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丝地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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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丝地狱- 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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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蓦然间,秦歌低低发出一声欢呼,面上俱是无法言喻的喜悦。 
  他们看到了灯光。 
  在前方山坳无边的黑暗里,一点萤火孤零零地悬立着。萤火并不能照亮它周围的环境,因而你无法看清萤火所在的究竟是什么地方,但仅仅是一点萤火便足以让在深夜之中,冒雨涉水的一群人感到喜悦了。 
  漫天飞雪的夜晚,疲倦的江湖浪子忽然见到前面一灯如豆,刹那间,心头涌上许些温暖——这是武侠小说里才有的情节,但现在,它就真的发生在这一群人身上。他们已经不知道走了多久,雨水淋透了身上的衣服,双腿浸在齐膝的流水中,虽然仍然是夏天,但寒意早已让每个人不堪承受,再加上疲倦,加上对黑暗的恐惧和自身遭遇的担忧,这样,你便明白了一点萤火对于他们的意义。   
  相互搀扶的一群人踉踉跄跄又走了很长时间,现在,他们停下脚步,与一座两层小楼对恃着。小楼前有一个石砌的门廊,一盏防风马灯便悬挂在门廊一侧,它的光亮虽然微弱,但此时已足以让大家看清面前的这幢建筑。 
  那小楼式样简单,四方形显得敦实坚固,正门前屋檐低耸,漆黑的木门虚掩着,好像一个好客的主人,虚门以待,随时都准备客人的光临。屋檐下的窗户里一片漆黑,如果房里有人,此刻想必已经歇息了。离小楼数米远的石砌门廊,造型颇为怪异。门廊两边方形石柱显得非常粗壮,上面缠绕着一些白色的布条,此时俱被雨水淋湿,没精打彩地耷拉下来,但众人都可以想象无雨的时候,它随风招展的模样。门廊的顶上,是弧形的拱门,仔细看,可以看到拱门上是雕有图案的。那些图案大家谁也看不明白,有火焰有莲花,还有些中国传统的神仙造像。 
  这一群十四个人站在门廊前,此刻都有些犹豫。初见到灯火的喜悦已经渐渐冷却,大家此刻心里都涌出些相同的疑问。 
  深山中的房屋,会是谁的住所?会不会是那个全身煞白的“僵尸”?一些印象中关于邪灵的传说让每个人心底都有了些畏缩。但现在他们已经站到了房子的前面,他们其实已经没有了选择。 
  秦歌回身看了看众人,勉强让自己脸上现出些笑容:“我看,还是让我先进去看看主人在不在家吧。”没有人说话,但大家的目光全都投到了他的身上。冬儿更是抱住他的胳膊,显然不想他独自进去。秦歌再笑笑,拉开冬儿的手:“没什么好担心的,我不过是去敲敲门,希望我们这回碰上一个好客的主人。”黄涛忽然上前一步,沉声道:“还是我们俩一块去吧。”秦歌轻轻吁了口气,觉得心里轻松了不少,他心里对这位当官模样的中年人又增几分好感。俩人对视一眼,便一齐往门廊里迈进。这时,他们忽然听到后面有人说:“要去,我们大家一块儿去。”他们回头,看到是那个大胡子艺术家。 
  大胡子艺术家大踏步走到他们身边,抹一把头发和络腮胡子上聚集的水珠:“大家一块儿进去,如果有什么事,也好有个照应。”秦歌与黄涛回头看看身后的人,有些迟疑。 
  “其实,我们谁都不用先进去。”这回说话的是那个大学生模样的女青年,“如果屋里有人,我们只要大声呼叫,主人自然会出来开门。如果屋里没人,那么,我们一块儿进去又有什么关系呢?”她的话立刻得到了大家的认同,大家本来对这屋子有些畏缩,但又觉得让秦歌与黄涛先进去有些过意不去,此番找到了解决的办法,自然没人反对。或者因为心里的一些歉意,也或者为了表现自己的无畏,大家便一齐对着房子大声呼叫起来,特别是那几个模特小姑娘,叫得最为卖力。 
  秦歌黄涛与那大胡子艺术家这时已经退回到了众人身边,大家这时都一齐盯着漆黑的大门,他们期待着门会突然打开,又隐隐有些恐惧里面将会出来的人。 
  ——也许开门出来的不是人,而是那“僵尸”或者别的什么妖怪。 
  呼叫声持续了大约五分钟,如果屋里有人,就算睡得再死也该被吵醒了。漆黑的大门还是紧闭着,众人耳边依然只有哗哗的落雨之声,寂静这时非但没能让大家放下悬着的一颗心,相反,一种莫名的恐惧慢慢在众人的心头腾升。 
