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6年第02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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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6年第02期- 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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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寒苦的心能否用回忆温暖
  而当春天的早晨,桃花盛开
  他们打开房门,泪眼恍惚中
  会看到谁的身影
  已从门外归来
  
  楝  实
  
  母亲,我又想起了门外的那棵楝树
  它曾送给我们怎样的幸福
  当然还有那些楝实,一颗颗,金黄色
  每到秋天就落在地上
  我们捡回它——我们每年都
  捡回它,这金黄色的冬天的护手霜
  几只灰喜鹊在树上叫着,嘭嘭啄楝实
  笨瓜,它们总以为那能吃
  它们又忘记了去年的经验
  楝实掉下来了,我伸出幼年的手
  却看见黄叶已变得疏落
  天空碧蓝如洗
  十月的光阴又一年悄悄移过来
  楝实不断掉落在地,啪——
  我感到内心幸福的疼痛
  啪——金黄的秋天,它再没有出现过
  旧时光消失了,一切曾经那么美好
  而当多年后我在遥远的地方
  想起这些:楝树,灰喜鹊
  拾捡楝实的上午,母亲,我惶惑于
  我的内心:它只有平静
  而没有了痛苦


杜涯创作年表
  1968年1月7日,出生于河南省许昌县东部平原上的一个村庄里。童年、少年倾听母亲念诵的许多歌谣和经传,接触到最初的诗歌元素。这是我诗歌教育的第一个重要阶段。
  1977年,9岁,二哥从外地回来,带回来一箱子书给我,于是在阅读《激流三部曲》《红旗谱》《封神演义》等小说后,写出第一篇“小说”,然后雄心勃勃,准备创作长篇,由于功力不足,写出第一章后便搁浅。
  1980年,12岁,春天,写出第一首“诗歌”,共三节,是很押韵的那种,记得其中一节:“蜜蜂在花丛中嗡嗡飞/路上的牛铃响叮当/我奔跑在春天的小路上/树叶儿在风中哗哗唱”。写第二首时,我学会了“抒情”:“啊,忧伤的姑娘/你就是春天的早晨”。
  夏天,小学毕业,由于看课外书入迷,耽误了学习,从第一名落为中等,没考上乡中学,从没拍过我一巴掌的父亲盛怒之下拿着扫帚撵了我好远,从此不敢耽误学习,一直保持年级第一名。
  1982年,14岁,在乡中学上初二,我的一首“诗歌”被登在了学校的黑板报上,那段时间每从黑板报前的人丛中穿过,我便不好意思地低下头,心中却是欢乐的。“诗歌”悬了很长一段时间,我也不好意思了很长一段时间。12岁至14岁,共写了5、6首诗歌,后来就中断了。
  其年,教语文的陈发现老师认为我在文学创作上有潜力,要求我背唐宋诗词。周末,我从乡中学沿着春天的河堤回家,边走边背诵:“春归何处,寂寞无行路……”这是我诗歌教育的第二个重要阶段。
  1984年,16岁,初中毕业,考入地区卫校,重新开始诗歌写作,此后未再中断。这段时期,由于无人指点和没有书籍引导,所进行的仍是那种不知往哪里努力的诗歌写作。后来我把开始诗歌写作的时间改为“1988年”,是因为小小的虚荣心:不愿别人看到写于1988年之前的这些幼稚的诗歌,更不愿别人知道,从开始写诗到写出自认为“像样”的诗歌中间经过了数年的时间。
  由于家庭经济原因,没能上高中考大学,产生严重的幻灭感,伴随多年。
  1985年,17岁,春天,写出第一部长篇小说,大约10万字,自己用牛皮纸糊了信封,写的是《青年文学》的地址,不记得是否贴了邮票,上午上课时我溜出教室,把小说塞进校门口的邮筒,听见“咚”的一声响,我如释重负地转身回去上课了,此后这篇小说便杳无音讯,下落不明。
  1987年,19岁,卫校毕业,夏天时阅读同学赠送的由蓝棣之先生主编的《现代派诗选》,接触现代派诗作,秋天时,诗歌写作有了从形式到内容的质的变化。
  10月,分配到县医院工作,直到1997年离开,在医院工作了10年。
  1988年,20岁,秋天时写出《捎给秋天》《秋月》等诗,自认为自诗歌写作以来,第一次写出了“像样”的诗歌。开始把之前数年写的诗或烧毁、或藏起,为的是不让人看到那些幼稚的所谓诗歌。
  放弃小说写作,开始把精力全部用在诗歌创作上。
  1990年,22岁,5月,只身去到浙江的舟山群岛,在东海的青浜岛滞留半个月,写出《一只鸟飞临大海》《寄平原》等一组诗,这组诗歌后来发表后,从此开始走向诗坛。
  1993年,25岁,1月,写出《桃园之冬》,标志着后来被人称为“成熟写作”的开始。
  1994年,26岁,9月,为圆早年的大学梦而想上“作家班”,于是去到北京大学,见到谢冕老师。“作家班”停办了,大学梦重新破灭,坐在北大校园里掉了半天泪,就回许昌了。
  1996年,28岁,接到通知,诗歌人选了由谢冕教授主编的“中国女性诗歌文库”丛书,要出诗集。于是大量烧毁写于1992年前的处于摸索阶段的诗作,以致把整理好的诗作拿给我那本书的编辑耿占春先生时,他笑说:“这么少,我都没法编。”
  1997年,29岁,5月,从许昌去到郑州。
  1998年,30岁,7月,诗集《风用它明亮的翅膀》由春风文艺出版社出版。
  2004年,36岁,2月,从郑州来到北京。现居北京。


