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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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炭- 第2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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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长青将自己的心口拍得山响:“我就有!不过装置相当大,搬来搬去,只怕--

    白素道:“那就不必搬,我们所有人到齐之后,就在你家里进行好了!”
    陈长青的神情,高兴莫名,搓著手,示威似地望著我。我知道他心里想说甚么:“
陈长青,这次,全靠你的本事了!”
    陈长青更是高兴:“可惜,那半边脸不是外星人!”
    白素道:“可是,你是世界上第一个能和灵魂交通联络的人,这比和外星人交通更
难,生命的秘奥,比宇宙的秘奥,更有探索的价值!”
    陈长青飘然之极,满脸堆笑,一面哼著他自己才听得懂的歌,一面跳了出去。
    他一走,我立时到书房,和普索利通电话,向他报告我们的研究所得。普索利在电
话中不住叫道:“天!天!我的天!”
    我道:“别叫我的天了!你赶快带著木炭来,谁有兴趣,谁都可以一起来!”
    普索利爵士大声答应著。
    我估计一定会有人跟著普索利一起来的,但是却料不到,所有的人,一起来了!当
他们到达之后,我们就一起前往陈长青的住所。
    好在陈长青的住所够宽敞,他有一幢极大的祖传大屋,大得不可思议,不知有多少
房间,我们就利用了他的“音响室”,将那块木炭,郑而重之地捧出来,放在探测仪器
之上,陈长青校准了仪器。
    仪器中一卷记录波形的纸张,在仪器的记录笔之下,那是最紧张的一刻,我吸了一
口气:“林先生,我们已确知你的存在。根据令祖玉声公的记载,你虽然在木炭中,但
是对于外界的一切,全有一种超能力的感觉,你完全可以知道我们在说甚么,是,或不
?”
    我诚心诚意地讲完了之后,仪器的记录笔,在开始的一分钟之内,一点动静也没有

    在这一分钟之内,所有的人都互相望著,有几个,额头在冒著汗。
    这一段时间之长,真令人有窒息之感。
    然后,突然地,记录笔开始动了,自动向前伸展的记录纸上,出现了一组波形。陈
长青一看,就陡地叫了起来:“是!是!”
    我说的那段话,是中国话,陈长青叫的也是,除了那位东方语言学专家之外,其余
人都不懂。我一听得陈长青那样叫,一面心头突突乱跳,一面急速地向各人解释著。所
有人的神情,都极为兴奋,犹如置身在梦中一样。甘敏斯喃喃地道:“和灵魂交谈,这
……太奇妙了,太不可思议了!”
    普索利爵士胀红了睑:“这就是我一生期待著的时刻!”
    我又道:“林先生,我们已经知道,你在木炭之中,你曾要求我们放你出来--”
    我才讲到这里,记录笔又急速地颤动起来,极快地记录下了四组波形。这四组波形
,不必陈长青加以解释,我都可以看得明白,那还是“放我出来”!
    我约略向各人解释了一下,又道:“林先生,请问怎样才能放你出来?”
    我们都屏住了气息,在等候他的回答,可是记录笔却一直静止著。
    我有点著急,说道:“林先生,请问你是不是可以利用英文字母的发音,来表示你
要说的话?我们现在要明白你的意思,需要通过很复杂的手续,那太困难了!”
    在我这样说了之后,记录笔又动了起来,陈长青摇头道:“不!”
    我向白素望了一眼,我要集中精神和林子渊的灵魂讲话,所以我的意思是,将解释
的事,交给白素去做。白素立时会意,向普索利他们解释著。
    我又道:“那样,太困难了!你所要说的每一个字,我们都要花不少时间来研究,
可能一年之内,也弄不懂几句话!”
    记录笔又静止了很久,在场的所有人互望著,神情极焦急,过了大约一分钟,才看
到记录笔又动了起来,出现了四组波音,但不是“放我出来”,四组音波,看来差不多
,然后又静了下来。
    所有的人,一起向陈长青望去,这时候,陈长青的地位极高,除了他,再也没有人
可以帮助我们!
    陈长青全神贯注地看著那四组波形,口唇颤动著,冒著汗。我们都在期待著他发出
声音,可是过了好久,只见他额头的汗珠愈来愈多,就是没有发出任何声音来。我忍不
住道:“怎么啦?”
    陈长青抬起头来:“这四个音,是没有意义的!”
    我十分恼怒,几乎想骂他,但总算忍住了,没有骂出口来,只道:“你说出来听听
!”
