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废墟上跳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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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废墟上跳舞- 第2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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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里住了一夜,第二天就交给警察叔叔了。我说,就你碰到这样的好事,你该不会在做人贩子吧。他说,如果我有那胆量,也早就发了。我说,你现在还在搞发明吗?他顿时来了兴趣,说,你想看吗?我最近发明了个方便输液架,在医院里很受欢迎,目前给医院放了几个在试用。说着说着他就把我往他家里拉。我估计他多次找我,就是让我欣赏他最近的发明呢。
  我从没跨进过刘小毛的家门。我一走进来,就闻到了一股阴森的气息。屋子里光线暗淡,摆满了各种器具,还有些五颜六色的瓶瓶罐罐,估计是做过化工产品方面的实验。惟独的一本书是本卷了边的《电工手册》,手册封面上还盖有棉纺厂工会的红印章,想必还是件公物。我想这本书也许就是刘小毛所有的知识来源。能够把一本书读成这样,并且把书中的知识用到实处,也真不容易了。我说,你怎么不在马路上摆个摊,搞电器修理。他没回答我,正在摆弄他的方便输液架,神气执著,显然不屑回答我的这个问题。
  他的这个发明,非常简单,不过还真有点意思。所谓的方便输液架,其实就是把一根竿子固定在一根特制的腰带上。背上这东西输液者行走方便,如厕自如,不需旁人拎着液瓶。这既解决了输液者上厕所时的不方便,还为医院解决了床铺不足的问题。刘小毛腰上绑着液瓶架,一边在屋子里来回走动,一边对我说,病人输液就不再需要躺在床上了,在医院里挂上液瓶后就可以回家了。他居然跑到厕所里给我做了个蹭坑的姿势,那滑稽的神态,让我大笑起来。我说,不错,这发明有实用功能,但如果在马路上看到一个背着输液架行走的家伙,那形象可能很不好看,别人以为此人是个探雷的工兵呢;讲究形象美的女人就更不敢背这玩意了,这是它致命的缺陷。刘小毛不这样看,他说,病人讲究的是方便,铝制的竿子轻便,总比由旁人高高地举着瓶子行走要省事得多吧。他还说,有家医院答应要货,可是要批量生产,需要资金。我笑着说,如果在战争年代这东西可能更有实用价值,受伤的士兵挂上液瓶还可以行军。而在和平年代,医院对这玩意可用可不用,这个发明缺乏普遍性。我的话并没有使刘小毛泄气,他解下腰带,执意要我实验,我连连摆脱他的热情。我想走,又被他挽留下来,要我亲自看他演示正在发明的汽车自救装置。我坐在他肮脏的床上抽烟,又发现了一本小册子《养鸡指南》。我拿着书对他说,别研究你的发明了,你还是学习怎样养鸡吧,或许这还是一条致富的途径。刘小毛说,别说养鸡了,他妈的,隔壁的老女人养鸡,把整栋楼都搞得像个鸡窝了,一股鸡屎臭味四处弥漫,天不亮就听到鸡在乱叫,连觉也睡不安稳。他妈的,现在最不值钱的就是鸡,三块钱一斤,养几只鸡还不如在马路上给人擦皮鞋。把我搞烦了,我买包老鼠药把它们给毒死算了。
  但我不知为什么他要买这本《养鸡指南》的书,估计还是萌生过想搞养殖的想法。据说,他的老娘多次想回农村的老家,把刘小毛带过去,租一块地,搞点养殖业,过上安静的田园生活。而刘小毛死活也不肯去过那样的生活,还和他老娘大吵了一架。

第52节:四男四女
  我终于到《生活乐园》报社上班去了,又回到了集体生活。报社不到十人,大多比我年轻,他们身上的活力很快感染了我。社长兼总编是吴迪的同学,是个低眉而眼顺的大好人,对我的到来,表示非常高兴,说,多次听吴迪说起过你这个文艺界的名人呢,然后他把我一一介绍给其他几位编辑、记者,这是大作家,今天正式加盟我们的队伍。我们报社人虽然不多,可来的都是文化界的精英。他指着一位年轻的女士说,这是小陈,刚从大学新闻专业毕业的。我望着她笑了笑。她穿着紧身牛仔服,长发批肩,虽谈不上漂亮,但眉宇清秀,一看就是个有朝气的知识女性。报社正式人员只有8人,四男四女。这样的集体,肯定会温暖我。我想。
  在来之前,我的角色就给安排好了,配合总编进行版面整体策划、提携年轻记者,主持“社会视点”版。这个版是大特写,类似于新闻背景调查,是报纸产生影响力的重头戏。可见他们真把我当成个人物了。
