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文化名人论读书苦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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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文化名人论读书苦乐- 第4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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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话。日本花道的插花名家池坊专应①也曾“口传”:“仅以点滴之水,
咫尺之树,表现江山万里景象,瞬息呈现千变万化之佳兴,正所谓仙家
妙术也。”日本的庭园也是象征大自然的。比起西方庭园多半是造成匀
整,日本庭园大体上是造成不匀整,或许正是因为不匀整要比匀整更能
象征丰富、宽广的境界吧。当然,这不匀整是由日本人纤细而又微妙的
感情来保持均衡的。再没有比日本庭园那种复杂、多趣、细致而又繁难
的造园法了。所谓“枯山水”的造园法,就是仅仅用岩石砌垒的方法,
通过“砌垒岩石”,来表现现场没有的山河的美境以及大海的激浪。这
种造园法达到登峰造极时就演变成日本的盆景、盆石了。所谓山水这个
词,指的是山和水,即自然的景色,山水画,也就是风景画,从庭园等
的意义,又引伸出“古雅幽静”、“闲寂简朴”的情趣。但是崇尚“和
敬清寂”的茶道所敬重的“古雅、闲寂”,当然是指潜在内心底里的丰
富情趣,极其狭窄、简③池坊专应(生卒年不祥,约在15 世纪初到15
世纪中期)是池坊派插花始祖。朴的茶室反而寓意无边的开阔和无限的
雅致。
要使人觉得一朵花比一百朵花更美。利休①也曾说过:盛开的花不能
用作插花。所以,现今的日本茶道,在茶室的壁龛里,仍然只插一朵花,
而且多半是含苞待放的。到了冬季,就要插冬季的花,比如插取名“白
玉”或“佗助”的山茶花,就要在许多山茶花的种类中,挑选花小色洁,
只有一个蓓蕾的。没有杂色的洁白,是最清高也最富有色彩的。然后,
必须让这朵蓓蕾披上露水。用几滴水珠润湿它。五月间,在青瓷花瓶里
插上一株牡丹花,这是茶道中最富丽的花。这株牡丹仍只有一朵白蓓蕾,
而且也是让它带上露水。很多时候,不仅在蓓蕾上点上水珠,还预先用
水濡湿插花用的陶瓷花瓶。
① 千利休(1522—591),安土、桃山时代的茶道家,精通茶术,集茶道之大成。
在日本陶瓷花瓶中,格调最高、价值最贵的古伊贺②陶瓷(大约十五、
六世纪),用水濡湿后,就像刚苏醒似的,放出美丽的光彩。伊贺陶瓷
是用高温烧成的,燃料为稻草,稻草灰和烟灰降在花瓶体上,或飘流过
去,随着火候下降,它就变成像釉彩一般的东西。这种工艺不是陶匠人
工做成,而是在窑内自然变化烧成的。也可以称之为“窑变”,生产出
各式各样的色调花纹。伊贺陶瓷那种雅素、粗犷、坚固的表面,一点上
水,就会发出鲜艳的光泽。同花上的露水相互辉映。茶碗在使用之前,
也先用水湿过,使它带着润泽,这成了茶道的规矩。池坊专应曾把“山
野水畔自成姿”(口传)作为自己这一流派的新的插花要领。在破了的
