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忘情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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忘情散- 第1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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确拒绝。     
  楚家大小姐楚玉环,相貌美艳,而生性泼辣,一早已扬言非赌林第一高手不嫁。她看中了苏慕遮,可是苏慕遮对她却只是忽冷忽热,不远不近,软硬不吃,声色不动。     
  泼辣的人处事向来有个原则,就是如果事情不合己意,必然不会认为原因出在自己身上,而一定要迁怒于人,她的迁怒对象就是——雪冰蝉。     
  雪冰蝉的美丽,雪冰蝉的高贵,雪冰蝉在苏府的地位超然,深得人心,在在都让她觉得碍眼刺心。     
  “她在你府上出入随意,举止无礼,哪里像个丫头?”她向苏慕遮饶舌,“看她那套打扮,终年一件白袍子,跟穿孝似的,你也不嫌忌讳。跟她说话,爱搭不理,死眉瞪眼的,木头都比她多口活气儿。不过略有几分姿色,就把自己当天女下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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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节:重逢(3)       
  苏慕遮只是淡然:“是吗?”     
  “怎么不是?而且没有礼貌,架子大得不得了。支使她端杯茶来,她老是不情不愿的,我那天散步,想去酒坊转转,她居然守在门口不叫下人给我开门,还说什么酒坊重地不可参观。倒好像她是小姐,我是仆人了。”她喋喋不休地抱怨,“一个丫头,这样没上没下的,你也不好好管教一下。”     
  “那么,就交给你帮我调教调教可好?”苏慕遮轻佻地调侃,一副浪子相。     
  楚玉环再泼辣也毕竟是女儿家,不禁红了脸:“我又不是苏府女主人,有什么资格调教丫头?”     
  但是背转身,她却当真端起女主人的架子来,命冰蝉当夜抱枕褥到她的屋中服侍。     
  冰蝉傲然不从,淡淡说:“我虽然是我们家公子的侍女,却不是别人的丫头。楚小姐,恕不能奉陪!”     
  “回来!”楚玉环恼了,“你也知道你只是侍女,可不是仕女,端什么小姐架子?”     
  “谢谢楚小姐指教。”冰蝉回过头,平静地看着她,“楚小姐还有什么事吗?或者,我替您把您的丫头找来?”     
  她那不卑不亢的态度激怒了楚玉环,一个被激怒的人往往会口不择言,说出心底里最深的秘密。     
  “如果我嫁给了你家公子呢,你不要叫我一声夫人?”楚玉环凶悍地问,她意识到自己有些失言,但有什么所谓,对方只是一个丫头罢了。在丫头面前,何必谨慎?     
  “就算你做了苏府女主人,你也只是苏公子的夫人,不是我的主人,”雪冰蝉冷淡地说,“何况,也等到做了之后再说吧。”     
  “好个牙尖嘴利的丫头!”楚大小姐大怒,“我如果不让苏慕遮罚你,我就不姓楚。”     
  不知道她究竟是怎样演绎的,苏慕遮叫来了雪冰蝉:“立刻去给楚小姐跪下,向她道歉。”     
  “我不会去的。”冰蝉摇头,这是她对公子的第一次忤逆。“我不是楚家的丫头,凭什么要跪?”     
  苏慕遮意外之余,倒真的有了些兴致,逼近一步:“你当真不跪?”     
  “不跪!”雪冰蝉天性中的高贵发作了,她像一个真正的公主那样昂起头,凛然地说:“除了天地与公子,我不会跪任何人!”     
  “那却是为什么?”苏慕遮嘲弄地看着雪冰蝉,口气轻慢:“如果我娶了楚玉环为妻,她和我就是两位一体,你尊重她,也就是尊重我。你可以跪我,为什么不能跪她?”     
  雪冰蝉被刺痛了。公子有一天会结婚,会娶妻,他的妻子将成为她的女主人,对她颐指气使,欺凌她,甚至撵走她。那一天迫在眉睫,她将失去她的公子,再不能跟随在他身边。     
  她抬起头,看着苏慕遮,不说话。灞桥梅林一战,她跟定了他,放弃他许她的自由,宁可入府为仆,甚至做得比所有的仆人加起来为他做的都多。可是他不领情,他拥有了她的自由,便随时准备将它像礼物一样送给别人,让别人分享他对她的特权。在杭州迷园是这样,回到静翠湖还是这样。何其残忍?     
  而这残忍在继续,苏慕遮嘲讽的笑像一柄剑一下下地切割着她的心,他哂笑着,仿佛在说一个多么可笑的笑话,“你既不是丫头,却又死乞白赖地跟着我,算什么?莫非,你爱上了我?”     
  “是。”雪冰蝉忽然清脆地回答,完全豁出去。“只有爱,才会让我如此地没有地位,没有自我。”     
  “你怎么会有这么古怪的念头?”没想到,苏慕遮竟这样评价,“楚玉环说你没上没下,不主不仆。我也觉得不方便再留你,你走吧。”     
  “你真的要我走?”     
