭了起来。每一个人都说,这只鸟就是金达,现在还在为她和公子的分离而悲痛哩。我看也是这样,今天不知它为什么高兴了。”    
      农民抽完烟入睡了。公子好久好久木然地站在那里,然后慢慢地说:“金达,难道真的是你吗?为什么不到我身边来呢?”    
      一只鸟立刻飞来落在他的手上。公子在月光下看了看鸟,好像他的两眼明亮了,好像有一道帏幕从他的眼前拉来了。虽然是一只鸟,但是显出了金达的面貌。    
      第二天农民起来时,发现躺着的公子的尸体。    
      八    
      公子现在不在了,但是那草屋的墙砌起来了,屋顶上面还盖上了新草。在草屋的门口种上了几垅花,附近村子里的农民除了这以外还能做些什么呢?现在有一对鸟在草屋里作了一个窝。两只鸟一同外出觅食,一同飞回来,晚上它们就飞到这棵树上。它们清脆的叫声,在寂静的夜里传到很远的地方,森林中的生灵都为它们那非凡的歌唱所陶醉。    
      这一对鸟就是公子和金达,这是没有任何人怀疑的。    
      有一次,有一个猎人想捉住这两只鸟,但被村子里的人给轰走了。    
       1927.4    
    


第八辑两座坟墓(1)

      一    
      现在既不存在以往那种青春,也不存在那种风流和狂热。歌舞场已经一片荒凉,作为歌舞场的那盏光彩夺目的明灯早已熄灭。多情种子早已躺进了坟墓。然而,她的爱情却仍然深深地留在生者的心坎上,对她的永不磨灭的回忆始终留在生者的脑海里。在烟花女子中,这种忠诚和坚贞是难得的。而在贵族中,这样的婚姻,对爱情这样的专一和虔诚更是难得。任比尔·森赫公子每天傍晚总要去拜谒杰赫拉的坟墓,从不间断。他用鲜花装饰她的坟墓,并用眼泪来浇灌它。15年过去了,没有一天不如此。坚守着对杰赫拉的爱情成了他生活的目的。他从杰赫拉那里找到了对他的爱,他也获得了那种爱。他对爱情的感受,至今回忆起来仍然使他陶醉。在他坚守对杰赫拉的爱情中,苏罗杰娜陪着他。苏罗杰娜是杰赫拉遗留下来的礼物,是公子全部理想的核心。    
      公子先后曾结了两次婚,但两个妻子都没有生孩子就死去了。公子就从此再也没有结婚。后来有一天,他在歌舞场上看到了歌妓杰赫拉。这个死去妻子的绝望的丈夫和这个渴望爱情的少女一见钟情,好像一对久别重逢的情侣。人生的美好的春天带着鸟语花香来临了,然而可悲的是,在短短的五年时间里,这美好的春光就一去不返了。好似一场甜蜜的梦忽然消失一样,那位献身于丈夫并忠于丈夫的女神,给公子的怀抱里遗留下一个三岁的苏罗杰娜就永远地离开了这个世界。    
      公子对她遗留下的职责履行得这样忠实,使人们都感到吃惊。许多人都认为他有点神经质。他陪孩子一起睡,随孩子一同起床,公子亲自教她读书,伴她到外边散步。他是这样专心致志,犹如一个寡妇抚养着自己的孤儿。    
      二    
      当她上大学时,公子亲自用车把她送到学校。傍晚又亲自把她从学校接回家。他想洗掉老天爷用他那残酷的手在苏罗杰娜的额上抹的污点①,他用金钱未能洗掉它,说不定可以用学问洗掉它。    
      ①这里指苏罗杰娜的母亲是歌妓,母亲和父亲又不是正式婚姻关系,出身被人所不齿。    
      有一天傍晚,公子正在用鲜花装饰杰赫拉的坟墓。苏罗杰娜站在不远的地方教自己喂的狗玩球。这时,她忽然看见学院里的教授拉门德尔博士来了。她不好意思地扭转了头,好像根本没有看见他。她担心拉门德尔问起有关这座坟墓的事。    
      苏罗杰娜进大学已经一年。在这一年中,她看到了爱情的种种表现。有的是把爱情当作开心或玩笑;有的表现得比较放荡和庸俗;有的则是为了达到自己的欲望。哪儿也没有作为爱情基础的忠诚。只有拉门德尔是一个忠实的人。当她看到他望着自己时,心里总是突突地跳,而他的眼睛里又隐藏着多么茫然、胆怯和不安的心情啊!    
      拉门德尔朝公子望了望,对苏罗杰娜说:“你父亲在那坟上做什么?”    
      苏罗杰娜的脸一下子红到了耳根。她说:“这是他的老习惯。”    
      拉门德尔说:“是一个圣人的陵墓吗?”    
      苏罗杰娜想把这个问题支吾过去。拉门德尔早就知道苏罗杰娜是公子和他的女仆生的女儿。但是他不知道,这座坟墓就是那女仆的坟墓,而公子竟这样忠于以往的爱情。他问这个问题时声音不低,所以让正在穿鞋的公子听到了。他连忙把鞋穿好,走近拉门德尔说:“在人们看来,她不是一个圣人,但在我看来,她却是一个圣人,现在也仍然是一个圣人。这是埋葬我的爱情的地方。”    
      苏罗杰娜希望很快离开这里,可是公子却从颂扬杰赫拉中得到精神上的安慰。他看到拉门德尔吃惊的样子,说道:“这座坟墓里躺着一位使我的一生得到了像天堂那样幸福的女神,而苏罗杰娜正是她遗留下来的礼物。”    
      拉门德尔望了望坟墓,惊异地说了一声:“啊!”    
