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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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炭- 第1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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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然后,他转过头来:“大约十分钟,就可以看到那些照片了!”
    他说完之后,就坐了下来,双手捧著头,看来像是极其疲倦。我在踱来踱去,趁有
时间,我将木炭取了下来,在取来那块木炭之际,我做了一个极其没有意义的下意识的
动作。
    我将那块木炭,凑在耳际,听了一听。
    我真的自己也不知道这样做,是为了甚么,我真以为木炭里面会有一个人,所以想
听听他是不是有声音发出来?我当然甚么也听不到,我又将之放进了盒子之中。
    这时,皮耀国抬起头来,问道:“这块木炭,究竟有甚么特别?”
    我摇头道:“我不知道,这正是我要找的答案。”
    皮耀国没有再说甚么。不一会,对讲机中传来一个人的语声:“照片洗出来了!”
    传送带将洗好的照片,送了进来,皮耀国将照片取了起来,著亮了墙上的一盏灯,
将照片放在一片乳白色的玻璃之上。
    我道:“看第一张!”
    皮耀国吸了一口气,将第一张照片放了上去,照片看来,仍是灰蒙蒙的一片,一点
也没有异样。接连几张,皆是如此。
    我不能确切地肯定我希望在照片上发现甚么,但是甚么也没有发现,总令我相当懊
丧。我道:“老皮,你说这装备是最先进的,它既然有萤光屏,应该有连带的录影设备
才是!”
    皮耀国一听,用力在自己的头上打了一下:“真是,我怎么忘了,当然!”
    他一面说,一面神情显得异常兴奋,几乎是跳向一组组合,打开了一个盖子来。可
是当他打开了那个盖子之后,他却惊呆地站著,一声不出,神情懊丧之极。
    我忙赶过去,问道:“怎么了?”
    皮耀国后退了几步,苦笑道:“里面没有录影带,所以,也没有录影。”
    我望著他,心中陡地因为他的神情变化,而想到了一些甚么,我忙问道:“你很希
望有录影带是不是?”
    皮耀国对我的问题,避而不答,反倒道:“我?不是你希望有录影么?”
    我听得他这样回答,更可以肯定我的推测正确,我道:“不,你比我更希望有录影
,你希望有录影,是因为想证明你自己并不是眼花,并不是神经衰弱,想证明你真的看
到过一个人出现在萤光屏上!”
    皮耀国的神色,变得十分苍白,他呆了一会,才道:“是……是的。”
    我将手按在他的肩头上,因为我发现他的身子在剧烈地发著抖,我要令得他比较镇
定些。我道:“老皮,你看到的情形,究竟怎样,老老实实地告诉我!”
    他望著我,带著一副求饶的神情,但是我却一点也没有放过他的意思。我们两人对
峙了好一会,他才叹了一口气:“好,我告诉你,我真是看到了一个人!”
    他一面说,一面指著萤光屏:“X光机才一开,我向萤光屏望去,就看到了那个人
!那个人出现在萤光屏上,像是在向我大声呼叫,而且,还挥著手,在吸引我的注意。

    我陡地吸了一口气:“你……看得这样真切?这个人是甚么样子?”
    皮耀国苦笑道:“我说不上来,我只觉得那是一个人,这个人在木炭的内部,其实
,我看到的可能只是一个人的模糊的影子,但是我……我实在说不上来,当时给我的强
烈的感觉,是我看到了一个人!”
    我有点不十分明白他的叙述,但是我至少可以肯定,这一次,他并没有对我隐瞒甚
么,我又问道:“以后的情形又怎样?”
    皮耀国苦笑道:“哪里还有甚么以后的情形!我一看到这种情形,实在吓坏了,我
叫了一声,身子向后退,撞中了你!”
    以后的情形,我也知道了,当我再向萤光屏看去的时候,只看到灰色的一片,那是
木炭内部结构的情形。
    皮耀国已经将他看到的,都说了出来,可是我却全然无法知道究竟发生了甚么事。
我想了一想:“那个人出现的时间极短?”
    皮耀国面青唇白地望著我:“一秒钟,或许更短,我不能确定。”
    我吸了一口气:“老皮,你看到的那个人,是在X光机才一开启的时候出现的,接
著就不见了?对不对?我们可以再来一次?”
    皮耀国想了一想,同意了我的说法。他又将那块木炭,放在X光机照射的位置上,
然后作了一个手势,令我注视萤光屏。
    这一次,就算有人用尖刀在我背后指著,我也决不会让视线离开萤光屏。可是,当
他按下X光机的开动掣之后,萤光屏上,却只是出现灰色的一片,并没有他上次看到过
的那个“人”!
    皮耀国的神情十分沮丧,我也没有甚么话可说,只是道:“上次拍下来的那些照片
,是不是可以给我?”
