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大当嫁 作者:唐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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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大当嫁 作者:唐清- 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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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一样在哪儿,何种气质吸引住了凌云的脚步,凌云是一点儿也说不上来的。
  她只能顺着话头问,“羡慕啥?”
  荷叶边道,“你。”
  凌云淡笑,“我有什么好羡慕的。”
  荷叶边道,“一切,都好羡慕。”
  凌云有惊,肚子再也忍不住了,往回要走了。
  荷叶边在后面,铃铃笑着,“我们,还有机会见面的。”
  凌云心里说,就冲着吃坏肚子的草莓冰激凌,和那半瓶砸碎的XO,她也死都不愿再重新回忆起今晚的一切。
  (英文歌词选自韦伯《剧院魅影》中《夜的乐章》。)

  三 陌生人
  凌云就知道自己挑着的这棵梧桐树很不简单,往下一站,才过半辰,便有两个形貌各异的陌生姑娘主动来招呼。
  九月的第三天,去掉前两日尴尬的阴云,日头出奇得好。九并三为十二,中国思想里是一圈一打,吉利完满的意象,凌云想,T大真会挑日子来开学。
  温色烫烫的天气,凌云却并不躁烦和泄气。校园里徐徐走的风,有层次有规律,不似人来去往的繁复嘈杂。只有四两重的样子,被人轻易一抓一大把,找来一个平底小锅,涂上一抹黄油,将这抓子风往里一扔,“咝”的一声,肯定能成一张薄而透亮的饼子。凑鼻闻,像是花香,像是草青,像是叶叶风情,难以描摹,独特印心。有这么一张风饼子贴来凌云的面颊,凌云好脾性,自然之物也会喜欢她的顺从与乖巧。凌云就地闭目,让风爪子延过她的汗毛细孔,张胆明目地抚摸她。她脑海里却奇怪地想象起秋日黄昏里,风吹稻穗,于田间开一道道稻浪,格外欣然有致。她真像能听到簌簌往回的声音,睁目求证,滋然而笑,却原来是梧桐树旁的大圆花圃,圃中央凿一池小喷泉,那突突往上冒的水头子,在灿烂阳光映照下,划出五彩小霓虹,赏心又赏性。圃子绕一圈,是盛盛的鲜花。大朵为芙蓉冷,色相华丽,花芯子是浓浓一点,紫里透红,诱人心脾,有韵味地将这份颜色层染开去,边子上越来越淡,淡色与浓色相得益彰,彼此并不闹,似很好的姐妹,赋予整朵花娴静的姿态。小朵圈圈的是紫宛和锦葵,巧而点缀,碧玉的心情。这么多品色簇拥在一起,人笔无论如何也不能传神描绘,这是天地的礼物,赏给了九月。烟雨是三月,风致是四月,尔雅是五月,半熟是六月,热闹是七月,幽婉是八月,而九月——花染芬芳,紫地一片。凌云眯眼看,虽然晨起喝的是姆妈煮的淡粥,这会看了这丛风景,唇齿间却咂摸有余香。
