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画 王跃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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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画 王跃文- 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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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平生只堪壁上观千秋不老画中人
  那字也极有风骨。朱怀镜便说:“好联,好字。这字真可以说是笔挟天气,风骨苍润。”
  这时卜老孙女儿送了两杯茶来,又出去了。卜老先生招呼一声喝茶,就朗声笑道:“老朽涂鸦,见笑了。”李明溪也说:“的确好。”李明溪谈书法是谈得出一些道道来的,就同卜老切磋起来了。李明溪说很不满意自己的字,一定要卜老指点一下。卜老却只是谦虚。李明溪是个不受拘束的人,自己就取了笔纸,说写几个字,让卜老点化一下。
  只见他写的是一首五言诗:
  不管西北与东南只写山水换酒钱
  欲结草庐荆山下种得老梅半亩寒
  朱怀镜就玩笑道:“李明溪你装什么隐士,你这歪诗根本说不通。第一你现在是拿政府薪水,不是靠你写什么山水糊口;第二荆山下面是寸土寸金,神通不大的房地产老板还难得挤进去,哪有空地让你去搭个破茅屋,还要种上半亩梅花?”卜老就捻须而笑,说:“两位都是妙语。”李明溪就说:“我又不是在写诗,只是在写字。”朱怀镜说:“论字论画我都是外行。但卜老这对联我却是非常喜欢。我觉得妙就妙在一语双关上。
  作为终身从事装裱行业的自况,这当然是贴切不过了。而卜老是个超凡脱俗的人,不管世事风云如何变幻,只是冷眼看世界,岂不是‘平生只堪壁上观’?你老一年到头不问俗事,只在画中,又是位寿星,岂不是‘千秋不老画中人’?”卜老笑道:“朱先生过奖了。老朽终究是个俗人啊。”说罢又仔细看了看李明溪的字,说:“李先生真是谦虚,这字蛮不错嘛。但恕老朽直言,细看你这字,就知你是没有专心学过书法的,你这手字全凭天赋。依你的个性,就是这个字了。有这字,也可以交代了。依我愚见,你的字与画比,字是中流,画是上乘。”说着两人便又论起画来。朱怀镜见李明溪越说越狂放,越说越玄乎,就想堵他几句。但是见卜老却在点头称是,他就不好怎么讲了。眼看时候不早了,朱怀镜就说:“卜老要休息了吧。我们改天再聊?”卜老还要相留,朱怀镜就说李先生住得远,太晚了就没有车了。其实他知道李明溪谈兴正酣,你不说走,让他吹一个通宵他都行。
  两人便告辞出来。卜老一定要送到门外。
  等卜老一进屋,朱怀镜就说:“我今天才知道你原来这么狂。中国画几千年的历史,叫你‘匠气酸气’四个字就说完了。你是什么气?傻气吧!”李明溪只说:“你只配写你的‘同志们’去,这个你又不懂,瞎说什么?”两人不顺路,朱怀镜让李明溪先打的士走,自己径直去了玉琴那里。
  开门进去,见玉琴一个人坐在床头看着一本杂志。两人便靠在床头温存起来。玉琴说:“今天没想到你会来。”听那口气像是有些惊喜。朱怀镜便说:“我是天天都想来啊。刚才陪一位画家朋友去雅致堂卜老那里说话,我回来就往你这里来了。”玉琴便问是不是他上次说起的那位老先生。朱怀镜说是的,便细细说起卜老先生脱俗的气度来。
  玉琴听了很是感慨,说:“人能像卜老这样,不管世事,淡泊自处多好。”朱怀镜却说:“好怎么不好?但是你得潇洒得起啊。卜老是有这门手艺,钱进的不少,又不要去求人,不乐得清逸出俗?说来我这种人也可怜,讲本事没有一样本事,不当干部的话,只怕饭都进不了口。怎么去不问世事?”玉琴就说:“好了好了,怎么越说越不高兴了。我们不说这个话了。”朱怀镜就笑道:“那我们说什么呢?”玉琴伏在他的肩头,说:“我们来说我爱你呀!”
