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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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炭- 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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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目光也十分疲倦,他用一种极其疑惑的神情,望著我们。
    白素早已有了准备,大汉才一出现,她就双手恭恭敬敬地将一张大红烫金,大得异
乎寻常的名片,递了上去:“这是家父的名片,我有点事,要向四婶讨教,请你通传!

    那大汉一见名片,整个人都变了!
    他像是在突然之间,年轻了三十年。双眼之中疲倦的神色,一下子消失无踪,而代
之以一种炯炯神采,他挺了挺身子,先向白素行了一个相当古怪的礼,然后,双手将名
片接了过来。
    他并没有向名片看,显然白素一将名片递过去,他已经知道名片是甚么人的了。而
这张名片,一定又使得他在刹那之间,回复了昔日生活中的光采,他变得容光焕发,姿
态极其潇洒地一转身,嗓子嘹亮,以典型的萧县口音叫道:“白大小姐到访!”
    我不知道当年,如果他在大门口这样一叫,是不是会有好几十人轰然相应,但这时
,他叫了一声之后,四周围仍是一片寂静,一点反应也没有。
    这种情形,令得他也怔了一怔,一时之间,不知该如何才好。
    白素走进了门:“四婶在么?”
    那大汉这才如梦初醒:“在!在!白大小姐,难得你还照往日的规矩来见四婶!唉
!”
    他那一声长叹,包含了无限的辛酸。不过我心中并不同情他。因为我对于一切帮会
,并没有多大的好感,在这里,不必讨论我为甚么对之没有好感的原因,简言之,帮会
是一种十分落后的组织,但是那人的这一下叹息,却真是充满了感慨。看那人的情形,
像是还想依照过去的一些规矩来办事,但即使是他这样的人,也看出如今再来摆那些排
场,十分滑稽,所以他无可奈何地摆了摆手:“白大小姐,请跟我来!”
    直到这时,那人才注意到我的存在,他向我望了一眼,问白素道:“这位是--”
    白素道:“是我的先生!”
    那人“哦”地一声,一时之间,像是不知该如何称呼我才好。白素是“白大小姐”
,我是白大小姐的丈夫,应该如何称呼呢?当然不是“白先生”!我笑了笑:“我姓卫
”。
    那人“哦哦”地答应著,神情尴尬。显然在他的心目中,我微不足道,白大小姐才
是主要的。他道:“请跟我来!请跟我来!”
    他一面说,一面转身向内走去,我和白素,就跟在他的后面。
    花园相当大,我们走在一条青砖铺出的小路上,砖缝之中长满了野草,连砖身上也
全是青苔。整个花园,当年可能曾花费过一番心血来布置,如今看来,荒芜杂乱,显然
有相当长的一段时间,未曾整理了!
    一直来到了建筑物的门口,走上了四级石阶,来到了大厅的正门,正门上镶嵌的,
是如今要在古董店里才可以找得到的花玻璃。而这种花玻璃,在五六十年之前,北方的
大户人家之中,十分流行。
    带我们走进来的那人,推开了门,门内是一个十分大的大厅。
    这个大厅,给人以极大的感觉,倒不是因为它本来就大,而是因为十分空洞,几乎
没有甚么陈设,墙上,有著明显地悬挂过字画的痕迹,但如今字画都不在了。应该有家
俬陈设的地方,也都空著,家俬也不见了。
    那人带著我们进了大厅之后,神情显得更尴尬,口中喃喃地,不知在说甚么。我和
白素,全装出一副十分自然的样子,一点也没有诧异之状。
    我们知道,大厅中的陈设、字画,全卖掉了。陈长青曾转述四婶的话:要不是等钱
用,也不会出卖!由此可知,可以卖的东西,一定全卖掉了。大厅中的家俬,如果是古
老的红木家俬,相当值钱,如今一定是卖无可卖了,所以四婶才出让那一段木炭。然而
,木炭怎么可以卖钱,去交换与之同体积的黄金呢?
    我想到了一个可能:这一段被安放在锦盒中的木炭,是当年炭帮帮主的信物?是一
种的崇高身份的象徵?但即使如此,时至今日,也全无作用,还有甚么人会要它?
    那人在尴尬了一阵之后,苦笑道﹕“这里……这里……白大小姐还是到小客厅去坐
吧!”
    白素忙道:“哪里都一样!”
    那人又带著我们,穿过了大厅,推开了一扇门,进入了一个小客厅中。小客厅中有
一组十分残旧的老式沙发,总算有地方可坐。
    当我们坐下来之后,那人捧著名片,说道:“我去请四婶下来。”
    白素道:“大叔高姓大名,我还未曾请教!”
    那人挺了挺身:“我姓祁,白大小姐叫我祁老三好了!”