  花圃另一边,较之凌云这地儿,说话声从未间断。有一个摊,老生摆着,服务新生——报到咨询处。凌云这个名副其实的校园菜鸟,却并未占着便宜,那儿实在——太多人了。排起长龙,移动却慢,人群头上无遮无挡,就是个灿灿笑,热辣辣的太阳,够呛。在后排的队伍旁边,也象征性地走着几个怀抱登记表的老生志愿者,跟肯德基行业学的,先统计后买单,状似提高工作效率,可——凌云已经静静看了一个小时,也没受着这丛“诱惑”,没打算走过去。
  那等候的队伍,同社会任何一个场合一样,有男有女,有胖有瘦,有——平凡和突出。
  照例,男的没有女的优先。女中,还分着妙道。
  富美婀娜,纤细高挑的姑娘是一眼就被相中的,自有瘦瘦瘪瘪,似未发育到顶的学长们,笑脸施与关怀,领着前往各自的院系,很矛盾的是,男学长们明明各怀争先的心,偏偏装似一本正经。
  小弱寒碜,或矮实敦肥的姑娘,也不用担心,还有这么一批被称为“假君子”的人物,兜兜转转,只为赠施同情心,每期新生入院来这么一遭,用的多了,就是一种“烂”。可此举别看,着实放着最高的“校园智慧”,一来给了愁姑娘们自信,二来增加自个儿形象,“形象”这玩意儿是当今学校,甚至当今社会最有力的资本。这是个性张扬,人人平等的竞争世界,谁都有本事扒住最可口的“欲望美食”,要把别的竞争者嘴巴打开,那人的“形象”是你最好下手的口子,口子薄而易碎,很容易撕扯。
  那么,最倒霉的还是“中间派”姑娘了,吸引注意她们没有魅力,博取同情她们没有资本,忧忧念念,只能自叹父母为何将自己生得如此“平凡”。 跟人世其他地方一样,“平凡”是最要不得的特点。人们的七情六欲,说穿了,就是追求着让自己变得更不平凡。要不然会像酒酿丸子——渺小的米粒反而浮在上面,淌底下的全是扭扭捏捏,不够担待和勇猛的面粉团子。没有人愿意沉默泯然,人心所以浮华,人世所以喧嚣。
  凌云是个怪胎,她就愿意当团面粉。人们喝饱了面汤,没肚子再嚼面团。凌云就这么无闻无为地长到十九岁,不懂称羡,不懂追捧,如今天开学时的这种情景,她也只会“呆傻”地看。
  九点半,有护花校工来为花圃子施水,中年汉子,手攥皮管子,胡乱洒着,不像真爱花,当份职业,机械地做着,所以脸上没有满足的微笑。
  凌云喜欢看皮管子喷水的一瞬,干净轻灵透了,不提防,小半侧身子被洒到一些,凉着,被风儿一吹,很爽。头上也嗒嗒掉着什么,凌云抬头,笑开了,梧桐叶子,本是极肥,夏末的热天气里相互挤撑着,都要去占别人的空间,反而蹭着身子,互相抹汗,更腻了。现在被这片刻的水淋了,竟片片欢欣鼓舞起来,沙沙而动,就是那胖叶尖将多余份的水洒来给凌云,娱己也娱人。
  凌云不知不觉,抄手向上,与叶和水儿逗欢。
  听到嗤嗤一声笑,凌云低头,面前站来一个胖女孩,结实,扎敦,着一条淡褐底子淡红条纹的连衫裙,过紧了,两袖边口下箍出清清楚楚的一道肉条,身微动,那肉条子也颤颤而动。有一张圆脸,被型秀的短发包围住,眉眼之间一片慈和的笑。
  这么腻热的天气,女孩左手还抓一包“奥利奥”,右手一片一片拨着往嘴里送,巴巴嚼着吧,还努力朝凌云咧嘴。
  凌云心想,这种人是真喜欢吃来着,真心爱吃的人总是很会享受生活的。
  凌云回她笑,有礼且有疏。
  胖妹妹显然误会来着,竟一步踏前,离凌云更近。
  凌云不着痕迹,微微后退。
  胖妹妹努力咽完口里的一坨,对凌云说,“等人?”
  凌云道,“不,看人。”
  胖妹妹眨眨眼,“哪里看?”
  凌云手一指,那个“新生报到咨询处”。
  胖妹妹回身,“你是新生?”
  凌云点头。
  “那你为什么不过去排队?”
  “我是中间派。”
  胖妹妹愣怔,“什么,意思?”