花瓶、枯萎的枝叶上都有“花”,在那里由花可以悟道。“古人均由插
花而悟道”,就是受禅宗的影响,由此也唤醒了日本人的美的心灵。大
概也是这种心灵使在长期内战的荒芜中的人们得以继续生活下来的吧。
在日本最古老的诗歌故事集,包括许多被认为是短篇小说的《伊势
物语》里(十世纪问世),有过这样一段记载:
有心人养奇藤于瓶中。花蔓弯垂竟长三尺六寸。
这是在原行平①接待客人时的插花故事。这种所谓花蔓弯垂三尺六寸
的藤确实珍奇,甚至令人怀疑它是不是真的。不过,我觉得这种珍奇的
藤花象征了平安朝的文化。藤花富有日本情调,且具有女性的优雅,试
想在低垂的藤蔓上开着的花儿在微风中摇曳的姿态,是多么纤细娇弱,
彬彬有礼,脉脉含情啊。它又若隐若现地藏在初夏的郁绿丛中,仿佛懂
得多愁善感。这花蔓长达三尺六寸,恐怕是异样的华丽吧。日本吸收了
中国唐代的文化,尔后很好地融汇成日本的风采,大约在一千年前,就
产生了灿烂的平安朝文化,形成了日本的美,正像盛开的“珍奇藤花”
给人格外奇异的感觉。那个时代,产生了日本古典文学的最高名著,在
诗歌方面有最早的敕撰和歌集《古今和歌集》(九○五),小说方面有
《伊势物语》、紫式部(约九○七前后一一○○二前后)的《源氏物语》、
清少纳言(九六六前后—一○一七,根据资料是年尚在世)的《枕草子》
等,这些作品创造了日本美的传统,影响乃至支配后来八百年间的日本
文学。特别是《源氏物语》,可以说自古至今,这是日本最优秀的一部
小说,就是到了现代,日本也还没有一部作品能和它媲美,在十世纪就
能写出这样一部近代化的长篇小说,这的确是世界的奇迹,在国际上也
是众所周知的。少年时期的我,虽不大懂古文,但我觉得我所读的许多
平安朝的古典文学中,《源氏物语》是深深地渗透到我的内心底里的。
在《源氏物语》之后延续几百年,日本的小说都是憧憬或悉心模仿这部
名著的。和歌自不消说,甚至从工艺美术到造园艺术,无不都是深受《源
氏物语》的影响,不断从它那里吸取美的精神食粮。
紫式部和清少纳言,还有和泉式部(九七九一不详)和赤染卫门①(约
九五七—一○四一)等著名诗人,都是侍候宫廷的女官。难怪人们一般
② 伊贺,地名,现在三重县西南,盛产陶瓷。
① 原行平(818—93),日本平安朝前期的诗人。
① 赤染卫门是日本平安朝中期的女诗人,著有《赤染卫门集》。
提到平安朝文化,都认为那是宫廷文化或是女性文化了。产生《源氏物
语》和《枕草子》的时期,是平安朝文化最兴盛时期,也是从发展的顶
峰开始转向颓废的时期,尽管在极端繁荣之后已经露出了哀愁迹象,然
而这个时期确实让人看到日本王朝文化的鼎盛。
不久,王朝衰落,政权也由公卿转到武士手里,从而进入镰仓时代
(一一九二—一三三三),武家政治一直延续到明治元年(一八六八),
约达七百年之久。但是,天皇制或王朝文化也都没有灭亡,镰仓初期的
敕撰和歌集《新古今和歌集》(一二○五)在歌法技巧上,比起平安朝
的《古今和歌集》又前进了,虽有玩弄词藻的缺陷,但尚注重妖艳、幽
玄和风韵,增加了幻觉,同近代的象征诗有相同之处。西行法师(一一
一八—一一九○)是跨平安和镰仓这两个朝代的具有代表性的诗人。
梦里相逢人不见
若知是梦何须醒
纵然梦里常幽会
怎比真如见一回
《古今和歌集》中的小野小町的这些和歌,虽是梦之歌,但却直率
且具有它的现实性。此后经过《新古今和歌集》阶段,就变得更微妙的
写实了。