    看他那种神情,像是“祁老三”这三个字,一讲出来,必然尽人皆知。白素的反应
也出乎我的意料之外,她一脸惊喜的神情:“原来是祁三伯,真是有眼不识泰山!”
    我心里咕哝著,口中也随口敷衍了几句,祁老三却高兴得不得了,转身走了出去,
我和白素生了下来。老式的沙发,有铁丝弹簧,一旧了之后,弹簧就会突出来,令得坐
的人极不舒服。
    我问道:“那祁老三,是甚么人物?”
    白素瞪了我一眼,道:“你真没有常识,炭帮的帮主,一向称四叔,他居然可以排
行第三,他是炭帮中的元老,地位极高!”
    我有点啼笑皆非:“为甚么炭帮帮主要叫四叔,你还不是一样不知道!”
    白素道:“等一会,我们可以问四婶。”
    我忙道:“我们不是为了炭帮的历史而来的,我们是要弄明白甚么半边脸、祁老三
,是不是曾对多事的陈长青有过不利的行动!”
    白素压低声音:“你少说话,也不可对任何人无礼,让我来应付!”
    我没好气道:“当然,你是白大小姐,我算是甚么,不过是你丈夫而已!”
    白素笑道:“别孩子气,这有甚么好妒嫉的?”
    我忍不住道:“妒嫉?我只觉得滑稽!”
    白素还想说甚么,但已有脚步声传了过来,白素忙向我作了一个手势,示意我站起
来,我们才站起,门打开,祁老三已经陪著四婶,走了进来。
    陈长青的形容能力,算是好的,四婶就是他曾经见过面的那个老妇人,这一点毫无
疑问。四婶一进来,祁老三便道:“四婶,这位就是白大小姐!”
    四婶向白素点了点头,神情庄严,高不可攀,当祁老三又介绍我之际,她连点一下
头都省了,只是向我淡然望了一眼,像是以我这样的人,今天能够见到她这位伟大的四
婶,是一生之中额外的荣幸一样,所以,当她先坐下来之际,我倒真希望旧沙发中的弹
簧在她屁股上刺一下,看看她是不是还能这样摆谱。
    坐下之后,四婶问白素:“你爹好吧,唉,老人都不怎么见面了。”
    白素道:“好,谢谢你。四婶,你气色倒好,我记得我很小的时候,曾经见过你!

    四婶笑了一下,道:“可不是,那时候,你还要人抱著呢!”
    白素道:“是啊,有两位叔伯,当场演武,大声呼喝,我还吓得哭了!”
    白素和四婶,老是说几十年前的陈年八股,真听得我坐立不安,听到后来,实在忍
不住了,碰了白素一下,白素会意,停了下来。四婶的年纪虽然大,我估计已在七十左
右,可是对于她身边发生的事,都还保持著十分敏锐的观察力,而且反应也十分灵敏。
白素才一停止讲话,她反手自一直站著的祁老三手中,接过了水烟袋来,吸了一口,一
面喷烟出来,一面问:“你来找我,为了甚么?”
    白素忙道:“四婶,是一件小事,我有一个朋友,姓陈,叫陈长青。”
    四婶皱了翢眉,道:“我们的境况,大不如前了,只怕不能帮人家甚么。如果这位
朋友以前和四叔有交情,我们应该尽力而为,不过--”
    白素道:“不是,不是要四婶帮甚么,这个陈长青,多事得讨厌,行事无聊,昨天
和四婶见过面--”
    白素的话,当真是说得委婉到了极点,我甚至一直不知道白素有这么好的说话本领
。她的话还没有讲完,四婶的脸,就陡地向下一沉,脸色也变得铁青,转过头去:“老
三,你们将那个人怎么了?”
    祁老三被四婶一喝,神情变得十分惶恐,忙弯下了腰:“四婶,老五说,有一个人
,鬼头鬼脑,在围墙外面张望。他又说,那个人不知怎么,知道我们的电话,曾经骗过
四婶一次--”
    祁老三啰啰唆唆讲到这里,我已经忍不住道:“这个人,你们将他怎么样了?”
    祁老三吞了一口口水:“老五说……说是要教训他一下……所以……所以……”
    我听到这里,真有忍无可忍之感,陡地站了起来:“你们用甚么方法教训他!”
    祁老三在说的时候,一直在看著四婶的脸色,四婶的脸色也十分难看。可是这时,
当我站起来,大声责问祁老三之际,四婶居然帮著祁老三,向我冷冷地望来,语音冰冷
:“我们怎样教训他,是我们的事!”
    白素向我连连作手势,要我坐下来,别开口,我虽然看到了,可是却装成看不到,
因为心中的怒意,实在无法遏制。这些人,以为自己还生活在过去可以为所欲为的时代
里……他们喜欢生活在梦中,旁人不能干涉,但是当事情涉及到了伤害他人的身体之际
,却绝不容许他们胡来!