  朱怀镜一下就激动起来,立即把玉琴搂了起来,嘴巴吻着她的脸蛋,手却伸进她的怀里抚摸。他很想做爱,但今天晚上得回去。做了爱就回去,怕玉琴怪他只是为了这事来的。他便交代自己今天一定要克制。两人温存了好一阵,朱怀镜说:“过几天,我天天晚上可以来陪你,你高兴吗?”玉琴便睁了眼睛,望着他问:“是真的吗?”见朱怀镜肯定地点了头,她就又钻进他的怀里动情地扭起来。“但是我今天晚上得走。”朱怀镜说。玉琴说:“走吧,你再抱我一会儿就走吧。”朱怀镜便又是亲吻她,拥抱她。玉琴便撤着娇儿说:“我要你抱着我在房里转三圈再走。”他便像抱小孩似的抱起她,在房里转圈儿。玉琴就在他的怀里美美地笑。看着她这高兴的样子,转过三圈了,他说还转三圈好不好。玉琴说好好我要。他便又转了三圈。玉琴却说:“干脆还转三圈凑个九圈天长地久吧。”朱怀镜就又接着转。转完了,朱怀镜把玉琴放在床上,替她脱了衣服,盖上被子。
  朱怀镜回到家里,香妹早上床睡了。他洗了脸也上了床。香妹便转过身来搂着他。
  他的脑子里却总想着玉琴那开心的样子。不想那女人那么会撒娇,真叫人爱怜不尽。想着想着,就激动起来了,憋得难受。心想刚才同她甜蜜一回就好了。香妹手碰着了他的下身,就搂着他风情起来,问他是不是要了。他突然感到有些内疚,就说要。于是,他心里想着玉琴,同香妹痛快了一次。香妹觉得今天男人特别有力。
  张天奇按时到了,朱怀镜就带他去了楼上会议室。柳副秘书长和市计委、水电厅、财政厅等部门的负责人已经坐在那里了。柳副秘书长是协助皮副市长管计划这一摊的,只因管文字的副秘书长刚调走,他便又兼管着。一会儿,皮副市长就进来了,张天奇便迎上去握手。大家一一见过,先是闲聊几句。张天奇说朱处长是我的老同事,从我们那里调来的。皮副市长便说,小朱不错,小朱不错。柳副秘书长也朝朱怀镜笑笑。朱怀镜就一一点头致意。皮副市长红光满面,头发油光水亮。汇报会开始了,朱怀镜就同皮副市长和柳副秘书长打了招呼,下楼来了。
  朱怀镜想这位皮副市长是个很会做顺水人情的人。他从来没有同皮副市长小范围接触过。政府常务会和市长办公会他倒参加过不少,但他都只有听会的份儿,皮副市长也不可能注意到他。可今天这位市长大人却说他不错。朱怀镜平日很注意观察一些领导同志的细微之处,觉得蛮有意思。这时香妹打电话来,说四毛在医院很着急,想出院了。
  他便说,伤说得那么重,这么快就出院了,说得过去吗?香妹便说去劝劝四毛,叫他再忍一段。
  过一会儿,宋达清来电话,问他晚上有没有别的安排,想请他一起叙一下。他便说,这几天老在外面泡,是不是改天?宋达清说,哪里吃饭不是吃饭?今天想介绍一位朋友给他。他便问是谁。宋达清却有意卖关子,说见面就知道了。他故作沉吟,好半天才答应了。又说,我带一个人来好吗?宋达清问是谁,他也有意装神秘,只说到时候就知道了。便说好了在豪客饭庄见面,朱怀镜不用来接,他自己去。