感爱杜涯
■ 谢 冕
  杜涯的诗是难以言说的。那一切女性的温柔缱绻都不属于她,尽管她也是女性。我想说,杜涯的诗很深刻,却又怕这“粗暴”的评语“伤害”了她。因为她的诗甚少关涉我们熟知的那些世态人情。她的多情与柔软是别样的,那就是在大自然的律动中敏感到属于生命和时间的哀愁,那是一种挥之不去的旷世的哀愁。相形之下,如今遍地可见的“欢乐”,一下子都失去了分量。
  初读杜涯(当日她还在一所寂无人知的县医院里),便被“嵩山北部山上的栗树林”的疼痛和无望所感动。那里有一种如今被人们普遍遗忘的、对自由诗来说是异常可贵的旋律。
  
  2005年11月26日于京郊北七家村


生命价值的精神包容
■ 叶 橹
  杜涯的这些诗,在我的阅读经验里似乎唤起了某种“陈旧”的回忆。它们有那么一点艾青早年那种出于内心感受的“节律感”,也有一点何其芳《预言》时期的朦胧飘忽感,还具备戴望舒诗中的淡淡的忧郁和对美的追求。然而仔细一想,贯穿在杜涯诗中的那种精神和现实感,又是同上述诗人有所不同的。从这个意义上说,历史与现实毕竟是有区别的,极具个性的诗人也无法拒绝和摆脱“现实”的制约和影响,每一个诗人都难以从“历史”的定位中脱身而出。虽然杜涯也是女性诗人,但如果把她的诗同冰心、林徽因的诗比较一下,她们的差异是远远大于上述男性诗人的。这大概也是不能单纯地从性别上来识别诗人的一个依据吧。
  我虽然不提倡以性别来划分诗人群体,但“女性诗歌”在这些年的诗歌评论中毕竟是一个热门的话题。像杜涯这样的诗人,并不像有些女性诗人那样,只要一读她的诗,就知道她是女性。杜涯的诗,如果只读其诗而不识其人,我以为是未必能从其诗中读出“女性”的。这究竟是她的优点还是缺点,恐怕是很难下结论的。
  以我的看法,杜涯的诗最能打动我的,并不是她的“女性视角”,而是她对诗的本质的亲近和深入。像《秋天》中的诗句:“我的衰老的上午/我望不见远处的山/我追赶一车黄花并看着爱情走远”,除了“黄花”一词稍近女性而外,读不出任何“性征”的意味。说句不客气的话,如果它出自男性诗人手笔,我倒以为“黄花”一词更具品味的蕴涵呢。
  杜涯对于诗的本质的亲近和深入,其实是以对生命存在的本质的亲近和深入为前提的。在《无限》中她写道:“在秦岭,我看到无名的花开了/又落了。我站在繁花下,想它们/一定是为着什么事情/才来到这寂寞人间”;在《岁末诗》中她说:“我坐在窗前,看阳光在树枝间细碎、冰凉/听见风吹过屋旁的树林/地上,陈年的枯叶翻卷”。诸如此类的诗句,自然是从很多人生感受中获取到的。她写季节时序的变化,写对父母的怀念和思念,似乎都体现着对生命的既依恋又豁达的淡然处之的意味。她的诗时时处处流露出一种意味和精神:生命是温馨的,同时又是寂寞的,无论是树木、枯叶和黄花,还是微不足道的“草民”,它们都各自有着存在的理由,这些理由便是它们的生存价值。对于这种生存价值的认定,便是对一切生命存在的肯定。以此来看待花开花落,树叶枯荣,人的生存与死亡,是不是可以多一点豁达开朗而少去计较那些生命自身之外的“荣誉”和附加物呢?不妨读一读她的《岁末为病中的母亲而作》和《为一对老夫妇而作》,这两首诗,也许体现了杜涯对“草民生活”和人生价值的一种认同和肯定,也是她的精神包容的呈现罢。