  屋里没有动静并不一定就说明屋里没有人,也许,那具“僵尸”与另外一些别的什么东西正躲藏在屋里的黑暗中偷窥着外面这群人。 
  “好了,现在我们可以一块儿进去了。”冬儿故作轻松地说。 
  秦歌与黄涛还没说话,一直沉默不语的少妇忽然用种比冬儿更加轻松的语气道:“谁想呆在外面就只管留下,我可是受够了在雨中赶路。”话没说话,她居然抢先紧走几步,已经越过了门廊。走了几步,她忽然又停下,回身看了看众人,脸上露出些不安的神色:“你们都喜欢淋雨吗?”秦歌与黄涛对视一眼,苦笑道:“谁想淋雨谁就是傻蛋。”秦歌挽着冬儿跟了过去。 
  后面的人迟疑了一下,也随即向前走去。 
  秦歌与冬儿最先走到门边,众人在他们身后停下,秦歌回头看了看,把冬儿挡在身后,随即伸手推开了大门。 
  “吱呀呀”的声音从门里的黑暗中渗出来,那一刻,所有人身上的凉意都加重了许多。   
 第一部分:山谷         
  第4章 尸店                                          
  门廊上马灯的光亮似乎在扩散到门边时嘎然而止,黑暗,加上迎面而来那种腐朽的味道,让所有人的神经都在瞬间绷紧,屋里那种死寂般的黑暗让众人满心都是恐惧。黑暗在这里有了形状,它像被一块密不透风的纬幕,你根本无法看清楚在它后面究竟都隐藏了些什么。 
  秦歌与黄涛已经迈进门内,但黑暗却让他们身后的人止步,就连他们自己那一刻也心里发毛,有些不知所措。 
  这时,那大胡子艺术家忽然转身飞奔而去。众人回头,看到他奔到门廊下,取过一侧的防风马灯,又急步奔回。 
  马灯的光亮驱散了屋里的黑暗,所有人这时紧绷的神经才略微放松了些。 
  屋里似乎并没有任何古怪,宽敞的厅堂里,摆放着几副笨拙的原木桌椅,靠近墙边,还有一张带些弧度的柜台。大家都觉得这样的场景有些熟悉,像是一部老电影里年代久远的小客栈。 
  这回,没有人再犹豫,大家很快就走了进来,而且,女人们不顾那些条凳上的灰尘,一屁股坐了下来。到这时,大家才觉得又冷又累,还有些饥饿的感觉。 
  秦歌与黄涛此时并没有放松警惕,他们看到柜台的一侧有一架楼梯,房间左右各有一条走廊。他们分别走到两边,看到走廊里各有几个房间。这小楼外面看并不算大,但没想到里面却挺宽敞。秦歌想到,如果今晚大家要想在这里安心休息,那么,首先得对这小楼做一番检查。 
  他刚想到这里时,看到黄涛已经走到了柜台里面,将另外两盏马灯取了出来。 
  现在屋里已经很亮堂了,光亮可以让大家看清屋里的每一个角落。秦歌手里拿着灯在厅堂里巡视一圈后,很快便发现窗框与门框上方,贴了一连串的黄纸,有点像农村逢年过节时贴的窗花门花。但窗花门花一般都用彩色蜡纸作为材料,再中间缕空成各种图案。这客栈门窗上的黄纸显然与那些不同,秦歌站在窗下抬头凝视,看到每一张黄纸上几乎都有一个人形的图案。 
  “这些不是普通的装饰图案,他们都是神。”秦歌回头,看到说话的是那位民俗工作者样的中年男人。 
  “在中国西南边远地区,万物有灵是被人普遍接受的一种观点。他们认为天地万物和人一样,都有精神魂魄,所以,天地万物和人一样,也有生有死。有了这样的观点,他们的神便越来越多,越来越光怪陆离,神在这些人的生活中,也扮演着越来越重要的角色。”秦歌沉吟了一下,指指窗上的黄纸道:“那这些都是什么神?”中年男人摇摇头:“我也没办法全部都认识他们,这些神种类繁多,一般人家里就有门神、灶神、牲畜神、医药神、送子娘娘和财神等,出了门还有日月神、北斗七星神、山神、闪电女神、雷神,再加上中国佛教与道教中的诸神,谁也没法说清楚到底有多少神。”秦歌苦笑:“这样下去只怕神要比人多了。”“那些神有很多本来就是普通人,死后被人神化就成了神。像各种职业的行业神,我们最熟悉的木工神鲁班就是这样。前些年,我在峨眉山大峨寺门前还见到一尊塑像,据当地人说,那人至少活到了一九二五年,因为舍身佛教,为大峨寺捐了许多钱,因而被奉若神灵。”秦歌露出惊讶的表情:“原来当神仙是这么简单的事情。”中年男人凝望着窗上的黄纸:“这些黄纸上的神我从来没有见过,不知道我揭两张下来带回去,主人会不会责怪我。”秦歌怔了怔,苦笑道:“这荒山野屋,你就想有人责怪你都找不到人。”中年男人皱眉想一下,点头,回身取了张凳子过来,踩上去小心地将两张黄纸揭下。那黄纸一本书大小,纸页粗糙,不知是用什么工艺做出来的。上面红色的油墨勾勒出一个人形来,人形图案非常夸张,身子肌肉凸起异常强壮,犹如传说中的力神一般,但一张脸却温和清瘦,额下还飘着几缕长须,颇有几分仙风道骨。更为诡异的是此人左手执一柄月牙形的利刃,上面还有鲜血滴下,另一只手却拿着一株草样的植物,植物块状的根茎依稀可辩。 