  凌云一本正经,“我没有更美,也没有更丑。”
  胖妹妹唔囔,“那就很好了啊……”
  凌云笑,摇头,“一旦排到那队伍里,就是“不幸”了。”
  胖妹妹摇摇头发,咂嘴,“有趣。”
  “所以,我只看。”
  胖妹妹将右手往裙子上擦了擦,拿开时,便有一个油油深深的印渍,胖妹妹也看见自身了,不够在乎,只是将手递给凌云,“我叫安碧如,新闻系二年级,爱交友和搜集小道消息,人称“八卦妹”。”说完,拿小小却亮澈的眼睛,直盯着凌云,那里面倒是足足的诚意。
  她的介绍,爽真却没品。凌云没碰过这种类型的,要拒绝了。
  胖妹妹加一句,“真想,和你交朋友来着。”
  凌云从从容容,伸手却腼腼腆腆,“宋凌云,临床医学一年级,还没学会交朋友和搜集小道消息,有前途的话,愿意学学来着。”
  安碧如一捏左手已经空瘪的饼干袋子,扯过凌云,往那热闹地方走,“来,我帮你问问。”
  凌云无措,“不用了……”
  安碧如力大,不容分说,转眼间将凌云推到了队伍前头,旁边人头攒动,报到的正点儿在那个口子,凌云还是偏了。
  安碧如却扯开嗓门,朝人群中大喊,“安必新,安——必——新!”
  一个男生头从人群高处探出来,恰似身站椅子上,答应安碧如的叫嚷,“干嘛!”
  “干什么嘛!有事找你!”
  “忙呢!别来搅合!”
  安碧如推凌云,凌云小骨头小架子,觉着快要散来着。
  “有个妹妹找你帮忙!”
  那瘦干个的男生本来快要将头往人群深处放了,听了安碧如最后一句,才抬一抬,匆匆打量凌云一眼。这一照面,男生特征滑稽又可爱。头发三分乱,似个菠萝盖,听说是老实男人的经典发型,八十年代末的流行,顶着它的人有没有老实不知道,它发展到老式却着实隔了一段革命岁月。男生鼻梁本高,修而削,是个好看的形状,却偏偏架着一副黑框眼镜,顶不牢似的,一牵动脸皮,那眼镜子就往下滑,过了俏鼻尖,便延到了嘴皮子河,总拿上嘴唇去努它,又事与愿违,校不正,更狼狈。看他一耸一个奇怪表情,凌云直想笑。
  真笑了,铃铃声溢出唇畔,到底姿色底子差了点,这么娇俏着,也成不了一朵美丽的花。
  男生很快将注意力从凌云身上拔开,没有多大劲头,撇撇漠漠,终于将头沉入人群,再没声息。
  凌云“嘿”声,瞅着自个儿的骨架子刚刚是白散了。
  安碧如倒是真着急,踮着脚尖,跳来跳去,要看里面那个混账的东西,还真无所顾忌地骂,“安必新,出来!为什么不帮我的忙!好啊,你这次不帮我,你瞧着,我也不给你喜欢的女孩子资料了……你这个混帐!哥——哥——”
  安碧如的喊显得孤单而可怜,外面没有凌云帮衬她,里面没有人答应她。
  安碧如的热情受到打击,有些殁没,在原地甩着两只胖胖的胳膊,口里念叨,只是用来排遣尴尬和失落。
  凌云叹口气,换她攥回安碧如的手,往她原来的梧桐树下走,好在,总有个可以接纳她们的地方。
  快接近了。
  凌云讶然,那里也被占了?
  才下梧桐树,便有凤凰来。
  有驳驳像古钱币似的光影子,撂在一个纤长瘦削的女孩身上。
  凌云慢慢接近,仔细看姑娘形容美好极致的脸,肤色嫩白,圆巧下巴,眉眼弯弯,频频而笑,暗藏风情。背靠那个紫色大花圃,像嵌在风景画里的一片叶子,难能可贵,叶落尘土不归尘,有独立自信的态度——恰巧是凌云少有的态度。
  凌云痴看的时候,总爱翩翩颔首,造成友谊的误会。
  那姑娘于是眯眼朝凌云更欣然了。
  凌云受宠,并不有惊,只幽静想,眼熟,什么地方看过这样美丽的花?