  为欢迎我的到来,晚上总编带队到一家酒店喝酒。总编望着四男四女高兴地说,现在总算把人员配齐了,四男四女,搭配合理,男女搭配干活不累。大家都笑了,一同举杯,酒喝得干净利落。我说,看来这真是个战斗的集体。总编说,喝酒也是干活,能喝说明能战斗,大家都要卖力。吴迪对我说,进报社的人如果不会喝酒,通通不要,这是总编选人的一条标准。看来总编是个酒鬼,这比较对我的胃口。而总编的解释是,不会喝酒,说明不会外交,在报社是与社会各层人士打交道,关系要靠酒来润滑。他望着小陈说,你要把酒量锻炼出来。小陈说,那你要给我们多发奖金。总编说,这个好说,报纸办好了,票子就来了。我感到这个总编还是个乐观的人,看他脸上的得意和自信,我感到自己真像个印钞工了。
  大家都跟我喝酒。四个女性的酒,我一杯没拉,酒一喝,就不自觉地露出了自己的本色。我望着长得最漂亮的朱露露说,我看见你好熟悉。她张着傻乎乎的嘴说,是吗?我过去在物贸公司上班。我说,难怪难怪,我有个同学也在物贸公司上班嘛(其实我是在瞎编)。然后我们套了一会儿近乎,接着又喝了一杯。酒量最大的还是负责办公室工作兼财务工作的小张,喝了几杯,一点感觉也没有,不到20岁,就非常老辣了,两个乳房饱满得像两只欲飞的气球(后来才知道,小张和总编关系暧昧,是他的情妹妹)。吴迪后来几次主动和身边叫王黎的丫头喝酒,想必这家伙对这丫头暗中有意了。惟独的一个小年青酒量不大,但胆量大,酒喝得猛烈,可喝到中途就支撑不住了,在小陈的关照下,躺在沙发上睡去了。
  总编在酒意中安排工作,胖脸通红,一大一小的眼睛忽闪忽闪的,看起来亲切而滑稽,有点像个生产队的队长。后来大家都叫他队长,他也不介意,他说,你们是名正言顺的报社社员嘛。社员都是向阳花,好好好。看来这家伙很会与群众打成一片,还会巧妙地搞点个人崇拜。
  正当报社红红火火准备庆祝周年的时候,我离开了报社。
  在这半年时间里,我主持的“社会视点”版出尽了风头,也到了寿终正寝的时候。一系列敏锐的专题报道终于惹恼了市委有关领导。总编多次被叫到上面“打扳子”。第一次打完扳子,他心里还有一阵痛快,笑着对我说,就这样编,现在总算引起上级领导的重视了。他还得意地说,在中国当一个报社的社长,不挨扳子,那简直就成奇迹了。出了事,我顶着。
  我之所以还坚持在报社混下去,与总编的大度和义气就有很大的关系。在本市,一张小报要想活下去,是件很不容易的事情,如果跟随大报搞点不痛不养的东西,那无疑是死路一条。我到报社来后,有人说,我把《生活乐园》编成《生活悲园》了。社会上还传闻,一张小周报胆量真大,次早要被封掉的。但是报纸很受老百姓的欢迎,报纸一出版即被抢购一空,使得大报的记者很羡慕,有人居然以一张小报的畅销,呼吁新闻体制的改革。在那时,我为自己的工作感到很得意,鼓励记者要有正义感和良知,要把被某些部门捂住的盖子揭开。对社会上的丑恶现象,我的确满怀揭发的痛感。可这使得某些官员的脸色很不好看。当我们的“队长”第四次被提出警告时,他的精神拉耷了下来。他把我叫到一边说,看来我们也要见风驶舵了,如果老是整阴暗面的东西,可怕我们都得丢饭碗,我们也适当搭配点好人好事,比如搞个本市“五好家庭”的大型报道。我有点生气,说,现在谁还有兴趣关注“五好家庭”的报道,我们的报纸又不是街道老大妈办的黑板报。总编说,这是中国新闻的特色,有什么办法?
  几个引起老百姓关注的报道被压了下来,比如为一项政绩工程扣除老百姓一个月工资的报道,比如汽车配件市场水货充斥的幕后新闻,再比如地方保护主义下畸形的啤酒市场,等等,这些居然都成了禁区。朱露露和小陈两朵“记花”顿时泄了气,每天上班看看报纸,发一通牢骚。她们在我的调教下,对世事的看法不再是那种花好月圆似的美好了,居然对写表扬稿深恶痛绝起来。如果她们知道我曾为一个贪官写过传记,那我的形象肯定就一落千丈了。
  本市几位“局座”下马,“队长” 对每人都下达了采访任务,要我们分头行动,进行深入采访,配合当前形势搞一个反腐倡廉的系列报道。最滑稽的是,“队长”说我对交通局比较熟悉(估计是吴迪曾向他透露过什么),要我负责采访交通局局长唐先云的腐败事迹。我真是有点哭笑不得。我含糊地说,因为熟悉,不便采访,还是让其他人采访吧。“队长”似乎知道我有什么难言之隐,只好安排朱露露去采写。

第53节:男人喜欢的是不同色欲的满足
  我离开报社的原因,是“队长”突然被调离了报社,被组织上调离了新闻单位。报社整顿了一个礼拜。在新来的社长、总编的领导下,一张活跃的生活小报变成了一份关于青年政治思想工作的官方机关报。我在新领导的领导下,感到编这份报纸也毫无意思了,只好拍屁股走人。后来吴迪编了几期,和新任领导大干了一架,也悲壮地离开了报社。
  那天,我请客给离任的“队长”“壮行”。那天,我们都喝醉了,尤其是报社两位知名度最大的“记花”朱露露、小陈醉得一塌糊涂,她们喝着喝着还伤心地哭了起来。她们年轻,个性分明,刚刚找到当记者的感觉,对事业非常认真执著,难以接受眼前的事实。那天,我耐心地安慰两个女孩,一边给她们端茶倒水,一边对她们行劝慰,还勤快地护送她们上厕所。面对“队长”我居然还检讨了一番,说不该在我的怂恿下,采写关于“娱乐一条街”的内幕。这条街实际上是谁都明了的“红灯区”,但是在政府的公文里也成了一大政绩。据说,公安部门在打黄扫非时,那儿都是属于重点保护的地区。可我们捅了马蜂窝,害得“队长”糊里糊涂地被贬职?
