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普列姆昌德作品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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普列姆昌德作品选- 第1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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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在这里也碰壁后,再也没到其他任何医生那里去了,他只好哀叹自己的命运。    
      当晚他那活泼可爱的7岁的儿子,结束了自己短暂的儿童游戏,离开了这个世界。他是年老父母生存的唯一依靠,指望着他,他们才活着。这一盏灯熄灭后,人生的黑夜开始笼罩着他们。老年时的无限慈爱已经离开他们破碎的心,他们在黑夜中悲泣哀鸣。    
      二    
      20年过去了,金塔医生名利双收,而且很好地保护了自己的健康,这真是非同小可的事。由于他有规律的生活,结果年过半百,他的活力和敏捷,连青年人都自叹弗如。他每项工作的时间都是规定好了的,他一丝一毫也不想破坏这个规律。人们往往是在生病的时候才遵守卫生的规则。金塔医生深知医疗和节制的奥秘,他生孩子的数量也服从他生活的规律。他只有两个孩子,一男一女,没有生第三个,所以金塔夫人现在也显得很年轻。女儿已经结了婚,儿子现在正在上大学。这个儿子也是他父母生活的依靠,他可说是德行和谦恭的化身,又很有风趣,他是大学的光荣,青年学生的骄傲,他的脸上闪耀着智慧的光泽。今天是他20岁生日。    
      傍晚,绿色的草地上摆上了一些椅子,城里的有钱人和官员坐在一边,青年学生坐在另一边,在共进晚餐。电灯的光使整个场地都在发亮。娱乐的器材摆在一边,准备演出一场小小的笑剧。这笑剧是今天过20岁生日的盖拉西纳特亲自写的,他也是今天演出的主角。现在他穿着丝织衬衣,光着头,赤着脚,奔忙着招待着朋友。有人叫道:“盖拉西,你怎么一直呆在那儿?”大家都逗他,开他的玩笑,可怜他忙得喘口气的时间都没有。忽然有一个姑娘来到他身边说:“盖拉西,你的蛇在哪儿,让我看看好吗?”盖拉西和她握了握手说:“莫林丽妮,现在饶了我吧,明天给你看。”莫林丽妮坚持要看,说:“不,你得让我看,我今天不会答应了,你总是‘明天、明天’地推托。”    
      莫林丽妮和盖拉西两人是同学,两人彼此在热恋着。盖拉西对养蛇、玩蛇和让蛇跳舞很感兴趣。他养了各种各样的蛇,并经常测验它们的习性和行为。前不久他在大学里作了一个有关蛇的精彩的报告,而且当面表演了让蛇跳舞。生物系的有名学者都对他的报告感到惊讶。这门学问他是从一个老年耍蛇人那里学来的。他还有收集治蛇咬的草药的习惯,只要他得知谁有好的草药,他不弄到手是不甘心的。他已经花了好几千卢比在这上面了。莫林丽妮已经来过几次,但是从来没有表现出对看蛇这样热心,说不准今天是她的欲望真的变得强烈了,还是想表现一下自己对盖拉西的支配能力。不过她的要求是不合时宜的,那间屋子会挤进去很多人,蛇看到那么多人会焦躁不安,同时,夜里逗它们,会使它们不高兴的。她没有考虑到所有这些问题。    
      盖拉西说:“不是推托,明天我一定给你看。何况这个时候你也不能好好地看,那间屋子会挤得水泄不通的。”    
      一位先生挑逗地说:“为什么不让看?这样一点小事都这样推诿!莫林丽妮小姐,千万别答应,看他怎么不让看!”    
      另一位先生更煽动地说:“莫林丽妮小姐这样纯朴老实,您这才神气十足地不理不睬,要是另外一个美人儿,对此早就生气了!”    
      第三位先生嘲笑地说:“岂只生气,还会不理您呢,这算什么大事?对此难道您还能断言:您可以为莫林丽妮献出生命?”    
      莫林丽妮看到这些不三不四的人在恭维她,于是说:“请你们别为我辩护,我自己可以辩护的。不过,这个时候我不想看蛇的把戏了,好了,事情完了。”    
      对此,朋友们哈哈大笑。一位先生说:“你就是想看,总得有让你看的人呀!”    
      盖拉西看到莫林丽妮的难为情的样子后感到:这时他的拒绝实际上使她难堪了。等宴会一结束,唱歌开始之后,他把莫林丽妮和其他一些朋友带到蛇笼的前面并开始吹笛,然后把一个个笼子打开,把蛇一一取了出来。啊,真是奇迹,令人感到这些长虫能够理解他的每一句话,理解他内心的每一种感情。他把一条蛇举了起来,把另一条蛇缠在脖子上,又把一条蛇缠在手上。莫林丽妮一而再地制止他说,别把蛇放在脖子上,远一点儿让看见就是了,让跳舞就行了。她看到盖拉西的脖子上绕着蛇,很害怕,她懊悔起来,真不该让他弄蛇,可是盖拉西什么也不听,在情人面前得到了表现自己弄蛇的艺术的好机会,还能让它白白地跑掉!一位朋友议论道:“牙齿都拔掉了吧?”    