  凌云对姑娘道,“等人?”
  “不,看人。”
  凌云挑眉,跟刚刚八卦妹一样转身看那个热闹咨询处,复又打量姑娘,道出这么一句失调的话,“你并不是“中间派”。”
  姑娘接口很顺,“是的,我应该还算是漂亮的。”
  凌云深深吃惊,她能理解她?不,不只是理解,而是一份看透。她是不是一直在旁边观察了她好久?那么,自己就不应该吃惊,而是应该害怕。
  凌云还没有反应,姑娘也伸过来手,没有捏过油饼干,薄而细腻的手掌,好看得过分。
  “李羽裳,经管系一年级,可以作个朋友吧?”
  凌云微微后退,觉着与她比与“八卦妹”相处还不适意。
  她念经济的,有古典的气质,她有诗意的色相,却又真是生意人的口吻。
  凌云无措,“为什么……”
  李羽裳不落的微笑,“刚刚我不在看其他,一直看的——是你。”
  凌云还是,“为什么……”
  “你不认识我了?”
  “……”
  “我是那晚你家宴会上羡慕你的女生啊。”
  哦——“荷叶边”,说话口气像夜晚悠悠游开的萤火虫。
  她说过羡慕凌云的,凌云记起来,当成开玩笑,这么入画的姑娘,还需羡慕谁?
  她说过会和凌云见面的,凌云记起来,不敢轻忽,这是种缘分?还是种刻意?
  李羽裳对凌云,也对安碧如,“一起,去喝杯咖啡如何?”
  凌云当时并没有发觉,这么九月奢奢的天气,喝咖啡是多么不适宜。那么只是一种借口,借什么口,做什么事呢?凌云也没有与安碧如对看,也没有问问这个刚结识的朋友之一愿否愿意同去,她自己就顺从走,慕慕傻傻地顺从走了。

  四 四角桌
  医学院大钟楼旁静藏着一家名为“蓝衫记”的小咖啡馆。挑的地方不错,远离中央教研大楼,这季节,周旁又铺满了绿,浓荫斐斐,沁凉小径,往来并不拥挤,即使人们不小心擦肩了,彼此对一个有礼有歉意的微笑,温存拔开身子,依然各走各向,不闻任何讨厌的嘈杂。只每日清晨有偶尔路过的晨锻跑步者,或者挨近于旁的钟楼里,在整点时分发出的报时钟声,大钟有九十多年历史,随建校而建,想象原本那声音应该悠远而辽阔,现今——只是沧桑。还有就是像现在这样的午后,慕名而来,欲寻一个赏心下午的休闲者,为这处增添一些无伤大雅的人声气息。咖啡馆是由老旧的阶梯教室楼改建而成,外壁是漆粉剥落的砖墙,本就爬满了常春藤,别地方的爬山虎都没有这里长得大且肥,午后晒过太阳了,早去掉了露渍,没有水灵灵的味道,不过却也安静,那风沙沙挑逗着,它们动却不乱,不吵人,特别——是不打扰咖啡馆里昏昏欲睡的学子。咖啡馆门前就是用碎石铺开的一条中央小道,小道两边有两个长方形的圃子,各种一排芭蕉树,缭缭寥寥的只有一个坏处,爱招一些小虫子。小道往前走,又是一个圆圃子,一棵好大的青松,要换冬天来看更好,那时压雪,现在嘛,只是用来藏东西了,藏住后面那个咖啡馆,藏住咖啡馆里的人,藏住人心里种着的,丝缕心情。
  关于店名,不好事的同学也会猜想,是店里泡的“蓝山咖啡”特别有名,还是店主人是个爱穿蓝衫子的姑娘。只听说主人是学校的自家人,打从这儿毕业的,又走了回来。那个可能的蓝衫子姑娘,心思又是何等细腻巧妙?进店堂一看,底楼的阶梯式课桌与椅子,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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