  秦歌瞄了黄纸上的人像一眼,皱眉道:“这样的神太过诡异。”中年男人点头,将黄纸折叠起来:“民间的智慧是无穷的,无论他们造出什么样的神来我都不觉得奇怪,有时候在他们心里,神和鬼怪根本就没有什么分别,这其实表达了他们一种美好的心愿,任何可以带给他们好运,让他们平安生活的人或者力量,都能受到他们的敬奉。”中年男人转向秦歌:“就像现在,如果有谁能告诉我们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并且能带我们脱离眼前的困境,我们把他当回神,又算得了什么呢?”秦歌怔一下,苦笑:“别说当神了,咱们就把他当玉皇大帝吧。”中年男人也笑,俩人的紧张的心情都舒缓了许多。后来秦歌知道了这中年男人叫张松,他并不是个民俗工作者,是个作家,只是这些年对民俗的东西发生了浓厚的兴趣,所以才常常只身到一些边陲地区采风。他这趟出门,是想去云南一个少数民族聚居的村塞,结果在即将到那村塞的前夜睡去后,醒来便出现在了这客车上。对发生的事,他也是百思不解,但他似乎并不太担心眼下的境况,用他的话说,如果暗中安排这一切的人想要伤害这一车的人,他根本不用这么麻烦布置这一切,将这一车上送到这山谷的途中,他要做什么都可以。 
  交谈中,秦歌还知道了张松原来也来自海城。他是上个世纪九十年代初从北方城市来海城定居的,十几年过去,“乡音未改鬓毛衰”,他说话还保留着很多家乡方言,因而秦歌跟他交谈半天,都不知道他们都来自同一个城市。 
  秦歌有些兴奋,能在这里遇上老乡实在是件挺高兴的事,虽然,张松只能算是半个海城人。   
  离天亮的时间已经不多,大家此时俱都精神疲惫,但这建在群山之中的小楼还是让大家觉得有些诡异,如果想在这里好好歇息,那么,有必要对小楼的每个房间进行检查。黄涛跟大胡子艺术家往楼上去,秦歌与张松分别检查两侧的房间。没多一会儿,黄涛跟大胡子艺术家从楼上下来,楼上没有任何异常,一共有六个房间,每间房里都有床铺,只是床上的被褥潮湿得都有了霉味。而秦歌与张松检查的楼下房间,却间间空空如野,甚至连门都没有。而且,小楼其它地方的墙壁已经年代久远早已斑斑点点满是污秽,而两边走道的四个房间,墙壁却涮得雪白,上面那层薄薄的石灰显然新涮上去不久。 
  “小楼没有什么古怪,如果谁不在乎潮湿的被褥,还可以上楼去睡一会儿。”黄涛故作轻松地说。 
  没有人愿意独自上楼,虽然此时又累又冷,但跟大家呆在一块儿,心里觉得踏实。印象里好像有很多电影里都有过这样的情节,一帮人鬼使神差地聚集在一所老房子里,然后不断有人失踪或者死亡,最后揭开谜底,要么就是老宅里闹鬼,要么凶手就潜藏在这一群人中。这样的故事如果发生在你身上,你是否会觉得惊慌恐惧? 
  这么多人围坐在一起,但大家俱都无语,个个神情凝重,好像满腹心事。秦歌看看黄涛,此刻黄涛竟也和大家一样,目光呆呆地望着一个地方,神情沮丧。这样,秦歌便想到了其实当官的也跟普通人没什么区别,有时候表面的坚强仅仅是做出来的一种姿势。其实他自己也是一样,身处这样的境地,他也不安恐慌,但他是个警察,他必须很好地隐藏起自己心里的畏惧。 
  只要你穿上了那身制服,那么,不管何时何地,你都永远无法摆脱一份责任。 
  “天就快亮了,大家说点什么吧,这样时间或许能过得快些。”秦歌故作轻松地说,“现在,咱们大伙都坐到了同一条船上,套句俗话,那是咱们大伙儿有缘,这辈子,这样的缘份估计不会再有第二回了。”“谁能告诉我这是哪儿,我们怎么会到这里来。”带着哭音的一个模特儿小姑娘说。她看起来是那拔模特小姑娘中年龄最小的,雨水已经将她脸上的妆全部冲洗干净,此刻满脸沮丧之中还透着些稚气。 
  这样的问题谁都没法回答,虽然秦歌看着那张稚气的脸,很想给她些安慰。此时何止是那小姑娘,再看看身边的冬儿、无语的那少妇与大学生样的女青年,还有趴在桌上的另外几个模特儿小姑娘,她们脸上都流露出相同的无助来。 
  张松这时从一侧走道里走出来,手中捏着一个碟子,里面有些白色粉末状的东西。他坐到秦歌的边上,将碟子放在桌上,秦歌伸手去摸,判断出那白色粉末状的东西是石灰。 
  “刚才我们都没有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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