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北偏东 之东大营午后 作者:张晓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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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北偏东 之东大营午后 作者:张晓宣- 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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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冯那天晚上炖了一锅冯刚最爱吃的酸菜粉条五花肉送了下去,那块五花肉还是过年买的呢,因为儿子好长时间没回家吃饭了就冻在窗台上一直没舍得吃。除了饭菜他还把水盆,洗漱用品什么的也传了下去,里面还有一暖壶新烧的热水,冯刚每晚临睡前都要烫脚,是他姥爷给养成的习惯,按他姥爷的说法是只要保持头凉脚热,人就可以健康一世。传东西时,儿子似乎并没有发现老冯的计划,啥也没说就都一一接受了。不过最后叮嘱老冯出去打听时一定要问问一个叫马丽的情况,或者那姑娘要是找来就立刻带她来见他。老冯知道马丽是那个整天和他们这帮坏小子混在一起的大眼睛姑娘,有好几次他看见儿子搂着她在东大营晃,老冯嘴上应承着心里却很不以为然,一个臭马子,还抽烟,一看就不是好东西!以后这些坏东西就别想再和儿子打联联了。
  那晚老冯出去倒脏水时,看见离家门口不远的地方蹲着个穿棉大衣的人,他知道那是警察在蹲坑等着抓他儿子。回屋后他很早就睡下了,躺在暖暖的热炕上他的心也是暖呼呼的,很快就进入了梦乡。
  他真的做了个梦,梦里他回到了冯刚小时候,胖嘟嘟的儿子步履蹒跚扑向他的怀抱,嘴里呀呀叫着,冯刚他姥爷还有冯刚他妈都微笑着站在旁边。
  在梦里老冯也开心的笑了,因为他听清了小冯刚嘴里冒出来的话爸爸!

第五章

  那年姥爷死时,冯刚除了在火葬厂哭了一次外,并没有太多的悲伤,而且在火葬厂哭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被老冯和旁边别人送其他死人的哭声给感染的。这不代表冯刚从小就是个冷酷无情的孩子;可以想象,对于一个没有玩伴没有更多关爱的孩子来说,失去这样的一个亲人意味着什么?尽管心理学家和教育学家会就此给出定论,在影视作品里也会上演悲凉凄惨的一幕,但那只是站在局外人的角度去臆想猜测完全是想当然的结果,并不代表客观。事实上,一个如冯刚般心智与世界观尚未健全的孩子,当时就是那个样子!没有他对你这么好你该为此哭泣你该悲伤欲绝的说法。
  那时他更多的是茫然和不知所措,那感觉就象坐在一驾马车上,目的地明确,安全舒适的向前跑,而现在赶车人突然没了,可车子却还在风雨飘摇的黑夜中狂奔。
  冯刚的爸爸虽然适时担负起以前姥爷所担负的责任,但对冯刚来说却完全不是那么一回事儿,他一点也不怕爸爸甚至骨子里还有点看不起这个瘸子,老冯说的话、走路的样子、甚至做出饭菜的味道都没法和姥爷比,所以更多的时候他是用一种冷漠而又无动于衷的态度面对自己的父亲,并且很快就象大人一样完全按自己的想法和方式去做一切了,有时还自己动手炒菜吃。姥爷的离去让冯刚摆脱了最后的束缚,几乎在一夜间他就好象突然长大了几岁。
  没过多久冯刚就把姥爷放到一边重新投入到自己的复仇行动中了。前段时间的胜利和柴宏的退却并没有让他就此满足,他要一直报复下去连傻德和球子这两个也算在内,直到他可以象他们欺负他那样掉个个儿去欺负他们。依靠暴力获得的改变更让他相信靠这可以解决一切问题,他的仇恨他的尊严他的价值。这次他要同时面对他们三个,一个也别想跑。
  为此他在学校里仔细的观察了对手,还在放学后跟踪了球子和傻德。他发现一下课傻德、球子会领着一帮学校里的混子,尤其是高年级的站在操场中间的一块地方,柴宏也会在,一群人样子很嚣张,别的孩子都躲得远远的;下午放学这群人偶尔会转到旁边省机中学的门口和里面的大孩子们汇合,抽着烟聊天打闹很晚才回家,或者吃过晚饭再出来四处窜。
  弄清楚后冯刚在一次下课时,装作路过的样子故意走过操场的那块地方,只是距离已经靠得很近了。那天他胳膊上还带着挂了红头的黑纱,果然一走到那里傻德就叫住了他,
  “喂,瘸儿子,你家死人啦……”瘸儿子是柴宏以前给他起的外号,冯瘸子儿子的简称。