竹子枝头群雀语
满园秋色映斜阳
萧瑟秋风获叶凋
夕阳投影壁间消
镰仓晚期的永福门院①的这些和歌,是日本纤细的哀愁的象征,我觉
得同我非常相近。
讴歌“冬雪皑皑寒意加”的道元禅师或是歌颂“冬月拨云相伴随”
的明惠上人差不多都是《新古今和歌集》时代的人。明惠和西行也曾以
诗歌相赠,并谈论过诗歌。
西行法师常来晤谈,说我咏的歌完全异乎寻常。虽是寄兴于花、
杜鹃、月、雪,以及自然万物,但是我大多把这些耳闻目睹的东西
看成是虚妄的。而且所咏的诗句都不是真挚的。虽然歌颂的是花,
但实际上并不觉得它是花;尽管咏月,实际上也不认为它是月。只
是当席尽兴去吟诵罢了。像一道彩虹悬挂在虚空,五彩缤纷,又似
日光当空辉照,万丈光芒。然而,虚空本来是无光,又是无色的。
就在类似虚空的心,着上种种风趣的色彩,然而却没有留下一丝痕
① 永福门院(1271—342),镰仓晚期的女诗人,伏见天皇的中宫皇后。
迹。这种诗歌就是如来的真正的形体。(摘自弟子喜海①的《明惠传》)
西行在这段话里,把日本或东方的“虚空”或“无”,都说得恰到
好处。有的评论家说我的作品是虚无的,不过这不等于西方所说的虚无
主义。我觉得这在“心灵”上,根本是不相同的,道元的四季歌命题为
《本来面目》,一方面歌颂四季的美,另一方面强烈地反映了禅宗的哲
理。
(唐日梅 译)
聂鲁达(1904—1973)
智利诗人。生于智利中部小城帕拉尔,就读于智利教育学
院,未毕业即投身外交界,任驻外领事、总领事和大使等职。
1945 年加入智利共产党。后流亡国外从事和平运动。1952 年回
国,1957 年当选为智利作家协会主席。主要作品有《地球上的
居所》(1933)、《西班牙在心中》(1937)、《漫歌集》(1950)、
《要素之歌》(1954)、《一百首爱情十四行诗》(1957),
以及回忆录《我承认,我历尽沧桑》,散文集《我命该出世》
等。聂鲁达是20 世纪拉美诗坛上最有影响的诗人。1971 年获
诺贝尔文学奖。
回答一个问题
您问,诗歌到二○○○年将是什么模样?这可是个令人望而生畏的
问题。倘若我是在一条昏暗的巷子里听到这样的问题,准会吓得不知所
措。
因为,我对二○○○年一无所知,对诗歌更是知之甚微。
有一点我敢肯定:即使到了下一世纪,也不会为诗歌举行葬礼。
每个时代,都有人宣告诗歌的死亡。然而,诗歌总是表现出离心力
和永恒性。它总是显示出生命的活力,迅即复活,似乎是永存的。但丁
似乎使诗歌走到了尽头。但时隔不久,豪尔赫?曼里克①带来了一线光明,
他像一颗人造卫星,在幽暗中闪射光芒。尔后,维克多?雨果仿佛咤叱
风云,穷尽了诗歌的技巧。可这时,出现了穿着入时的绅士夏尔?波德
莱尔,接着又出现了不修边幅的青年阿尔图尔?兰波,于是诗歌又获新
生。继惠特曼之后,人们还能期待什么?每棵草都已种好,草坪已无从
涉足。然而,马雅可夫斯基却闯了进来,诗歌随之变成了机房,人们听
到了汽笛、枪击、叹息、哭泣、火车和装甲车的轰鸣。历史就这样继续
着。
显而易见,诗歌的敌人始终妄图用石头砸它的眼睛,用木棍击它的
后颈。他们以这样或那样的面目出现:有的像独断专行的元帅,有的像
见不得光明的人,有的则像肥鹅般的官僚,■来■去专门和诗人作对。
对此,有人绝望,有人沮丧,也有少数人作了可悲的修正。尽管如此,
① 喜海(1174—25),明惠上人的弟子,著有《梅尾明惠上人传记》。
① 豪尔赫?曼里克(1440—479),西逝牙诗人。