    他苦笑了一下:“当然可以!”
    我向那叠照片走去,将之顺序叠了起来,也就是开机之后,第一个十秒钟所拍的照
片,放在最上面。当我这样整理的时候,我突然发现,在第一张照片上,有相当多杂乱
的、不规则的线条。我曾经在乳白色的发光玻璃板上看过这张照片,但当时,我希望能
在照片上看到一个人,当然不会去注意那些幼细的线条,所以到这时才注意到它们。
    我忙拿起了这张照片来,再放在乳白玻璃上,道:“老皮,你过来看,这是甚么?

    照片放在玻璃板上之后,由于玻璃的后面有光线透过来,所以那些线条,看得更清
楚,这一些线条,呈一种波浪形的起伏,可是有些“波纹”,却相当尖锐,有的地方较
粗,有的地方较细。
    皮耀国走了过来,看到了照片的这些线条,他也呆了一呆,说道:“这……或许是
冲洗的时候,不小心刮花了底片所产生的?”
    我立时反驳道:“不是,这是一组波形!”
    皮耀国又走近了些,仔细看:“看来好像是一组波形,但是……X光机没理由可以
显示波形!”
    我道:“X光机不能,但是萤光屏的显示结构,正和波形显示结构同一原理!这一
组波形,是不是会因为这个原因而被记录下来?”
    皮耀国摊著手:“据我所知,以前,没有这样的例子!”
    我道:“整件事很怪,这块木炭也很怪。如果这块木炭会放出极强烈的一种波,是
不是有这个可能,使波形出现而且被记录下来?请别以常理来回答我这个问题。”
    皮耀国想了一想:“理论上有这个可能,但是一般的物质,显示在示波器屏上的波
形,杂乱无章,这一组波形,却很有规律!”
    我呆了一呆,在我看来,这组波形,正是杂乱无章的,但是皮耀国却说它“有规律
”,我不知是甚么意思。皮耀国是科学家,他这样说,当然有他的道理的。我忙问道:
“有规律?甚么意思?”
    皮耀国道:“看起来,这组波形,像是一种声波,有点像乐器中的木箫在吹奏时所
发出声音的声波。”
    我的思绪十分混乱,不能在皮耀国的话中捕捉到甚么中心,甚至无法发出进一步的
问题。
    皮耀国看出我神色惘然,解释道:“每一种不同的声音,都有不同的波形,可以显
示在示波器的萤光屏之上,女人的尖叫声是一种波形,男人的讲话声,又是另一种形状
。小提琴的声音,可以形成正弦波;铜锣的声音,形成山形波。”
    我点头,表示明白:“我知道了,这组波形,照你的看法,是木箫的声音?”
    皮耀国道:“不是,我只是说像,而且,从它的伸展,波沟的高度来看,这种声音
--如果它是一种声音形成的话,它的频率一定极高,超过三万赫兹。”
    我又呆了一呆:“超过三万赫兹?人耳所能听到的声音范围,是频率三十到两万赫
兹之间,三万赫兹,那是人耳听不到的一种高频音波!”
    皮耀国道:“是的,如果这组波形是音波,那么,人听不到!”
    他讲到这里,停了一停:“我们刚才,可曾听到甚么声音没有?”
    我道:“没有,除了你那一下尖叫声。”
    皮耀国道:“我那一下尖叫声,大约频率是一万七千赫兹左右,如果展示出来,波
形没有那么尖锐,要平坦得多,这一组,如果是波形,我想可能是由于X光机才开始操
作的时候,机械的装置部分所发出来的。”
    我心中充满了疑惑,实在不知道如何说才好。过了好一会,我才道:“老皮,你刚
才说,不同的声音,有不同的波形?”
    皮耀国道:“是的!”
    我又道:“那么,在理论上来说,只要看到不同的波形,就可以还原,知道是甚么
声音?”
    皮耀国道:“理论上是这样,但是事实上却并没有还原波形的仪器。也没有甚么人
,可以根据波形,辨认出那是甚么声音造成的,因为有许多声音,听起来大有分别,但
是在波形的展示上,差别极小,尤其不是单音之际,更加难分。”
    我盯著照片上的那组波形,欲语又止。皮耀国又道:“我熟朋友中有一个笑话,你
听过了没有?”
    在那样的情形下,我自然没有甚么心情去听笑话,我只是点了点头。皮耀国道:“
有一个音乐爱好者,自夸可以不必用耳,只要看乐章展示的波形,就可以认出那是甚么
乐曲。他和人打赌,凝视著萤光屏上变幻不定的波形,当他肯定地说那是贝多芬的‘田
园交响曲’之际,原来那是罗西尼‘威廉泰尔’序曲的第一乐章。”
    皮耀国说是笑话,我却并不觉得好笑。
    非但不觉得好笑,而且,我还觉得这位先生十分难得,“威廉泰尔”序曲第一乐章
,正是写瑞士的田园风光,和田园交响曲,有相似的波形,当然不足为奇!
