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25-面朝大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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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25-面朝大海- 第5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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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说,老同学,东平有几个地方值得一看啊,你别老窝在房间里,要劳逸结合才对呀。马仁龙说,对,大伟,回头你带咱们大记者去逛逛,祖庙呀,怡园呀,还有周氏宗祠,都是文人喜欢的地方。司马义说,不用客气。大伟说,大记者,你就别推辞了,给我个机会吧?何一标说,对,别推了,我也没事,陪你们一起逛吧。    
      他们三个人走后,我跟马仁龙还坐了一会儿。我说,双儿妹妹那儿可能得做做工作,叫她们别再闹了。大佬,你损失一点,给她们一些补偿。马仁龙说,其实双儿的妹妹倒是很老实,一直想息事宁人。她老公变成了植物人后,她也没闹。倒是吴燕双这婆娘没个消停。我让大伟找了她好几次,她就是不罢休。后来大伟去找她,她干脆不见了,你说可气不可气?当初要不是大伟,她两公婆还失业呢。我说,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一定要找到双儿,她提什么条件都满足她,有困难就让何一标想想办法。马仁龙说,这事还得大伟去办。    
      我说,行,兄弟帮大佬就帮到这儿了,我得回去上班。马仁龙说,好兄弟,大佬不会亏待你的。抓住我的手握了握。    
      我穿上衣服,拿起包,正准备走,马仁龙说,对了,前几天没空理睬你,有件事还忘了跟你说,苏志的处理结果出来了,开除公职。我听了有些发怔,定定地看着马仁龙。马仁龙说,我们尽力了,帮不到他。对了,还有一件事也得告诉你,跟苏志上床的那个女人你也认识,是张宁。我没好气地说,张宁?你不是早让她走了吗?马仁龙说,走了也可以回来呀。我又不能把她养起来,她只好继续做鸡呀。别盯着我,我倒要看看,还有多少人会上她的床。    
    回到码头已经十点多,单位门口停满了车,连我的车位也给人占了。我心里有些火,却找不到人发泄。    
      走进报关厅,小林赶紧走了过来,说,领导,你总算回来了,出大事了。我说,出啥大事?干吗不给我打电话?小林说,你看看手机,没开机吧?我拿出来一看,还真没开。小林把我拉进样品房,把门关上。看他那紧张的样子,我知道外面来了不速之客。小林从口袋里拿了份单出来,说,就是这票货。那是一张出口报关单的复印件。从单面上看,是一票很普通的出口货物,三个吉柜。上面有审单和查验关员的签名,也就是说,这是一票查过货的出口报关单。我说,怎么啦?小林说,就是这三只柜,在香港给截住了,查获了二百五十三公斤海洛因。我说,这不是吉柜吗?小林说,惨就惨在这里,是吉柜,还查过货。我气得直哆嗦,结结巴巴地说,这,这都是什么事儿呀?    
      我从口袋里摸出一包烟,好容易抽出一根,半天点不着火。小林拿出打火机,帮我点上了。我狠命地抽了一口,说,来了什么人?小林说,几拨人呢,国际刑警,侦查局,监管,监察,杨主任带队。我说,去见见他们。临出门,我从小林手里把报关单拿了过来,想看看货主是谁,可是上面没写,经营单位写的是外贸公司。我说,知道货主是谁吗?小林说,洪玫。我就怕听到这个名字,可偏偏就是她。这个蠢女人,她真是敢作敢为。


第八章泣不成声

        
      会议室里坐满了人,监管处程处长正在发言。看到我,程处长暂停了一下。杨福承说,江主任,坐这边。我走过去,在杨福承身边坐下。杨福承说,刚休完假?我说,是。杨福承说,今天才来上班哪?我说,是。    
      程处长继续发言。他说,事件发生后,我们积极配合有关方面包括国际刑警开展工作,采取的措施是积极的,有效的,得到了有关方面的肯定。东平海关也能面对事实,目前正在认真调查案情,争取尽快查清事实,书面向关党组汇报,对有关当事人要严肃处理,绝不姑息。    
      看来除了查验关员在劫难逃,某个领导同志也得牺牲掉。我开始细细回味老杨的话,突然明白老杨这几句话不是随便说的,他是在有意保护我。我刚才没有认真看那票报关单的日期,如果那票出口货物是在我休假期间发生的,我就没有领导责任了。那么处一级的领导责任就不可避免地要由石留承担。想到这里,我觉得心跳异常。我瞅了石留一眼,她正把头靠在沙发靠背上,面无表情。那时我突然对洪玫恨得出奇。她自己蠢也就算了,干吗要把我们拖下水?不管她是有意还是无意,看来这次她是逃不脱牢狱之灾了。想到要判刑,我又觉得心里难受极了。她抛夫弃子,折腾来折腾去,不过是想过得好一点。现在好了,把自己折腾到牢里去了,甚至可能把脑袋折腾没了,她终于可以安静下来了。人要到这个时候才能安静下来,是不是太迟了?    