  “要么离开我这苏府,要么去给楚玉环跪下,这两样,你选哪样?”他折磨她,并以折磨她为乐,就像猫玩老鼠。“带着你的枕头,滚到楚玉环的屋子里去,她叫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如果做不到,也不用再来见我了。”     
  “公子,我到底做错了什么,你要这样对我?”雪冰蝉终于流泪,她看着苏慕遮,一生中,惟一的一次表白,也是惟一的一次怨愤:“我一生中,惟一的错,只不过是爱上了你。就因为我爱你,你便可以任意羞辱我,作践我,讨厌我!难道爱你,是这么不可饶恕的错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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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节:重逢(4)       
  雪冰蝉在梦中辗转反侧。     
  以前,她只要睡着,就像是一只没有变成蝴蝶的蛹,异常酣熟。     
  但是现在不同了,现在她每晚蠢蠢欲动,即使在睡梦中也不断地抖动着她长长的睫毛,仿佛蝴蝶扑着它的翅膀,哪怕再细微的声响也能将她惊醒,而她一旦醒来,眼睛中立刻流露出不安与悸动,甚至不需要经历那个从蒙到清醒的过程。她几乎就是为了灾难而准备着,时刻忧虑并等待它的降临。     
  而那个灾难,就是苏慕,以及她的关于他的记忆。     
  记忆自喝下忘情散之后中断,变得空白。     
  忘情散。是因为那样的绝境,才逼使她不得不孤注一掷,以喝下忘情散出卖灵魂为代价留在他的身边。     
  后来呢?     
  她再一次问自己,后来呢?变成“武媒”后的自己是怎样的结局?她终于留在公子身边了,但是公子如何待她?他娶了楚玉环没有?     
  雪冰蝉坐起来,把脸埋在手心里,接了满手的泪。     
  她已经连着几个晚上没有好睡了,连龙涎香都于事无补。每到深夜,前世的记忆就会来叩她的门,令她痛楚不堪,辗转难眠。     
  她越来越害怕那些突如其来的苦难记忆。     
  随着她的记忆渐渐复苏,她的痛苦也越来越深重,每想起一点往事,都会令她的痛楚加重一分。谁会愿意生活在旧日的灾难里?     
  如果相爱就意味着重复痛苦回忆,那么这一段感情,可还值得祝福?     
  她不住地对自己说:那是前世,是过去,和今天的自己,今天的苏慕无关!     
  但是有什么用呢?前世也罢,今生也罢,雪冰蝉还是雪冰蝉,她们拥有同一颗心,也就拥有同样的爱与痛楚!她渴望见到苏慕,希望分分秒秒与他在一起;但是又害怕见到他,再次想起那些不开心的往事。     
  记忆如影随形,让爱人的心饱受折磨。     
  窗外仿佛是起风了,有隐隐的声响,如泣如诉。月光透过窗纱铺了一地,宛如秋霜,透着一股寒意,照着她辗转反侧——明月楼高休独倚。酒入愁肠,化作相思泪。     
  这是她前生最喜欢的词。后来,那滴相思泪化作了苏慕的心。     
  “苏慕,苏慕。”她沉吟着,不知是甜蜜还是悲伤。苏慕的名字,像一柄带刺的剑,在她的心里翻绞,每念起一次,疼痛便加重一分。她的心,已是千疮百孔。     
  什么叫刻骨铭心?什么叫生不如死?原来这就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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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节:不如离去(1)       
  不如离去     
  茫茫雪原,他与她并驾齐驱,打马狂奔。     
  每年一度的校场围鹿,是苏慕遮必会参加的豪赌——他既然把自己的库房取名“问鼎楼”,自然不会忽视“逐鹿中原”这样的项目。     
  别人参赛都会组织一支马队,这样才有君有臣,有主猎亦有帮猎,有冲锋陷阵的,也有不求有功但求干扰对方的,所谓丢卒保车,围魏救赵。     
  然而苏慕遮却从来都是单枪匹马。     
  在他眼中,向来只有对手,没有伙伴。所有的人都是配角,要么输给他,要么远离他。     
  他不屑于与任何人为伍,或者为友。     
  但今年与往年不同,他带了一个娇媚如花的同伴,雪冰蝉。     
  是冰蝉自告奋勇请缨而来的,她说,她可以为他暖酒。     
  骑手在打猎的时候一定会喝酒,而喝热酒当然比喝冷酒好。在大雪天里,喝一壶热热的花雕。补充体力,简直比参汤还更有效。     
  所以,他难得地点了头,说,跟上吧。     
  “跟上吧。”就像他第一次在六博上赢了她之后说过的。     
  那次,她跟上了他;而这次,他差一点就丢下了她。     
  她在奔跑中坠马。     
  在马队的围追堵截中坠马。     
  虽然他们的目标其实是苏慕遮而不是她,但她难免池鱼之殃。     
  有暗箭破空而来,直奔向他的背心。他身后长眼,背使长剑一一拨开,并不回头。     
  江湖人猎鹿,明修栈道是赢,暗度陈仓也是赢,并不讲求公平。     
  她跟在他身边,左右支绌,柔弱的她,不可能是整票训练有素的马队的对手。眼见一箭飞向他,她不顾一切,猛扑上去,挡在他身前。     
  箭射中了她,血像水一样喷出来,她翻身落马。     
  然而他看也不看她,便打马自她身上跃过,一路前行。     
  纷沓的马蹄溅起落雪,将天与地连成一片,骑手们在雪中呼啸奔猎,而他的身影,永远是最矫健出色的。     
  逐鹿中原,谁主沉浮?     