    我立时冷笑了一声:“只怕不单是你们的事,也是整个社会秩序的事,这里有法律
!而且,是现代的法律!”
    我的话一出口,四婶的神情,变得难看之极,伸手指著我,口唇掀动著,面肉抽搐
,神情可怕,不过她却没有发出声音来。
    我索性一不做二不休,又冷笑道:“你想下甚么命令?是不是要吩咐祁老三将我拖
到炭窑去烧死!”
    这句话一构出来,四婶陡地站起,一句话也不说,转身向外就走。白素也站了起来
,狠狠瞪了我一眼:“太过分了!”
    四婶一走,祁老三也待跟出去,可是我却不让他走,一步跨向前,伸手搭住了他的
肩头。
    在我伸手搭向他的肩头之际,我已经有了准备。因为这个祁老三,在炭帮之中的地
位既然相当高,他的武术造诣一定不会差。可是我却未料到他的反应,来得如此之快!
    我的手指,才一沾到了他的衣服,他身形不停,右肩一缩,已一肘向我撞了过来。
    我陡地吸一口气,胸口陷下了少许,同时一缩手,伸手一弹,弹向他的肘际。
    谁都知道,在人的手肘部分,有一条神经,如果受到了打击,整条手臂,如同电殛
一样麻痹。可是我这一下,并没有弹中,他半转身,逃开了我这一弹,而且立时挥手,
向我的胸口拂来。
    我还想再出手,可是白素已叫了起来:“住手!”
    她一面叫,一面陡地一跃向前,在我的身上,重重一推,令我跌出了一步。她向满
面怒容的祁老三道:“自己人,别动手!”
    祁老三吁了一口气:“白大小姐,要不是看你的份上,今天他出不去!”
    我夸张地“哈哈”、“哈哈”笑了起来:“我经不起吓,求求你别吓我!”
    祁老三额上青筋暴绽,看样子还要冲过来,我也立时摆好了准备战斗的架势,但白
素却横身在我们两人之间一站,不让我们动手。
    祁老三闷哼一声,转身便走,我大声道:“祁老三!你们将陈长青怎么了?要是不
告诉我,十分钟之内,就会有大批警方人员到这里来调查。看你们炭帮的法规,没有甚
么用处!”
    祁老王陡地站定,转过身来,盯了我半晌,才冷冷地道:“你的朋友没有甚么事,
他不经打,捱了两拳就昏了过去,我们将他拖出马路,现在多半躺在医院里,至多三五
天就会复原。”
    我吸了一口气,陈长青的下落已经弄明白了,我自然也没有必要和这些妄人多纠缠
下去,是以我闷哼一声:“要是他伤得重,我还会来找你!”
    祁老三没有回答我的话,只是向白素道:“白大小姐,你嫁了这样的一个人,真可
惜!”
    白素有点啼笑皆非,想解释一下,但是又不知道该如何出口才好,祁老三到了门口
,作出了一个“请出去”的手势。
    事情弄得如此之僵,我和白素,自然只好离去。我们一起走出去。祁老三多半是看
在“白大小姐”的份上,寒著脸,居然送我们到了大门口。
    我们经过了那条小路,回到了车子旁,白素说道:“你满意了?”
    我没好气地道:“白大小姐,我没有做错甚么!”
    白素闷哼了一声:“人家可能在进行一件十分重要的事,但是好管闲事的陈长青,
却像小丑一样夹在里面捣蛋,这种人,应该让他受点教训!”
    我道:“那要看对方究竟给了他甚么样的教训!”
    白素道:“祁老三说了,至多在医院躺三五天!”
    我道:“在未曾见到陈长青之前,我不能肯定!”
    白素道:“我可以肯定!他们这些人,行事的法则和我们不一样,但是斩钉断铁,
说的话,绝对可信!”
    我带点嘲讽意味地道:“当然,我忘了他们是江湖上铁铮铮的好汉了!”
    白素没有再说甚么,我们一起上了车,回到市区,一路上,我和她都有点赌气,所
以并不说话。一到了市区,白素就先要下车,我则到几家公立医院去找陈长青。找到了
第三家,就看到了陈长青。
    陈长青是昏迷在路边,被人发觉,召救伤车送进医院来的。伤势并不重。照我看,
明天就可以出院。问起了经过,也和祁老三说的一样,他根据电话号码,找到了地址,
摸上门去,想爬过围墙时被人掀了下来,捱了一顿打。
    我指著他还有点青肿的脸:“陈长青,你别再多管闲事了!”
    可是陈长青却一脸神秘:“闲事?一点也不!我发现了一幢极古怪的屋子!屋子附
近,有些植物,根本不应该在本地出现,那屋子,我看是一个外星人的总部!”
    我真是又好气又好笑,手指直指在他的鼻尖上:“决不是,陈长青,你再要捣乱,
叫人家打死,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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