      接着侦查和监察部门的人发言,我算是把一些基本情况听明白了。洪玫果然给拘留了,两个查验干部也由监察部门控制起来,正在写检查。监察部门正在调查他们是否参与了毒品走私,他们要是收了洪玫的钱,恐怕就在劫难逃了。    
      会议开到十二点,大家去吃饭,就在码头的餐厅里。在餐厅里等上菜时,我去了趟厕所,给小林打了个电话,问那份报关单是哪天的。小林说,一月十日。这就是说,是在我休假期间的事了。也就是说我有可能避开领导责任了。也就是说石留可能在劫难逃了。想到石留要代我受过,我心里有些不舒服。我担心的是这件事会越闹越大。    
      吃过了饭,国际刑警和省厅的人去了东平公安局。这件案子表明毒品走私已经渗透到东平地头了,这是一个新的动向。我估计马仁龙他们有一阵忙乎的。    
      我和石留陪杨福承回办公室。我问老杨要不要找个地方休息一下,老杨说不用,他让我回办公室休息,他要跟石关长谈点事。我让小林开了小会议室,给他们准备了茶水。    
      回到办公室,我有些心神不宁,不知道老杨找石留谈什么。他把这件事搞得神秘兮兮的,搞得我睡不着觉。我把头靠在椅背上,闭上眼睛,努力不想什么。可是头脑里一片混乱。码头也曾经出了些事,是个地方都会有些事的,可从来没有这么严重。从来没有这么多部门一起杀到码头来。这件事要是处理不好,我的小前途可能就没了。前些天,南村海关出了个甲鱼案,主管关长差点免了职。那几个烂甲鱼跟毒品比,真是小巫见大巫了。    
      我正胡思乱想,电话响了,吓得我跳了起来。过了老半天,我才抓起电话,手居然有些发抖。电话是马羚打来的。她说,我在码头门口,你出来一下。这婆娘怎么跑来码头了?到了码头居然也不进来,还要我出去。好像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似的。马羚说完那句话就把电话挂了,我只好出去见她。    
      马羚的黑色大奔停在路边的草地里。等我走过去,她把车窗摇下,说,上车。我刚坐上去,她已经把车窗摇上了。我说,干吗呢?神神秘秘。马羚说,给你交待几句话。我看了马羚一眼,说,什么紧要话?至于嘛?马羚说,我不过是传递一个信息,听不听由你。低调一点,该干什么干什么,少掺乎别人的事。我说,你知道什么啦?谁让你传话?马羚说,我什么也不知道,也没有人给我传话,我担心你,怕你出事。我说,我能出什么事?马羚说,你不出事就好,我就是不想你出事。我说,就这些?就把我叫出来?马羚说,这些还不够吗?我说,行,我回去休息了。我打开车门,下了车,再把车门关上。等我走开十几步远,马羚把车窗摇下,说,晚上早点回来,我煲汤给你喝。    
      我前脚进了办公室,石留后脚进来了。我说,石关长,请坐。给她倒了杯茶。石留脸色有些暗,看样子很憔悴。大概是没睡午觉的缘故。我要是没睡午觉,一个下午脸都是黑的。石留说,老杨找我谈话了。我说啊。我当然知道老杨找她谈话了,我叫人开的会议室的门嘛。石留说,老杨让我承担起责任。我说,不关你的事呀。石留说,我是主管关长,出事的时候我当班。有这两条已经足够了。我责无旁贷。    
      我怔怔地看着她,出不了声。如果真要追究责任,我才是责无旁贷呢,我是码头的一哥,我的手下出了事,我就该负直接领导责任。    
      石留说,老杨叫我明天把检查交给他。我说,对不起,让你代我受过。石留说,没事,你不用低下头,我有今天,全要拜你所赐。我抬起头来,看着她的脸,努力想看清她说这句话的表情。石留的脸仍一如既往地平静,没有任何喜怒哀乐。我说,这么多年,如果有什么对不住你的地方,请你原谅,我的愿望是好的,一直以来,我的愿望都是好的,我希望你好,希望你过得好。石留说,我没有别的意思,我说的是真话,我能有今天,真的拜你所赐。我要感谢你。石留说完,拿起茶杯,一口把茶喝光了。然后她把茶杯放下,站了起来。    
      石留走到门口,突然回转身,看着我,说,想求你件事。我说,求我?什么事?石留说,如果我死了,麻烦你把我的骨灰带回老家,埋在我爸的坟旁,生前我没尽孝,死后就让我去照顾他。我说,你说什么呀?不会有事的,最多给你个处分,又不会杀你的头。石留说,我又没说现在就死,我是说万一有一天我死了,求你答应我。我觉得鼻子发酸,眼睛发涩,心里像堵了一团烂棉絮。如果石留还继续呆在办公室里,我可能会忍不住痛哭失声。    