  所有的男人都有帝王欲,称霸武林和九五至尊,是一样的英雄。     
  他们视荣誉为生命。在胜利面前,自己的生命也可以置之度外,何况他人?何况一个微不足道的小婢女?     
  她丝毫不怪他,即使匍匐在地,血洒在雪地上,溅开万朵梅花,她也不会怨怪,也不会觉得疼,她的心里只有公子,没有自己。她拼力地欠起前身,向着骏马奔去的方向,热切地喊:“公子,快呀!”     
  公子很快,公子射出了那致命的一箭,同时,他自己也像是一支最锋锐最迅捷的箭,排众而出。他盔甲上的银钉比雪光更亮,而他的眼睛比枪尖更锋锐。     
  他猎到了那头鹿,将它高高地叉在他的枪尖上,招摇炫众。     
  所有的人都围着他欢呼庆贺,她扶着一截随手砍的树枝,艰难地走向他,怯怯地叫:“公子。”     
  然而她的声音被湮没在人群中,他的眼睛从来都看不见她的存在,他甚至没有问一句他那可怜的小婢女是否还活着,便高高地骑在马上,一路呼啸奔回了……     
  冬天的第一场雪。     
  冰蝉和苏慕并肩徜徉在古城墙上,徜徉在天地之间,古代与现代的交界点。     
  不远的钟楼上有人在敲钟祈福,清越的钟声穿过尘嚣与雪幕,铿锵而来。     
  晨钟暮鼓,还有哪一个城市会比西安更具有历史的壮美?     
  然而冰蝉的眼中,却看不到一丝的美妙,想起的,都是比雪更加冰冷的记忆。校场围鹿,雪中坠马……那一次,她整整爬了三天,才穿过那片看上去遥无边际的雪野,回到山村里,然后苦苦哀求一位好心人将她送回苏慕遮的身边。而他,竟然从未意识到曾经丢失了她……     
  雪冰蝉觉得恐怖,世间怎么会有那样的爱情?充满了罪恶与残忍,极度的痴情和极度的负义,让一个现代人不能置信,不可理解。她几乎要拒绝相信,那个爱上一个毒药一样的男人的痴心女子,就是她!     
  她回头,看着身旁的苏慕,觉得他如此亲近又那样遥远。他们之间,隔着上千年的历史沧桑,如何能再走到一起?江湖夜雨十年灯,相逢一笑泯恩仇,说起来轻松,真要做到,谈何容易?     
  “冰蝉,你是不是想起了什么?”苏慕看着冰蝉的脸上忽悲忽喜,关切地问。     
  冰蝉低下头,迟疑了一下,才轻轻答:“校场围鹿。”     
  苏慕忍不住叹息了,他当然也记得那一场无情的狩猎。当时的苏慕遮,可以打马跃过雪冰蝉的身体而不见;今世的苏慕,却清楚地记得每一点每一滴。     
  世间事,一饮一喙,莫非前报。他们之间的那笔账,岂是三言两语交代得清的?     
  他觉得心灰,不忍看到往日神采飞扬的女经理雪冰蝉自从和他在一起后,一天比一天变得憔悴。“冰蝉,如果见到我真的让你这么痛苦,”他看着冰蝉,艰难地,一字一句地说,“我们,还是不要再见面了。”     
  “苏慕,我昨晚梦见你了。”雪冰蝉顾左右而言他。她真怕苏慕再来一次失踪,她明白他为什么不愿意见到他,可她是好不容易找到他的,怎能让他轻易言去?     
  她挽着他的手,踏过城头薄薄的积雪,一步一个脚印。“我梦见你,在一个绿色的湖畔,我们踏着黄叶散步,你对我吟诗……”     
  “是范仲淹的《苏慕遮》。”     
  “是《苏慕遮》。”冰蝉微微一愣,忽然想起来,“曾经有人每天给我送花,卡片上没有名字,只有一句诗,合起来,组成一首词,那个人,是不是你?”     
  “是。我给你写着:麻将赛场见。我就是因为知道你要参加麻雀赛,才去报名的。”     
  “原来是你。”冰蝉唏嘘。原来是他!     
  “你原来以为是谁,钟来?”苏慕问。     
  冰蝉惊奇地瞪大眼睛。         
§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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