诗歌仍然像清泉,涌流不止;仍然像伤口,淌着鲜血。它继续奋争,继
续在荒野里讴歌。它像一棵变得愈发高大的树木,像一条不断漫过堤坝
的河流,像玻利维亚高原夜空里一颗璀璨的星。
对正在死亡线上挣扎的人来说,诗歌是一种抚慰,它减轻人的痛苦,
指导人如何康复。对形影相吊的人来说,诗歌是伴侣。它像火一样灼热,
像雪一般轻盈、清新。它有手,有指,有拳。它如同春天的绿芽,如同
格拉纳达城的泉眼。它比导弹还要迅猛,比城堡还要坚固,因为,它深
入人心。
到了二○○○年,诗人不可能在全世界发起暴动,去重新分配诗歌
的财富。人类只有取得了进步和发展,拥有了书籍和文化知识,才能分
享诗歌。诗人也不可能发号施令,尽管个别诗人已经如此行事,其手法
必定是非常拙劣或是并不高明的。但是,诗人毕竟是箴言家,应该倾听
他们的声音。政府经常和人民公开接触,而诗歌却同忍辱负重的人神交。
必须倾听诗人的声音,这是历史的经验。
也许,到了二○○○年,最为新奇、最入时尚的诗人将是目前没有
读者的、名收叫荷马的希腊诗人。
我赞同这种说法。为此,我要重读荷马的诗。他的情诗和史诗给人
以启迪,他的咒语和预言,他那大理石般的神话和瞽者的拄杖,都是我
所追求寻觅的。
在准备新世纪的到来时,我将试图按荷马的方式写作。我一定会从
他那雄奇豪迈、绚丽多彩的诗风中获得教益。
然后,我要高擎伊塔刻王奥德修斯的旌旗走上街头。到那时,陪伴
我的将有希腊诗人。为开创二十一世纪的新诗风,他们可能已走出城堡。
(王小方 译)
沃伦(1905—1989)
美国当代著名作家。生于美国南方肯塔基城。1925 年毕业
于范德比尔特大学,先后在加利福尼亚大学和耶鲁大学深造。
1930 年获罗兹奖学金留学英国牛津大学。回国后,先后在西南
学院、范德比尔特大学、路易斯安那州立大学和明尼苏达大学
任教。1962 年起在耶鲁大学任教。曾创办《南方评论》杂志和
《逃亡者》诗刊,最初以诗歌成名,有诗集《许诺》、《诗选》、
《诗三十六首》以及长诗《龙的兄弟》,小说有《国王的人马》、
《夜骑者》、《天堂门口》、《足够的时间与空间》、《洞穴》,
曾被评为美国首屈挂冠诗人,他的作品赢得了数十次奖,是美
国得奖最多的作家之一。
“诗歌就是生活”
在我成长期间,诗歌是我生活的一个组成部分。我父亲是个小镇上
的买卖人,他在肯塔基的一个小村里经营一家地方银行。他总是给孩子
们朗读诗歌。我母亲也常常这样做。当我去同外公一起度暑假的时候,
外公也时常给我引述诗句。我们的屋子里到处都是书。
有一天,在靠墙的一个书架上,我见到一本式样奇怪、黑封面装订
的书。我把它拿下来。书名是《美国诗人》。打开一看,其中的一页上
有我父亲的照片。照片上他很年轻,大约二十二岁左右。照片旁有他写
的几首侍。我不等他回家,就把书拿去给他看。他把书拿过去,嘴里说
着“给我,给我”之类的话,然后就带着那本书走了。从此我再也没见
到过那本书。他一生中曾学过法律和希腊语,写过诗。他把这一阶段的
生活完全埋藏在心底。
他从不对我谈论诗歌。不过有一次,他批评了我发表在杂志上的一
首诗。我的署名是“佩恩?沃伦”。他讲那不是我的全名。他问我:“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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