    我叹了一声,指著照片道:“如果这组波形,是由声音造成的,你的意思是,没有
人可以说出这是甚么声音来?”
    皮耀国道:“我想没有。而且,说出来也没有用,这是人耳所听不到的声音。”
    我没有再说甚么,又去检查其他的照片,全都没有这样的线条。我接过了皮耀国给
我一只纸袋,又放好了木炭:“老皮,对不起,打扰你了!我想你所谓看到了一个人,
一定是眼花了!”我相信皮耀国真的在萤光屏上见过一个人,而我故意这样说,是安慰
他。因为我隐隐觉得整件事,好像愈来愈是怪异,对他解释也解释不明白,只好含糊过
去算了!皮耀国也没有再说甚么,送我出去。我回到家里,已经夜深,白素还没有睡,
在等我,一见我,就现出询问的神色来。我将经过,详细对她说了,白素道:“你,那
时在干甚么?为甚么不一直注视萤光屏?”
    自从知道皮耀国“在萤光屏上看到一个人”起,我就一直为那一刹那间自己未曾注
意萤光屏而懊丧不堪。这时给白素一问,我更增加了几分懊丧,忍不住在自己的头上,
重重打了一下:“我也不知道自己在干甚么!只不过一下未曾注意!”
    白素皱著眉,看样子正在思索甚么,但是我却不知道她在想甚么。我道:“皮耀国
说得很怪,照常理说,如果他真的在萤光屏中看到了一个人,那么,这个人,应该在木
炭里面?”
    我一面说,一面用手轻拍著那只盛放木炭的盒子。
    白素想了一想:“这也很难讲得通,萤光屏上显示的,是经过了X光透视之后,木
炭内部的情形,对不对?”
    我点头道:“是这样?”
    白素挥了挥手:“所以我说,皮耀国说他‘看到了一个人’,这句话是不合逻辑的
,他看到的,不应该是一个人--就算是一个人的话,也应该是经过了X光透视之后的
人,那应该是一具骸骨!”
    我怔呆了半晌,我倒没有想到过这一点。的确,如果木炭内部有一个人,那么,在
经过X光之后,这个人出现在萤光屏上的,应该是一副骸骨!
    我一时之间,不知如何说才好,望著白素:“那么,你有甚么解释?”
    白素又想了片刻,她出言相当审慎,和我不一样。过了片刻,才道:“我想,那可
能只是一个阴影!你看这些照片,显示木炭内部,看起来虽然是灰蒙蒙的,但是灰色也
有深、浅之分。深浅不同的颜色,在视觉上容易造成一种阴影,如果这个阴影看起来像
一个人,那么,结果就是皮耀国在萤光屏上看到了一个人。”
    我“唔”地一声:“听起来,很合理,但为甚么一下子,这个阴影就消失了呢?”
    白素道:“这很难说,或许是萤光屏显像阴极管那时还未曾调节好,也或许是X光
机才开动,X光还不够强烈,所以造成一种短暂的现象。”
    我没有说甚么,只是来回踱著步。
    白素笑了起来:“总之,我们经历过的不可思议的事虽然多,但是一块木炭里面,
会有一个人,这无论从哪一个角度来解释,都解释不通!”
    我无法反驳白素的话,但是那并不等于说我同意了白素的话。
    我喃喃地道:“世界上有很多事,无论从哪个角度来解释都解释不通,但确然有这
样的事存在著!”
    白素没有再和我争论下去:“睡吧,别再为这块木炭伤脑筋了,只要林伯骏的回音
一来,我们不就可以知道来龙去脉了吗?”
    我苦笑一下,现阶段,的确没有甚么别的事可做,我将木盒放在一个柜子里,在放
进去之际,我又忍不住打开了那盒子,向那块木炭,瞪了一眼。
    当晚,我睡得不好,做了一晚上的怪梦,梦见我自己在木炭里面。梦境很玄妙,在
清醒的时候,由于理智,很多事情,无法继续想下去。例如:“一个人在木炭之中”这
样的事,就无法想下去。因为理智告诉我,木炭是实心的固体,人无法在一个固体之中
,如果硬要“住”,那等于是以一个固定的姿势,嵌在木炭的内部。
    可是在梦境之中,我却真的“住”进了木炭中,整块木炭,像一间房间,我闯不出
来,可是木炭内部的固体结构,却并未妨碍我的活动!
    这样的梦境,当然荒谬,本来没有必要加以详细叙述,但是由于后来事情的发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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