  朱怀镜想带玉琴一块儿去,却不知她肯不肯去。斟酌了半天才打电话过去。玉琴便笑他,说:“你也充老板了,请小姐下馆子?算了吧,还是我请你吧。”他说:“我哪请得起?这是羊毛出在猪身上哩。”玉琴便问是谁这么背时,叫你宰了还说人家是猪。
  他便说这会儿不告诉你。
  下班时间一到,玉琴就来电话了,说她已在办公楼外了。朱怀镜稀里哗啦收拾一下桌上的东西,就锁门出来了。一上车就要亲玉琴。玉琴躲开了说:“你也不分个地方。
  叫你们同事看见了有你的好处。”他便涎着脸皮笑。出了政府大院,玉琴问是谁请。他说是宋达清。玉琴就不高兴了,说:“你早说是他请我就不来了。”朱怀镜觉得奇怪。
  玉琴说:“他倒不是猪,是一条狗。我说你同他这种人最好少打交道。”朱怀镜说:“这我就不明白了。我以为他同你们关系不错。”玉琴说:“这你还看不出来?我们只是不想得罪他。”朱怀镜便说:“好了好了,我记住你的话就是了。既然来了,就做做样子吧。”
  到了豪客饭庄,就见宋达清早站在门口迎候了。一见朱怀镜二位,就忙笑着伸过手来。进了一间包厢,就见几个人已坐在里面了。宋达清便一一介绍:“先介绍小姐。这位漂亮的小姐其实你们都认得,就是市电视台有名的记者陈雁女士。”朱怀镜便伸手同陈雁握了一下。“这位是《荆都科技报》的副社长兼主编崔浩先生。这位是我市著名作家鲁夫先生,近几年他的报告文学名动荆都。”朱怀镜和玉琴又分别同他们握了手。最后,宋达清指着那位瘦高的中年男子说:“这位就是我们今天请来的特别朋友,神功大师袁小奇先生。”袁小奇拱手道:“幸会幸会。有幸同各位领导、大记者、大作家坐在一起,袁某三生有幸!”
  大家客气着,就开始上菜了。说好男士喝白的,女士自便。通例三杯酒之后,话题自然就落到袁小奇身上。崔浩说:“对袁先生,我也是由不信到信的。他身上的确有许多令目前科学界无法说清的东西。我们前不久用整版篇幅登载了有关他的文章。就是这位鲁夫先生的大作。各位有兴趣的话,可以看看我们的报纸。”说着就从包里取出报纸给每人送了一张。鲁夫便欠了欠身子表示谦虚。朱怀镜接过报纸一看,见文章的标题是《南国奇人袁小奇》。便想这不过是文人附会之作,猎奇而已。嘴上却说,回去一定拜读。鲁夫便谦虚说:“文章倒并不怎么样,只是袁先生的功夫奇。”陈雁笑道:“我所认识的作家们多半很狂的,难得鲁夫先生这么谦虚。也许就因为袁先生真的太神了吧。”朱怀镜便说:“为了证实陈女士说的,袁先生可不可以给我们露几手,也让我们饱一饱眼福?”袁小奇便谦虚道:“不敢献丑,不敢献丑。”宋达清说:“袁先生不妨来一个吧。”袁小奇就问服务小姐:“刚才给各位先生都上了白酒了吧?”小姐回说是的。袁小奇神秘一笑,说:“你们各位现在尝尝,看味道如何?”