      盖拉西笑着说:“把毒牙拔掉是耍蛇把戏的人干的事,我这里的任何一条蛇都没有拔过牙,不信我让你看一看。”说完,他抓住一条黑蛇说:“这里再也没有比它更大更毒的蛇了,如果它咬了人,人很快就会死,根本不等毒性发作,也没有治它的咒语,我让你们看看它的毒牙吧?”    
      莫林丽妮抓住他的手说:“等一等,盖拉西,看在大神的份上,把它放下吧,我给你磕头。”    
      对此,另一个朋友说:“原来我是不相信的,但是你一说,我会相信的。”    
      盖拉西抓着蛇的脖子说:“别,别,先生,等你用眼睛看了后再相信吧。把毒牙拔掉后降服蛇,那算得什么?蛇是很懂事的,如果它相信某个人对它不会造成伤害,那它绝对不会咬他的。”    
      莫林丽妮这时候看到盖拉西已经鬼迷心窍了,于是她想中止这一场把戏,她说:“好了,好了,老兄,离开这里吧,你看,唱歌已经开始了,今天我也想唱点什么。”她一边说一边抓住盖拉西的肩膀,示意他走,她自己走出了房间,可是盖拉西却希望消除怀疑者的怀疑后才罢休,他抓住蛇的脖子用力地掐,他用了这么大的劲,使得他的脸发红,全身青筋直露。黑蛇至今还没有看见过他使用这种手段,它不懂盖拉西要它干什么,也许它以为他要置它于死地,于是它准备好自卫了。    
      盖拉西紧掐蛇的脖子使得它开了口,他指着蛇露出的毒牙给大家看,说:“哪位先生有怀疑的话,请他来看看,是相信了呢?还是有怀疑?”朋友们来看了蛇的毒牙,都大为惊讶。在眼见的事实面前哪里还有怀疑的余地?盖拉西消除了朋友们的怀疑之后,放松了蛇的脖子,准备把它放在地上。可是那条极毒的黑蛇正气得发了狂,它的脖子一旦放松,它就昂起头,在盖拉西的手指上狠狠地咬了一口,然后溜之大吉。盖拉西的手指开始一滴一滴地流血了,他把手指根狠狠掐紧,朝自己的房间跑去。他房间桌子的抽屉里放有草药,碾细以后涂上可以使致命的毒液得到缓解。朋友们中间一阵骚动,外面正在进行的文娱晚会也得到了这个消息。医生先生着急地赶到了,马上把盖拉西受伤的指头根部掐紧。有人在碾细草药。医生先生不相信草药,他想用手术刀把被咬伤的指头割掉,但是盖拉西对草药深信不疑。莫林丽妮本来坐在钢琴旁边,听到这个消息后马上跑了来,用手帕替盖拉西擦掉指头上流出的一滴滴的血。草药快碾好了,就在这一分钟的时间里,盖拉西的眼皮往下垂了,嘴唇上泛起了黄色,甚至连站也站不稳了,他坐到地板上。所有的客人都来到房间里,有人这样说,有人那样说。这时草药已经碾好了,莫林丽妮把草药细末给他涂在指头上。过了一分钟,盖拉西的眼睛闭上了,他躺了下来,用手示意给他扇风。他的母亲跑来,把他的头放在自己的怀里。旁边安好了电扇。    
      医生先生低下头问:“盖拉西,你感到怎么样?”盖拉西慢慢地举起手来,但什么也没有说。莫林丽妮伤心地说:“难道草药不起什么作用?”医生先生捂着头说:“怎么说好呢?我相信了他的话,现在即使动手术也没有什么益处了。”    
      这样过了半个小时,盖拉西的情况每分每秒都在恶化,甚至他的眼珠也变得发硬不活动了,手脚开始发凉,脸上也失去了光泽,脉搏摸不着了。死亡的所有迹象都显露了出来,家里一片哭声。莫林丽妮悲痛得直用手击头,母亲在一边哭得昏了过去,朋友们拉住了金塔医生的手,要不他就要用手术刀抹脖子。    
      一位先生说:“要是能找到一个念咒语的人,现在还可能有救。”    
      一位穆斯林先生赞成这一办法,说:“先生,就是坟里的尸体也可以救活呢,这样的奇迹有的是。”    
      金塔先生说:“我一时真是糊涂了,相信了他的话,如果当时就动手术,那怎么会有这样的局面?过去我一再说他‘孩子,别玩蛇了’,可是有谁听呢?请去找一个能念咒语的来吧,他可以取走我的一切。我要把我的所有财产都放在他的脚下,我自己只穿一条遮羞的三角裤离开这个家,只要让我的盖拉西坐起来。看在神的面上去叫人来吧!”    