  “队长”丝毫没有怪罪我们的意思。他说,我虽然离开报社了,但我们一年的奋战,是我一生感到最有意义的事情。我为“队长”悲壮的豪情痛饮了一杯。我悠晃着脑袋说,在一个小码头办报,禁锢会更多,你不如远走高飞,到大城市里去寻求发展。你看看本市的几份报纸,不温不火地在维持,和南方的报纸简直没法比,胆量差远了,体制死板观念落后。现在是什么年代了,有的党报还靠财政养着,真没劲。
  那天吴迪也喝醉了,如丧考妣的样子,让我很看不惯。我说,如果今后报纸实在没法办了,拍屁股走人嘛,你怕什么?像过去一样当个自由撰稿人嘛。编辑王黎坐在他的旁边,默默地给予他特殊的关照。“队长”的小情人没到场,据说是有事走不开。她如果在场会不会也像朱露露那样哭得那么悲伤呢?
  我和吴迪一走,报社也基本上人心动荡了,剩下的人也毫无兴趣办报了,为了一份饭碗,基本上在靠一把剪刀 “摘录”应付。
  自从从报社离开,我就再也没有跨进报社的大门了。有一天,我在邮局的门口突然发现了朱露露,高兴得紧紧地握住了她的手,我说,你还在报社吗?她说,早离开那地方了。我成下岗青年了,在家待业哩。我说,这么年轻、漂亮的“无冕之王”还怕找不到工作吗?她说,记者证上交了,现在我是光头百姓了。
  后来我们就在邮局附近的酒巴里聊了起来。朱露露性格非常开朗,也毫无同龄女性的那种做作,是个很好的异性朋友。对这样的朋友,我内心除了获得某种自信外,还感到纯净、自由。朱露露还管我叫师兄哩,她说,我们虽然共事的时间不长,但收获很大,尤其在师兄的关照下,获益匪浅。我说,你总算长大了,还常常哭鼻子吗?她害羞地笑了起来。她说,告诉你一个好消息,我考上武大新闻专业了。虽然参加的是成人考试,但总算有机会读我喜欢的专业了。
  我们一边喝酒,一边谈起我们两人采写的那篇曾惹出祸害的长篇报道《娱乐一条街里的肮脏交易》,真是惊心动魄。我说,真佩服你有事业心有责任感,当时你混进三陪女之中,还真怕你学坏呢。她笑了起来,你不也扮演过嫖客的角色吗?是不是真想嫖了?我说,如果我不是记者,有可能也会一时糊涂哩。打入敌人内部,才发现自己有种坚强不屈的神圣感了。她说,你们男人不是因为糊涂才嫖的。我说,那是因为什么呢?她说,我就暗地里和一个嫖客交流过,你猜他怎么说,一百个女人就会有一百种差异,男人喜欢的是不同色欲的满足。我说,我不跟你交流这些了,你现在有职业病,害怕你把我看成你的采访对象了。

第54节:今天不行,下次好好陪你
  我猜测,李卫兵和老唐之间的交易肯定不光是两万元的彩礼。据说,他利用老唐合伙做了几笔汽车买卖方面的生意;老唐还以单位的名义拆资80余万元给李卫兵做了一笔建材生意,据说这笔生意血本无归。当然,这仅仅是外传的消息,具体情况我也不得而知,但凭我的感觉,李卫兵和老唐之所以那么“铁”,想必有钱权交易。老唐“摔跤”,李卫兵自然也脱不了干系。
  但是,我的想像跟现实的差距很大。老唐被“双规”期间,李卫兵毛发未损,依然开着他的那辆桑塔拉,混迹于各种酒店和娱乐场所,依然是一副踌躇满志的神情。我在报社上班的时候,也基本上顿顿在酒店吃“工作餐”,到了晚上一般也是喝得晕晕颤颤的。这期间,我有好几次还遇到李卫兵和他的那些哥们。更滑稽的是,我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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