  大家一尝,却发现淡淡的全无一丝酒气,像是矿泉水。便问小姐是不是斟错了,把矿泉水当做白酒斟上了。小姐说明明斟的是白酒呀?袁小奇又是一笑,对小姐说,“再给他们斟上矿泉水吧。”小姐便又拿来矿泉水斟上。大家伸出舌头舔了下,的确是矿泉水。袁小奇这就望着朱怀镜说话,说了几句,再做了一个请的姿势。朱怀镜会意,尝了下杯中之物,竟是白酒了。他便惊诧不已。袁小奇又招呼各位尝尝。立即就一片啧啧声。
  崔浩便像是通过他自己的某种发明似的显得有些得意,说:“袁先生一般是真人不露相。
  我是见过多次的。他不光有意念移物、穿墙入室、飞檐走壁等多种神功,就是替人预测未来也是神机妙算。”
  朱怀镜有些将信将疑了,说:“那么就请袁先生给我算算如何?”袁小奇又是谦虚,说还是不算吧。天机不可泄露啊。可大家都说让他算算。他便说:“朱先生,那么我就直言了?从你面相上看,你正运交桃花啊。”大家便笑了起来。朱怀镜就两耳一热,不敢看玉琴是怎么个样子。却听得玉琴没事样的问:“那么袁先生,他这桃花运是交得还是交不得呢?”袁小奇说:“这就不是交得交不得的事了。命该如何,就是如何啊。”朱怀镜就拿话岔开说:“那么你看我这人今后还有点出息吗?”袁小奇说:“这个嘛,预测方法很多。最简便的就是测字。你说个字试试?”朱怀镜就随口说了一个“王”字。
  袁小奇闭目片刻,笑道:“恭喜你朱先生。你当是成大器的人啊。”“怎么个说法?”朱怀镜问。袁小奇解释道:“‘王’字上有皇天,下有后土,中间一竖顶天立地,中间一横是众人相助。这是大器之相啊!”
  宋达清就说:“我说过嘛,朱处长是干大事的人,对了吧。来,我提议为朱处长今后飞黄腾达,干一杯!”朱怀镜便连连摆手说,话不是这么说的。可大家都同他碰杯来了。他也只得同大家一起干了这杯酒。说:“袁先生若能够把我过去的事说得对,我就真服你了。”袁小奇闭上眼睛,口中却是念念有词。好一会儿,便睁开眼睛说了起来。
  却把朱怀镜出生以来经过的大事,家里有几兄妹,老家房子的坐向等等讲了个一清二楚。
  朱怀镜忙站了起来,硬要同袁小奇单喝一杯。
  崔浩说他早请袁先生看过,真的准。鲁夫和宋达清也说看过,确实准。陈雁没看过的,一定要请袁先生看看。袁小奇便说给她看骨相,便在她身上来回捏了起来。捏了好半天,才说:“陈女士,你是极富极贵之相啊。”陈雁便问富贵到哪种程度,他只说日后便知。
  说得玉琴动了心,也想看看。袁小奇便要玉琴伸过手掌。可他看了半天,却不说话。
  玉琴就有些紧张了,回头望了望朱怀镜。朱怀镜便问袁先生怎么了。袁小奇这才说:“初看你的面相,是个富贵人。细细一看手相,可见你的命并不好。你是父母俱亡,无兄无妹,孤身一人。但你的运比命好,衣食是不愁的。你一辈子是只见开花,不见结果。
  以后慢慢领悟就知道了。”玉琴便伤心起来,脸上不好过了。朱怀镜手在下面摸了摸玉琴的腿,轻轻说道:“信则有,不信则无。”
  宋达清看出玉琴不高兴了,又不好明劝,就高声让大家喝酒,想这么造造气氛。鲁夫便说到神秘科学的话题。他容易激动,说有些人笼统地把自己不明白的事就说成是迷信,这真是太无知了。陈雁被袁小奇算得很舒服,就说她也算是读过书,见过些世面的人,可对袁先生这种现象是不敢随便怀疑的。她倒想在电视上给袁先生做个节目。只是电视把关严格些,没有领导的支持,只怕通不过。崔浩就对朱怀镜说:“皮副市长对科技工作是很重视的。我记得前年市里出了个会用耳朵认字的神童,我们报纸作了报道。
  当时就有不少人指责我们为迷信张目,弄得我很有压力。最后还是皮副市长出来为我们说了话。他说对未知世界既要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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