    陈长青道:“第一个音节,和小喇叭的音波形状差不多,短促,那是,那应该是‘
播’的一声。”
    陈长青一面说,白素一面翻译著。陈长青又道:“第二个也差不多,不过促音不如
第一个之甚,要是发起音来,也是‘播’的一声。第三组,音波波形较圆,和第一二组
也大致相同,是声音较低沉的一个‘播’字--”
    我忍不住道:“播播播,全是播!”
    陈长青胀红了脸,说道:“第四组多少有点不同,但是,但是……”
    我道:“还是‘播’!”
    陈长青怒道:“波形是这样,我有甚么办法?”
    我道:“波形有不同,可是你却分辨不出来!”
    陈长青的脸胀得更红,说道:“我当然分辨不出细微的差别--”
    我也不知道何以自己如此之急躁:“所以,只好播播播播,不知道播些甚么!”
    陈长青握紧了拳头,几乎要打我,白素陡地叫道:“等一等!”
    我们全向白素望去,白素先吸了一口气,然后才道:“会不会是‘波、坡、莫--
’”
    她才讲到这里,我和陈长青两人,都“啊”地一声,叫了起来,神情欢愉莫名。
    普索利他们,只看到我们争吵,当然不明白何以忽然之间,我们如此高兴,我忙道
:“各位,林先生指示了我们一个通讯的办法,他的意思,是用一种注音符号,根据这
些注音符号,可以拼出中国话来!”我讲到这里,转过头去:“是不是,林先生?”
    记录笔立时振动,出现了一个“是”字的波形。
    所有的人一听得我这样解释,都欢呼起来。
【第十四章】
    接下来的日子之中,我们这一群人,几乎废寝忘食,在和林子渊交谈。虽然国语注
音,是一种好的交谈办法,但是我们首先要弄清四十个注音字母的波形,而且每一个字
的注音字母,数字不同,林子渊平时所操的可能不是标准国语,有很多情形,要推敲决
定,最后还要问他是,或不,才能决定。所以,花费的时间相当多。
    在开始的时候,一天,只能交谈十来句话,而且是极简单的话。到后来,渐渐纯熟
了,可以交谈的,就多了起来,比较复杂的语句,也可以表达出来。
    前后,我们一共花了将近五个月的时间,在这五个月之中,我们都住在陈长青家的
地板上,不理发、不剃须,每个人都成了野人。
    有时候,当我们睡著的时候,记录笔会自行振动,写下波形。在这五个月之中,记
录纸用了一卷又一卷,不知道用了多少卷。
    当然,在这五个月之中,我们也知道了林子渊当年,前赴炭帮,前赴猫爪坳之后,
发生的一切事。
    我将林子渊的经过,整理了一遍,记述出来。这是有历史以来,一个灵魂对活著的
人的最长的倾诉。其中有很多话,当林子渊在“说”的时候,由我发问来作引导,所以
我在记述之际,保留了问答的形式,使各位看起来,更加容易明白。
    由于“灵”是一种极其玄妙的存在,这种存在之玄,有很多情形,人类的语言文字
,无法表达,也是在人类语言所能领悟的能力之外。举一个简单的例子来说:“灵”可
以听到人的语言,但“灵”无形无质,根本没有耳朵,如何听?但是“灵”又的确可以
听得到,所以,在语言的表达上,明知“听”字绝不适合,但也只好用这个字,因为并
没有另一个字,可以表示根本没有听觉器官的听!
    这只不过是例子之一,同样的例子,还有很多,总之我在叙述之际,尽量使人看得
懂就是。
    首先,是我的问题:“林先生,你在木炭中?”
    “是的,很久了,自从我一进入,就无法离开,放我出来!”
    我苦笑:“我们很不明白你的情形,在木炭里面?那是一种甚么样的情形?我们如
何才能放你出来?”
    “在木炭里,就是在木炭里,像人在空气当中一样,我只是出不来,我要出来!”
    “怎样才可以令你出来呢?将木炭打碎?”
    “不!不!不要将木炭打碎,打碎了,我会变得在其中的一片碎片之中!”
    “你的意思是,即使将之打得最碎最碎,你还是在木炭之中?即使是小到要在显微
镜下才能看到的微粒,你也可以在其中?”
    “是!”
    我苦笑:“这对你来说,不是更糟糕了么?”
    短暂的沉默:“不见得更坏,对我来说,大、小,完全一样!”
    (这一点,我们无法了解,何以“大”、“小”会是一样的呢?)
    “那么,请你告诉我,我们应该如何做?”
    “我不知道!”
    (他自己也不知道应该如何做,才能使他离开木炭,这真是怪异莫名。)
    我很审慎:“会不会你进入了木炭之后,根本就不能离开了?”
    “不!不!一定可以的,玉声公进入了一株树之后,他离开了。”
    “他是怎么离开的?”