      有一位先生熟悉一个念咒语的人,他跑去把那人叫了来。可是看到盖拉西的样子后,他不敢念咒语了,说:“现在还能做什么?老爷,该发生的,已经发生了。”    
      唉,不懂事的蠢才啊,你为什么不说,不该发生的,已经发生了?该发生的又哪里发生呢?为父母的看到了自己儿子的婚礼吗?莫林丽妮的希望之树开花结果了吗?作为人生欢乐源泉的金色的梦想实现了吗?在生活的充满星星之光的激荡的海洋中,享受着欢乐的小舟怎么沉没了呢?该是不该发生的发生了啊!还是那绿草如茵的草坪,还是那洁白的月光像一曲无声的音乐覆盖着大自然,还是那朋友的聚会,还是那娱乐的器具,可是原来的欢声笑语,如今成了悲哀的哭泣和一串串的眼泪。    
    


第二辑咒语(2)

      三    
      在离城几里远的一个小屋里,一个老头儿和一个老太婆坐在火盆前在熬过冬天的夜晚。老头儿在抽着椰壳烟斗,不时地咳嗽几声。老太婆把头靠在膝盖上望着火出神。一盏煤油灯在壁龛上燃着。家里没有床,也没有床单,一边有一堆稻草,屋子里还有一炉灶。老太婆成天收集牛粪做牛粪饼,她还收集枯干的树枝;老头儿搓绳子到市场上去卖,这就是他们两人的生计。既没有人看到他们哭过,也没有人看到他们笑过,他们的全部时间都消磨在为了生活上面,死亡就等在门口,他们哪儿有时间去哭或笑?老太婆问道:“已经没有搓绳子的麻了,明天你干什么呢?”    
      “我去到切格鲁商人那里去借20斤麻来。”    
      “以前欠他的钱还没有还,他怎么还会借给你呢?”    
      “不借就算了。草到处都是有的,割到中午还不割上两个安那的草?”    
      这时有人在门口喊道:“帕格德,帕格德,睡了吗?开一下门吧!”    
      帕格德起身开了门,一个人进来说道:“你听说了吗?医生金塔先生的儿子被蛇咬了。”    
      帕格德吃惊地说:“金塔先生的儿子,是不是那个住在军营旁边别墅里的金塔先生?”    
      “对,对,就是那个金塔先生,城里这件事都嚷开了。要去的话就去吧,你会发财的。”    
      老头儿冷酷地摇了摇头说:“我不去,我才不去呢!那个金塔我可看透他了,我曾带我最小的儿子到他那里去,那时他要去打球。我跪倒他的面前请他瞧上一眼,他理也没有理我。那是大神可以作证的。现在看来他要尝到失去儿子的苦头了。他有几个儿子?”    
      “没有几个,只有一个儿子。听说,所有的人都束手无策了。”    
      “大神也真有灵。那时我的眼里也流着泪,但是他一点儿也没有怜悯心。现在即使我就在他的门口,我也不会理他的。”    
      “那你不去了?我是听到什么,都对你说了。”    
      “太好了,太好了,心凉了,眼睛也凉了,孩子也凉了吧。你请回吧,今天我要舒舒服服地睡上一觉。(对老太婆)给我拿烟叶来,我还要抽一袋烟。现在他老兄会明白了,他那老爷的神气也完蛋了吧。我们有什么要紧,儿子死了,也没有什么家业被毁掉,走了六个,再走一个罢了。而你呢,你的家业不也后继无人了吗?而这份家业不是掐大家的脖子才积攒起来的吗?现在怎么办呢?我是要去看一回的,不过得在几天以后,我要问他心情怎么样。”来人走了。帕格德关上了门,把烟装进烟斗开始抽烟。    
      老太婆说:“这么晚了,大冷天谁去呀!”    
      “哼,就是大白天,我也不去;派车来接我,我也不去。我没有那么健忘,小宝的形象至今还在我眼前晃动呢,那个狠心的人瞧也没有瞧他一眼。难道我不知道孩子可能没有救了吗?我知道得很清楚,金塔不是神,他瞧上一眼,眼里也不会洒下起死回生的甘露。他不会洒下甘露的,只是我不死心,想得到安慰,所以才跑到他那里去,现在我要找一天到他那里去,对他说:‘先生,请说说,心情可好啊!’世界上的人会说我不好,随他们说吧,没有什么关系,小人物总是不好,都是缺陷;而大人物没有什么不好,一个个都是神。”    
      对帕格德说来,还是生平第一次听到这样的消息后呆着不动。在他一生中从来还没有听到有人被蛇咬的消息后不跑去救治的。无论是冬天的黑夜,夏天的阳光和热风,还是雨季的泛滥河水,他从来都不在意,他都立刻不带任何私心地诚心诚意地从家里出来。他从来不考虑自己的得失,这不是那种权衡得失的事情,谁能付得起生命的代价呢?这是一种神圣而慈善的工作。他的咒语曾经给予了成百的绝望者以生命。可是今天他未能从家里迈出步子,听到这个消息后还打算去睡觉。    
      老太婆说:“烟叶我放在火盆的旁边了,这些烟叶花了两个半拜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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