      下午石留就没有参加会议,然后她就没有露面了,她作为一个有责任的领导被停职检查了。    
    案子很快就查清了,五个主犯被抓获归案,两个香港人,三个云南人。他们利用吉柜出口走私毒品。洪玫因为参与毒品走私被正式逮捕。电视台播这条新闻时,我看见洪玫泪流满面。她说自己很冤,她说自己没有参与毒品走私,她根本不知道吉柜里装的是毒品,她要是知道说什么也不干。电视里说,她收了毒品走私犯五十万人民币的通关费。五十万啊,只有傻瓜才会收这五十万呢。    
      第二天,石留的处分决定也下来了,她被免去副关长职务,留党察看。我在网上看见这个通知时,心里没有什么震动。看了前天的新闻,我就知道她会有这么个结果。她必须有这么个结果。我想知道的是她从百丈高台突然跌到平地上时是什么感觉。她受得了吗?相比我的两个手下而言,她的处理算是轻的了。我的两个手下因为受贿和玩忽职守被判了刑,单位也把他们除名了。如果单就这单案子而言,他们是很冤的。洪玫至少还知道那三个吉柜里装的绝不会是什么好东西,否则人家也不会给她那么多钱。我这两个手下根本就不知道那三个吉柜里装有毒品,那票货是随机抽查的,他们本应该去打开柜门看看,可他们偷懒了。实际上也不完全是偷懒,因为那票货是洪玫的。我这位前情人的货他们一般不查,出口货物更不会查。就因为这么一念之差,就因为少走了那么几步路,他们得走大半辈子的弯路。    
      周怡也从网上看到到涉案人员的处分决定,她给我打了个电话,说,恭喜你啊。我说何喜之有?周怡说,副关长的位子给你空出来了,这是一喜。恶人当道,好人遭殃,你逃过了一劫,这是二喜。你是双喜临门呀。我气得七窍生烟,说,你这个短命鬼,你不得好死。    
      我还没有这样骂过她呢,她真是把我气昏了。她以为我心里好受呀?    
      周怡说,还不知道谁短命呢,我肯定比你活得长。    
      短命的不是我和周怡,是石留。就在我跟周怡对骂的时候,石留突发心脏病,在送院途中去世了。我接到消息,立即开车赶到医院。    
      医院里已经有很多同事,张副关长,人事科老赵,还有吴进和他儿子。我还没来得及喘口气,周怡进来了。    
      石留已经被送到停尸房。她躺在雪白的床单上,一张脸苍白异常。这就是那个被我带过来的姑娘,想当年,她多么年轻,多么漂亮,充满了青春活力。如今她躺在我面前,浑身冰凉。她终于抛开尘世,走向了极乐世界。她终于离开了这个庸俗的世界和我们这些庸俗的人。我终于明白了石留那句话的含义,她的一生拜我所赐。如果没有我,她的一生会充实得多,简单得多,平和得多,甚至幸福得多。想想这么多年,她除了虚名和那些看得见的实惠,她真是什么也没有。    
      我终于泪流满面,并且泣不成声。后来周怡把我拉了起来,她扶着我往外走,说,你真心实意地为她哭了一场,也算是对得起她了。    
      我的那些同事还在医院里,我懒得跟他们打招呼,从后门出了医院。我把车钥匙给了周怡,让她开车。我说,你送我回去,明天你过来接我,我送你去单位,再开车回去上班。周怡说,也不问我愿不愿意?我说,愿不愿意都这样。周怡就哼了一声,说刚才真不应该扶我,让我伤心欲绝。接着说,你刚才是真的还是假的?我说,这年头还有谁会让我伤心,我是想起了以前的事。周怡说,我要是死了,你大概不会流下鳄鱼的眼泪吧?我说,你要是死了,我就鼓盆而歌。周怡说,是呀,其实死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两手一伸,多好,百事无忧。    
      她说得多轻松,因为死的不是她。她要是得了个不治之症,我看啦,非把全世界的人折腾死了。周怡看我不说话,就把车开得快快的,好像要体验死亡时速的感觉。一直到我住的小区门口,她才紧急刹车。小车一声怪叫,拧了个头,停在绿化带上。我给吓了一大跳,出了身冷汗。扬手就想给她一掌,说,想死也别拉我垫背。周怡把我的手抓住,说,不拉你拉谁?拉别人人家不干呀。我懒得理她,下了车。周怡把车窗摇下,说,问你件事?我说,有屁就放。周怡说,你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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