  冯刚立刻站住了,转过头来瞪着傻德看,那时候傻德是整个省机小学最高最壮的孩子,比省机中学很多初中生长得都高大,因为脑子笨学习不好常被老师叫傻子所以才得名傻德。
  “瞅你妈X瞅啊!是不是欠削了……”一大帮孩子呼拉围过来,柴宏也在里面。
  “我操!还瞅!”球子过来就给了冯刚一勺子,冯刚拧着脖子眼睛一眨不眨的转过来瞪球子,毫无惧色的说了一句:
  “我要杀了你!”这话刚说完傻德在旁边一脚就把他踹倒了,一群人上来你一拳我一脚的开始揍他。不知道谁喊了句,主任来了,人群哗的散了。教导主任把冯刚拉了起来,问他怎么回事儿,谁打你的?他一概回答不知道,主任见他只是一身土也没受什么伤就告诫几句让他回去上课了。
  课堂上冯刚不时回头用眼睛死盯着柴宏,柴宏则冲他做鬼脸,张着嘴不出声的骂他,嘴型显示是那句我操你妈。
  下午放学后,冯刚在公共厕所里袭击了正在大便的傻德,傻德抬头看到冯刚站到眼前时,冯刚手里高举的菜刀正奔他脑袋砍过来,傻德完全是下意识的往后坐倒才躲开了这致命一击,却也因此顺着预制板上宽大的蹲位掉进了粪坑内。幸好当时刚掏过不久里面屎尿并不多刚刚过膝,但他是在坐着掉下去的,挣扎的过程中还是呛了一口才站起来,浑身上下也全沾满了。傻德刚站起来往外吐秽,就又看到冯刚不知从哪里抱来块大石头往下砸过来,虽然砸偏了可还是让傻德醒悟过来,冯刚是想要致他于死地,吓得一边高呼救命一边趟过粪河从背面的掏粪口爬了上来,然后提着沉重的裤子一路鬼哭狼嚎的跑了回去。冯刚没追,很多附近路过的人也都以为是傻德自己不小心掉进去的。当晚无事,傻德没有任何反应,他妈妈也没因此找上门来。
  第二天,冯刚又分别袭击了柴宏和球子。他先是在上学的路上迎面用砖头拍了柴宏的脑袋,砖头都拍断了,柴宏满头是血的跑到了省机械厂职工医院,缝了三针。就在柴宏包扎好坐在医院里等着打破伤风针时,又看见球子头上和身上血迹斑斑的被老师护送着也到了医院。原来冯刚在第一节下课后在操场众目睽睽下抽出暗藏的菜刀砍了球子,因为球子的反抗加上冯刚疯了一样往要害部位猛砍,使之多处中刀,好在冯刚人小力轻,菜刀也并不锋利,球子和柴宏一样都是脑袋上缝了三针。
  由于事出有因,冯刚只是被学校记大过并通报批评,冯得才负责柴宏和球子的医药费并给每家送去了一兜水果和营养品。冯刚的名字与“恶劣事迹”通过学校的广播喇叭迅速传遍了整个省机子弟小学和一墙之隔的子弟中学。
  这之后的第二天,尽管柴宏和球子都因伤没来上学,但教导主任还是在学校门口截住了冯刚并从他书包里搜出一把磨得锋利的短把斧子。他被罚站在了操场的领操台上整整一上午,斧子就用绳子捆了挂在他脖子上。全校师生都看见了那把斧子在阳光下闪出的寒光和冯刚脸上满不在乎的表情。
  又过了几天,当柴宏和球子头缠绷带重新回到学校后,人们惊奇的发现冯刚也出现在操场的那一块地方还和他原来的仇人们有说有笑。原来这中间柴宏代表其他两个找到冯刚希望讲和,还送给他一把漂亮的牛角折刀。冯刚毫不犹豫的加入了他们的行列。
  从此,无论在班级还是在整个学校范围内,沉默寡言习惯低头溜边走的冯刚一下子消失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光彩照人飞扬跋扈的小混子冯刚;操场上经常可以看到他嘻笑打闹撒欢的身影,走廊和课堂上也经常回响他那中气十足的童音。
  那年冯刚十一岁,平生第一次找到了可以接受他的玩伴,找到了友谊与信任,以及真正值得他保留的美好记忆。
  也就在操场的那块地方,他还第一次见到了丽丽……

第六章

  就在1995年“三、O八”事件发生的前几天,赵军已经收到了线报,说这两天疯全可能会和小刚甩点儿(注;约定时间地点)干仗,赵军觉得这是个重要情况,立即当面向市局主管刑侦的张局长做了汇报。按理赵军只是派出所里一个普通管片民警,是没有理由这样越级汇报的,况且这类事情也不归张局长管;这都是因为前段时间张局长单独找过他谈了一次,特别交代了这个任务给他,还嘱咐他绝对保密,连对所长和分局领导也不能透露半句。
  那次谈话是在张局长办公室里进行的,开始赵军心里还忐忑不安的嘀咕,市局大领导找自己来谈啥?又不是对口的;他也不认识这个张局长,只是在局里开大会时见过。听说这人是从直辖县级市新调上来的,还听说张局长和市局的一把手老关的关系不好,两个人不是一条线上的,张局长是新来的市委王书记带过来的人,老关是前任书记的人。
  “我看过你的档案,我也是部队转业下来,咱俩既然都是军人出身,那我就开门见山的和你说吧,也用不着拐弯抹角了。”张局长的话让赵军本来有点紧张的心放松了一些。张局长年纪并不老,四十多岁看起来很精干,腰板果然象军人一样挺得笔直。
  “我接下来和你说的话,你要严格保密,不能和任何人说包括你的家人,你的同事,你的直接领导,听明白没?”