    相当长时间的沉默:“事情要从头说起,我为何到猫爪坳去的,你已经知道?”
    “是,但不能确定你是为了宝藏,还是勘破了生命的秘奥,想去寻觅永恒?”
    “两样都有,但后者更令我向往。我离开了家,一点留恋也没有,这一点,当时我
自己也很奇怪,但事后,当然不会觉得奇怪。我到了猫爪坳,可是来迟了,玉声公寄住
的那株树,已经被砍伐!树虽然被砍伐了,可是树桩还在,根据地图上的符号,我几乎
没有费甚么功夫,就找到了那个树桩。当时,我不能肯定玉声公是还在这个树桩之中,
还是在被采下来的那段树干之中!”
    “这的确不容易断定,结果,你--”
    “我在树桩之旁,聚精会神,希望能得到玉声公给我的感应,但是一点收获也没有
,于是,我只好到炭帮去,要找被砍下来的树干。”
    “是的,你到炭帮去求见四叔的情形我已经知道了,可是在你不显一切,进了炭窑
之后--”
    “我一定要进窑去,在他们拒绝了我的要求之后,我一定要进炭窑去!”
    “林先生,我想先知道一些因由。你明知进入炭窑之中会有极大的危险?”
    “是!”
    “你明知道你进入炭窑,可能丧失生命?”
    “我知道,我知道一进入炭窞,不是‘可能’丧了性命,而是一定会丧失生命!”
    “那么,是甚么使得你下定决心,要去作这样的行动?是不是玉声公终于给了你一
些甚么启示?”
    “没有,在我进入炭窑之前,一直没有得到玉声公的任何启示。你问我为甚么要这
样,我想,是由于我已经认识了生命。”
    “对不起,我不明白,你说你认识了生命,是不是一个人,当他认识了生命之后,
他必须抛弃生命呢?”
    “抛弃肉体。”
    “我还是不明白,对一般人而言,抛弃肉体,就是抛弃生命。我再重复我的问题:
当一个人认识了生命之后,是不是必须抛弃肉体?或者说,当一个人认识了生命之后,
是不是必须自己寻觅死亡之路?”
    (在我问了这个问题之后,有很长的一段时间,收不到任何讯息,几乎使我们以为
已经从此不再有机会收到任何音讯了。但是,音讯终于又传了过来,显然,这个问题,
对于一个灵魂来说,也十分难以解答。)
    “不是这样,我想每个人的情形不同,不一定是每个人在抛弃了肉体,即死亡之后
,都能够有机会使生命进入第二步。这其中的情形,我还不了解,因为我一直在木炭之
中,还没有机会知道其它类似的情形,究竟是怎样的。但是对我来说,我在进入炭窑之
前,我已经对我当时的生命形式,毫无留恋,而且我可以肯定,会进入另一种形式。”
    “你何以这样肯定?”
    “你也看过玉声公的记载罢,当然是他的记载给我的启示所致。”
    “你为甚么对当时的‘生命形式’一点也不留恋了呢?人人都是以这种形式生存的
!”
    “太短暂、太痛苦了!先生,如果我不是当时使自己的生命进入另一形式,我现在
还能和你交谈吗?”
    “那也不见得,我才见过尊夫人,她就相当健康。”
    “是么,请问,还有多少年呢?”
    (我答不上来。照林子渊的说法,“生命的第一形式”能有多少年?一百年,该是
一个极限了吧!)
    “请你说一说你当时进入炭窑之后的情形。关于生命的形式,暂时不讨论下去了。
因为我不明白,我们所有人,都不容易明白。”
    “是的,的确不容易明白,能够明白的人太少了,正因为如此,所以大家才沉迷,
在短暂的光阴之中,做很多到头来一场空的事,而且为了这些事,用尽许多手段,费尽
了许多心机,真是可怜!”
    “请你说你进了炭窑之后的情形!”
    “我一跳进了炭窑,身子跌在炭窑中心,那一部分没有木料堆著,离窑顶相当高,
我一跌下来,身子一落地,双腿就是一阵剧痛,我知道可能是摔断了腿骨,同时,我的
身子向旁一侧,撞在一旁堆叠好的木料之上,那一堆木料,倒了下来。压在我的身上-
-”
    “请你等一等,照祁三和边五的说法,你一进入炭窑,四叔已下令生火,而边五立
即跳进来救你,这其间,至多不过半分钟的时间!”
    “我想可能还没有半分钟,但是对于奇妙的思想感应来说,有半秒钟也就足够了,
我刚才说到哪里?是的,一堆木料,被我撞得倒了下来,压在我的身上,使我感到极度
的痛楚。也就在这一刹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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