      公子心里回味着那种爱情的幸福。他说:“过去那完全是另一种生活。教授先生,那种苦行我哪儿也没有见过。如果你有空,请跟我来,我要向你述说我对爱情的回忆……”    
      苏罗杰娜说:“那有什么可听的,爸爸?”    
      公子说:“我并不把拉门德尔先生当作外人。”    
      拉门德尔感到,爱情的这种非凡的反映,好像是心理学上的一种宝贵发现。他跟着公子来到他家,满怀惋惜的心情,连着几小时听他讲述了对爱情的追述。整整有一年的时间,由于他陷入左右为难的境地而不敢提出的要求,今天他终于向公子提出来了。    
      三    
      但是结婚以后,拉门德尔却有了新的感受。妇女们几乎不到他家里来了,同时他的男朋友却来得更频繁了,成天川流不息。苏罗杰娜一天到晚忙于接待他们。开头一两个月,拉门德尔还没有注意到这一点。但是过了几个月之后,妇女们还没有恢复来往时,有一天他就对苏罗杰娜说:“这些人最近来的时候都还不带夫人!”    
      苏罗杰娜慢慢地回答:“是啊!我发现也是这样!”    
      拉门德尔说:“他们的夫人不会是忌讳你吧?”    
      苏罗杰娜说:“也许是。”    
      拉门德尔说:“不过他们都是些善于独立思考的人物,他们的夫人也是受过教育的。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呢?”    
      苏罗杰娜低声地说:“这我一点儿也不理解。”    
      拉门德尔有一会儿陷入了为难的境地。他说:“那我们到另外的地方去,就不会有什么了,那儿没有人认识我们。”    
      苏罗杰娜正色地说:“我们干吗到别的地方去?我们也没有得罪过谁,也不向谁乞讨什么。谁愿意来,就来,不愿意来,就拉倒。为什么避开人?”    
      过不久,又有一个秘密在拉门德尔面前暴露出来,这比妇女们的行径更加令人讨厌,而且带有侮辱性。拉门德尔现在开始明白:那些来作客的先生们,他们一坐就是几个小时。虽然老是辩论一些社会问题和政治问题,但实际上他们并不是为了交换看法,而是来欣赏一下苏罗杰娜的美丽姿色。他们的眼睛总是跟着苏罗杰娜转,他们的耳朵总是竖起来听苏罗杰娜的声音。他们来的目的是为了享受一番苏罗杰娜的美貌,因为在这里他们没有局促不安的心情。可在一些清白的人家,那种心情就不允许他们去望一眼女眷了。也许他们认为,对他们来说,在这里是可以通行无阻、为所欲为的。    
      有时在拉门德尔不在家的时候,有某一位先生跑来作客了。在这种情况下,苏罗杰娜就面临着严峻的考验了。他用斜视的目光,用下流的暗示,用莫名其妙的言词,用长吁短叹来向她表明:他是在乞求她的青睐。如果拉门德尔对她有绝对的权利,那么他多少也应该可以分享一点。苏罗杰娜在这种场合不得不抑制自己最大的愤怒。到现在为止,拉门德尔和苏罗杰娜总是一同去俱乐部消遣。在那儿聚会的都是些开明人士。当拉门德尔对谁也不怀疑的时候,他总是把她拉着一同去。而苏罗杰娜一到俱乐部,就使那里为之轰动。她所坐的桌子旁边总是摩肩接踵地围着人群。她有时也唱个歌,这时,所有的人都为之倾倒。    
      在俱乐部里,妇女为数很少,好不容易才有那么五六个妇女。可是,她们都离开苏罗杰娜远远的,而且她们想用自己的矫揉造作的姿态和斜视的目光向她表明:你去讨男人们的欢心吧!可不准走近我们这些体面人家的妇女。    
      但是这个严酷的事实在拉门德尔面前暴露了之后,他就不去俱乐部了。他也减少了和朋友们的来往,而且对到他家来的人也变得冷淡起来。他希望没有人来打扰他的深居简出的孤寂生活。最后,他连大门也不出一步了。他似乎感到被包围在虚伪和欺骗之中。他不相信任何人,不相信谁能光明正大地对待他。他心里想:干吗要和虚伪的家伙、存心不良之徒以及那些以友谊为幌子而卡脖子的人来往呢?按他的性格来说,他本来是个喜欢交际,爱好和朋友来往的人。对他来说,这种没有游逛、没有娱乐、没有消遣的孤寂生活并不比严密禁锢的生活好熬。虽然他在言行方面尽量使苏罗杰娜得到安慰,但是不能瞒过苏罗杰娜敏锐而多疑的目光的事实是:这种局面一天比一天使他更难于忍受下去了。她心里想,他的这种情况的根本原因在于我,是我成了他生活中的障碍和绊脚石。    
      有一天,她对拉门德尔说:“最近你干吗不去俱乐部了?几个星期以来你连大门也不迈出一步!”    
      拉门德尔漫不经心地说:“我哪儿也不想去,在家里比什么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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