  “是!局长”
  “最近几年市里的流氓黑社会一直很猖獗,都到了敢公然打警察,公然侵占国家财产的地步,我想情况你该比我都清楚,你一直在基层……”赵军坐在那里点了点头,
  “这帮流氓之所以这么狂,就是因为有政府的人和我们政法部门的人跟他们互相勾结,给他们撑腰,现在外面老百姓都传警匪一家,我们公安系统这样的败类就不少,这我想你也该清楚……”
  赵军听了心里格登了一下悬起来了,这次连头都不敢点了,生怕自己一个错误的表示引来麻烦,他有点摸不透领导的意思,难道想让他揭发局里的什么人吗?这他可不敢也不想这么做。还好张局长没有让他表示的意思自己接着说了。
  “新来的市委王书记没来上任前就听说了咱们市的一些情况,来之后又接到好多群众的反映,情况非常严重啊!”正说着张局长接了个电话,听口气是出了大案子,正等他去主持会议。
  “我有事很快就得出去,咱俩长话短说,市领导想收口打击黑社会,尤其目前几个比较出名的象田野、疯宝之类的要坚决打掉,”赵军听到这句话简直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要是真的这事儿可大了。
  “不过现在局里有些人身上不干净都和他们有关系,不能直接查,只能先在外围收集材料和证据,还得秘密进行不能走漏一点风声,免得打草惊蛇……”赵军想插句话但被张局长粗暴的一挥手给制止了,
  “你先别说听我说完,我也是新来的,在这里可以信任的人几乎没有,我听李树林说你对疯宝的情况还比较了解,有可靠的点子(注:可提供犯罪团伙内部情报的线人),最关键的是你还没被他们收买,所以才把你找来,从现在起给你个重要任务,就是帮我收集疯宝的材料,悄悄的干,有什么消息哪怕只是传闻也要收集起来。听明白没?要有啥不明白的现在赶紧问吧。”李树林是赵军在局里最敬重的人,早已退休多年。
  “听明白了局长,我保证完成任务!”赵军难掩惊愕却又信心十足的望着领导,他知道这正是他等待多年的机遇,可能会改变他一生的机遇。
  “你只负责收集材料,其他的不用你管,千万别走露风声,有啥情况马上向我汇报,我们单线联系。”
  和赵军一起出来前张局长很亲热的拍了拍赵军的肩膀,和气的说道:
  “好好干小伙子,可别让我失望啊……”
  从市局回来的路上,赵军象喝高了一样兴奋得骑车都不走直路开始画弯,要不是路上行人都瞅他,他差点忘了自己穿着制服要注意形象了。妈的,等了这么多年终于轮到我了!他想象着自己在局里有了靠山平步青云的样子,越想就越高兴,多年来的郁闷和憋屈被张局长几句话就一扫而光,他突然觉得张局长那张坑坑凹凹的大长脸是他见过的最亲切最帅的脸,真他妈帅!
  他猜测自己之所以被张局长看中,肯定还有另外一个原因,那就是自己是谁也靠不上的小白人。公安局和别的单位一样也是派系林立,除了工作表现,关系背景非常重要。如果赵军和某位领导哪怕是分局的领导有关系,可能也不会有今天的机会!别人的人怎么可以信任呢?相信一个地位如张局长那样的人是不可能不对他的背景进行了解的。以前赵军有过站到某个领导队伍里的机会,可惜他没把握住,想不到现在竟然作为新人有了向新领导靠拢的机会,他相信王书记把张局长作为嫡系带到这个城市不可能只让他做一个区区副局长的,一切都是迟早的事儿。最关键的还是张局长透露的那条信息,市领导真要拿田野、疯宝开刀的话,会引发这所城市的一场巨大风暴,光公安局里就有一批干部会因此而下台,连他现在的所长可能都脱不了干系!而另外一批人肯定要上去……
  赵军那年三十四岁,正是该出成绩的好时候。他从小在东大营长大,后来参军入伍当了侦察兵,在部队里他练就了一身本领还曾在全师比武中得过射击和障碍越野两项冠军。转业回来主动要求去公安系统工作就进了市局。那时转业兵进公检法不象现在这么难,听说有不少最近进来的转业军人每个都花了不少于五六万的公关费呢。
  赵军最开始的几年是在东关分局铁合金所当民警,李树林那时是他的指导员,对他非常好,业务上教了他很多东西还象父亲一样给他讲了很多人生道理。李树林是从文革走过来的老公安,身上有很多只属于过去的优秀品德很让赵军佩服,正是他临退休前的推荐让赵军如愿以偿的去了他最想去的分局刑警队。但到了刑警队后赵军的厄运也就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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