再度重复与重新言说
■ 耿占春
  在最初评论杜涯诗歌时,那篇文章写到过:在当代诗歌文体实验或创新的复杂变化中,杜涯的诗歌文体与主体都显得相当单纯,然而仍具有悲伤的感人至深的力量。她拥有简朴、一致的诗风,和几乎是单纯不变的主题:时间消逝以及由此而带来的令人伤感的变化,她总是写到逝者、村庄,写到难以排遣的伤逝之情,以及对眼前的、瞬时即逝的现实的追寻。在杜涯诗歌中,令人悲哀的不仅是死亡,时间的任何微小的变动都产生死亡。哪怕在完美的一刻。死亡有许多名称和隐匿的面孔:孤独、遗弃和一切流逝之物。她从容地把叙事性成分融入抒情诗。杜涯是一个乡村生活、甚至是最贫苦生活的一个抒写者,把贫苦、疾病和不幸的岁月转化为诗。这是诗歌对生活的最高肯定。同时那篇文章的结尾也流露了对杜涯诗歌写作的一种疑虑:由于这类主题的恒定,也易于流于重复,缺少新意,这是文体与主题的单纯所带来的写作上的另一难题。
  七八年之后,今天阅读这些诗歌更加明显地感受到杜涯的“重复”。在她的新作和旧作之间的连续性是以极小差异的重复实现的。对杜涯来说,重复现象几乎是“语言病理学”的表征,是诗歌创造力的不足,还是相反,是一种什么样的极大的心理能量如此固执地重复自己?当然诗歌本身的要素中已经包含着重复:韵脚是语言的重复,节奏是音乐性的重复,在杜涯的诗中,还有时间主题的重复,情绪的重复。杜涯似乎在使用自己创造的一种“后语言”:似乎一切都已言说完毕,一切再度重复,再度重新开始言说。她也许永远在重新开始写她自己已经写出、但没有写尽的那同一首诗。德勒兹曾经谈到文学上的伟大重复者,他们把语言的病理学力量升华到更高的艺术层面。也许杜涯过于关注时间的变迁和生活世界的流逝,她的诗歌才如此固执地坚持一种不可能的重复?


忧郁而感伤的精灵
■ 罗振亚
  杜涯的诗是从土地里生长出来的,其间布满了树林、月光、桃花、河流、秋天、村庄、风等质感的自然意象,以及与之相关联的故乡、爱情、命运、人生、童年等相对抽象的思想意象。按照新批评的理论原则,这些意象“词根”多次复现于杜诗中,已经累积成高度私人化的“主题语象”,凝聚着诗人的主要人生经验和深度情绪细节。诗人《回忆一个秋天》“木叶在我的四周/纷纷落下”;感觉《嵩山北部山上的栗树林》“在春天,兀白花开,/然后花谢,/不能挽留”;《秋天》的树林仿佛是自己的命运“仿佛是它使我迅速衰亡”;《岁末诗》中不经意间“又一年的光芒从窗外呼啸着远去了”……中心语象和落下、凋谢、衰亡、远去等动词组合,使杜诗总凝聚出一种忧郁的人生况味,一股对自然生灭、时光流转的伤逝之情。
  杜诗之所以多以感伤的挽歌调式弹出,既是因为人类向内的情感发掘容易走向感伤,又源于诗人成长过程中挥之不去的噩梦记忆的执著纠缠;更和诗人长期在医院工作对美丽而脆弱、悲凉的“生命”感知有关。尤其是身置“此在”世界却始终宿命式地寻找“前生”,眺望和猜想那个平原上村落外形而上的“精神故乡”,这种诗人气质必然使她“生活得真实、幸福,而又痛苦异常”,使她的诗在平静内敛背后隐藏彻骨的悲戚与感伤。而这些意象和情感经验的不断复现的弥漫性,则强化了忧郁的情思氛围,赋予了杜诗一种走笔轻盈却有如胁迫的扣人心弦的感染力。
  华兹华斯认为诗是强烈情感的自然流露,它起源于在平静中回味起来的情感。成人后的杜涯虽然一直生活在城市,但灵魂却始终牵系着留在乡间的人、事物和记忆。过去时的乡土诗歌资源,和从乡土外超功利观照乡土的审美视角,敦促她常启用回想式的感知方式,写记忆和想象中的家乡。一般说来,逝去的情感是苦涩的,逝去的记忆(包括痛苦)却是美好的,用回想方式去叙说逝去的情感也便心律繁复、五味俱全,为诗平添上一层亲切而神秘、清晰又朦胧的光影,实感和空灵融会。“绚烂而又宁静”的《桃花》和纸灰、坟墓、泪水叠合,给人的就是这种既热烈又暗淡的感觉。
  杜涯是天生的诗人,直觉、敏感、体悟的细微和爱幻想的天性,决定写诗成了她的宿命,听从感情的引领使她径直走进了诗的大门。所以她的诗是素朴、浅淡的,没炫耀知识,不卖弄文采;叙述干净自然,语言透着洗尽铅华的清新。为给情感寻找合体的意象外衣,她常从具体质感的事物出发,借助叙述性语境的配合,营造整体情绪氛围,抒情节制而含蕴。《为一对老夫妇而作》在田野、坟、乡土路、死于破草房等琐屑庸常意象、事象的弹跳中,颇有筋骨地表现了“老夫妇”平凡苦难却顽韧的性情,和诗人的悲悯与对生命本质的无奈惋叹。
  杜涯的诗味似橄榄,苦涩而新鲜,清淡却绵长。


阅读杜涯
■ 张清华
  这些年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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